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你以为，爱是什么？

因最终迈向绝望而迸发出的笑声尖锐如同传说中的鸟鸣，带来凶兆与厄运，所有人都只能看着这笑声的主人将手指压在扳机上，慢慢勾动，明知道眼前的家伙一旦死了，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再找到Tonny，但却对他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同时也很清醒的知道，Tonny曾经之所以是杀手榜排行最靠前的A洲人，不过是因为眼前的家伙对当杀手毫无兴趣而已，如果他肯出手，那么一定会轻易获得世界第一的排名，他身手的敏捷程度，早就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这么想来，他讲的那些应该是事实，无论哪方面都比Tonny还要出色的他，之所以一直只甘心躲在Tonny身后做他的支持者，也许真的就如他所说，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有Tonny一个，而Tonny想要的，或许是安家，或许是天下，无论什么都好，他能给的都会给。

可到最后事情竟然变成，Tonny想要的，只有恒。

而这些事情，在Tonny那里，又变成了另外的一种面目。

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叵测？

眼前的家伙不能死，但谁能来阻止他？

神子说，你们中间哪一个认为自己没有犯过错，可以捡起石头砸她。

事情走到今天才发现，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无罪。

剑拔弩张而却无可奈何，每根神经都绷紧的时候，一声轻飘飘的冷笑从众人身后传来，带着凉薄的一句，“胆小鬼。”

声音很小，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干人回头望过去，只看见一直站在韩阳身后帮忙推轮椅的司机扶了扶挡住大半张脸的帽檐，薄薄的唇又溜出一句，“没用的男人！”

Evan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像绷断的琴弦，向上翻着的血红的眼睛也从癫狂中慢慢清醒，如同被人从头顶淋了冷水，握住枪的手指依旧没有放松，脸上的表情却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斜斜挑起眼角看向讲话的人，就这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调转枪口对着那人便是一枪。

加了消音器的手枪只发出噗的一声，硝烟缭绕着散去，一顶帽子向后极快飞出又缓慢飘落在地上，头顶的位置留下一个灼烧的黑洞，帽子的主人平静的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发，咕哝一句，“我的头发。”

看到那人被子弹擦过头顶却依旧波澜不惊的反应，七爷和医生露出吃惊的表情，另外三个人反而不怎么在意。

医生盯着那人陌生的脸看，只知道那是恩宏带来的司机，显然也并不是七爷熟识的人，普通人能有这样的胆量，并不常见。

这家伙是……

骤然想起刚刚这人讲话的声音和口吻，医生难得惊诧得瞪大眼，“你，你，怎么？”

显然已经被揭穿身份的人却一脸木然，摇摇头，“这位美女，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才对。”

一边站着的金恩宏听到这话，绝望的抬起手臂捂住脸，半个身子扭到跟那司机相反的方向，咬着牙小声念叨了一句——md演技太烂了！还是装女人比较像！

“大家第一次见面，不要这……”司机双手立在胸前左右摇摆，话没说完，就听见轮椅上韩阳嗤嗤的笑声，人一愣，转向金恩宏，正对上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于是讷讷的挠了挠头，“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金恩宏跺脚，骂了句，“白痴！”

韩阳抬起手指仍旧固定在夹板中的手轻轻拍了拍身后的人，笑着，“从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

“不是吧……”那人握住韩阳的手，孩子气的懊恼，“亏我还特别打扮了一下。”

韩阳捂着胸口笑，也不回答，那人却突然俯下身凑近韩阳耳边，“生气了么？我自作主张跟过来，没拦着我就说明没生气吧？”

韩阳摇摇头，脸颊微微红了。

金恩宏又骂了句，趁两人不顾旁人视线缠绵的时候，扑上去扯那人的头发，那人惨叫了一声被他拖出两步，挣扎了几下，连着假发的面具就这么被扯下来，露出一张虽然咬牙切齿，但仍旧不失英俊的浓眉大眼的青年的脸。

七爷咳了一声把脸别过去，一脸冷淡，跟这些丢人的家伙划清界限的清高。

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的家伙扒拉好被假发压趴的头发，脱掉掩饰身材的大风衣，一身肃穆而风流的黑，在一片红枫绿树中格外挺拔，始终举着枪瞄他的头的Evan吹了声口哨，“早听说李氏总裁是个好男人，果然这样，比传闻中的还英俊”说着，身体斜斜往旁边一滑，风情款款的柔软如同降世人间的妖孽，举手投足都是难以逃脱的蛊惑，媚眼如丝，朱唇轻启，“真让人心动呢，要不要，跟我……”

“免了！”思贤直起身，严肃的将手立在身前，做了个禁止的姿势，“我对人妖没兴趣。”

Evan如水般魅惑的眸子突然冷下来，察觉到再明显不过的杀气，韩阳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将思贤挡在身后，这时候站在一边的金恩宏也靠了过来，将两个人掩在自己身后，这微妙的位置变化看在Evan的眼睛里，他观察了一阵，笑起来，“呐，恩宏，这么久不见，越长越美了。”

恩宏站直身，对他略略鞠躬，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您也是。”

“哈”Evan满意的笑，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呐，恩宏，你喜欢那个韩阳对吧？”

被人轻易看穿，恩宏也不掩饰，老实的点头，身后传来赵思贤磨牙的声音。

“那就——”Evan用枪口瞄准思贤，“杀了他，杀了李氏的少主人，韩阳就是你的了。”看恩宏半天不动，Evan挑起嘴角笑，“不用担心，凭你的身手，有我在，没人能阻拦你，杀了他，把韩阳带走，剩下的两个人你就不要管了，这样斗兽场和韩阳就都是你的了，去吧。”

金恩宏转身，看了看韩阳，又看了看赵思贤，那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坦然，眼神里是满满的信任，一副将性命都托付给他也未尝不可的大义凛然。

“金恩宏你要是敢——”医生一开口，就被七爷拦住，七爷摇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切——”恩宏不满，重新转过头看Evan，“我可不想冒险，那样的话，我会被韩阳杀了的，现在不会，将来有一天一定会。”

“没关系的，你只要折断他的手脚把他关进狗笼里就好了，然后再想办法弄疯他，他就永远都是你的了，变成你最完美的收藏，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那样不好吗？只对你一个人笑，只对你一个人哭，只看着你一个人，只听着你一个人，只为了你一个人活，这样不好吗？不是你想要的吗？别告诉我你不想要。”

恩宏摇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Evan冷冷的撇嘴，“没用的东西！”然后又转向思贤，“喂，杀了他”枪口指向恩宏，“杀了他，就没人跟你抢韩阳了，那家伙的脾气我最清楚，一旦有一天他得了斗兽场，有了自己的力量，绝对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韩阳，趁他还没成气候，杀了他，然后韩阳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思贤咂咂嘴，摇头。

“你真的不想让他变成你一个人的东西吗？只是你一个人的，只属于你一个人，只……”

“是很想没错”思贤挠挠额头，露出痞子气的笑，“可是我也不会做你说的那些事，因为——”思贤放下手，故作认真的看向Evan的眼睛，“我没有你那么变态。”

又一声枪响，就算是隔着金恩宏，子弹也还是分毫不差的擦过赵思贤颊边，留下一道灼烧的伤，有血慢慢渗出的时候，思贤抬起手指摸了摸，终于收起戏谑的表情，用另一只手拨开挡在身前的金恩宏，墨色的瞳沈淀下来，如同黑夜般深沉而无法探知，那一瞬，黑色成为这空间唯一的统治力量，而他，便是王者。

“我见过的美人不少，不过，蛇蝎心肠的，还真就只有你一个，不要露出那种笑脸，我完全没在夸你。”

能明显感觉从那全身黑色的男人身上流淌出来的压迫感，Evan敛起不经意外露的风情万种，直起脊背靠上门柱，不动声色的理好衣服。

“你从来都没爱过那个叫Tonny的人吧？”

Evan的眉头皱起来，七爷也狐疑的转头去看思贤，恩宏和医生一样带着微微的不解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韩阳却低头露出会心的笑。

“比起七爷，真正的人渣是你才对。”

思贤果断的下了结论之后，Evan手中放松的枪瞬间重新举起，枪口黑洞洞的瞄准思贤的脑门，深色的眸子里藏不住杀机，思贤却不以为意的淡笑，“你以为，什么是爱情？”

被这样问，Evan皱紧的眉头放松，瞳孔突然放大，露出不知所措的懵懂模样。

“你以为，什么是爱情？”思贤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在Evan无法回答的时候追加了一句，“对于这个问题，你的学生都比你清楚答案，而你，在这个问题前面，根本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我知道！”Evan赌气似的用力将枪拍在地板上，榻榻米碎掉的竹屑刺进了指尖，血划过苍白的手指跟着枪一起掉在草地上，“那就是——”

“占有他，得到他，将他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给任何人看。”

心里的答案从别人的口中说出，Evan的脸色变得惨白，连七爷悄悄用手杖把枪勾到脚下都完全没在意。

“太肤浅了。”思贤摇头。

Evan绷紧身体瞪着思贤，一时间没人再开口，空气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半晌，Evan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那你说，是什么！”

“我不知道。”思贤坦率的摇头，Evan愤怒的起身想掐死他却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跌坐回去，思贤握住韩阳递过来的手，俯身拿到唇边轻轻的吻，“我只知道，我爱一个人，就只会想让幸福的笑容停在他脸上，时间越久越好，为此可以不惜付出一切，甚至是——”思贤起身，眼光飘向一边的恩宏，墨色的瞳又沈了沈，“放手让他走。”

“胡说八道！”Evan愤怒的掀翻了榻榻米，“你现在就这么拥有着他当然可以信口开河！”

“他没有！”沉默在一边的金恩宏开口，“他没有信口开河，他做得到，因为他爱的人的幸福而放手的事情，他做得到，与现在的我，所做的，相同的事情，他做得到，虽然这样说让人很火大，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赵思贤他，是个真正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爱情是什么，他懂不懂，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一件事，要如何去爱韩阳才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懂，所以，韩阳的幸福，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可是就算这样，对我来说，至少，我可以为我爱的人，做那么一件事，足够了。”

韩阳的手腕僵住，思贤轻轻揉他的发，俯身吻上去，不着痕迹的安慰，直到他的身体重新放松，露出笑容。

“给我闭嘴！”Evan再次咆哮，跳上屋子，一手扶住门，弯着腰，“闭嘴！”

“他说得没错，Evan，我们曾经都犯过错，可是神并没有抛弃我们。”七爷往前，站在屋根下，仰头看着Evan，“给了我们赎罪的机会，现在，我们有办法让Tonny重新幸福，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可以抛弃一切，只要跟他重新在一起就好，你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让他幸福。”

“闭嘴！”Evan抬起腿，一脚踢在七爷肩膀，七爷没有躲，身体往后倒，摔在草地上，Evan转身进屋，很大力气的摔上拉门，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杂碎东西的响声。

医生从地上扶起七爷，拍掉他身上的泥土，背对着赵思贤开口，“你小子，看不出，还蛮可靠的嘛。”

思贤收回看着门的视线，同时也收回刚刚认真的模样，狗腿的弓着腰，抬手挠头，嬉笑着回应，“哪里哪里。”

医生回头狠狠瞪他一眼，“说你了么！我说恩宏呢！”

那小子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委屈，恩宏偏在这时插进来，很认真的道谢，韩阳仰头正看见思贤垮下来的脸，忍不住嗤嗤笑起来，崽子像受了委屈的大狗似的蹲在韩阳身边用爪子扒拉耳朵，完全没看见医生背对他的脸上，高高扬起的唇角。

第10章：金发人偶

砸东西的声音持续了大概半个钟头才终于停下来，继而就是毫无声息的安静，就在众人怀疑Evan是不是就这么死在里面的时候，拉门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素白的浴衣外面裹了件长摆着地的堇色打挂，与繁复华丽的布面相对应的，是他苍白而木然的脸孔，宽大的袖子中探出一柄折扇，向身后一指，“跟我来。”看见几个人一拥而上，便立刻冷着脸停下来，折扇指了指韩阳和思贤，“能跟我哥讲话的，只有他们俩，其它人，安静站在树丛里看，不许发出任何声音，也别做任何惹我不开心的事，不然，做好没命的准备。”

七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医生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金恩宏倒是无所谓，本来这事情跟他关系就不大，Evan再将他们一一看过之后，才转身领着他们往后院走。

这院子比想象中还大，向后又过了两间和式房屋，才看到一间通往后院的门，Evan把折扇插进门框上的凹槽，沉重的金属门吱呀划开，几个人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向前越过两间房，Evan停下来，指指距离十米左右的树丛，“去那里等着”然后又对赵思贤挥挥手，“过来。”

思贤推着韩阳跟在他身后，又向前走了一阵，直到视野里出现一片澄澈的人工湖，湖水四周离岸两三米的位置是蜿蜒的回廊，各种珍奇植物种在岸边，风景美不胜收，鹿威规律的脆响，偶尔一两声鸟鸣，除此外，四处幽静。

韩阳忍不住叹了句，真美啊。

Evan笑笑，有些无力，“我不确定，他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我哥最擅长的就是狙击，比我还要厉害，死神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那时候先送给了Lee，才能逃脱恒的毒手，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得了我哥真传的人，所以，就算是我，也弄不清楚他会从哪里下手，能找他到的人，只有我哥，但是——”Evan叹了口气，用手扶住额头，“我哥被恒逼疯了，然后从楼上掉了下来，我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植物人一年，我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才能把他弄醒，醒了之后也一直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办法让他好起来，不管我怎么对他，都没用。所以，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看造化吧。”

正说话的时候，湖边的树丛里突然露出一颗金色的小头颅，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只能看见后脑，澄黄的金发，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

Evan下巴指了指那边，“他就在那里，你们自己去跟他谈吧，我在不在都是一样的。”转头对上赵思贤带着狐疑的黑眸，Evan皱眉，“怎么了？”

“头发是……”

“啊？啊！”Evan用指尖磕磕额头，“他们没跟你说？我哥有四分之一的A国血统，所以虽然是东方人的长相，但却是金发蓝眼，不然怎么称得上尤物，去吧，他睡醒了，不抓紧时间的话一会儿又睡着了，如果睡着的时候把他弄醒，他会发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