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遇到什么了?”林残问。
雷龙正帮卫琰擦脸,手突然就抖了,“虫子……全是虫子……”他低着头说,声音发颤,“往他身上扑,杀都杀不掉
……光,绿色的光,好亮……”
“这种虫子会籍由伤口吸取灵力,伤越重越容易被攻击,”异尘道,“但我以前没见过这么大范围的……”
雷龙突然浑身一震,爬起来就往坑那边跑。
“喂!”林残叫了声,跟着他跑过去。却只是见他急匆匆跳下坑,从刚才卫琰和他躺的位置捡了自己的刀回来。
林残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中邪了。
这诡异的森林,一刻都不想多呆。
“我想起来了!”异尘突然喜道,“是这个!”他指着阳光,“雾散以后朝着与光相反的方向走,没错的!”
森林很大,算下来大致走了一天一夜。奇怪是雾也没了,那些奇怪的声响也没了,到了晚上还有月光射进来指引方向
,只是他们不敢再停下来睡觉,趁着月色,终于穿越了整座森林,从西边出了林。
亡灵之森以西是沙漠,魔都本身是块沙漠绿洲,传说因诅咒才在绿洲旁边又崛起一片茂盛森林,除却这片森林与绿洲
,几乎寸草不生。
他们本来就又渴又累,看着这片广邈无边的沙漠,都有些脚软。
“按我们这个速度,还有一天的路程到绿水城。”异尘说。说是这么说,瘫在林残肩上一动也没动。
林残状态还算好,再走个一俩天也没太大问题,只是看见脚软得站也站不起来的林达,放下卫琰大口喘气的雷龙——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绿水城找坐骑。”他一个人走得快,也许半天就能到。
异尘大叹口气,“你认识路么?不认识路就不只一天了。”
“……”
“我去吧,”异尘强撑着直起身,“我飞去快一些。”
林残只能点点头,看他展出蝠翅来晃晃荡荡飘到空中。
只是没飞出十几米,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下一栽……
剩下三人黑线满头。
林残无语地跑过去把他从沙里挖出来,异尘已经神智不清了,抓着他的手就哀哀叫,“灭……好痛……”
林残更无语,扶着他往回走,又听他低叫了声,“好渴……”一口就冲林残扶着他的右手臂上咬下去。
林残吃痛,下意识一把推开他。异尘踉跄一步向后摔倒在地,苍白的嘴角沾着林残的血,月光下分外诡异。
林残扑上去捏开他的嘴,上下分别俩颗小小的尖牙,和其他牙一般大,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一时间愣了,这家伙还
有血族血统??
能在太阳下晃荡,牙又这么小,他的血族血统已经很淡了。
这家伙究竟是多少族的混血儿……
林残狠狠摇了异尘好几下也不见清醒,摸摸他额头,竟然发起了低烧,想来是伤口发炎,只得黑着脸把他拖回去。
现在怎么办?只有自己去了?
一片阴影突然出现在远处,紧接着风一般直掠而来。
林残下意识拔了延影,迎面拦上对方,兵刃相接撞出刺耳的声响。
是一把黑色牙状的匕首,林残抬眼见是袭灭,一身黑衣上隐约血迹。
林残于是冷下脸来撤了剑。袭灭仍是那面无表情地样子,收了匕并不看他,只急促地上前几步弯腰探探异尘额头,又
看看他腿上的伤。
不知道为什么林残总觉得袭灭本来就肤色偏暗的脸更黑了一层。
袭灭抬头看看亡灵之森边缘方向,短促地说了一句,“走。”
那个方向隐约有烟尘,细碎的脚步声渐近。
林残意识到可能是搜查兵沿着亡灵之森边缘在搜索他们,连忙拉起林达,叫上雷龙,一行人跟着袭灭躲在就近的一座
小沙丘背后。
“搜个屌搜!谁能从这鬼林子里出来?!早吃干净了!”一个声音骂骂咧咧道,“早点收队回去睡……”
声音突顿。
“长官您看,有脚印!往那个方向!”另一个声音道。
袭灭将肩上包裹丢给林残,默不作声地潜了出去。
林残从包裹里翻了水和食物出来,灌了几口水,其余丢给林达和雷龙。拔剑也跟了出去。
所幸那是个小队,人只有几个。二人速战速决,将尸体拖进亡灵之森,又扬沙掩盖了所有痕迹。一行人寻了个更隐蔽
的沙丘躲着。
袭灭给异尘和雷龙重新处理了下伤口。异尘仍烧着,摇了几下都不见清醒,迷迷糊糊地叫着渴。
林残正要将水袋递过去,却见袭灭挽了袖子直接将手臂喂上去了。
“……”
林残沉默地看着异尘无意识地抱着那只手臂吸吮、喉口缓慢地抽动,袭灭半跪在地扶着对方、脸上没任何表情。
林残别了头没再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过了许久,异尘突然别开头呛咳了一下,推开袭灭,自己撑着坐起来,抬手擦了擦嘴。
“不是叫你先去古四家等我。”他仍闭着眼,道。
袭灭没回话。
异尘呻吟着往他肩上一倒,“你什么时候能听个话,你说我该骂你还是夸你……”
静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拍拍袭灭,“行了,我没事了。去绿水城找古四,跟他借只飞龙,来这里接我们。”
“飞龙?”林残疑惑道。
飞龙是魔界的稀有物种,也是受官方管制买卖的生物,一般只有魔都贵族或者魔军军长才有资格驾驭。但“古”姓并
不是林残知道的贵族姓氏……
异尘嘿嘿地笑,“小残残没听过么?绿水城的黑市头子古四,什么都卖,你就是要个天界的漂亮姐姐,他都能给你搞
来~”
他化出那把久违的银扇来掩面笑,恢复光泽的桃花眼眯成两条小月牙,“当然我们老熟人了,没钱买、借借就行,什
么时候还我说了算,哦呵呵呵……”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林残脸上的时候,他犹在沉思。林达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酣。异尘在几步外抱着膝盖,脑袋一点
一点。
唯一和他一样还清醒的是雷龙,大腿上老模样枕着卫琰的脑袋,看着卫琰的脸发着呆。
林残看看日头,唤了一声,“雷龙。”
雷龙抬眼,无神的眼睛看着他。
“都一夜了,你出去看看袭灭回来了没。”他道,示意林达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表明自己不便起身。
睡得浅的异尘听清楚了这句,抬起脑袋动了动嘴,林残偷偷甩了个眼神给他,后者虽疑惑还是闭了嘴。
雷龙有些犹豫,但从小的惯性使然,还是蛮听林残指挥地、小心地将卫琰放平,站起来拖着那把巨大的雷神刀出去了
。
异尘疑惑地看着林残,林残却没再说什么。林达这时也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
异尘只能乖乖等,等着雷龙的脚步声远了,刚要问“怎……”
林残开口道,“可以起来了。”
异尘差点给口水呛到,瞪圆了眼睛!
因为随着林残的话,死尸一般躺了三天的卫琰,竟然开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己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第 8 章
“小琰!”林达扑上去又开始哭。
“别撞……我没什么力气……”卫琰被他抱得唉声叹气,嘶哑着声低低道,“阿达乖,水有么……”
“你还真能忍,”林残道,“什么时候醒的?”
在亡灵之森给雷龙包扎完之后,他就察觉卫琰手指微动了动,但等了许久也没见卫琰再有反应。要不是昨夜他又察觉
卫琰偷偷给他打了个手势,现在寻了机会把雷龙支走,这人就等着饿死吧。
卫琰喝完一整袋水,才缓口气说,“……在藏花阁的时候。”
林残瞪着他,“你一直在装睡??为什么?”
卫琰没空闲说话,开始啃林达递过来的干粮,真的是饿极了,狼吞虎咽,一点族长公子的风度也无。
“我说了,小龙要杀他。”林达小小声插了一句。
卫琰艰难地咽下口里的东西,接道,“……是,所以我不敢醒。”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雷叔带我和他逃出来的。他去救你们的时候,我杀了雷叔,”他说着,表情很平淡,“还吃了他的心脏。”
他说的雷叔是雷龙的父亲雷全,卫族长的家臣。雷龙找到他的时候,他捧着雷全心脏艰难下咽,被撞个正着。杀父之
仇,雷龙不恨他才怪。追着他砍了许久,他体力不支晕过去,以为自己死定了,醒来才知道雷龙竟没杀他。但一醒,
刚说了几句,雷龙又砍过来了,林达拦都拦不住,他只能再晕过去。
“你那时候眼睛已经瞎了罢?不吃那颗心脏,熬不了多久。”林残说。
但如果仅仅是因为眼瞎,卫琰不会如此,再况且那是雷龙的父亲。
“雷全是叛徒。而且是他伤了你。”林残又接着分析道。
卫琰苦笑了一下,说,“别告诉龙。”家臣叛主会累及亲属,统统自尽谢罪,他知道一根筋的雷龙会做什么……
“他父亲背叛,他身为儿子会不知道?”林残却皱眉道。
卫琰对这句的反应极大,一下子提了声急促地道,“他没有背叛。”
他剧烈地咳了起来,林达忙给他拍背,卫琰停下来喘了几口气,道,“邪眼能窥人内心,灵力低下者不能抵御。他如
有二心,即便我与他灵力相当、看不出来,我父上也能察觉。雷全不敢让他插手此事。”
林残冷哼了声,“罢了,反正是你家的事,怎样处置与我无关。你现在怎么办?继续睡下去?想变干尸么?”
“等他气消。”卫琰叹口气,又开始啃干粮,包着一嘴鼓鼓的。
他突然顿了一下,停下手,摸了摸自己胸口。
“……真有族印,还以为永远不会到我身上。”他叹道。他在家只是排名老五,压根没想过继承族业这种事。
他抬手在自己双目与额头的布条上摸了摸,自嘲的笑笑,“瞎了的邪眼族长?”
卫琰与术剑双修的林残不同,纯修召唤术,失了邪眼失了灵力,就近乎一无是处,加之双目失明,自保都困难——这
在魔人们看来比死还痛苦。
他呆了一会儿,蓦地在身上摸索起来,哑声道,“我随身那把短刀呢?”
“应该在雷龙那儿,”林残道,翻翻包裹翻出把短刀丢给他,“用这个吧。”
卫琰抓了刀在手里掂了掂,一脸淡然地抬手——
“喂!”一直在边上张嘴发呆的异尘反应过来,扑过去一把将卫琰的手摁住了,“你不能想不开啊!虽然眼睛没了,
你你还有……你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一边回头瞪林残,小残残,你太残忍了,怎能说给刀就真的给!
林残回以鄙夷的眼神。
卫琰扑哧笑出来,左颊上露出个小小浅浅的酒窝。
“你叫异尘?”他淡淡地笑着说,“我是卫琰,你可以叫我小琰,很高兴认识你。”
他摇了摇手里的刀,“方便帮我一个忙么?帮我把坏掉的眼球挖出来。你们先前处理时不该留着它们,现下应该是烂
在里面了,疼得厉害。”
后来袭灭真的带着一只飞龙回来接了他们——虽然雷龙对于因为食物的原因稍微变重了些的卫琰感到困惑——并且带
回古四的消息:受虫族操控的“新议事会”不仅明里在临近几个城邦都下了通缉令,而且暗里买通了数个杀手组织,
定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林残与异尘商议之下决定往边界天魔战场方向逃亡,那里距魔都遥远、信息闭塞,且军中鱼龙混杂、易于藏身,甚至
可以尝试联系前冰族长伍宾在军中的旧部,以期卷土重来。
就这样,一行人挤在飞龙上,远离了魔都……
————————(偶是代表打扰一下回到现在的分界线)————————
那时候一路从魔都逃亡至边界的艰辛,现今还历历在目。异尘正在回忆的感慨中,突然听到楼外一阵嘈杂声。
喊打喊杀与兵刃相接声,他抬头看见天空中几只拍着蝠翼的骷髅兵。
异尘从来不乏看热闹的心情,抬手化出银扇,一展,跃身而起,跳到院墙上。
下头一个人影嗖地窜过,后面跟着熙熙攘攘一大堆追兵,似是魔都护卫队。
异尘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前头那个飞奔的黑衣男人背影有些眼熟。但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他一时想不起来那是谁。
他展翅跟了上去,天空中的骷髅兵一见突然飘上来的他,立即围拢过来开始攻击,都被他随手回扇打得七零八落,啪
嗒哒全掉落在地上。
一颗头骨啪地坠在下头疾走的那个黑衣男人前面,那人脚步顿了一顿,抬头向上一看。
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异尘更觉得他眼熟,即使对方只长着一张平实得不起眼的脸。异尘断定是易了容。
他跟着对方一路飞去,见那人七拐八拐入了另条小巷,那巷子的尽头分明只是一堵墙,那人却仍是不回头地狂奔。
异尘动作一滞,惊讶地看见在那黑衣男人奔近巷末墙边的时候,那墙上凭空化出一扇门!
那门内黑色幽深,似通往虚无。即使几十年未见,异尘也万分熟悉!
眼见那黑衣男人进了门内,异尘身形箭一般下坠,赶在门消失前一瞬也挤了进去。
墙面迅速恢复了正常,空荡荡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异尘在黑暗里摸索着向前跑,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就在前面,突然光亮刺眼,豁然开朗,他脚下一空从另扇门跌了出
去。
那男人的声音消失了,脚下踩得是实地,完全陌生的院落。
一柄长剑抵在他喉口。
异尘抬眼看着面前这人。是一个裹着斗篷的女子,长长的辫子从蓬帽的边缘泄出来,面容隐在帽阴影下。
那女子愣了一下,撤了剑惊道,“……异尘?!”
即使遮住面容、声音更成熟了一些,但异尘还是清楚地判断,“敏敏!”
“你怎么会从门里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二人同时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住以前的地方了?!”又是同时。
“闭嘴,我先说!”那女子不耐烦地提了声。
异尘呵呵地笑,展扇遮了面,“你还是这么凶。”
女子哼了声,“你还是拿着这把白痴的破扇子。”
“……”
女子语气更森冷了些,“你不该回来。”
“我也不想回来啊,”异尘无奈地撅了撅嘴,“我回来办个事,事情完了就走。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我看着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