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站住，透过车窗呆呆地看着丽萨：“……丽萨，丽萨·关！！！！！！”

红头发扒着副驾车窗痴痴地看着丽萨，大半个身子都挤进了车里，激动的泪花在绿眼睛里不住打转：“丽萨！我是你忠实的崇拜者！你们农场出品的每种有机食品我都会购买！我集齐了你的全套视频！真没想到能在家门口看到你！难道你也被聘来主持这场真人秀？——说实在的你还是穿平常那套衣服更好看，”他两手在自己胸部以下耻骨以上的部位拦截示意，“就是那种露脐装，你的腰线非常迷人！”

丽萨一手按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另一只手背着他伸出窗外，向杰森和布莱恩迅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杰森咧着嘴攀住车窗钻回后座，布莱恩在他身后打开车门坐进去：“聪明点儿。”

“哦天哪，那是什么！！！！”红头发突然指着布莱恩藏在灌木丛后——现在一览无余的无头尸体惊声尖叫，“我还以为那味道是管线漏水！！！快告诉我那是你们的道具！！！”

“嗷呜！”一个瘦得脱了形的家伙猛地拍上后车窗，塌陷的眼窝虎视眈眈地看着车里的三个半人。杰森猛地把红头发顺着车窗大头冲下地拉进车里：“丽萨！开车！”

不用他多说，丽萨已经一脚轰上油门，箭一般窜出去。

后视镜中，十几个纤瘦病态的家伙摇摇摆摆地追在车后，灰黄的脸上写满了渴望。

越野车在前头的路口一个甩尾，晃掉了刚才扒在车上的怪人，然而却有更多衣着松垮的怪人循声追过来。他们大多肢体僵硬，面色晦暗，有的跑得快些，追在车屁股后头像个亢奋的幽灵，有的却只能如同风湿病人那样，摇摇摆摆地缀在后头，无奈地沦为陪衬。

丽萨猛踩油门，把两个斜刺里冲上来的家伙撞飞，气急败坏地大声咒骂：“该死！我早就说过！别惹麻烦！”

红头发颠颠倒倒地把自己的屁股放在该放的地方，而后便开始不停尖叫：“啊啊啊！我认识他！那是我们街管会的会长！——天啊你竟然撞死了他！也许他们只是在进行万圣节的彩排！或者一场泛社区的快闪活动！！——可你竟然撞死了他！！虽然你是我的偶像可是你竟然撞死了他！！！”

丽萨狠狠给了红头发一肘：“闭嘴！否则我就把你扔出去跟他们一起快闪！”

红头发被揍得蜷缩在座位上，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杰森和布莱恩仍旧长出了一口气。

丽萨狠狠拍上控制面板，一个长条形的密封箱立即从前排座位下面弹了出来：“拿枪！送他们回地狱！”

杰森和布莱恩拍开箱子迅速组装好来复枪，丽萨打开后车盖。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枪响，两个打头阵的怪人立即矮了半头，喷着鲜血栽倒在路边，更多的怪人却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杰森又消灭了几个过于积极的家伙，大声向丽萨喊道：“枪声会引来更多怪物！来两个消音器！”

丽萨狠狠踩一脚油门，顺手又朝刚刚直起腰、准备发表点儿感慨的红头发肚子上揍了一拳，让他重新蜷成一团：“农场里怎么会他妈的需要消音器！！——该死！！”又一个怪人被撞翻后卷入车底，越野车不受控制地向左偏转，丽萨努力稳住方向盘，怒气冲天地质问红头发，“你们社区的出口究竟在哪！”

红头发捂着肚子，抖着手指向右边。

“坐稳！”丽萨敷衍地踩一脚刹车，方向盘猛地向右打满。

布莱恩和杰森瞄准的目标当即落了空，两个怪人躲过一劫，却不知好歹地长嚎一声，弓着身子伸长了手，准备往车上跳。

杰森一手扒住车厢，单手举枪瞄准打头那个家伙的胸口。

然而还没扣动扳机，便听到砰一声枪响，接近车门的怪人们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榴弹一举解决，带着火焰散落满地。

近距离的榴弹使杰森和布莱恩眼前一花，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一只青筋虬结的大手便突然扒住车门，借着越野车转弯的劲道将自己甩进车厢，中气十足地喊话：“全速前进！小伙子们！让这群丧尸吃屎去吧！”

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车上凭空多出来的老男人。

男人大概五十岁出头，厚实的胸膛上斜挂着两排榴弹，脖子上挂着上世纪末的军人铭牌，花白的头发剃成利落的短寸，脸上满是美国大兵式的傲气。

他又打出一发榴弹，威风凛凛地一挥手：“都愣着干嘛？瞄准这些家伙的头部活动你们的手指！让他们再死一回！”转头看到丽萨，又冲她挤挤眼睛，“哇哦，会开车的中国娃娃！”

丽萨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向着社区出口猛冲过去。

老男人继续用榴弹肆虐尾随的怪人，杰森和布莱恩则负责用点射帮他打理落单的倒霉蛋。

“枪法不错！”老男人在红头发的哀嚎中指点江山，“现在没几个年轻人愿意老老实实练枪了！目镜定位激光瞄准，他们恨不得再造个机器人帮忙扣扳机，省得他们被后坐力磕掉大牙！”

他边说边不屑地呸了一声，而后立即被丽萨厉声警告：“不许弄脏我的车！”

老男人板起脸吼回去：“洋娃娃，好好开车！”

“在我的车里就要按我的规矩——”丽萨不依不饶地提高声音。

“丽萨！”杰森大声喝止她，“看你左右！”

大批大批衣着邋遢的家伙从街道、商店以及其他不可知的地方钻出来，他们向着越野车露出饥渴而亢奋的神情，仿佛饿了一个冬天的熊瞎子终于等到了肥美的大马哈鱼群，立马缀在车尾，越缀越多。

“那是……是参加复活节游行的人！”红头发指着斜前方几个穿着兔子衣服的家伙，哆哆嗦嗦地尖叫。

“他们的确复活了！”老男人吼叫着继续开火，“不想变成活死人，就狠狠打爆他们的头！”

尾随的大军中，有的人少了半边耳朵，有的人肩膀上缺了一块，有的人嘴里还叼着别人的耳朵。因为他们数量太多，老男人发射的每颗榴弹都不会走空，然而不幸的是，他每次炸飞几个人之后，总会有更多人一拥而上，匆匆叼起散落的肉块，一边追车一边嚼食，好像是忙碌追赶地铁的上班族。

“这样不行！”杰森吼，“枪声和血腥气会引来更多怪物，咱们在跟整个小镇作对！”

“丽萨！”布莱恩突然开口，“用氢氧燃料！”

“抓牢！”丽萨大吼一声，扳动档位杆，后车门自动关闭，车尾轰鸣着喷出两道蓝白色火焰，老男人猝不及防，砰地一声撞在车尾。

越野车立即与怪人大军拉开一段距离，然而仍有怪物努力克服了风阻、热浪和人体局限性，叼着肉块，锲而不舍地追车狂奔。

布莱恩一把抢过老男人的榴弹枪，按下车窗，迎着狂风向五十米外的面包店扣下扳机。

面包店轰地腾出一片火光，店里贮存的面粉和食用油紧接着为小店制造了第二次爆炸。

队尾的不少怪人都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呆滞地扭头看着冲天火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四处张望，重新跟上大部队。

氢氧焰停止喷射，车速又缓慢地降了下来。

“为什么不继续用氢氧焰！！”红头发四肢撑着车壁，撕心裂肺地质问。

“去问宝马工程师！”丽萨恶狠狠地回答。

红头发委屈地扁扁嘴，对着窗外喃喃说着什么。从他的口型来看，大概是“和视频里一点也不一样”，“但是开车的样子好性感”这样的话。

丽萨再次打开后车盖，恶狠狠地怒吼：“把他们轰出屎来！然后给我想个他妈的有用的办法！”

“报警！”布莱恩揪住红头发的领子大吼，“用紧急信号！”

“你他妈难道还想遭遇另一个断肢再植的警察吗？！”丽萨大声怒骂。

“报警！”布莱恩重复，“我指望的不是警察。”

红头发手忙脚乱地掏出随身机打开，伴随着悦耳的音乐，一个醇厚有力的男声愉快地向众人问好：“日安，贾维斯①真诚为您服务。”

“你是程序员？”布莱恩瞟一眼他形制特殊的随身机，“棒极了！听着，你现在就通过紧急信号连接警局局域网，接通后把权限修改为A级，然后拉响全城的防空警报！”

红头发惊恐地看着他：“你疯了！那是犯罪！”

“你选择死，还是照我说的做？”布莱恩卡住他的脖子问。

“抱歉打扰一下，”贾维斯礼貌地插入谈话，“请问，我们是在谋划一场网络犯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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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贾维斯：Jarvis，钢铁侠的电脑管家的名字，屌丝的心理你懂得=w=

布莱恩的手指仍然环在红头发的脖子上，回答随身机的语气却十分温和有礼：“不，我只是在指导你的所有者如何脱险。”

红头发挣扎着拒绝：“不可能！我会被终身禁网的！”

贾维德沉默了一秒钟：“根据我收集到的音频和视频分析，我的所有者确实处于危险之中。依照安全条例及应对措施，我已开启紧急信号，通过最近热点登入当地警署局域网请求救援。等待下一指示。”

布莱恩收紧手指，威胁地低头看着红头发：“警署局域网只允许登录十分钟，而你有三十秒的时间决定，是冒一点险，还是在这里等死。”

红头发仍是一脸坚决：“绝对不行！这是犯罪！”

“别他妈废话了！”丽萨劈手夺过随身机扔到布莱恩怀里，“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

然而随身机刚触到布莱恩的手腕，刺耳的警报声便立即灌满了整个车厢。

贾维德关闭警报，向众人解释：“安全条例规定，在危及人身安全的紧急情况下，程序员的随身机可以暂时交由可信任的第三方使用。但鉴于布莱恩·哈德森先生已被剥夺网权35年，本次使用须经三名公民联合授权担保。——注意，若哈德森先生在本次使用中违反相关法律，担保者将遭受该项罪名的同等处罚。”

“授权！”杰森没等贾维德说完，便将手腕按到了随身机的接口上。

“授权！”丽萨也立即伸出手腕让贾维德扫描身份芯片，扫描完毕后顺手揪住红头发的衣领，表情凶狠，“是你自己伸手，还是要我帮你？”

红头发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老男人已经先一步拍上随身机，同时向怪物群中轰出一枚榴弹：“授权！——听着小子，如果你搞不定这些丧尸，我就搞定你！”

“别担心，长官！”杰森将来复枪换成两把沙漠之鹰，双脚卡在后座凹槽中固定住自己，左右开弓地打发掉不停扑上来的长跑健将和投机主义者，“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授权已认证。”贾维德轻快地确认，“乐意为你效劳，哈德森先生。”

“多谢。”布莱恩将红头发丢到后座，自己跨坐到前头副驾的位子上系好安全带，让贾维德调出本镇地形图投影在挡风玻璃上，并将镇上唯一一个带有地下货仓的超市位置高亮标出，指点丽萨：“往这里开，但是不要让他们跟得太近！——这条路线比较理想！”

“我会看地图！”丽萨大吼着向左打满方向盘，将油门一踩到底。

老男人再一次咚的一声撞在车壁上。

杰森拽起老男人，拉开后座的安全带帮他和红头发系好，回头向布莱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拯救世界吧，我的英雄！”

布莱恩似乎没有听见。他调出投影键盘，登入警署网络，以维修员的身份打开管理界面，十指翻飞地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出于义务，布莱恩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将至少面临剥夺网权20年的处罚。”贾维德道。

“是三十五年。”布莱恩随口纠正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回车。

“布莱恩·哈德森，权限A级。可自主使用局域网覆盖范围内的所有公共设施，授权使用局域网覆盖范围内的所有半公共设施。”贾维德念出最新的结果。“布莱恩先生，虽然理论上我不能阻止你，但出于对我所有者的维护，我将在必要时将你的使用记录上传到最高法院，作为原始证据存档。”

“随你的便。”布莱恩盯着地图，“现在，给我开一张搜查令，地点是广场超市货仓！”

贾维德照办。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份警署认证的搜查令便已经投影在挡风玻璃底部。

布莱恩满意地点点头，指着与超市相隔一条短街的广场示意丽萨：“在这里转换氢氧燃料甩掉他们，然后立即掉头，从广场边上的地下车库进入货仓！”

丽萨答应一声，关闭后车盖，猛踩一脚油门，令越野车箭一般地冲向广场。

布莱恩调出警报按钮，手指悬在红点上方。

越野车呼啸着冲进广场，布莱恩沉声道：“杰森！放个干扰弹①！”

杰森抢过老男人的榴弹枪，按下车窗，向着追逐大军连开三枪。

人群中立刻溅起三道壮丽的红色喷泉。饥饿的怪人们被血腥的味道吸引，当即掉头争抢尸块，只有一小半外围的怪物抵挡住了诱惑，继续追着越野车狂奔。

“丽萨！”布莱恩的手指点上红色按钮，一道尖锐凄厉的警报声当即如同锥子一般顺着每个人的耳膜钻进去，使劲儿搅拌着他们的大脑。

“这么多年了，警报声竟然一直没变过！”老男人皱着眉头大声抱怨。

丽萨用一个漂亮的飘移钻进车库入口，开启氢氧燃料，甩下或呆滞或惊恐的怪人们，一路向着仓库入口狂飙而去。

仓库前的电子系统扫描确认了搜查证的合法性，自动打开仓库大门，迎接“公务人员”的到来。

越野车一头冲进仓库，在与尽头的墙壁热烈拥吻前堪堪停下，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呻吟。

仓库大门在他们身后重新关闭，空调运作，体贴地将室温升高到二十摄氏度。

“喔哦！”杰森等不及丽萨打开车门，直接从车窗翻出来，兴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喔哦！”他再次大叫，笑声和叫声在空旷的仓库中来回回荡，“布莱恩，你真是个天才！”他啪地一声躺在地上，叹息着感慨，“重归平静的感觉真不赖！”

其余四人也分别下车，老男人揉揉脑袋，伸手拍了拍布莱恩肩膀，给他一个长官式的赞许微笑：“干得好，小伙子！”

布莱恩平静地道一声谢，将随身机扔回红头发怀里，踱到杰森旁边的空地上坐下。

丽萨从越野车上取出饮用水扔给大家，当她最后递给红头发时，嘴角明显不屑地撇了撇。

老男人勾着红头发靠在车边，状似亲切地问他：“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红头发偷偷看一眼丽萨，向众人扯出一个殷切的笑容：“嗨大家好，我叫施瓦恩·萨穆森，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爸爸是施瓦恩·斯泰格的铁杆球迷。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小猪，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我的工作昵称就是小猪3360，我喜欢看电视、上网、收集有机食品的真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