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将挚爱的人放在心里，所以若看到他受伤害，先疼痛的一定是自己的心脏，害怕这样无法忍受的超越肉体伤害的疼，而在他受伤的时候转开自己的视线，这样的软弱，潜伏在每个人心里，而他，已经不会再因为害怕而逃避了，虽然这种软弱和疼痛如本能一样仍旧存在，只是现在，与对韩阳的感情相比，本能这种东西，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哥，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会再因为害怕，而放开你的手了。

哥，你的思贤，是个男人了，真真正正的男人。

哥，我不会再因为害怕失去而把你藏在我身后了，我会，像现在这样，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就算我无能为力，就算心脏什么的都被撕成碎片，我也会，一直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带着能让你安心的笑容注视你，让你在需要的时候，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然后，继续，安心的，去做你的事，解开套在你脚踝的枷锁，放开你的羽翼，让你，自由的飞。

贤——

耳边似划过一声温柔，思贤赶紧擦干眼睛，清晰的视线复又模糊，连续擦了几次才算是能真的看清楚眼前，兽笼中韩阳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却因为脚踝受伤无法站立，只能跪在那里。

931号半靠着兽笼，一只手压住胸口，腰似乎没办法挺直，呼吸间有血沫溢出嘴角，大概刚刚断了的肋骨因为他连续扔铁球的动作而刺进肺叶，让他原本打算一击解决韩阳的计划暂时搁浅。

铁球乱撞的结果是两个人换了个位置，韩阳失去兽笼的支撑，重伤的身体无法维持最基本的平衡，更何况随意施展棍术，这便是931用铁球将韩阳拖到兽笼中间的真正目的，只要韩阳失去倚靠，战斗力便立刻降为0

“小子，认倒霉吧，遇上我。”因为肺部受伤，931吐字很费力，心情却意外的好，“那是你最后一招，现在你能怎么样？我决定了，一根根砸碎你的骨头，最后把你的心挖出来！”

韩阳跪趴在地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脸色苍白，汗水劈里啪啦落在地上，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的模样。

931喘够了，却仍旧没办法直起腰，弓着背靠向韩阳，两只手握在一起，骨节捏地啪啪响，“从哪根骨头开始呢？”

“结束，了……”

“什么？”

“我说……”韩阳跪趴在地上的姿势没变，只是抬起头，挑起眼睛看着931，“结束了”

“哈？是啊，结束了？没那么快，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啊！”话没说完，韩阳手里的铁棍如同被下了魔咒一样，从931脚下飞起来，正弹在他的下巴上，931头大幅度仰过去，身体失去平衡的往后倒，肩膀砸在兽笼上，似乎失去意识的贴着栏杆往下滑，铁棒再次飞起来，一端戳上931胸口，将下滑到一半的身体重新撑了起来，韩阳双手拖住铁棒另一端，一个翻身，体重全部加上去，931只来得及呜咽一声，因为疼痛而在半空乱抓的双手便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仔细看时才发现，他庞大的身体竟然挤进两根狭小的栏杆中央，脊柱悲惨的突出笼外，两个肩膀互相靠近，塌陷的胸口中欠着韩阳的铁棒，头低低垂下，不知是生是死。

从铁棒第一次自韩阳手中飞起到931的身体陷在栏杆中央，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就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金恩宏，也只来得及看清楚第一次铁棒飞起，是因为韩阳将滚在自己周围的铁球当作支点，以体重压上铁棒一端，让铁棒瞬间弹了起来，速度快到一向敏捷的931都来不及反应，他正为韩阳的出人意料而吃惊的时候，一切就这么无声息的切入了终点。

“我这么做，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帮助丧失行动力的我，变成现在这种位置，而已，这灵感，是你给的。”以他现在的身体和仅剩的力量，想要赢931简直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机会，让931站在自己和兽笼之间，这样的话，他只需要一个足够积蓄力量的攻击距离，借住兽笼的阻挡，让931承受攻击的身体无法因后退的缓冲而降低攻击的伤害程度，凭借最后一击结束这场战斗，他只有一次机会，而为此再承受一次骨茬刺破皮肤的疼痛，是值得的。

韩阳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将铁棒轻轻放在地上，摸索着撑起身体，依旧无法站立，双膝因为长时间跪着而磨出大片的伤口，血和汗水混在一起落下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韩阳甩甩头，突然张开双臂，向后挺直脊背，那一瞬，所有聚集在他身上的灯光，变换中形成奇景，光与暗的交错中，在他赤裸而伤痕累累的脊背后，缓慢形成朦胧的暗影，向半空柔和的扩散，再扩散，远远看去，竟像在那孩子身后温柔绽放的黑色羽翼，经历鲜血与残酷的洗礼，终于抽芽盛开。

黑色的羽翼由蜷曲而张开，轻柔的摆动，以！翔的姿态定格，而后缓缓收敛，向前蜷起，将那满是伤痕的身体包入其中，小心翼翼而轻轻抚慰，终于将那个历经苦难的孩子抱在怀里之后，黑色的翎羽如同天空炸开的礼花般自羽翼上起舞翩飞，跳跃至半空四处，将周围的一切一并拉入黑暗，这突然而至的黑暗没有丝毫阴霾的感觉，只剩宁静，仿佛新生之前的阵痛，浓烈却又令人期待的，黑暗降临。

灯光再度亮起的时候，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13号，13号，13号”的呐喊，中央斗兽场前所未见的沸腾起来，尽管彼时兽笼中央只剩下一地狼藉，931和13号都已经没了踪影。

外面一片欢呼胜利的喧嚣之声，地下更衣室却冷得空气都凝成冰。

“踝骨粉碎，肋骨折了两根，没插到肺里，左手小指，右手食指，左上臂，骨折，盆骨也有问题，要照X光，内出血，要送CT室检查头部，输血准备，其它伤的地方需要进一步观察，总之——”女人两只手一用力掰弯了止血钳，冰冷的眼神向四周缓慢扫了一圈，所到之处每个人都立刻转身，双手按住胸口，哭着念“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恶魔生气好可怕”，女人冷哼一声，扔掉弯成O型的止血钳，“先送CT室！”

七爷把自己卡在墙角，背对女人，一只手拍着胸口，“还好这里有医院，还好这里的医院是她自己建的，还好她要的东西这里都有，还好……”

“你！”女人挑起手指，指向金恩宏，“去准备输血！”

金恩宏如获大赦的转身奔逃，出门时不知道绊在什么上，整个身子飞出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没等别人反应过来，便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来转瞬消失。

“你！”女人又挑起手指，指向七爷，“去安排宣布比赛结果，我儿子是输了，你给我说话算数！”

七爷还没回答，缩在韩阳手边的赵思贤突然跳起来，“哪里输了！明明是赢了！那家伙都进急救了！”

女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不准备解释，一直躺在床上的韩阳费力歪头，手指勾住思贤的，声音沙哑，“我输了。”

“啊？？？？？”思贤扶住下巴，“怎么可能！”

“是……”韩阳想解释，被女人拦住。

“乖儿子，妈来，跟白痴讲道理很费口舌，你先歇着。”女人温柔的吻了吻韩阳满是血污和汗水的额头，心疼的把他散到额角的发拨到一边，虽然是跟赵思贤说话，但眼睛却一直温柔看着韩阳，“虽然从最终的结果来看是那混蛋先完蛋没错，问题是，在那混蛋完蛋前，小阳倒地时间已经超过10秒了，之所以没人在那时候判比赛结束，那是因为……”女人视线慢慢转向思贤，原本温柔的脸在与思贤视线相接的瞬间变得狰狞，再次唰的抬起胳膊，指甲直接戳上赵思贤的鼻子，“裁判用的唯一的那只话筒被你抢走了！”（ps，倒地超过10秒倒数部分灵感来自幽白“暗黑武道会”名战役——藏马vs鸦）

“Σ（ ° △ °|||） ”思贤脸瞬间绿了，“那，那，那个，我，就，不……”于是求救的看向韩阳，在韩阳眼里得到确认之后，嘴角抽了几下，“我不是，故意的……”恶魔表情好可怕><

“没关系”女人收回自己的手，吹了吹指甲，调转视线，表情也恢复一贯的心不在焉，“幸亏裁判没喊结束，不然我儿子哪有机会给那混蛋最后两下子！真漂亮！”

“那你……”刚刚表情为什么那么可怕TT TT，吓死大爷了。

“话说……”女人再次挑起眼睑，眼神犀利瞄向赵思贤，惊魂甫定的崽子往后缩了一下，瞪大眼睛无辜而警惕的看着女人，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女人把他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几次，就在崽子眼泪都快憋出来的时候，女人叹了口气，“呐，我说这位姑娘，要做我家儿媳妇的话，拜托请检点些。”女人下巴一扬，指向某个地方，“走光了。”

“啊，啊？？”思贤沿着她所指，低头一看，绿了的脸又瞬间白了，裹在腰上的小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掀了起来，裙边勾在小西装的拉链上，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没穿底裤，下身只有黑丝袜和性感的蕾丝吊袜带装饰着，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思贤脸色僵硬的看了两秒，嗷的一声把裙子拉下来，双手紧紧掩在两腿间，迅速蹲了下去，脸埋在韩阳床上，呜呜呜的哭起来，边哭边小声念叨，“妈妈是恶魔，妈妈是恶魔，妈妈是恶魔……”

女人瞪了他一眼，“关我P事，掀你丫裙子的也不是我！”

韩阳用手压着胸口，想笑又不敢笑，怕牵动伤，所以露出痛苦的表情，眼泪挤出来，女人赶紧俯身轻轻拍他的额头，认真哄着，“乖儿子不笑不笑，妈不怪你，喜欢上个傻姑娘不是你的错，乖哦，不笑不笑……”

韩阳满脸泪水的点点头，好容易忍住，房间的角落里却突然迸发出大声的怪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一起回头，只看见七爷扔掉一直捏在手里的核桃，两只手捂住嘴狂笑着跑了出去……

女人嫌弃地瞪了一眼七爷消失的方向，回头再看韩阳的时候眼神又柔软了下来，“乖儿子，妈妈去准备手术，你乖乖等在这里，很快就好，有妈妈在，不会有事的，你做的很好，护住了所有的要害，其它的就交给妈妈，妈妈跟你保证，等你出院的时候，你还是之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阳，连一根头发都不会损坏，相信妈妈吗？”

韩阳笑弯眼睛，乖巧的点点头，女人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把盖在他身上的薄毯向上拉了拉，“乖，等妈妈，很快。”

目送女人离开，韩阳仍旧笑着用手肘轻轻磕思贤的头，“走了，别装了。”

思贤慢慢把头抬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确信女人不在之后，才轻轻握住韩阳的手臂，“哥”

韩阳瞪着他，嘴角抽搐，“真的这么怕她啊？”

崽子立刻十二万分委屈的点头。

“喂喂，我才是，咳，伤患吧？”

“可是……”

“妈妈是温柔的人。”

“……”只是对你吧？这刚刚一屋的人，哪一个不怕她啊？！

“我，有话跟你说，那个……”韩阳轻轻咬着嘴唇，脸颊微微红了。

“别说……”思贤往前凑了凑，轻轻啄他的唇，连唇上都是伤，眼前这个人，为了自己，是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等你手术完了之后再说，那时候再亲口跟我说，嗯？”

“没事的，手术的话，不用担心，我……小贤你别哭啊……”

“我知道……”思贤吸了吸鼻子，“可是，那时候再听的话，我心情会更好一点，而且，这样的话，我就绝对不会在哥醒过来之前死掉，这样哥也会放心一点吧。”

琥珀色的眸子闪了一下，韩阳的表情隐隐的心疼和委屈，“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我们去找Tonny，然后就没事了，小贤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的，哥这么拼命要保住我的命，对哥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的，放心，哥已经努力过了，接下来，看我的就好了。”

韩阳点点头，受伤的手指颤抖的勾着思贤的眉眼，轻轻抹去泪水，“瘦了……”

“哥才是……”思贤脸颊被韩阳弄得痒痒的，舒服的很，低头看韩阳的手臂，忍不住吞吞口水，“壮了……”

“嗯，身手更好了喔。”

“TT TT我以后绝对不惹你生气。”

“放心啦，我不会把你打成931那样的！”

“谢谢哥TT TT”

韩阳被医生推走去手术的时候，思贤很自觉的没有跟过去，毕竟对于不计后果冒然离开医院的他来说，处境异常危险，死神或许会随时出现要他的命，待在这里，反而比其他地方安全些，万一死神真的找来，也不至于会连累到韩阳的手术因他而出意外。

思贤站在房间里远远的看着，直到韩阳消失在转角处，仍旧不舍的移开视线，太过投入，而完全没有看见身后，迫近的危险。

第6章：意外

去手术室的路上，医生跟在韩阳身边急急的往前走，还不时低头看他的脸，笑得格外温柔，“儿子，疼吗？”

韩阳摇摇头，“打了止痛针之后就不疼了。”

“嗯，乖，不会有事的哦。”

“……你不要一直重复这句话，那样我会变得很担心……越来越觉得你像是在安慰我什么的……”

“呃……”

“好啦，我知道我没事的，我可是胸口被人开了个大洞都能好好活下来的命大的人啊，神医妈妈。”

医生笑起来，轻轻捏了捏他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小脸，突然想起有趣的事，点了点他的鼻尖，“姓赵的小子，还算不错。”

“嗯？”

“真的是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啊。”

“诶？？？”

“他问我要怎么才能安全的从医院到这里，就算不安全也没关系，只要还有一口气能跟你说句话就足够了，说什么不能让你死在那种地方，无论如何，什么都愿意做，求我的时候都哭了。”

“妈妈很喜欢欺负他的……”

“哪有！”医生装模作样露出委屈的脸，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我跟他说反正天黑，视线不好，让他从我衣柜里找一套衣服，假扮成我出来就好了，结果他竟然真的就去了诶，我那时候明明是担心你担心的要死，随口说说而已啊——”

“还说没有T T”

“但是我不懂。”医生直起身，竖着食指戳在自己的下巴上，一脸若有所思，“我衣柜里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他干嘛挑那套最难看的穿？”

“呃……”如果要假扮你的话，他一定觉得那就是你的品味，所以才会选那件——韩阳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却变成，“大概，尺码的，问题吧，那小子又长高了嘛。”说出真话的话，崽子会被折磨死的吧，被恶魔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