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袭灭终于寻到总军账里来的时候,就见异尘一边捏着雷龙下巴、端碗作灌血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立着的
某人流口水。侍卫被看得满额黑线,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异尘——那碗血有一半都喂了枕头,剩下一半喂了雷龙半张
脸,三军统帅如今看起来血淋淋的。
袭灭上去把碗拿开了,抬高异尘那只放了血的手,阴沉着脸熟门熟路地包扎。风族的侍卫趁这当口赶紧去抢救自己主
子。
当天下午,异尘等人带来的几十车血药就发放了全军,军中一片沸腾欢乐。连平日里总凛着眉的黎渊元也有些动容,
面上绽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虽然,也有那欢呼声中掩面痛哭的人,哀泣自己没能熬到血药来的染病弟兄。
异尘简直被当救世主一般供了起来,被抬着抛了好几次,占据半空的至高点把下面的美人都扫了一遍,看来看去终究
还是雷龙那个侍卫最好看。
连夜里也梦见人家侍卫冲他微微笑,口水巴巴地扑过去,那侍卫的脸却突然变成林残的。林残成熟俊朗的面上只有冷
意,眼底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用再次相逢时的冷淡神色看着他。
接着林残面无表情地扬了剑向他刺来。直直插入心脏。痛觉竟然在梦中也万分清晰。
异尘给惊出一身冷汗,弹起身来大口喘气。月光和冷风都从帐帘的隙缝处泄进来。
靠站在床边的袭灭睁了眼,看着他。
“灭,冷。”异尘喘着气道。
袭灭走去将帐帘拉严实,取了一边架上的裘衣盖在异尘身上。
“冷……”异尘仍是低喃着。
袭灭把自己大衣也脱了,坐在床边,将异尘连被子带裘衣带大衣裹进自己怀里。
异尘很是自然地将头靠在他肩上,大睁着眼发了会儿呆,突然道,“灭……”
“……”
“我总觉得这次回来,什么事情不对劲。”
“……”
“等龙仔这边事情了了,我们就回人界吧……”
“唔。”
又靠了一会儿,异尘觉得不那么浑身发冷了,毕竟这么硬的床板,坐一夜会屁股痛,便推开袭灭滑躺下去。
袭灭给他掖紧了被子,重新站回床边。
早上起来,打着哈欠一掀开帐帘就迎上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异尘给吓得退了一步,被后面袭灭的胸膛给撑住了。
“军长!”端着一盆热水,长着双大眼睛的虎头虎脑的少年士兵兴奋地叫道。脸上虽然还有被“血祭”侵蚀的病态,
但或许因为服了血药的缘故,仍是显得很精神。
异尘又给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叫吓得退了退,混沌的脑袋终于清醒了,示意外面道,“小弟,走错了,你们军长在那边
。”
“不不!就是您!军长!族长!”那小士兵急切地道,“我从小就听说了您的故事!书写传奇的少年军长!回巢事变
的核心人物!最后舍弃权势和族业追寻自由的英雄!您是我们族、不,全魔界的英雄,是属下的偶像!!现在您又带
着血药来拯救了我们!”
他端着水有模有样地一并腿一挺胸,“属下伍于强,非常荣幸被派遣来作为您这段时间的勤务兵兼侍卫,军长您现在
是要洗脸还是要漱口,请吩咐!!”
最后那一句掷地有声,把异尘正打着的又一个哈欠给吓掉了。呆了半晌说,“哦,那个啊,药是议事会发放的,我只
不过顺道运送。至于以前那些……”
“居然还有人记得,”他感慨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我这么伟大完美呢。”
“可是我不需要近侍,”他摆摆手,袭灭上前将那盆水接了,“小弟,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没关系。”
伍于强脸蛋霎时沮丧下去,“军长,您嫌弃属下无用么?属下会改的,您就让属下伺候您吧,这是属下一生的梦想!
”
你这梦想未免太不远大了,异尘挂着黑线想。
就着袭灭的手洗了脸漱了口更了衣,那小家伙还巴巴地在帐外候着。异尘心软,抬手招招他。
“请军长吩咐!”伍于强一挺胸。
“那个,”异尘化出银扇来,遮了半边脸,“小弟,你到军营多久了?”
“报告军长,十二年了!”
“十二年哪,真是久,你也算是个老兵了,呵呵。那……这各营中有哪些美人,想必你也很清楚了?”
……
服了药歇息了一夜,终于恢复些精神的雷龙从赤色飞龙上跳下来,绕到校场的栅栏后,将正拼命往外拽脖子的一大一
小两个脑袋摁了回来,“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军军军军军长!”小士兵伍于强结巴着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我我我陪军,前军长来视察军队训练!”
雷龙还不知道异尘那点猫腻,大掌往他肩上一拍,拍得异尘大半个身子都垮了,“看到多少个美人?”
异尘嘶嘶抽着气,没好气地揉着肩道,“一个。”眼睛直勾勾看着雷龙身后。
雷龙往后一看,只见着自己甚是尴尬的美人侍卫,哈哈就乐了,摆摆手道,“风雪山,你去吧。”
异尘很是惋惜地看着那侍卫得令走开,接着就被雷龙手臂架了脖子,“你这德性几十年了都没变!你说你小子长得人
模人样的,怎么就满脑子猥琐玩意儿!”
异尘毫无愧色地进一步展示自己的猥琐,被架着脖子边走还边问,“诶,哪儿来的?你怎么弄到手的?”
雷龙嘁了声,“侍卫,做事利落就行,管他哪儿来的!那小子不是个纯种的,你看他眼睛,是个风族和雪族的混血儿
,别看长得娘们,杀人一点不含糊!战场上那气势,能把刚进营的小屁孩子吓尿裤子!”
异尘发出无比感慨的声音,更加憧憬地望着人家远去的方向。“哎,你拉我去哪儿?”
“走吧!带你看风景去!我说,别带袭灭啊,他站一边我糁得慌!”
“你这么大个儿了怎么还怕他……”
“少罗嗦!总之别带!”
哥俩个上了赤色飞龙,大宝看见异尘就直喷鼻子,飞上半空就开始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晃得上面两人颠来倒去。
“妈的,你老子我还在上面!!”雷龙暴着青筋跺了它一脚,老实了。
飞到附近一个山头,山顶上降了下来。
“看到没?那边就是天军的驻地,渐次城,池礼,镜都,都被他们占了……”雷龙指着远方道。
边境居于魔界最寒冷的西北,虽然现在全界其他地方正处旱季,这里却因浸染了来自天界的水汽而时有雨雪。山顶上
狂风甚,甚至脚下还有未化的依稀冰雪,雷龙刚讲了几句,就被冷风吹得捂嘴咳了几声,呛了一口血出来。
大宝在后面咕噜了一声,不安地扭动着。
“没事吧?”异尘道,看来是还得多喝几次,挽了袖子就要放血。
血药的事雷龙醒后听说了,连忙按住他,“不用,我回去和士兵喝一样的。”
“这个新鲜嘛……”异尘还要叫卖,被雷龙阻了:“你先听我说,咳……”
“你来了,正好,”他道,“我手底下几个得力将领,前些日子撑不住,没了。领兵人手不够,你得帮我。”
异尘这种时候哪有不点头的道理,化了扇子出来掩着面道,“你说吧。”
“过几日,全军恢复元气,我们就反攻!”雷龙抹了把嘴边的残血,指着远处道,“我早盘算好了,看到没,那里有
个山谷,是天军存粮的地方,那边是他们东营。到时我们兵分三路,从这边,这边……”
他一直勉力说着,到最后实在撑不住咳,被异尘扶了,“行了,我大致知道了。你帐中不是有地形图么,我们回去看
着那个细说。你也真是个不要命的……”
“咳……咳……哈哈哈!”雷龙咳了两下又笑,“就算老子不想要,魔神也不敢收!‘血祭’染了月余,你看我死没
死?!”
“你命大,命大!”异尘一边哄着一边把他往大宝背上推。大宝很是温顺地趴在地上,伸了一只爪子出来,方便它主
子踏着往上走。
只是,待到异尘要上去的时候,它原本偷偷握成拳状撑在地上的爪子,突然翘起了一根指头!
异尘冷不丁给那根粗短的东西拦了小腿,摔了个非常毁形象的大跟头,虎裘上沾了一地泥,银扇啪啦落在一边。
大宝啪地用爪子把扇子给捂住了。
“混蛋!”异尘气急败坏地跳起来,“竟然敢摔我!”
大宝齁齁地欢叫。
一挽袖子冲上去,“你以为我没看见!扇子还我……”
大宝一张嘴,“吼——!!”
于是异尘被直接从山顶上吹飘下去了。
幸而他是有翼的,咬牙切齿飞回去,大宝还在那里等着他,十分挑衅地将他那柄银扇叼在嘴里,晃头晃脑。
“啊啊啊这混蛋!别用你恶心的口水滴到我扇子上!”异尘简直要抓狂了,从来只有他把别人气得脸绿的时候,这次
居然给一只畜生耍!
大宝更干脆地把银扇卷在它艳红色的长长的舌头上,荡过来,荡过去。喉咙里发出愉悦地咕噜声,两只眼睛眯成两条
缝。
“你还我!”异尘跟着它舌头跳来跳去,“龙仔你管管啊!”
“咳咳咳……”看热闹的雷龙乐大发了,笑得被风呛得直咳,连话都说不出来。
“混蛋!你这头死龙!变态龙!”异尘只能继续跟着大宝的脑袋跳,拳头捶在它坚硬的皮甲上痛的只有他自己。一时
间气得牙都痒了。
眼看着大宝洋洋得意地将银扇甩到空中,张嘴去接——
“啊啊啊!你这畜生!不许吞——!!”异尘尖叫。
无济于事,大宝真给吞了。紧闭着嘴,光露着两颗粗壮的大牙,弯着眼睛冲异尘晃脑袋。我吞了,我吞了怎样?我还
就咽了,我咽——
它眯缝着的大眼睛突然圆鼓了。
“咳!吼!咳咳!!吼呜呜呜——”拼命甩脖子,两只前爪在地上狂拍。
“哈哈哈!”换异尘乐在最后,“叫你吞!噎着了吧?纯银的,扇叶还带角尖!噎不死你!噎不死吞到肚子里也够你
好受的!”
最终是雷龙用自己的雷神巨刀往它脖子上来了那么一下,给打出来了。异尘乐呵呵地两只指头拎着口水滴答的扇子回
去找袭灭,“灭!找东西给我洗洗!今天乐死我了!那头笨龙!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