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僚那里知道了易君寻的母亲会在附近的这家殡仪馆火化,本是抱着些歉疚的心情来致意的,却意外地看见了这几
天一直想见到的人——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胸口的伤应该还没痊愈吧?
“小韩?”打招呼之前就被与证人同行的友人发现了,“你也是来拜祭伯母的吧?我就知道,小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虽然被夸赞了,但是却无法觉得自豪——毕竟伯母的死原本应该是可以避免的。
“你…”来不及擦去眼眶里泛起的眼泪,仅仅是听到那个称呼就忍不住转过身来,“为什么会来?”曾经是最不希望
在这个人面前示弱的自己,现在反而有种冲动,想要在他面前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悲伤宣泄出来,即使他只能给予笨
拙的安慰也好…只要他在身边,好像就不会那么不安了。
“我是…拿这封信给你的,”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理由来解释,之前对方好像也很厌恶自己那种自责的表情,所幸怀
里还揣着刚才到手的信件,终于可以亲自地交到青年的手上。“是伯母的遗物。”
“欸?”反而轮到自己错愕了,才献过花的手还带着一丝凉意,不期然地触碰到对方温暖的指头,“…谢、谢。”易
君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尴尬,但是就是无法坦然地面前的男人说出这么普通的词汇。
“你…伤口还疼吗?”不想再用沉默把两人之间难得的会面搪塞过去。
“已经好些了,反正再过两天就会出院…”
“还没结束吗?石警司让我催你回去了!”新来的保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走过来催促道。
“那、我回去了。”连再见也没法出口——因为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等等,”无法挽留也无法再为他做些什么,男人摸出大衣口袋里的那双崭新的手套,放到青年的手心,“戴着这个
吧,你的手冷。…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没想到是这个——经过自己的手送出去的那双绿色手套,结果又被送回来了。只是多了一阵淡淡的薄荷香
气。
“那…小韩我们有空再见,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打完招呼之后就被上司发来的短信轰炸的卓珉峰回过神来,拍
了拍友人的肩膀。“…困难一定会过去的。”
“走吧。”快要被石警司的眼神冻成雕像的小张,终于忍不住过来拉走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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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怎么会变成这样?小漪她怎么会杀人…”对报纸上的头条新闻非常惊讶,助手的声音有些激动,“难道这就
是你想要的实验结果?”
“小穆你冷静一点,我在关于小漪的报告书里也提到了她容易接受暗示这点,特别是对于她哥哥的事情…但是这怎么
会被人利用了呢,那份报告我只拿回过尹氏的研究中心去做过数据分析,按理说老头子应该不会对我的实验有兴趣才
是…”
“你是说她可能是被利用的……?我记得前段时间她好像收到个不明来历的包裹,但是里面只有照片那类的东西,当
时她的表情也有点古怪,可是我只以为那是恶作剧,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说不定和那个有关!”如果那张照片
和她哥哥有关的话,那就很可能是唆使她的人寄来的。
“你知道她家的电话吧,我们去拜访一下怎么样?”教授少有地提出与实验无关的提议。“那就今晚去吧!”小穆爽
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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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让你妹妹做出那样的事来呢?只是顾着自己的工作,连家人都可以不要了吗?她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变杀人犯了?!”岳央在报纸上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戴上手铐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她没法在电话里控制自己的脾气—
—儿子作为兄长,怎么能让妹妹犯这种错误呢!“我明天就回去请律师,你最好把你爸也找回来,要不然我就跟他离
了!”
挂了电话之后突然觉得鼻子开始发酸,如果当年自己没做那个幼稚的决定,或许今天这个家庭就不会遭遇这么多的不
幸,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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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妹妹的学姐和老师来探访之后得到了些线索,那就是妹妹曾经收到过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如果能找到,那么或许就
能找出真正的凶手。前几天总局的人来搜查的时候已经把妹妹的房间翻了一遍,可是也没找到那个可疑的包裹。她会
把东西收在哪儿呢?
“喵~”刚刚睡醒的猫咪跟了过来,大概是嫌闷了,伸伸懒腰之后就跳上书架,然后伸出两只前爪搭着主人的肩,像是
在询问什么。“呜喵~~~”
“乖,别闹。”摸摸小东西的脑袋,想把它抱到地上,却被它躲开,跳到了书桌上,顺带勾下书柜底下那张垫布,一
张照片飞了出来。“欸?这不是…”小学时代的自己,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容,这好像还是冬天照的……是那一天的照
片?翻过照片,发现背后贴了一张小纸条——“你的兄长并非你父亲的孩子。如果不希望这件事公之于众的话,就杀
了你哥哥在保护的男人。当年的绑架犯敬上”这、这就是那些人寄来的?不可能的,当时他们应该都、都被杀死了才
对…!难道是…视野里出现了奇妙的景象,闪现过的扭曲的笑容,飞溅的血液,呻吟的男子……
还有一些陌生的画面,可是人物却很熟悉……扫射的手枪,晕倒的青年,坠落的跑车……越来越乱了,究竟自己做过
些什么,好像已经完全脱离记忆可以追溯到的范围,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另一面在逐渐浮现——那是个了
解了真实的一切的,在黑暗里冷笑的影子。
……但是在彻底了解自己之前,必须要找到真正的犯人。
第十五章 真实
手套有点宽松,可是料子很好,不扎手,也很暖和。
昨天拿到的信已经读过了,字体很纤秀,应该是出自女性之手。里面提到了父亲的事:他出身一个商人的家庭,却对
音乐情有独钟,所以潜心于音乐,之前的那首曲子也是他的作品,可是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他被赶出家门。在一个人漂
泊到外国的时候,被好心的女性接济,之后就……结婚生子。这之后的内容就看不太清了,似乎是在讲父亲离开的原
因,信的背面还存了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可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了,现在父亲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他
是否还活着,自己都不得而知,而且妈刚去世,心里有些伤痛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再见生父一面,
该怎么面对,可能自己连“爸”这个简单的称呼都叫不出口;又或者他已经另有家业,早就忘记自己和妈了……
“在想什么?喏,给。”坐在床边的男子,把削好的苹果切了一半,递了过来,“…这双手套,不是小漪要送给哥哥
的吗?你没给小韩吗?”
“是昨天他给我的,”的确,那个警察不冷漠的时候还挺会体贴人的。“…说我的手冷。”
“哦…我就说他热心,虽然看上不怎么热情,可是心里可是实实在在记挂着别人的。唉,就是不知道小漪的事情要怎
么解决,听说她好像不怎么愿意把事情清楚明白地说出来,只是说自己愿意认罪。”
“她会不会是被什么人唆使了?比如说…”想起来自己的仇家也不少,不过目前最难缠的家伙,应该就只有本家那个
阴险老头了,“有没有可能是尹晋那家子干的好事呢?”
“这个…很有可能!我马上得找展警司说去!”戴上帽子就准备出门,发现手上还有半只苹果,“这半个你也吃了吧
,对身体有好处。”
“嗯…”无奈地接过那半个苹果,青年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幼儿园里的小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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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怎么来了?”穿着素色的囚衣,妹妹的脸色越显苍白。
“你会开枪…全部是因为这个对吗?”韩劭康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贴在两人之间的玻璃上。
“不、不是的,”少女的脸上很显然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是她却拼命地摇着头,想要否认兄长的推测,“那只是同学
的…恶作剧,跟哥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不要说谎,小漪。”从小妹妹就是个诚实的孩子,所以这种拙劣的辩解自己一眼就能看出——看来她真的是为了保
护自己才刻意隐瞒照片的事,那个凶手也应该预料到了这一点。“我的事不要紧的,可是不能让真正的犯人去伤害更
多的人了,不论是你,还是他……我会把这个交给调查组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们。”
“不,不要!哥哥,我求你了,不要再伤害自己…”玻璃背后的少女已经泣不成声了,泪水不断从捂着脸的手指间滴
落,“…我错了,我明明只想保护你而已…呜…”
“不要哭,我明白你的心意。”即使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兄妹之间的感情也是不能轻易被抹杀去的,“不管事情的
真相是什么……小漪,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我…”双手贴着玻璃,少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啊…”
却看见兄长被看守的警员带了出去。
短暂的会面时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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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打扮很普通,身上没带什么,除了手机和微型的定位通讯器,只是外加了一副平光眼镜——这是为了混进黑帮
调查做的准备。在无法进行正当搜查的时候,这条路应该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率的了。根据之前的记忆,黑湖的总部就
在离海岸不远的地方。停好了车之后,韩劭康来到一座五层高的红色建筑前,这就是那座囚禁过自己的仓库。仓库的
前面的大门紧闭着,可是他看见后门有个小青年在张望着。
“带我去见木头儿。”
“你是哪道儿来的?”
“咳…上面。”
“嗯……是大少爷派来的啊,这回是不是又要跟谈条件?”小青年点了跟烟,一边抽一边把发表着议论,“啧啧,大
少爷那道儿没希望的了,我劝你也还是早点顺了头儿吧。”
“…是吗?”
“当然是!要是能挫掉尹晋那边的人,黑湖就更有前途了唷~”小青年谈得兴起,差点被台阶绊倒,“头儿,有大少爷
那边派了个人来见你,我领他上去了啊!”用后门墙上的对讲机打了个招呼,“不过我可先提醒你,不想变成筛子就
别乱窜,等伍小妹过来带你,你才过去。”
“我知道。”
“就这儿了,等等吧,头儿最近可是忙得很。”小青年又吸了口烟,“听说易哥被个小女生崩了,还血溅警局,估计
把那些条子吓得个不轻…不过啊,他也是自找的,不过就是被罚帮规,疼几下不就过了,还非得跑,最后还不是落条
子手里,要不是委曲求全供点什么东西出来,人家能给他好下场吗?傻瓜,真他妈的傻瓜!”
“你好像对他的事很熟悉?”总觉得对方话里带着股酸味儿。
“能不熟吗,我在他跑路之前,可是他小弟啊…要不是他帮过我,我能犯这个傻认他当什么大哥吗?”小青年扶着额
头,似乎陷入了某种矛盾之中,“他要真死了,我也还得去给他上香呢…”
“闭嘴,小路。”带着鲸鱼头饰的少女出现,语调不带一丝起伏。“...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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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黑框眼镜,黝黑的短发里夹杂着几根银丝,身材并不壮实的男子,背着一个式样朴素的帆布背包,两手各拎了一
袋书,颤悠悠地爬着楼梯。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回家了,因为基本不用手机,除了剧团的助理能找到自己之外,整个
人基本是陷于与世隔绝的状态。如果不是助理说儿子来电有急事要自己回家,可能现在他还在乡下那边写新剧本。
“呼、呼…”本来自己就是个书生体质,还要爬这么多层的楼梯回家,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不过这次究竟是发生了什
么事,是儿子要结婚了吗?还是老婆有新的剧要上演?折腾了将近一刻钟,终于到了自家门前,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没
了,韩仕竣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是他亲爱的妻子,可是对方却没给他好脸色。
“终于肯回来了?你还当这是你家?小漪出事都第几天了?!你不想管孩子你就别回来啊!”岳央看见丈夫那脸窝囊
的样子就来气,但气着气着就觉得鼻子酸,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我很担心她…这么乖的孩子,究竟会被判什么刑
,她才15岁…”
“…别哭,”看见妻子脆弱的样子,韩仕竣搂过她的肩,轻声安慰道,“…我会有办法的。”
现,语调不带一丝起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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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有点意外,不过你倒是很大胆,刚被停了职就想来投靠黑帮吗?黑湖可不是失业人士收容所。”双手交叉托着
下巴,女人眼里露出戏谑的笑意。
“我不是来投靠你的,我只是来请你帮忙。”
“帮忙?”穆昙倒不显得吃惊,“能给我帮你的理由吗?”
“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本家。”
“……还有?”对方似乎来兴趣了。
“你的过去。”
“…你知道多少?”轻轻地抿了一口,舌尖满是黑咖啡的苦涩味道。
“你的妹妹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其实你是为了…工作才刻意消失的吧?”
“很好,不愧是警司看中的人。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再对你隐瞒了。”穆昙一口气把凉了的苦咖啡喝了下去,“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