“我说咱先办完事儿再说行不?胡先生还等着……”
不及说完,周超猛吃了胡步贤一拳。他一骨碌爬起:“你打我干吗?”
“打得就是你丫!”胡步贤暴怒,又是一拳,“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在这时,隔界外传进一阵低低的讪笑。
影子界的某处受到强烈挤压,裂开一道口子。李元虎哼笑着走进来:“周超,你现在是嫌疑犯,跟署里人混这么好,当心说不清。”
“头儿?!”
周超跑过去,瞪了“徐之元”一眼,打算跟着李元虎离开影子界。就在他最后一只脚将在影子界彻底消失时,胡步贤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不是!你还干嘛呀?”周超跌坐在地,瞪着“徐之元”。
李元虎也退了回来,对胡步贤微笑,鹰勾鼻在一侧脸上投下大片阴影:“你是这届署里的新人?听说你是个先知?”他没看出“徐之元”的秘密。
胡步贤瞪着李元虎,一手将周超提起:“有鬼。”他低声说。
“鬼?哪儿呢哪儿呢?”周超好像真想看看鬼,左顾右顾。
“他就是鬼。”胡步贤用下巴指李元虎,“他也被没收了力量,充其只能在单一隔界里穿梭,可丫刚才要带你走的,是金界。能做到这一点,至少要有二级半力量。说吧,李元虎,玩儿什么把戏?”
李元虎微微一笑,向两名年轻人走近,向“徐之元”张开双臂:“转到厅里来,我给你更好的待遇,怎么样?开条件吧?”
胡步贤拽住周超,在原地踏出隔界。
现实世界中,他们站在在雍和宫大街的马路牙上。
胡步贤环顾了一番,略显吃惊,然后恍然大悟:“跟我走!”他拽上周超狂奔。
“怎么话儿说?”周超完全懵了。
“弄死审判组那俩成员的背后真凶,是李元虎。东郭跟我说过你给追杀的事了,这恐怕也是那老不死干的。他的目的就是偷走水晶球、偷走被封锁的力量,为了逃脱惩罚,他把罪名都赖到你身上……”
胡步贤正说着,被前方徒然出现的李元虎挡住了去路。
尾声
胡步贤和周超刚一离开,徐之元就钻进他最熟悉、最想念的被窝。
有句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点不假。徐之元心满意足地翻了两个身,却意外地不能入睡。他闭着眼躺了一会儿,坐起身,环顾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虽不及胡步贤的大,装修得也没那么鲜亮,好歹算得上干净整洁。可眼下,它简直比垃圾填埋场还不如。脏衣服、新衣服全混在一起,被丢得到处都是;烟头、烟灰、鼻涕纸遍地开花;本来空荡荡的纸篓,给袜子和快餐优惠券填得满满。
他不忍看下去了,确定房门从里面锁紧,迈进影子界。
影子界是神迹最爱的隔界,它良好的柔韧性和伸缩性,既保护了进入其中的神迹的安全,又可以让神迹们用极短和极少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它的灰色环境还能很彻底地过滤掉从现实世界闯入视野的色彩杂质,让魔法视线、神眼变得纯净,让窥视其他世界变得容易。
徐之元充分利用影子界各种好处,姗姗追上胡步贤他们、眼看他们于隔界里消失。他也看到了紧追二人而去的李元虎,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赶到现实世界时,李元虎正挡住胡步贤二人的去路。
“你们觉得,我会放你们过去?”
李元虎背对徐之元,与之相隔百米,似乎没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面对徐之元的胡步贤和周超,好像也没留意到躲藏在街角阴影里的徐之元。胡步贤与李元虎冷笑:“你挡得住我们吗?”
“别算我,哥们儿!”周超插话,“就为那一月五千块钱工资和年终一万块奖金,我还想挨厅里干呢,除非你们署里决定要我。”
听到这话,李元虎乐了:“既如此,周超,到我这边来。”
周超摇摇头,没动弹。
“怎么,你不会信了他的话吧?”李元虎敛笑。
“别赖我,头儿。我需要工作不假,可也不想陪上小命儿。我不知道那哥们儿说得是不是真的。我不想信他,也不信你。”
听罢,李元虎摆出一个夸张的讶异表情:“我还真小瞧你了!”他又顾“徐之元”,“你呢?你相信我是真凶?”
“你不是,我就是你孙子。”
“哈哈!”李元虎爆笑,“孙子?凭你的年纪,未免太高估自己!”
胡步贤绷着脸,不说话,提起周超,朝李元虎迎面奔去。
擦肩而过的工夫,李元虎伸手去抓周超。胡步贤挡入中间,指端弹出一线烈焰。烈焰直袭李元虎面门。李元虎抬掌遮挡的同时,掌心放出闪电,向对手反击。
这闪电比起徐之元的强大许多,一瞬间,把黑黝黝的街道照得白昼一般。
胡步贤闪身,灵巧地反手一指,指尖发射出连串子弹似的水珠。水珠包裹住闪电,迅速湮灭。
李元虎愣住了,看看“徐之元”,又看看同样看傻了眼的周超,不知是他们谁克住自己的招数——他其实看到是“徐之元”,只是不敢相信;他十分清楚徐之元只有初级水平,不可能操纵、而且熟练操纵古典魔法中强势的五行元素。
短暂的惊愕后,李元虎微微一笑:“原来你也有来源可疑的力量?”
胡步贤也微微一笑,依旧是那种全世界都癫狂了的笑:“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说话间,又是抬手一指。一束更猛烈的火焰直扑李元虎。
李元虎向后跃身,展开双臂,面前竖起一道水墙,熄灭烈火。
时值夜半,现实世界被月球的影子笼罩,仿佛创造出了另一个影子界。
街巷里没有人,只有鬼魅般的路灯光影。
激战无声。神迹间的争执,成了夜幕下唯一的声响。
“虽然不知道你的力量源于何处,”李元虎说,“但作为前辈,我有义务给你上一课。听好,可转移型力量极不稳定,被力量级别越低的神迹借用,流失的也越快。意思就是,你支持不了多久。”
对于李元虎没看出自己的破绽,胡步贤感到分外有趣。他现在被对手压制住了,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只身朝又去抓周超的李元虎冲去——周超完全呆住了,根本没意识到李元虎再度袭来——胡步贤快速冲破对手瞬间竖起的水墙、火墙、光束保护网,猛抓住李元虎的双肩,将对方从周超面前一把远远甩了出去。
在李元虎猝不及防地摔落的一刻,胡步贤跳到他跟前,又一次抓住他的肩。
钳进皮肉的五根手指,让李元虎的脸痛苦地扭曲了,但他没有呻吟一声。接下来,令他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周超和徐之元也完全没料到。
胡步贤掐住李元虎的手,从指端,也许是李元虎的皮肉里,升腾出一线柔软且弥散着幽蓝光晕的线。这条线缠绕上胡步贤的手臂,向他心口的方向一路蜿蜒,眼看就要闯进他的胸膛。
李元虎马上就明白了,眼前这毛头小子,正在吸食他的灵魂!他大吼一声,爆破似地从体内爆发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胡步贤高高弹了出去。
“真是没想到!”李元虎凶光毕露地盯上“徐之元”,飞快逼近,“你一个人,竟集中了‘双绝’的力量?”他不打算再给年轻反击的机会,向对方发出致命一击。
一束耀眼的光剑,直指向“徐之元”额头。
“我的身体!”
真正的徐之元眼看胡步贤还没完全站起,大叫着,横扑了过去。
就在这刹那,另一束光剑从天而降,击碎了李元虎的光剑。是东郭多闻带领几名审判组的成员赶到了。
“没事吧?”东郭先扶起已经扑倒在地的徐之元,又向胡步贤伸出手。胡步贤自己站了起来,瞪一眼东郭:“你丫怎么才来!”
李元虎看看三个人,总算明白了:“你、你们……”他指指胡步贤和徐之元,“你们交换了灵魂?!”
才缓过神的周超跌跌撞撞凑过来:“交换灵魂?谁跟谁?”
“李元虎、周超,”审判组的一个人走上前,“请把注册证暂时交出来吧?”
周超撇撇嘴,交出证件。
李元虎把两手抄进衣兜:“交证件?我违背哪条律了?”
“戒律第一条,至高无上之神慷慨赐予我们非凡力量,使我们迥异于凡夫,我们当谨怀感恩,互相尊重、友爱;我们必以己之力守护司职一方,不使其受到叛变者的侵害。你涉嫌杀害审判组重要成员、涉嫌盗走水晶球,违背了友爱一则。”
“还涉嫌杀害污点证人、涉嫌栽赃!”胡步贤补充。
李元虎夸张地笑笑:“证据呢?”
“你的力量已经被没收,现在使用的,又是从哪里来?”审判组的人问。
“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李元虎耸耸肩,指了指周超,“我和他一样,突然就有了力量。如果他是重大嫌疑犯,你们该先问问他,问他是不是在盗走水晶球后,为了逃避审判,把一部分力量匀给了我。毕竟,我之前还没有力量,他对我偷偷动手脚,我也不可能察觉。”
“头儿?!你可别睁眼说瞎话!”
周超求救似地看向东郭。
东郭走上前半步:“我和审判组的各位,刚刚调查过最后一名死者的资料,系未注册的九级神迹,屡有前科。有确凿证据指明是他杀害了两名同仁,并且盗走水晶球。至于受控何人,已经死无对证,很遗憾。”
“啊?都死无对证干吗还没收我证儿?”周超叫嚣。
“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讲清楚你来历不明的力量。还有李元虎,只为这个,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东郭压住周超的肩头,对审判组的人说,“这年轻人的力量来源,我可以提供些情况。如果各位觉得有用,还请把证件还给他。”
“您先请说?”
东郭把周超对他说过的口香糖、遭暗杀的事复述了一遍,然后说:
“经过上次审判,大家知道,李元虎可以随便出入厅里的保管库。即使他没有了力量,一样可以趁看管员换班的松懈期溜进去,用一块口香糖,随便在哪个拥有高级力量的神器上粘一下,使口香糖粘这种临时力量。凭他在神迹界的威望与身份,他完全可能认识、雇用一个没有注册过的、累计前科的高级别力量神迹。
“李元虎指使这名神迹,把口香糖上的临时力量转移到周超身上,再杀害保管水晶球的两名同仁,然后利用暗杀,逼迫周超逃往,也就是制造出周超的空白期,最后利用这段空白期,偷走水晶球,栽赃周超。
“李元虎的真正目的,是夺回他自己的力量,且不让人怀疑到他。为防止周超出面澄清,他必须置之于死地。
“李元虎的计划顺序是:栽赃周超、让周超被杀、再栽赃给那位受其指使的九级神迹,最后以‘畏罪自杀’的形式秘密解决掉那位神迹。可惜派去的杀手不但没能杀死周超,反而被抓。迫不得已,他只好提前出面,趁我出去的时候,杀害了唯一的证人……”
“哈!你有什么证据?”李元虎笑着打断东郭。他盯着对方的眼,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被难以捉摸的喜悦充斥,闪闪发亮。
“没有。”东郭与之对视,表情严肃。
“我就是喜欢你大胆这点!怎么样,到厅这边来吧?”
“没证据归没证据,”审判组的人插话,“您还是得跟我们把事儿说清楚去。另外,证件暂时交出来。”
李元虎交出证件。
审判组的人和东郭握握手:“您的意见我们会考虑。至于周超,我们还得听听他怎么说。您放心,会给您一个交代!”说完,带着厅里的两个人,向街另一头走去。
周超垂头丧气,不发一言。
走不远,李元虎突然回头,笑着朝东郭招招手:“我等你!回见!”
“干吗?他看上你啦?”胡步贤讥讽地笑着,用胳膊肘捅了东郭一下。
东郭也只是笑笑:“现在没事了,你们可以换回来。”
徐之元才松口气,只听胡步贤大叫一声:“我不要!”
胡步贤逃似地后退了两步:“我喜欢这个身体!”
“组、组长?!”徐之元快哭了。
“闭嘴!”
“这样吧?”东郭朝霸占着徐之元身体的胡步贤,谨慎地靠近两步,“只要你肯换回来,我保证,从此再不叫快餐。糖醋里脊、烧茄子、酱牛肉,都会做给你。而且我答应你,一天至少可以抽三、不,两支烟。怎么样?”
胡步贤警惕地瞪着东郭,没说话。
“你总不想把封锁在身体里的另一半力量,白白送给小徐吧?”东郭眯细了眼睛。
“也保证不再换我搭档?”胡步贤总算开口。
“我保证。”
他俩什么意思?徐之元正看不明白,忽然给他自己的身体扑倒,接着,一股强势的薄荷味冲进了口腔。
又、又要跟男人接吻哪?!徐之元闭紧眼睛,脊背触电似地窜起一阵寒意。
NO.4
序
苏琳很困扰,甚至可以说恐惧。她不敢回大学宿舍,也不敢回家,只身住进了廉价“宾馆”。
这里的卫生间是公共的,好在分男女;浴室是公共的,男女分开时间;食堂,所谓的食堂是公共的;好在房间不必公用,只是简陋得很。铁架上横一条木板,再铺一条粗布单,就是床;电视到有,19寸的黑白电视,还是上世纪70年代的遗留物。
就是这样的房间,性价比也不很高,一晚要50块。对于还在念大二的苏琳来说,这价格足够她在学校生活半个月。
她掏掏钱包,里头还有一百五十块,只够三天了,还不算伙食费。三天后,该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她不能回学校、不能回家,不能去任何一个有熟人的地方,也不能去任何一个有人可能会对她不怀好意的地方。
她正被某种她看不见的东西保护着,强烈而过分地保护;那东西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一点点的伤害,哪怕她只是在拥挤的公车上被人无心地踩了一下脚。
两天前,也就是苏琳住进宾馆的头一天,那东西为了她,几乎摧毁了学校的图书馆。
起因不过是苏琳想借的一本书被另一个人抢先拿走。那个人即被一股龙卷风似的力量强行拖出五六米、远远抛了出去,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推倒了所有书架,所有窗户上的玻璃都应声而碎。当时,在场无论男女,全都尖叫了起来,有些倒霉蛋不幸被刮破衣服,有些擦成了轻伤,那个抢先拿走书的人则成了重伤。
苏琳亲眼看到龙卷风熄灭后,她想要的那本书像被一个无形的人平托着,自己飞到借书处。借书处的阿姨恐惧地看着苏琳,飞快且不发一言地为她办理了借出手续。
还有更早之前,苏琳到学校食堂吃饭,看中的一个座位被人抢了先,那人即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扣了满脸热汤,还被自己的不锈钢勺刮花了脸。
昨天,苏琳上街去买个面包,被好色的小青年瞥了一眼——她自己并不知道;那青年与她擦身而过之际,被看不见的东西挖去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