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他挣扎逃出,一路过来只见黎渊元帐外卫兵横倒。心下一横便躲了进去。他与黎渊元没什么私交,但同在军中
共事,也一起喝过几次酒,知道这女将为人爽快耿直,只能赌上一赌。
幸而是赌赢了。
“族长之死十分蹊跷,”他最后笃定地说,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摊开是一把黑色的碎渣,“族长的尸首当日便不知
道被虫族弄去了哪里,我后来潜回,只在总军帐外发现这个。”
林残上前将那碎渣捻了一捻,“……这是虫族唤‘蛊’之后所剩的焚血?”
“是,一定是伍郁其那畜生与虫族勾结,给族长下了蛊!”
耽误了一夜,摸回佣军帐篷里的通铺上,已没几个时辰可睡,林残皱眉躺至隐约晨起的号响,头疼地睁开眼,只见异
尘趴在他旁边,垫着下巴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林残脸便黑了,“你做什么?”
“欣赏美人睡容。”异尘眨巴眨巴眼睛。
林残青筋暴了两根,刚要动怒,却又发现对方眼下的淤黑。“……你没睡?”
异尘便叹了口气,翻转身仰面朝上,“睡不着。”
“……”林残坐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终于从这成天嘻嘻哈哈的人脸上看出一点点忧郁来。
“你说,”异尘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帐篷顶,“我老爷子一军之长,怎么就死得这么容易?”
“……”这没什么可说的。他父亲和卫琰的父亲,不也是灵力卓绝的族长,照样一夜亡命。
“他那年走的时候,说我还小,不带我来。幸好他没带,幸好我后来给那老女人赶了出来。不然现在不是死在这儿,
就是死在魔都伍府里了,就……”异尘低低地说着,神情悲戚。
林残正在与自己良心做斗争看要不要说点什么话安慰他一下,就被异尘泪汪汪地抱住了腰,头埋在他胸口往上蹭眼泪
鼻涕,“就遇不到小残残你了!呜呜呜,这都是命啊,命中注定我要与你……哇!”
然后哇哇哇一路惨叫声伴随着挥剑声出了帐篷,后面全是众人被吵醒的怒骂声、从各个不同方向朝门口丢去的头盔、
刀剑、臭裤子和臭袜子。
夜里偷偷往清河口遁的路上,异尘忍不住委屈地嘀咕。
“小残残你干嘛总对我这么凶……”
林残啪地打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懒得答他。
没就那三个字的恶心称呼揍他就已经是林大公子忍耐的极限,如果还要容忍他一天到晚对自己动手动脚……那他得是
他的谁?
林残也实在是被他成日的纠缠弄烦了,索性问,“你到底想怎样?”
“啊?”异尘有些不明白。
“你对我有意思?”林残皱眉。
异尘愣了一下,作捂脸状点头,当然当然,这你还看不出么。
“你只是见谁都叫‘美人’然后习惯性往上蹭罢了,”林大公子冷静地指出,“你不是真对我有什么意思。”
异尘惊讶地睁大眼睛,“小残残你怎能这样说呢,你和旁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蹭得最多的就是他了啊!
“你难道真喜欢我?”林残问。
这就很直接了。异尘红扑扑地又去捂脸,“小残残你总算看出来了……”
“但我不喜欢你。”林残道。
看着异尘霎时月牙弯弯泪汪汪的桃花眸子,他只能黑线满额地加了句,“不是讨厌你,只是不是那种喜欢。你明白么
?”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这种俗话异尘驾轻就熟。
“现在不行。”林残皱眉道。
“现在处境危险,朝不保夕,不管你想怎样,以后再说。现在别来烦我,别靠近我。”他继续说道。
异尘沮丧了几步路,突然想通了,抬头眼睛亮闪闪地问,“那就是说以后可以喽?”
“再说。”林残别过脸去。
“小残残~~”
“我说了别靠过来!”
因为那一句话里的甜头异尘乐了一路,蹭倒真的没再蹭上来,但就总跟后面一边偷笑一边眼睛上下瞅林残。啧啧那小
蛮腰,啧啧那翘挺的小屁股。
他就喜欢啃硬的。生命就是对美人的不断挑战。林残就是那朵高原冰凌之花,总有一天要被他给融了。
前面走着的伍和羲有些迟疑地回了头,对于两位“族长”在如此境况下还能小声地打闹觉得很是困惑。或许那是少年
人独有的天真开朗,他只能想。
袭灭倒是很沉默尽职地在前面探路。前一夜异尘原本抱着一种终于能和小残残单独去“约会”的期待把他给留下了,
结果林残敲脑袋技能不熟练、达不到又能痛醒又不会肿的高度,加之今次伍和羲也跟着出来,“单独约会”不成立,
为了安全和方便异尘于是又叫上他。
真的很方便。一路过去偶有巡逻队,都被袭灭带着躲开,偶有哨兵,也被袭灭结果了。
安全抵达了清河口,黎渊元带着昨日从她帐里出来的那个火族副官在那里等着,见他们都平安到了,松了口气。
“黎副军,多谢昨日救命之恩。”伍和羲道。
黎渊元摇着头,“是渊元应当做的。军长仁厚,绝做不出叛敌私通之事。渊元疑心已久,只可惜无力平反。那伍郁其
果然真是叛徒?”
见伍和羲一脸恨意的点头,她叹道,“只可惜你没能杀了他。如今我也怕是自身难保,火族虽属中立,但我也在军长
手下十数年,他们迟早会办到我头上。”
“黎副军,你可愿坐以待毙?”伍和羲咬牙道。
“自然不想。”黎渊元道,将目光投到林残身上,“林大公子,你自魔都来,可有带来什么消息?影族长那边……”
“魔都冰、影、邪眼三府被屠,只余我与二弟两人,”林残道,看着黎渊元神色变了,“……消息没有,但办法有。
如今军中换血,换的只是高层将领,底下的兵士仍是伍军长数十年带出来的……”
几人席地而坐,听林残将心中计划匆匆一说,皆被那大胆的计划惊了一惊,但事已至此、不过你死我亡,又多商议几
句,便匆匆各自回营。
“你果真要那样做?”回程中异尘问。
“事已至此,这就是我到这儿的目的,”林残道,一扬眉,冷傲的气势就出来了,“怎么,你怕了?”
“不怕!”异尘表决心地狠命摇头,很是英勇,“死也有小残残陪着死!不怕!”
林残懒得理他。
他才不会陪他死。
不,应该说他们谁都不会死。
他是林残,曾经影族的大公子,现任的影族长。大仇未报,族业未继,雄心未展,怎会甘心现在就死。
第 17 章
其后的日子里,林残异尘经常偷近总军帐,寻找时机。奈何帐外守备森严,吴雍出入也是护卫众多,寻不到地方下手
。
这一夜二人又趴在帐外,听得里面嗯嗯啊嗯激烈的呻吟声。声音奇大且毫不顾忌,隔出老远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吴雍是个好色的,几乎夜夜都要寻军妓入帐,有时候还亲自去挑人,就连正规军中的女兵士有那长相可人的,也会
被他强行带回。
久经房事奈何最近一月都没地方发泄的异尘,听着那让人脸红耳燥的呻吟,一边摸着大腿,一边感慨道,“要是真姐
在就好了,让她混进去,弄他个马上风……”
林残暴着青筋道,“手拿开。”
“咦?啊,抱歉,我以为是我的腿……”
“咚!”
巡逻的士兵警觉地向这边看来,火把晃了晃没发现什么,走了开。
回去的路上异尘就一瘸一拐的,“呜,小残残你太狠了……这条腿伤才刚好……”
林残回了句冷哼。
刚回离他们所住军帐不远,就见那边不同往夜的有着些许光亮、隐约还有人声,帐门口几个雇佣兵不时探头出来望风
。有个跟异尘熟识的,远远地低声喊道,“你们出去干嘛了?出事了,是你们那队的!”
急匆匆入了帐,一盏昏暗的烛灯映亮了里面场景。几十个同帐的佣兵挤在两边看热闹。中间是林达与雷龙,林达脸颊
上还隐有泪痕。站他们对面的是他们的百夫长、与他们住的同帐,身后几个他的小跟班。都是怒气冲冲地对视着,一
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哟,这是怎么了?勇哥,有什么事好商量嘛!”异尘跟那百夫长也算认识,忙上去打圆场,“我这些弟弟们是做了
什么,惹得您不高兴了?”
“是他先对阿达动手动脚,还口出秽语!”护在林达前头的雷龙怒道。
脸上顶着一个小小红红的五指印的百夫长又恼又怒,手按在腰间兵器上道,“老子高兴摸谁就摸谁!又他妈没上他,
扭捏个屁!老子告诉你们,老子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没完!要不让他乖乖陪老子一晚,要不老子就以袭击长官的罪名
告他!到了刑房有的他好受的!老子……”
他话头突然停了,惊诧地瞪大了眼。
黝黑半透明的剑刃不知何时已抵在了他喉口,林残幽蓝的眸子闪着冰冷的光芒,面色如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不如
你直接告我们‘杀害’长官。”
那百夫长后面几个跟班哗啦啦全拔了兵器出来,额头冒汗地指着林残,但都不敢上前。
“你……你敢!”那百夫长喉口颤抖着,面色发青。
林残一声冷哼,手上一使力。
“残!”异尘扑上来按住他的手,看着林残冰冷冷的眼睛,皱眉摇了摇头。
不行,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要真杀了个百夫长,他们逃脱不了干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哪能在此时出这种乱子。
趁他们俩停顿的这一时间,那百夫长慌乱退出几步避开剑锋,拔了兵器出来。几个跟班也围了上来。
林残执剑和他们冷视着。后面雷龙也刷地把刀亮出来了。
这时候有那跟异尘关系好的士兵出来打圆场,“勇哥,亦残,营里不准私斗,给上头知道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要不
我看,这事也就是个误会!我们就别动武了……”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也附和着。
“我看要不咱们换个法子定胜负,输的那方就按赢的那方说的办……”那有一个道。
剩下的人附着好。
百夫长等人和林残等人仍杀意腾腾地对视着,只是双方心里都稍微冷静了些,知道现在这样毕竟也不是办法。
换个法子是什么?军营里的老规矩——斗酒!
林残一听脸就黑了。
这分明是欺负人,他们这边全是少年,能有多少酒量。对面几个粗犷的大汉子,一看就是酒池里泡出来的……
但到这地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喝。
营里私藏的酒都给弄了出来,酒坛子密麻麻摆了一地。双方都席地而坐,开始一碗一碗的干。旁的佣兵也看着眼馋,
各人开了酒坛,一群人便闹哄哄地开始喝酒斗乐,全忘了之前紧张的气氛。
酒是边界地区的特酿,辛辣刺喉,一入口便火辣辣的一直烧到胃里。
这都是些什么事!林残边喝边想。他一族之长,本该高居议事会、执掌天下,再不济也是总军帐中运筹帷幄、决战千
里。现在却在这里,跟一群粗鲁的男人拼喝低劣的军酒。
他便喝边抬眼瞪视着对面,浑然不知自己双目已喝得微红、眼带湿意。愤怒与高傲的神情间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气息
。
“小残残……”异尘在旁边摇他,“转过来转过来,别看那边……”
异尘那时候酒量简直就拿不出手,刚喝了三碗就整个人都不清醒了,迷蒙着眼睛,大半个人都挂在林残身上,咬着他
耳朵说,“你这个样子……嗝,太诱人了,不给他们看……”
林残黑着脸一肘将他狠狠打开。
异尘便摇晃着向后软倒,正巧倒在旁边一个佣兵身上,傻笑着就抱住对方。后者喝得也有些微醉,瞧着异尘喝得水意
朦胧、眼神涣散的桃花眸子就直了眼,呵呵地笑着就去摸异尘的脸蛋。
延影刷地挡在那佣兵的手下面。
“滚开。”林残低喝道。
那佣兵便悻悻地推开异尘。后者于是又皮糖一般黏回林残身上去。
林达一直怯生生地坐在旁边看,瞧着他老哥黑着脸一碗接一碗,担忧地凑上来,“哥,你还行吧……”
林残摇摇头,“没事。你别喝。”
林达抹着眼泪点点头。这时候异尘不知死活地挨上来一把抱住林达,“小达达……尘哥哥不行了,来给哥哥……嗝,
靠一靠……啊啊啊啊!痛!小残残你轻,轻点……”
被扯着耳朵拎到另一边去了。
又喝了不知许久,饶是林残也撑不住,视野里越来越模糊,耳畔周围饮酒吵闹的声音也开始遥远。异尘早趴在他大腿
上睡得口水直流,旁边的雷龙也已经连端碗的手都开始抖。对面的百夫长还一碗一碗接着灌,见他们这个样子,哈哈
大笑,“乳臭未干,这点酒量,还敢跟老子斗!”
林残抽剑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那百夫长笑容便顿了。
剧痛之下清醒了许多,林残收了剑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冰冷地扫对方一眼,仰头干了。
“嘁!”那百夫长道,“倒是个汉子。”
“哥……”林达在旁边抓着林残手臂哭,手忙脚乱地撕里衣要给林残包伤口。
“小美人,别忙着脱啊!”百夫长旁边一个跟班哈哈笑道。
林残阴冷的一眼扫过去,对方便悻悻收了笑,嘴里仍犹不甘,“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手无缚鸡之力,还往军营里混
,分明就是来给人操的。”
林残杀意腾起,刚要直身,旁边林达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扬手便冲自己脸上刺去。
林残猝不及防,脸上颜色顿失,“达!!”
一缕血啪哒哒滴落在他手上,他震惊地看着林达原本俏丽的小脸蛋,从左眼下到唇边,被划拉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林达啪地丢了刀,咬唇忍住痛,瞪着对方。神情里的不屈与高傲,与他哥几分相似。
对方也给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再说不出话来。
“达!”林残心痛地抚着自己弟弟的脸,“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就没人找我们麻烦了。”林达擦了把眼泪道。
“……”
林残没再说话,摸出伤药敷在他脸上,沉默地回头倒了一碗酒。
每每这时,他就会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连保护亲弟也不能的无用,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傲意也被这种无力感吞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