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正隐隐传来一阵喧闹,走得近了能听出几句争执的话。文殊抬起头,远远看见戊号包厢与丁号门口征友一伙人在争吵,吵得很厉害,要不是服务生拦着,只怕要直接打起来了。
见状,他不禁皱起眉,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突发情况。已经有服务生叫了保安过来,然而那些人喝多了酒,怎么拉都拉不开,吵得很是厉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文殊无奈之下伸手叫来服务员:
“不好意思小姐,这边实在吵得厉害,我朋友马上要来了,这样也进不去。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换个包厢?”
服务生正头疼于那边的争吵,文殊的要求并不算过分,她与大堂经理商议了一下,转向文殊道:
“今天的事是我们酒店处理不周,还请见谅。不过我们现在只有辛号包厢还空着了,您看——”
辛号包厢方位是在秋林居最里面,有些狭小。文殊想只有他和纵横两人,倒不在乎包厢大小,只要能远离这片吵闹就好,当下点头同意,道:
“麻烦小姐帮我改一下预约,我之前约了客人,请他到辛号来找我。”
“好的。”服务生礼貌的回应,随即叫了另一人引着文殊去了辛号。
那厢李文殊刚走,这边争吵就升级了,不知道是谁先出手推了一下另一个人,那人眼红之下抄起一个路过服务生手上的菜盘子便扣了出去。只是酒醉之下准头太差,那盘菜没能砸到对面的人,反而扣在正好走过来的服务员身上。
这个服务员就是先前帮文殊更换包间的人,她刚刚更换掉戊号包间门上的“已约”木牌,本来转身要走,不想忽然被扣了一身汤汤水水,当场懵了。好在保安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出是非圈,那身衣服却已不能再穿了。
眼见事态严重,保安不得不使出暴力手段,总算是将这场混乱平息掉。服务员看了眼自身狼藉,不得已先去员工休息室更换衣服,这一来一句,竟将通知前台预约更换一事忘记了。
第四十一章
判若两人
齐季那边今天没有文殊那么好运,他一直忙到五点半才将手中的事情弄完了大半,想到之前和文殊的预约,急忙发了短信过去: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忙,可能要晚点到,稍等我一下。”
那边善意的回复了一句“没关系”,齐季心中微定,终究不好意思一直让别人等着,只能以最快速度解决掉手里的事情,而后下楼打车前往秋林居。
他回国不久,虽然买了车,N市的路线并不熟悉,所以还是决定依靠计程车。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高峰,路况很差,一路上磕磕绊绊尽是红灯。齐季有些烦躁的握着手机,他向来守时,这一次却迟到了这么久,这让他无法不懊恼。
到了秋林居已经是六点五十了,齐季去前台询问了“宫商角徵”之前定的包厢,前台查了预约记录,礼貌的回答:
“先生您好,对方在戊号包厢,您前走左拐第一间就是。”
齐季点点头,按照前台所言向前,看了眼门牌,而后敲了敲门。
“进。”
屋中传来一声有些暗哑的嗓音,与电话中听到的清朗声线不太相似。齐季顿了一顿,推门走进去。
入眼所见是个瘦小的男人,染着一头时髦的彩发,瞧起来颇似孔雀。他的长相入眼很令人惊艳,灯光映照下透着些许风情,然而细看之下却是化了浓妆——齐季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就是宫商角徵?和他想象中完全是两个样子,简直是南辕北辙。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礼貌的客套了一句,他拉过青年对面的椅子坐下,不着痕迹的继续打量对方。对面的人穿了一身很是非主流的衣衫,颈上挂了三重金链,下面还缀着艺术化的骨架;下身被桌子挡住,看不到,然而从这身衣衫上来看,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整个就是一叛逆儿童的典型。
原本按照游戏中他对宫商的了解,那个人未必长相出色,然而脾性品味应当不会太差,如今看来——毕竟隔着网络,还是看走眼了么?
那人听到他说“来晚了”也是微微一愣:他们约的是七点,这人明明按时来的,怎么——随即心中暗哂:怪癖!于是习惯性无视对方打量他的目光,飞快调整好心态端起酒杯:“既然来晚了,要自罚三杯哦!”
他的嗓音有些喑哑,估计是饮酒辣的。面前摆了几个小菜和一提啤酒,里面已经有一瓶空了——将近一个小时喝掉一瓶,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吧!齐季甩掉以貌取人的想法,端出职业性微笑伸手取了两瓶酒过来,翻过桌上倒扣的酒杯倾杯满上,仰头一饮而尽。
“痛快!”对面之人眼一亮,站起身走过来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而后扯过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干嘛坐那么远呢?网上的你不是很放得开么?”
就他游戏中的表现也能算是“放得开”?齐季挑挑眉,男人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有些刺鼻,不过不难闻,反而带着些许异样——齐季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喝下对方倒满的酒,齐季道:“你和我所想象的也不同。”说着倒过酒杯向他示意。
那人微微一笑,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酒杯,顺口问道:“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他对这个男人很满意,原以为网上那个满口花花一嘴黄腔的家伙多半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秃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优质的货色。
原本是想避免被纠缠才选了这样一家中规中矩的饭店,现在看来倒是他失策了,这样的优质男不发展一下太可惜。
但这里的环境明显不适合调情,更别说进一步发展了。他稍一思索,右手悄悄伸入衣兜挑开了一个塑料包,用指甲沾了些粉末,趁着帮他倒酒悄悄弹入酒杯。
想象中的?齐季脑海中不经意浮现出昨天在凌云建材见到的那个小实习生,随即摇摇头,笑意加深,“算了,想象和现实毕竟有差别。”
那人将酒倒满,一面状似不经意的与他搭讪:
“哦?我还是想听听具体评价。”
他此言一出,就觉得对面的男人打量他的目光正式且认真起来,于是放开了任由他看。他对于自身的气质长相还是颇有信心的,对方又是他看中之人,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极尽挑逗:“嗯?如何?”
齐季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酒,不急着喝,只是若有所思的展开笑意:“判若两人。”说罢一饮而尽。
那人微愕,随即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说着对着他眨了下眼,“那——你觉得网上的我比较好,还是现实中比较好?”
齐季这次是真的皱起眉,他并非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当然看得出对面那人在挑逗自己。他早就知道宫商角徵对自己有意思,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这番举动与酒吧卖笑的少爷又有何异?
正想着,衣兜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正要伸手拿,冷不防香气袭来,面前的男人已先他一步从他衣兜内取出手机,纤指一点按下了拒听:
“好歹也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打电话什么的太没诚意了。”
说完他帮他关了机,将手机放回他衣兜里,还顺手在他腰侧摸了一把——整个动作做的快速无比偏又流畅自然,显然是各中老手。
换了旁人如此做齐季定是要翻脸的。但一来对方有些软糯的语气透着安抚;二来想到对方是宫商,自己又迟到了,不免底气不足,齐季对于对方关了自己手机一事便没发表意见,但心中已然不爽。
不能不说从见面开始,“宫商角徵”就一再让他失望,不仅是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甚至言语举动都透着“玩一玩”的气息,全无游戏中的认真。
不爽之余,恶意顿生:对方这态度摆明了就是对他有意思,既然如此,干脆放开了,看谁能玩!
若是从一夜情的角度来看,对面那个人倒是明显合适。齐季嘴角的笑添了几分凉薄,身子向后一倚,翘起嘴角:
“好,不打电话,喝酒!”
那人满意的一笑,替他满上酒杯,自己也捞过另一只杯子,倒满端起:“既然如此,庆祝我们第一次见面,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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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看着挂断的电话微微皱眉:纵横这是什么意思?按错键了?
他随即回拨过去,这次提示的是对方已关机。文殊靠坐在椅子上,他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纵横究竟有多忙,才会迟到这么久?
服务员已经来问了两次是否上菜,文殊都摇头否定了。毕竟是他请客,总要等客人来了才能开席。他看着桌面上的手机叹口气:算了,再等一会儿吧!没准那个人已经在路上了。
几墙之隔外,齐季与男人已经对饮了一阵。
下定决心将对方当作玩的对象,齐季也懒得再提游戏中的话题了,对方似乎与他有同感,尽挑些现实中的话题活跃气氛——齐季有些嘲讽的想,这点上倒是体现了他们一贯的默契。
看来游戏中的事情还是不能认真的,玩了这么久游戏早就懂得这个道理,但他这次怎么就栽了呢?
眯着眼盯着面前可称之为“巧笑倩兮”的青年,只能说他在网上太能装了吧!自己向来自诩看人准确,这次可真是完完全全瞎了眼。
XX经济大学?第一次玩游戏?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似乎不用猜都看的出来。亏他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玩什么养成游戏,结果养来养去,就养出了这么个货色。
心情不爽,喝的就有些急。不一会儿脑中隐隐有些晕。他也没在意,又喝了一阵,径自站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慢走。”男人含笑看着他,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齐季也没细看,径自推门出去。
问清洗手间的方向,齐季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笑:瞧瞧他干了什么蠢事?紧赶慢赶的弄完工作就是为了来见这样一个货色?
连带着对游戏也失望了,酒意上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摸出手机开机,上面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他看也不看的切掉,直接拨了严律的号码。
“你不是去赴约了?”对方接了电话便调笑他,“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齐季被严律这话激起之前的不爽,脑中更加不清醒了,他冷哼一声:“帮我个忙。”
“嗯?”
“把我那号卖了,便宜点甩就行。”
“啊?怎么,受刺激了?”对方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爽,声音也郑重起来,“怎么忽然卖号?你又不缺一个游戏账号那点钱。”
“没事。”齐季抹掉脸上的水珠,觉得脑中越发晕了起来。他不打算再上纵横这个号,卖掉了让别人和那个宫商纠缠去吧!他是不想再见了。
第四十二章
就这样吧
挂掉电话,脑中更晕了。齐季甩了甩头,转过身又扑了点水在脸上。而后脚步有些飘忽的向外走。
才一转弯,不慎撞到一个人身上,耳边传来一声轻呼,他眯着眼抬头望去,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齐总?”
耳边传来那人的招呼,云里雾里的感觉。他勉强看出面前是昨天见过的那个小实习生,似乎是姓李,名字倒是记不太清了。
伸手揉揉额头,齐季摆了摆手,侧身向里走去。那人似乎有些担心,跟在他身后,齐季也不管,摇晃着来到戊号包厢外,伸出手,却没去推门。
那样的宫商角徵,不见也罢。
就算是419,想到那个人之前与自己虚以委蛇做戏十足,就难免觉得厌恶。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靠在墙边,身边的小实习生一直没走,他抬眼瞥了瞥对方关切的神色,嘴角勾起:
“你说,如果见到一个很想见的人,却发现他和想象中完全不同,该做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道:“齐总,你醉了?”
也许真是醉了——齐季只是笑,眼角瞥见一旁来个中年人拐到这里,怪异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敲门:
“亲爱的,我来了!”
黏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听之甚是滑稽——原来约了不止一个人,这么饥渴么!齐季心中冷笑连连,再不愿意留下片刻,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向门口。
“喂!”
文殊看到齐季步履不稳的走着,有些担心,看他的样子似乎喝了不少,这么出去说不准就趴倒在马路上了。他犹豫了一下,对身后的服务员吩咐几句,追上前道:
“齐总,你慢点!有人接你么?”
齐季全然不答,也不知是听见没听见,晃得更厉害了。文殊看不过去,伸手扶住他,靠的近的,听到他还在嘟囔着什么,他贴近了点,隐约捕捉到几个词:
失望,不见,宫商角……
心跳忽然加快,想到这人先前是要进戊号包厢的,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文殊凑近对方,小心翼翼的询问:
“齐总,你是来找人么?”
对方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文殊想了一下,掏出手机试着拨了纵横的电话,彩铃响起的同时,齐季的衣兜里也跟着响起了铃声。
真的是他?
愣神之间,文殊看到齐季扯出电话看了一眼,嘴角翘起似乎是笑了,而后顺手按了两下,晃悠着差点将手机丢出去——他不禁失笑,急忙切断通讯收起手机,上前扶起他。
这人,喝了这么多还来赴约,站都站不稳了,还走错包厢——
知道齐季就是纵横,他只当对方之前是忙于应酬才会迟到,倒是没往深处想。这人已经喝的烂醉,有什么事情估计也要等他清醒了才能再问。
扶着他走出秋林居,顺便将饭钱付了,文殊在打车时犯了难。
此时齐季已经完全迷糊起来,他并不知道该将他送到哪里——自己的宿舍显然不行,毕竟是四人合住,又是凌云的员工宿舍,齐季去不太合适。
想了想他干脆放弃打车,辨明方向扶着对方向着旁边一家旅店走去。
齐季此时脑中虽然迷糊,到还不至于全都失去意识。
他的酒量不算差也不算好,几瓶啤酒还不至于放倒他。然而现在这种踩在云端一般朦胧的晕眩和醉酒也没什么两样,他干脆放松下来,任由身边的人扶着前行。
夏季的天很是燥热,晚风铺面都带着炙热的气味,他渐渐觉得身上也热了起来,从内向外的焚烧。浑浑噩噩间忽然想起之前“宫商角徵”身上的味道,他记起那味道是在哪儿闻过了。
之前去过的酒吧里大多会有类似的味道,这种味道的古龙水有一定的催情效果,在某一类酒吧中很受欢迎。
Gay吧。
原来……如此。
身边的人扶着他走了好一段路,进了旁边的旅馆,等齐季反应过来时,那人正扶着他倒向床铺。明晃晃的灯光有些刺眼,他反射性的伸手挡在眼前,哑着嗓音道:
“关灯。”
床边的人打开床头一盏昏黄的台灯,起身将刺眼的白炽灯关掉,而后那人端了水过来,扶着他喝了点。
他皱起眉,扯了扯领口,那点水缓和不了由内向外的热度。感觉那人伸手拿了什么擦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指尖擦过脸颊——他伸手握住他手腕,微微睁眼:
“宫商?”
虽是如此叫着,却觉得眼前之人与先前形象不太相似——倒是和之前自己所想的“宫商角徵”差不多——看错人了?还是说喝醉了发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