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她正确的做法难道应该是冲着丧尸微笑，指望她白了几号的牙齿救她一命吗？”

“嘿！”杰森出声制止，“丽萨，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们都为她感到难过，也都很不安。但是相信我，不管怎么样，事情总会解决。——现在，我需要你深呼吸，放松，然后听听布莱恩的想法。”

丽萨沉默片刻，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布莱恩回答，而后看着杰森无声地说了句谢谢。他深棕色的眼睛就像两杯意式浓缩咖啡，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肾上腺素。

杰森不自在地扯扯嘴角，转头看向屏幕。

布莱恩点开年龄分布图：“14~19岁的青少年是派对动物，喜欢尝试新奇的药品，不管他们需不需要。从事高强高压职业的就业者大多依赖于保健药品完成工作、排众而出。从2030年起，后勤部开始为军人和警务人员提供增强力量和反应的药物，在职程序员一直服用‘长醒’帮助编程。我不知道政府官员们使用的是什么类型的药物，但效用大概也和增进体力、减缓疲劳类似。至于莎拉·雷曼。”他指指屏幕上的女记者，“她很可能服用了美容类药物。”

“大部分保健药品的有效成分都是微生物，通过定点刺激大脑皮层或者调节内分泌改变人体状态，药效过后自然排出体外。我毫不怀疑，这些小东西没有经受住太阳耀斑的考验。”

“这样的话……”丽萨沉吟着开口，“因为醒神速谢药物的应用最普遍，所以丧尸大多不需要睡眠、代谢加速；施瓦恩的邻居由于后遗症和最近的骨折，遵医嘱服用了刺激生长愈合的药物，所以他具有强修复力；那些闯进我农场的大兵则增强了肌肉和速度，——而作为能力剧增的代价，他们摄取能量的欲望也大大增强，因此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身边的活物塞进嘴里？”

“很合理。”杰森点头。

“如、如果你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所有的军事基地现在已经……”施瓦恩又开始咬手指。

“A，联接卫星，搜索求救信号。”汉斯命令。

A照办。

一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九幅卫星动态图，图下分别标示出该图所属国家和地区：“以下为前九个主要国家首府外部情况。——没有求救信号。”

卫星图不断缩进，游荡的黑点逐渐显出他们的本貌：浑身血污的、行动迅速的丧尸。

“无权限访问定位他国军事基地。以下为本国军事基地卫星图，无权限缩进。——没有求救信号。”

其实不需要放大就可以看出来，这些无序的运行轨迹根本不可能出自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已经全部变异了。

“……好吧，”汉斯也找了把椅子坐下，“我们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我们正处在一个最坏的情况之中，并且有可能再也好不起来了。”

“没有统一的领导、完备的计划，最厉害的武器被最厉害的一群丧尸围住，国家机器已经死去，还活着的大多是不关心现实的废物，没人有办法让那些该死的变异微生物放过被感染的人类，也没人知道该怎么与他们作对！”他绷紧下巴，“天！这真他妈的让人绝望！”

杰森看看大家，突然笑了：“嘿，每朵乌云都会镶着银边的。——我找到了一个好消息。起码，是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四个人一齐看向杰森。

“毫无疑问，现在最大的坏消息就是，政府制定的、扭转局势的专业人士已经变异了。”

“但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他紧接着说，“倾向于使情况变得更糟的专业和非专业人士也已经变异了。他们屈从于本能，不再使用现代工具。——而我们未来的同盟，则是与现代科技联系最紧密的一群人，也是最温和最没有野心的一群人。”

他看向似乎要发表不同意见的汉斯，安抚地一笑：“或者说，最无害的一群人。混乱的环境最经不起内乱，可他们早就习惯独自生活、共享消息、跟随潮流。他们虽然依赖于现代科技，却有能力适应简单到几乎枯燥的生活环境。他们像是在黑暗中四处冲撞的飞蛾，只要点亮一盏灯，就会一齐向着光源扑过去。”

他抡着胳膊在四周划了一个大圈，笑容更大：“幸运的是，我们有一座灯塔，而且可能是唯一的一座灯塔。”

“你的意思是……”丽萨不确定地问，“我们要通过电视台，告诉他们世界末日已经到了，然后教他们如何自救？”

杰森向她比了个“正中红心”的手势，调皮地挤挤眼睛：“新！超级荒野求生。我还有四季的合约。”

“两台狗仔摄像机，一整座电视台，一个可以雇用全国程序员为我们全网络直播的准黑客，一位美食家，一名前特种兵，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我们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比如，一个目标？”汉斯在子屏幕前抬起头，“听着，小子，我敬佩普罗米修斯式的悲情人物，但我向来不赞成在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尤其是我的时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的死活由他们自己负责。你可以搞那些无聊的自拍，我也可以帮一些小忙，不过你得保证，不能因为这个耽误正事。就算上帝选定我们当这个该死的救世主，他也忘了赋予我们全知全能的能力，我们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得先说好，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讽刺地哼笑一声：“无论怎么看，教废柴打丧尸可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去制药公司实验室。”布莱恩提议，“人工培育分离微生物时，理论上会产生药效相反的亚种。查询实验记录，也许能找到治愈的疫苗。”

杰森首先点头：“有道理。”

汉斯摇摇手指：“风险太大，目标太多，成功率太小。而且就算找到亚种，那些温和的好孩子们也未必能对付得了已经变异的坏胚。——就算要去，也最好等那些吓人的雇佣保镖把他们的同伴吃得差不多了以后再说。”

丽萨冷冷接口：“抢武器，打丧尸，建立安全区召集幸存者，然后等着丧尸把自己吃光。”

“地下庇护所已经被丧尸大兵们占领，如果是地上，丧尸对气味和声音都十分敏感，”施瓦恩插嘴。

看起来，他的心情已经平定下来，甚至显得比平常还要冷静：“大规模安全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香气四溢而且不会乱跑的超级蛋糕。他们会像发现糖块的蚂蚁一样越聚越多，直到冲破围栏，吃掉所有的幸存者。”

“而且我们，——我是说，习惯宅在家里的人——大多喜欢依赖于他人，只有当意识到没有别人可以依赖时，我们才会转而向自己求助。如果直接向他们提供帮助而不是教他们自己面对，你们将会背上一个怨气熏天的大累赘，这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几人惊讶地看着他，施瓦恩只是苦笑着耸耸肩：“经验之谈。”

“好吧。”汉斯收回目光，“我不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也许我们根本活不到实现它的时候，但我觉得，我们要先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孩子。”

“全国有许多座全托幼儿园和小学，学校的建筑标准足以抵御核攻击，食堂储存的食品总量一般会超过半个月，儿童教师则是公认的高福利低强度职业。他们不需要服用药物让自己保持36小时清醒，或者增强体力来跟孩子们玩自由搏击，他们是安全的。而今年学校的统一放假时间是从4月1日开始，孩子们很可能还没有等到家长来接他们。”

他把子屏幕上的地图移到主屏幕上：“我刚刚搜索了一下，全国有三十二家幼儿园和小学发出了求救信号，二十九家现在仍然在发送。——我们去救孩子们。”

“超级蛋糕。”施瓦恩提醒。

汉斯轻松地掰了掰脖子，发出几声脆响：“年轻人，你要知道，关键时刻，老男人和老家伙要比新玩意儿有用得多。”

他呵呵低笑：“听说过齐柏林飞艇么？”

齐柏林并飞艇不是这个世纪的产物，它的辉煌属于一百年前的二战。当年，这种庞然大物如同白垩纪的恐龙一般雄霸了整个天空，而后又追随着恐龙的脚步，消亡于一次爆炸——兴登堡号飞艇事故①。

在那之后，飞艇谢幕，飞机登场，人类由蹒跚学步到健步飞奔，不久又因为燃油短缺问题而将目光重新放回飞艇身上。2015年，齐柏林公司重建巨型飞艇，采用新型动力系统，氦气充填，将客舱打造成能够同时容纳四百人娱乐休息的豪华酒店。首航时，总统亲自将其命名为“蓝鲸号”，它飞行的巨幅照片占据了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可惜这种风光没有持续太久。两年后，洁净能源和蓄电池技术领域发生重大突破，燃料问题再不是难题，而“蓝鲸号”也因为它太过巨大的体型而遭到了嫌弃，——就像谁都不想在狭窄的小巷里遭遇死胖子一样。

就这样，蓝鲸号在服役了短短两年之后，就被送去了国家空军博物馆，悬浮固定在场馆上方。

也就是说，他们拯救孩子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先把这个比整个博物馆还大的家伙“偷”出来。

如果单独来看，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但不幸的是，空军博物馆和它附近的赖特——帕特森空军基地只相距一个小时的车程，说不定基地里的那些大兵会在吃饱了以后，选择去博物馆附近散散步、回顾一下空军的历史。——谁知道呢？

不管怎么样，考虑最坏的情况、做最好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汉斯得意洋洋地宣称，他已经着手联络当年和他一起服役的战友，邀他们在博物馆会合，一起拯救世界的未来。

“我早就说过，在危急时刻，老家伙比新玩意儿要靠得住，起码我们不会过度依赖于药物！”

“没错，你们只是在无聊的时候抽一点大麻罢了。”丽萨用彬彬有礼的甜美语气回敬道。

她将自己带来的视频发送给A，命令A在NFK旗下的所有频道播出，而施瓦恩则帮她搞定了网络直播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不管用户点击播放什么视频，都要先强制观看45秒的视频节选。

除此之外，施瓦恩还将贾维德和A进行了永久匹配，并用总裁先生的芯片对他们进行了战地记者级别的最高权限授权——新闻实时直播，信号自动增强，全系统待命后援，——还有附加的一条，全频道直播。

“这将是史无前例、也不会再有后来者的一次直播。”施瓦恩喃喃道，“我希望我们的观众都能挪一挪屁股。”

杰森和布莱恩则去器材库挑了两架配置精良的“狗仔摄像机”，——这种摄像机小巧轻便，前端自带一颗金色飞贼一样的摄像头，可以脱离主机、自动捕捉面部轮廓和热点动作、自动选择最优距离聚焦并将所拍摄的影片实时传输回控制端，——而且自带防特效波纹，彻底杜绝虚假合成，是当代狗仔队的指定机型。

“好了！”杰森绑好摄像机，逗宠物一样伸手点了点肩上的飞行摄像头，将耳麦重新打开，语调轻快地招呼大家，“是时候出发，开始我们的第一次直播了！”

“祝你们成功，”A第一次在耳麦中开口，“我想是我说错了，以一已之力拯救世界的孤胆英雄永远不会过时，——‘必须愿意且相信，才能够成功’。”

她引用了齐柏林伯爵纪念碑上的话②，并再次道：“祝好运。”

杰森轻敲两下耳麦表示收到，笑着回答她：“欢迎加入梦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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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兴登堡号飞艇事故：当年飞艇里面是充氢气的，有点火星就悲剧。兴登堡号是当年制造出来的最大的飞艇，全长245米（一个足球场的长度是90~120米，空客A380的长度是73米）。兴登堡号的爆炸直接导致了纳粹政府禁止飞艇的使用，然后飞机登上历史舞台

②齐柏林伯爵是飞艇的发明人，因为他做的飞艇太有名，所以所有的硬式飞艇（气囊有支架支撑而不是软绵绵布料的飞艇）都叫做齐柏林飞艇。纪念碑上的那句话来自网络，照片看不清原版词句，如为杜撰请见谅

直播的第一站选在本市最大的自选超市，时间是视频发布后的三个小时。

杰森在超市门前开启了耳麦：“试音，1，2，3，试音。——很好，《新！超级荒野求生》特别节目第一场开播，全世界准备，”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希望全世界还能保持镇静。——倒数，5，4，3，2，1。”

“大家好，我是杰森·埃文斯，《新！超级荒野求生》的外景主持人。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样，这个世界已经充满了丧尸，——他们是一种不需要睡觉的，时刻饥肠辘辘却只吃活物的怪物。如果你还不愿相信，请查询卫星照片，或者直接联络你们的朋友；如果你半信半疑，请先深呼吸，然后听听我的解释。”

他开始用清晰而缓慢的语调简略地解释微生物制药、太阳风暴和目前的局势，政府和国家机器的现状以及物质资源的储备情况——工具不缺，食物不够。他的声音镇定却又不失活力，仿佛一直在告诉大家，嘿，事情还没糟糕到你想象的那种地步，别灰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赢得他们了。”汉斯关闭公共频道，在耳麦中向丽萨、施瓦恩和AI们感叹：“杰森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他能轻而易举地使人平静下来，并再次充满希望。”

“那是正面。”丽萨捂着嘴巴退后几步，以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被收进直播，“任何人对着他的屁股都平静不下来。”

施瓦恩和汉斯低笑着表示赞同。

有着不让人平静的背面的外景主持人一无所知地结束了他的实事播报，杰森真诚地看着摄像机：“我们期待更多的人能够走出家门，对抗丧尸，帮助弱小。但如果你之前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请不必沮丧，我将在接下来的节目中一步步地教你如何在新世界里生存下去。只要你还活着，对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好消息。”

“下面是我给出的一些基础建议。”

“首先，不要恐慌。世界还没有走到尽头，你的冰箱里还有食物和水，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丧尸按响你家门铃的几率还很小，——如果他们登门了，记得检讨一下，你是不是最近都没有认真洗澡。”

“第二，和两到三个朋友一起，准备一辆太阳能动力车和必备的工具，做好离开城市的准备。在城市里，你们是丧尸唯一的食物来源，在野外，你和丧尸都能够找到别的替代品。——只要你比兔子厉害，你就比它们更安全。”

“第三，随身物品尽量少而简单。现代化的复杂工具属于城市，在野外，越基础的东西派的用场越大，也越不会出错。你可以选择几件最有用的科技产品随身携带，但你不可能带走整个超市。而且，与丧尸相遇时，你背的东西越少，跑得就越快。”

杰森后退一步，让出超市的标志：“好了，现在我将向你们展示需要准备的各类工具。你们不必出门，可以直接通过网络订购，选择送货上门服务——瞧，咱们至少不用再担心价格的问题了，这总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