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打着打着就只有往后退的份。
人大都被冲散了,辗转躲进附近山谷,引人断后的仍是袭灭。剩下的人跑啊跑啊,寻个隐秘地方停下来的时候,发现
就剩他们几个“玉米队”的人。
队员也不全,伤疤脸的大叔不知道散去了哪里,雀斑脸小女孩也不见了,袭灭犹在后头没来。
不敢生火,众人就地坐下歇息。察看了番状况,众人都没怎么挂彩,只林达跑得扭伤了脚,不过有林残的影奴会背他
,问题也不大。
只等明日天亮去寻溃逃的大队伍。
玉米兄自告奋勇地守前半夜,众人便都抓紧时间睡觉。只剩下异尘睡不着,不时抬头起来望望袭灭跟来了没。林残也
没什么睡意,抱膝坐在那里,右肩上枕着他老弟。
异尘本来要跟他碎碎念,被他瞪了一眼骂了一句闭嘴,悻悻地闭了嘴。只是偷偷往他那里挨坐了一些。
空气里弥漫草木的味道,似乎还夹杂了一缕暗香。
异尘轻打着呼噜的脑袋啪嗒坠在林残左肩上,似乎这就是他挨过来坐的意图。
林残不耐烦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有些使不上力气。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暗香,心里警钟大鸣。
然而意识已经混沌下去……
良久之后,三个人站了起来。
林语婷弹了弹指尖的香灰,走到蜷缩着的雷龙面前,疑惑道,“就是这小子杀了‘苍原’?‘苍原’不是同你们一样
是‘孤灯’么?怎么这么容易就给杀了?”
“别小瞧了这小子,”肖弥用脚尖挑开雷龙的胸襟,“看见没?这小子还是个族长。雷族虽然没落了,血统还是不错
的。”
“与血统没什么关系,”裹在斗篷里的洛西道,即使是骂人,声线也很优雅,“‘苍原’原本就是个废物。‘玉’,
社长究竟什么意思?就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即便‘苍原’死了,你和‘蝎子’也够了。用得着我和婷婷再来么?
”
“听说是雇主要保全万一,多付了几人的价,”被称作“玉”的肖弥道,“出来逛逛多好!社长多半是看你天天闷在
地下室,怕你成了干尸吧,‘血’!哈哈哈!”
林语婷也笑了,笑容依旧很温柔很温柔,“要我说啊,你们都不用来,光我就行了。”
“是是,”肖弥笑道,“光我们婷婷就够了。都让给你了,利落些杀了他们,回去没准社长让你顶了‘苍原’的位置
。”
林语婷笑得更加温柔,拔了腰间双剑就要扬手。
“等一等。”突然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说。
三个人都回了头去,雀斑脸小女孩薛天站在那里,手里执着杖。
“‘蝎子’,”“血”洛西道,“这么快就把那个兽人解决了?”
“解决了么?小天你真好,我讨厌那个家伙。”林语婷道。
“蝎子”薛天摇摇头,道,“任务取消,社长要我们立即回去,并且不要跟议事会势力透露猎物在此的消息。‘脑’
明日凌晨会在红城东门开传送接我们。”
“回去?”肖弥狐疑道,“任务未完成便回去?”
薛天道,“有些奇怪,与我通信传话的是‘脑’,不是‘鬼’。说‘鬼’已经被社长撤了位置。”
他们身为草灯社六盏“孤灯”,代号分别是苍原、玉、血、蝎子、脑、鬼。这次为了杀这几个族长遗孤,先后出来了
前四个,现在任务未完,却要被叫回去。“鬼”最受社长信任,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代传社长命令,如今却突然被撤
?
“难不成社里出了事?”林语婷道。
“血”洛西藏在阴影里的眉头皱着,“我回去了。”抬脚就走。
剩下三人对视了一眼,也匆匆离开。
……
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惊醒了林残,他猛地睁开眼睛。
隐隐头痛,空气中淡淡的香气已经消失了,肖弥等人也不见踪影,他手扣在剑柄上警觉地直了身。走过来的是一身黑
的袭灭,衣角边往下滴着血,不过貌似都不是他自己的。
异尘也揉着眼睛醒来,直念着头痛,“灭你来得正好,帮我揉揉。知道大军往哪个方向撤不?”
袭灭示意西南向。
“呼……天亮了就去追吧,小残残你没睡?”
“那几个人不见了。”林残道。
“呃,”异尘四下看看,“难不成先走了?袭灭你看见他们没?”
袭灭摇头,他刚到。
林残总觉得不对劲,接连两个夜里闻到异香不是假的,但若那几人真要害他们、或者真被人害了,怎么他们几个毫发
无损?
他皱眉抱了膝,这次再没合眼。异尘睡着睡着脑袋又耷拉他肩上了,他也没推开。
那几个“队友”再没出现过。雇佣军临阵脱逃是免不了的事,战事慌乱下没有人管得了。寻到后撤了几十里的魔界大
军、重归队伍之后,军中也算吸取教训,重新编制雇佣军,划成小团跟随正规军演练,战时由分团的百夫长指挥。
这个布置对林残等人来说非常有利,距总营更近了些,也有了摸近总军帐和议事帐的机会。
地形一踩熟,林残便去夜探总军帐,异尘也跟着去了。
一路躲躲藏藏,难免就要肢体碰触,林残不多时便黑着脸低喝道,“手拿开!”
异尘悻悻,“小残残你真凶。”
林残现在对这个称呼已经颇有些麻木,只要他不当着其他人的面喊,也就懒得费那个力气去揍他。只冷冷地瞥他一眼
,压低声道,再乱摸就给我滚回去!
异尘乖了些。
虫族来的新军长居住的总军帐戒备森严,只能远远看着。这时候只见旁边的议事帐火把耸动,几个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女将脸阴沉着,一手紧扣着腰间剑柄。
后面上来个副官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她皱着眉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林残轻拍拍异尘,示意他跟着自己跟上去。
“那是谁?”异尘跟着他悉悉索索随着那女将到了她的军帐附近,看架势是个大官。
“第二军副军长黎渊元,”林残道,“火族长的堂妹。”
他在魔都见过她几面,十几年前天魔大战未开时她仍在魔都,后来才去边界,据说做事雷厉风行,是员骁将。
火族在议事会属中立势力,黎渊元在军中也无甚偏向,又有一定影响,或许是她至今未被虫族清扫的原因。
眼见着黎渊元一言不发入了军帐,林残跟异尘刚凑到帐后,就听见里面啪一声摔东西的巨响。
“混账!!”
异尘受了惊似的往后一缩,顺势往林残怀里靠,又被后者一把推开。
“主子,歇歇气。”另一个声音道。
“如今什么情形他吴雍也知道,他还想怎样?!难道要全军都陪葬不成!取道西南,亏他也想得出来!简直混账!”
女声高昂。
“主子,”那声音劝着,“唯今之计,也只有忍,他怎么说也是军长……”
“忍?我还忍得下去?”女声惨然,“海岑今日被调去第三军做一个小团长,看样子也活不了几日了。就不知什么时
候办到我头上来?”
“我才不会坐以待毙!”她恨声道,“伍军长的死,我看也有些蹊跷。冰族几个长官不是死了就是被吴雍给办了,怎
么就伍郁其好端端的……”
“主子……”另个声音打断她。
“行了!我知道,”声音疲惫下来,“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你明日叫渊常、渊凡早些过来,我有些布置要说。”
“是。”
不久便见一个副官打扮的火族人走出来,跟门口侍卫叮嘱了几句,匆匆领着候在不远处的几个人走了。
林残和异尘对视一眼,异尘便做了口型,你要进去?
林残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黎渊元也颇受排挤、处境堪忧,或许会是他们的帮手。
他们便一左一右上去将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放倒。原以为还算悄无声息,岂料异尘刚探了个头入帐,就被一柄泛寒光
的剑抵了喉咙。
昏暗烛光中女将脸色阴沉,目光锐利。
“什么人?”她冷声道。
异尘只能亮他的招牌笑,“姐姐你听我说……”
林残从他身后挤进来,抹了脸上涂花的妆容,“是我。”
黎渊元神色变了,惊疑地皱了眉头,顿了一会儿才道,“林家大公子?”
“是,”林残沉稳地道,即便身上衣衫破烂、隐有血迹,也仍盖不住那股高贵傲然的气势,“你还记得我。”
黎渊元神色冷凝下来,眼底神色复杂一会儿,张嘴刚欲说什么,突然外面一片骚乱之声。
“抓刺客!!”听得见士兵的喊叫。
黎渊元剑还抵在异尘脖上,迟疑着微偏了头看向外面。嘈杂声渐向这边来。
尔后突然第四个人撞开帐帘滚了进来!
第 16 章
来人一身浴血,半跪在地抬起头来。
是那个自称吴四的刀疤脸大叔。
黎渊元却看着他呆了呆,“伍和羲?!”
“你没死?!”她惊道。
那大叔剧烈地喘着气,充血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回头看着帐外。“追刺客!”的声音愈来愈近,是冲着他而来。
黎渊元收了抵异尘脖子上的剑,再反手一道剑气,军帐后面哗地破出一道大口,“林大公子,事态紧急,请你带他离
开!明夜此时营外三里清河口见。”
她自己再反手一剑伤了自己左臂,捂着伤口回头急道,“走!”
从破开的口子里挣扎出去,追兵因黎渊元的伤势缓了一缓,他们得以勉强拉开距离,跌撞又跑了一段,异尘突然咬着
唇虚弱地唤了句,“小残残……”
“什么?!”林残边扶着那大叔边回头看着追兵的状况。
“帮个忙……往我头上来一下,他肩上在流血,我晕……”异尘翻着白眼,狠命掐着大腿。
撑这么一段可真不容易,他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梆!”
……
遮掩一路零星血迹,躲回雇佣兵营,将那大叔在奔兽棚里藏好。袭灭给那大叔处理伤口,异尘就挂他背上哭,“你摸
你摸我头上这么大一个包,跟你打的一样重!你们这些坏人,个个都欺负我晕血……”
袭灭面无表情回身沾了点伤药给他揉脑袋。
舒服了异尘又记吃不记打地凑回去。
“小残残小残残,等会儿一起睡觉……”
“走开!”
袭灭面无表情继续给大叔包扎。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大叔扯下蓬帽,露出淡蓝色的发。看样子像是冰族人。
他看着林残沙哑着声道,“渊元叫你林大公子,莫非……”
林残推开黏在身上的异尘。“我是林绝的长子,林残。”
“影族大公子?”那大叔眼底闪过惊色,“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魔都那边……”
看来军中果然消息未通。“影、冰、邪眼族三族长府被屠,我是侥幸逃出,”林残道。
那大叔闻言脸色惨白,咬牙道,“虫族果然蓄谋已久……难怪伍郁其那畜生方才问我,族印是否在我身上,原来他早
就算计好了,我们都死了,他便好做族长!”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草屑、泥土和血都溅了起来,“畜生!”
“大叔,激动伤身。”异尘蹲在那儿劝着。看看,肩上刚包好的伤口又渗血了,他又有些晕乎。
那大叔看看翼蛇属的袭灭,又看看仔细看来眉目长得与伍宾几分相似的他,“……这位公子是?”
“我?”异尘眨巴眨巴眼,盯着对方半边烧伤的脸道,“其实大叔你若脸上没伤,我倒似乎是见过你的。”
难怪异尘一开始看着他眼熟。对方应该是常来伍府上拜见老爷子,被藏在或树上或草丛或屋角的他见过几次。
“你可能没见过我,”异尘道,“我曾在伍府住了六十多年……”他顿了顿,见对方仍是迟疑,“我住的偏院,你可
能没听过……”
那大叔眼睛倏地睁大,“……四公子?!”
异尘被那陌生的称呼弄得一愣,嘴里刚说了半句,“不敢当,我不过……”
——就被对方扑上来哗啦扯了胸襟,看到渗着淡蓝光芒的族印,那大叔瞬间就老泪纵横,狠狠一个熊抱,“太好了!
族长有后!魔神有眼,没让伍郁其那畜生阴谋得逞!”
异尘眼见着血啊泪啊鼻涕啊全蹭到自己白花花的胸口,冷汗直流,“咳,那个,大叔,你别激动……”
那大叔放开他,跪倒在地,“族下伍和羲,见过公子,不,见过族长!”
异尘受宠若惊,“不不不,你起来吧,受洗仪式都没有,我还不算族长。”
大叔双眼闪耀着热切的光芒,“族长若不嫌弃此地简陋,族下现在就可以为您在此举行仪式!”
“不不不,放后吧,放后吧!大叔,呃不,那个,羲叔啊,你起来吧……”
岂料伍和羲听闻那“亲切”的称呼,又一次热泪盈眶,“族长!”
异尘也热泪盈眶了,“羲叔你真的太激动了……”被抱得快喘不过起气了,呜……
他挣扎不出来,只得转移话题,“羲叔,老爷子……呃,我父上,他究竟是怎么没的?”
伍和羲动作一滞。
他便坐回去,重说起那几日的经过。他与伍郁其都是军长兼冰族长伍宾的副官,那一夜伍宾毫无任何征兆地在总军帐
内自刎,清晨他们进去时只见尸首与一地的血,正在慌乱与悲痛间,虫族派来的督察官就带人冲进来,丢出一摞“通
敌”的罪证,又于军帐中也搜出若干信物,当场也将他们几个“共谋者”给捕了。
他知道事情不对,于押解途中挣脱逃走,在几个亲信士兵的掩护下潜伏军中。原本是准备联系其他人,却发现三军中
伍宾的亲信统统先后被捕或是于战场上身亡,军中大换血,虫族派来的新军长迅速代职……
他回天无力,只得暂且混入雇佣军中,寻找出路,却惊讶地发现伍郁其没死。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他亲耳听见伍郁
其与吴雍告密说,第二军右辅佐、水族的海岑也与伍宾亲系有瓜葛,宜尽早除掉。
他一时激愤,趁着这夜无人,便要闯入伍郁其帐内将那叛徒手刃了。不料伍郁其知道他未死,早有防范,反差点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