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落叶
黄昏冷寂，大片大片的梧桐林中，枯黄的树叶如殇蝶般，纷纷散散遗落了整个世界，黯淡的暮色蚕食天地，残阳划开
了世界的明与暗，笼天罩地的黑暗即将降临！谢晋天大喘着气，极尽自己所有的气力一直往前逃去，他脸上的笑容近
乎扭曲，似乎还在嘲弄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林中一声诡异的鸟叫嘶鸣……
须臾间，时间仿佛停止，连飘零的黄叶都开始静止在空中……
死亡的气息渐渐蔓延，四周的一切像是被覆盖上一层带着寒气的阴霾，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谢晋天心里猛得一震，不等转身，就被什么人狠狠一掌打飞，满口的鲜血夹杂着细碎的内脏粉末喷出，高弹而起的身
体重重撞在斑驳的梧桐树杆之上……
他讶异得回过头……
血染过的双目，如魔神，似邪君！
白发张扬，霰散在仿若凝结的空中，丝丝分明，满身盘旋而上的黑色荆棘图腾一点一点一直缠上那人原本美到张狂的
右侧脸颊，就好像深深镌刻进人肤上的刺青，左边脸颊却依旧完美倾城，然，这样的他，看上去却更为妖孽，蛊惑，
甚至，让人在临死之前，还为他颠倒众生的容颜深深震撼！
“叶……叶墨？你……怎么可能？！”谢晋天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得看着眼前早已不是自己的邪魔。
“我要你死！”血瞳骤然收紧，叶墨伸出手，带刺的荆棘瞬间缠上他的双臂，在他的手上形成一层黑色的交织物，完
完全全包裹住他的整只手，亦如他过去一直在战斗时佩戴的雪翎丝！只不过，这次换成了全黑色，镶有暗色荆棘图案
的薄薄一层……
谢晋天只来得及睁大惶恐的双目，就看见叶墨硬生生扯下了他的两只手臂，鲜血如泉涌般，毫无节制得喷出，没有方
向可言……只是停滞了几秒的时间，瞬间失去两臂的剧痛感直直传达，谢晋天痛苦得哀叫……叶墨却像被这血的祭礼
洗染，满身鲜血得朝谢晋天抓去，竟一下撕开了谢晋天的身体，大片的血肉外露，内里的腑脏倾泻而出……谢晋天的
瞳孔放大，似乎还不相信一直温柔的叶墨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他低下头，看着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沙哑着声音
唤了句：“墨儿……”
叶墨的血色瞳仁耀起极致的光芒，他完完全全像个疯子一样，狠命撕扯着谢晋天的身体，一直到，将那个曾经是他师
父，是他最为尊敬的人撕得粉碎……
满地的碎肉……
天空落下红色的雨，沾染在明黄色的落叶上，随着时间一起，缓缓飘落……
血雨打在叶墨的脸上，无依无附的落叶飘在他的肩头滑下，淡淡的温度以及轻轻的触觉让叶墨有一瞬间的清醒……
我在做什么？
他看着被染成鲜红的四周，慢慢挪动着自己的脚步……
为什么会这样？
叶墨眼中的红芒有一刹那的减缓，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原本黑色的荆棘手套忽然自动褪去，修长的十指上，满是触目
惊心的鲜血……
好恐怖的力量……我……真的……杀了他？
“教主！”
听到呼唤的叶墨警觉得睁大双眼，两眼中的红色光芒一下鼎盛起来……
匆匆赶到的施剑仁看到四周狼藉的血肉碎片，不敢相信得问道：“教主……这，是你做的？”
身体在叫嚣，渴望更多的鲜血……
叶墨缓缓转过头，整个人如浴魔血，而他身上的黑色荆棘更是在血中越生越妖艳，令人不寒而栗……
满世界的淋漓鲜血，施剑仁甚至不知哪里可以挪步，他抬头万分担忧得看着站在血中的叶墨，紧张道：“教主，你…
…怎么了？”
想要杀戮，想要鲜血……
指尖的黑气缭绕，一点一点汇聚而成荆棘层缠绕在叶墨的手上……下一秒，他已出手向施剑仁击去，毫无防备的施剑
仁被一下掐住咽喉撞到身后的树上……
无尽的黄叶被撞落，依旧不疾不徐得飘落到这天这地，就好像在哀叹过往的一切……
不管未来会怎样，我都会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永远会有多远，只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是我的永远
……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说出来好么？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喜欢原来的你，不管你的身份如何……
你知道么，墨雪……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墨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样是！
脑海里，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一下浮现，他说过的话突然清晰得印刻在脑子里，一句句，一声声，那些让自己心灵为之
感动的话语……叶墨慢慢放下掐住施剑仁咽喉的手，紧紧闭上眼，脸上冷汗直冒，他咬着牙，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似
得说道：“你快走……走……离开这里……”
施剑仁一怔，意识到叶墨可能又在靠自己的意志克制魔功，可再这样下去，极易走火入魔，到时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皱皱眉，不顾自己脖子上被勒出的紫黑伤势，一把将自己的羡渊剑插在土中，然后看着叶墨说道：“小墨，让我
来助你一臂之力！”话落，正要出手帮叶墨输些真气，叶墨却跌跌撞撞得后退道，“走，走开……不要管我，施大哥
，拜托你，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
施剑仁硬声道：“小墨，既然你还认我做施大哥，我就没有丢下你不顾的道理！”
叶墨睁开眼，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痛苦道：“你不明白……走，快走！”
施剑仁刚要开口，叶墨忽然一掌劈下，施剑仁急忙躲开，身后等人粗的梧桐树杆竟在叶墨的掌下应声而断……
叶墨呼哧呼哧喘着气，喉咙里像是被火燎过的感觉……
再这样下去，我也会把他们全部杀完吧？南宫，剑卿，药仙，毒魔，蛊女，影教的万千教众……宝贝，所有人都会一
个接一个死在我的手上……可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抱抱你，亲亲你……
现在连你都离我而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真的不知道……
叶墨粗喘着气，忽然有些悲凉得笑道：“反正，他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这世上，也不过是危害人间，不如……亲手
结束自己的性命！”
不要！
根本来不及阻止，叶墨已经重重一掌打在自己的心房之上……
巨痛自心脏开始蔓延，喊不出，动不了……被点了穴的苏桓和林子渊并肩站在一棵高耸茂密的梧桐树上，看着眼前发
生的一切，却根本不能做出任何反应，却痛到撕心裂肺，几乎就要喷出血来……
林子渊淡淡道：“墨儿体内的真气一下倾泻而出，完全不受控制，自然会变得嗜血好杀，不过，真没想到他宁愿牺牲
自己也不愿伤害自己的属下……呵，难怪影教的人都那么死心塌地得追随于他。”
苏桓的胸膛起伏，浑身都似要开始抽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样，眼睁睁看着他变成这样却完全没有办法，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过你放心，他有棘影诀护体，绝没那么容易死……何况，现在，好戏才要上演！”话落，他突然自己跃下梧桐，
轻灵的身影甚至不改变一片落叶的轨迹……
施剑仁没有看到身后那个渐渐化身为魔影的人，他只是扶起叶墨满是鲜血的身子，颤抖着声音道：“小墨，不要紧，
我带你去找莫老头，他一定能治好你……没事的，没事的……苏老弟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
施剑仁扶着叶墨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冷笑道：“剑卿，我看，你今日是走不出这梧桐林了。”
施剑仁转过头，惊讶得瞪大眼睛：“是你？！”
林子渊微微一笑，指了指剑卿身上的叶墨，懒懒散散道：“他不愿杀你，那么，只好我亲自动手了。”
施剑仁抿了抿唇，将早已昏迷的叶墨放在一旁的梧桐树下，紧接着站出身挡在叶墨身前道：“今日只要我还活在这里
，你就休想再碰他一下！”
林子渊笑得分外轻蔑：“就凭你？”
“就凭我手中这把天下第一剑！”话落，羡渊剑瞬间出鞘，剑气如虹，施剑仁毫不畏惧得直刺林子渊的首级，林子渊
左手轻巧得一弹羡渊剑剑身，右手一翻，已然凝结成了黑色的长鞭血棘藤！
接着他狠厉一鞭打在施剑仁的右手之上，羡渊剑一下被击飞，施剑仁眉头都不皱一下，一个翻身握剑而起，漫天的黄
叶飘落，纷乱着剑影，分划着时间，血棘藤推散开凌乱的落叶，突然一下缠住了施剑仁的脚踝，林子渊哼笑一声，轻
一拽鞭，施剑仁便被他拖曳下地，脊背与满是石子的地面摩擦，衣物被尖锐的石头擦破，施剑仁一咬牙，蓄势待发，
等自己被拽到林子渊面前时，突然发难，举剑朝他刺去，林子渊一个闪身，握住施剑仁伸过的手反转剑柄用剑一下刺
进施剑仁的心脏……
羡渊剑的光芒隐灭……
一滴，两滴，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溢流而下……
施剑仁看着刺进自己胸膛的宝剑，又看了眼依然昏迷的叶墨，淡淡一笑……
林子渊甚至不看他一眼，握住剑柄的手顺势一推，便将施剑仁一下刺进了身后的梧桐树中，钉死在树杆之上……
巨大的梧桐树一阵摇晃，无数落叶轻阖，翩翩旋转而下……
林子渊轻弹了几下衣袖，转身离开……
卷天席地的金黄树叶，仿佛正在吟唱着这一具年轻生命的消逝，生命的祭奠，命途的悲逝，带着几分不干和执念，那
一种落叶归根的无奈孤寂……
丫头，我可能，要失约了呢……
施剑仁抬起头，感觉到生命正渐渐从自己的身体中流逝，他眺望着远方，站得笔挺，就好像，还能看见，那个女子银
铃般的笑意……
她笑着说：
剑卿哥哥，我会等你，一直一直，会等着你呦！
施剑仁用尽最后的力气点点头……
丫头，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逃……
一定会牢牢握住你的手，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施剑仁疲倦得眨了眨眼睛，双手无力得下垂，连思想都开始倦怠……
无边的落叶，萧萧落下，没过多久，便掩埋住这猩红的场地，湮没一切血腥的所在，金黄色的梧桐树下，那有些邋遢
的男子一直固执得睁着眼，站得笔直，眺望远方……
第72章 沦陷
琅苍之际，天鹜灰蒙。
霾晦落下，湿凉的雨扬起地上的落叶，默默无言的雨滴，一滴一滴，坠入人心，仿若泪滴。
当影教所有人赶到梧桐林的时候，雨水早已织了一层俏嫩的华锦，淋在早已冷却的躯体之上，仿佛正在轻抚那年轻生
命的逝去……
蛊女呆呆望着施剑仁的尸体，一直隔了很长时间，才颤抖着双唇不敢相信得走到施剑仁面前，轻轻唤了声：“剑卿哥
哥？”
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应……
蛊女握了握施剑仁垂下的手，将脑袋伸到他胸前慢慢蹭了几下，又叫了一声……
只是，她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再有人捂着耳朵嫌她吵闹，不再有人甩开她的手说这样不好，不再有人敲着她的脑袋说丫头要懂事，不再有人对着
她养的蛊指手画脚……
因为，那个人，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蛊女咬着不住颤抖的唇，抬起手狠狠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接着牢牢握住羡渊剑的剑柄，猛得一下用力拔出了牢牢定在
树上的羡渊剑，施剑仁无依无靠的身体慢慢下滑坠地，蛊女急忙扶住他的身子，浑身湿透，凉透的身体，亦如人凉透
的心，蛊女坐倒在地上，抱着剑卿的身体，睁大眼有些惊慌得说道：“剑卿哥哥，你说过的，你会娶我的，你不能骗
我，不能骗我，不能骗我……”
一边说着，她脸上的泪水就断断续续得滑落下来，抱着施剑仁的手上满是鲜血……原本洁白的裙裾亦被鲜血染红……
“你怎么能这样，剑卿哥哥，回来，回来好不好？”
“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蛊女一直抱着施剑仁，眼中的泪水不停掉落，收不住也止不了，雨水沾湿了彼此的衣服，泪水却浸透了彼此遥离的心
……蛊女紧紧抱住施剑仁，终于受不了，痛苦得喊叫出来，林中荡漾着她不甘的回音，那样撕心裂肺的喊声，是生命
中难以承受的重量……
影教的所有人都转过脸去，很多跟剑卿交情好的，早已流下眼泪……南宫闭上眼，转身来到叶墨身旁，用自己干净的
衣袖擦拭他脸上的血污，莫胡为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教主的魔功已经破体而出……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
南宫只是静静看着叶墨，继续帮他擦拭着血污。
一旁的毒魔万泯禄看了看叶墨，再看了看蛊女，上前一步声音不稳得说道：“丫头，这事不能怪教主，他被魔功附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施老弟他……”
白凤不说话，只是静静搂着施剑仁，目视前方，没有任何焦点。
莫胡为皱了皱眉，说道：“先别说了，回影教吧。”
话落，正打算扶起树下昏迷不醒的叶墨，蛊女却突然开口道：“等等。”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看着蛊女。
白凤小心翼翼得放下怀中的施剑仁，就如同放下最最珍贵的宝贝，她对着剑卿微微一笑，苍白的唇轻轻印在施剑仁冰
凉的唇上，接着，一手提起羡渊剑，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叶墨走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蛊女的动作，却没人敢说一句话。
蛊女走到叶墨身前，双手提起剑，突然一下狠狠朝叶墨的胸膛刺去……
所有人惊恐得睁大眼睛，就在剑离叶墨还有几寸的距离，白凤手中的羡渊剑忽然被人重重打开，剑在空中转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