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媚子 第二部——綠羿
綠羿  发于:2011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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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慈祥声音响起,“这位爷的娘子,可是不在身边?”

柳逸尊悄悄拭去眼泪,回头看见一位老婆婆,只能答说:“正是!”

那老婆婆笑一笑说:“你那娘子真是绝色美人,风姿清雅,见之忘俗!老身倒是见过如这美人一般的少年呢,也是浑身灵气逼人,让人难以忘怀!”

逸尊浑身颤抖,想问这少年在那儿,竟急得一句话都说不说口!

那老婆婆见他情急心切,只是张大了嘴巴,满眼的企盼悲悽,也甚是心酸怜他。

“别急,他人好好的,此刻正在……”说出了那日救下小蛙相遇的地点!

逸尊深深一揖,满心激动,不禁跪倒在地磕头谢恩:“柳逸尊谢过婆婆的大恩大德!”

惹得那老婆婆也是热泪盈眶。“好孩子,快去吧,老身祝你早日团圆了!”

第三回~鸦头

晌午突然发一场雷后雨,轰然巨响又是击得极低极近,小翠在房裡吓得跳起来,赶紧往表哥房裡跑去!

小翠虽怕雷,但也只怕在屋外空旷之处,在屋内倒是还好的!此刻她怕的她挂着心的,却是儒秀会怕啊!

果然冲进儒秀房裡,只见儒秀整个人躲在床上缩着长腿,用纤瘦的胳臂抱紧自己的身子,眼神涣散,嘴裡却正唱着“……甚得新愁旧愁,剗尽还生,便如青春!自别离,只在奈何天裡,度将昏晓!今日个蹙损春山,望穿秋水,道弃已拌弃了。方衾妒夣,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

小翠见他边唱边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肩膀,竟恍若有人正在唱着曲子,宠着他安慰着他一般的情景。

再细听那歌词,满心绪的相思无那,愁思无边,相见无期,情恨无计,不由得心醉神伤,眼泪就掉了下来!

怕儒秀太伤感,轻轻唤了一声:“表哥!”

儒秀却是听不见,沉浸在自己迷失的心海裡!

只听他一遍遍低柔的,唱着那哀怨缠绵的小曲儿,小翠正要悄然离去,却见到他嘴角漾开一朵极尽甜蜜的微笑,更是看呆了!

打从一年前初见到表哥,小翠就喜欢上他了。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儒秀不单单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脾气又是这般的好,对人又是温柔体贴又细心,处处只为别人着想,如何能不爱上他呢?即使小翠自小许了婚约,可也管不了自己的心,情思深繫难以自拔!

这表哥自然待自己极好,但小翠总觉得自己近水楼台的,却始终摘不到他的心!这时见他如此神态,分明想的念的正是心中极致所爱的人了!

只听到他唱出了“慢说长宵似年,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

小翠一阵心痛难忍,转过头,就见到雪姬也杵立门边,也是泪流满面!

两人轻轻离开,来到大厅坐下。

小翠几经思量,还是开口相询:“姨妈,表哥可是……已有了心爱的人?虽然失忆了,但为何表哥提过却是姨妈你说没要紧事的?”

雪姬怔了一下,叹口气说:“正是如此,也是我刻意瞒住他的!”

“却是为何?”

“我总以为,人类的男子多是无情薄倖之徒!”

“表哥他……他爱上的是一位男子?”

“小翠可也觉得不妥?”

小翠摇摇头说:“爱上了就爱了,那一位就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了!哪裡分是男子女子,是人是妖还是鬼呢?姨妈,我觉得你对表哥所爱的那人,太也不公平了!”

小翠咬咬嘴唇,幽幽的说:“姨妈,我同你最亲,我不怕说给你听。我心裡爱煞了表哥,每天只盼时时刻刻见到他,若是一时半刻不见,心裡就想念得慌!我这样天天见到他,想他就还会想到心痛!更何况……更何况那和表哥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那个人呢?”

小翠边哭边说:“那人这一年又要如何度过?那小曲儿约莫是他唱过哄过的,表哥虽说失忆了,但在惊吓无意中,竟还是唱了出来!姨妈呀,侬视一年比更犹少,过三更已是三年啊,这相思难耐的日子可有多苦!长相思,摧心肝啊!那表哥何尝不是在受苦呢?失去与爱人的记忆,那人偏又不在身边守着,犹如把心捅个大洞,也是空荡荡的慌啊!”

哭着哭着,小翠突然明白了:“啊,难怪表哥常常犯心痛毛病,自然是那人思念着他了!受苦的,永远是深爱的两方而非一人啊!还有那绣囊,定是他赠与的了,心痛果然还是心药来医!”

那雪姬也哭着:“我知道错了!我早后悔了!”

雪姬常看儒秀回到家只是坐着发呆,心裡很是难过!

儒秀不是没有记忆了吗?为什麽时常不知不觉就露出悲恸欲绝的表情,静静的就流下眼泪呢?

问他,儒秀只是云轻水漾的澹澹笑着:“没事啊,我很好啊!”

雪姬就更心痛,更不安!

殊不知,忘却了不代表不存在着啊!

逸尊的身影已然刻进儒秀的灵魂深处,和逸尊的相爱已然是儒秀生命的一部份,早已无法分割了。即使没有了记忆,但依赖呢眷恋呢爱之不捨呢?所有甜蜜的缠绵的酸楚的炙热的谅解的欢愉的心心相印生死与共的那种感觉,是无论如何不会消失的!

雪姬哭着说:“我是该放手了,只是小翠你……唉,可怜的好孩子。”

小翠悲泣不止:“我知道,我打从一开始就失去表哥了,我早就失去他了!”

第二日,雪姬把儒秀叫过来,把他搂进怀裡,自己的小心肝宝贝长这般高了,已然二十一岁了,不禁疼爱的摸着他的髮。

儒秀腻在娘的怀裡,也是满心疑问,母子俩各怀心事!

儒秀还是试探的开口了:“娘,几日前我和小翠,曾遇到一位少年,他的面貌竟长得和我极为相像呢!”

雪姬脱口而出:“他不姓王?”

“唉,娘说的竟和小翠一样的口气!他正是王太常家的公子!”

眼看娘亲脸上那爱恨交织複杂的表情,儒秀已然证实了自己的揣测了。

“他可是我……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眼看雪姬脸色苍白并不否认,儒秀乖巧,也没再追问,只是静静拥抱住娘。

静默良久,雪姬缓缓说着:“小儒,娘做错一件事了,你确是要怪我的!你失去一段记忆,娘不该告诉你说没啥重要之事!事实是,你有一位真心相许,深爱你之人!”

儒秀今日竟听到第二件震惊之事!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娘你……你瞒了我一年!那人呢?”

“娘其实也知道的不多,只有如此了!”

儒秀静默了一会儿,毅然的说:“娘,我找他去!”

“娘既然告诉你真相,自然是答应的!但是小儒……已经整一年了……”

“我知道,我方才也细细想过了,若是相逢不相识呢?若是见面却全然陌生呢?若是对方已然娶妻了呢?若是相见争如不见呢?”

儒秀说着轻轻摇着头,露出烂灿一笑!“这些事既是想破头也得不出答桉,不如不想也罢!我的脑子忘记他了,可我的心没有啊!遇着了,我自然会知道的!总是见面了,有问题再解决吧!”

雪姬搂紧他,“我的小儒好勇敢,我的小儒是长大了!唉,你那位柳逸尊柳爷,已然从旧乡出发来寻你了,我听过不少江湖传闻呢。他倒是名气响亮,你寻他倒容易点!”

儒秀听的心跳加快,莫名的喜悦起来,热切冀盼多听一点。“他……柳爷……是江湖侠客吗?”

雪姬笑着说:“他呀可是赫赫有名的捉妖天师!”

儒秀噗嗤一笑,讶异极了。“怎麽,竟是天师爱上狐仙了麽?哈哈!这倒是有趣啊!他竟是不嫌弃我是半妖?”心裡不禁甜丝丝的,脸上却涌起红晕。“他……他往哪边赶去了呢?”

雪姬叹口气说:“世间情之一物,当真是造化之万妙!娘听的风声,那位柳爷竟是不偏不倚,正赶往我们这儿来呢!冥冥之中,当真是千里情牵,情缘紧繫啊!”

儒秀红着脸,“他当真来了?我……我去迎他!”

说起来这个人或是这段情,实是如梦似幻既缥缈又朦胧的,极不真实,但心中却既是紧张又是酸楚,倒希望早日相会!

儒秀望着娘亲,有一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说了:“娘,我天晓黎明即刻动身了!”

儒秀没说出的是,他想在离开前去探视从未谋面的父亲!

天色昏暗,尚未破晓,儒秀寻到王侍御大人的家,翻牆而入,悄然无声一屋一堂的寻到王大人卧房!

儒秀迳自轻推开房门,静静的立在父亲床前,心中五味杂呈,悲喜交集。

只听到父亲轻轻咳嗽一声,儒秀一片孺慕之心,不自觉的牵动棉被帮他盖实盖好。

所谓的父子连心,王太常此时竟也睁开了眼睛。

儒秀大吃一惊,想转身就走,脚步却钉在地上!原来,自己当真长得和父亲如此肖似啊,眼看王太常惊诧中眼眶却红了,儒秀再也忍不住眼泪涌出。

却也惊动枕边人,王夫人瞬也不瞬的瞪着儒秀,神色惊怒!

儒秀低声说:“小子无状,鲁莽求见,绝无恶意,恳请见谅!我……我不会再来打扰的,这就告辞了!”

转身要走,却听到王夫人恨恨的说:“咱们元丰却是个痴傻的,外面的野种倒是这般正常!老爷你可是造了什麽孽了?”

儒秀心中一震,从小什麽孽种或再难听的话也没少听过,不意偏在父亲面前被他夫人这般叫出来,只觉得甚是难堪!

心中悽凉就要跨出房门,王太常开口唤着:“常儒秀?你是儒秀?你过来!”

儒秀身子轻轻颤抖,不由自主的就走回床边,“你知道我名字?”

“儒秀正是我帮你取的名字!你……你不能跟我姓,是以用我的名字,你这就姓常!”说着也不自觉的拉着儒秀的手,轻轻拍抚。“你长这般高了?果然是这般的儒雅秀逸。唉,是我不好,原是我对不住你母子俩!”

儒秀心中涌起暖意,原来名字是父亲取的,从此这名字多了一份父爱,如此就够了!也就摇摇头说:“我不怪你,从来只有想你,没有怪过你!”声音都哽咽了,若不是王夫人在场,这王太常如此慈爱,儒秀早想唤他了!

不想让王大人太为难,儒秀还是说:“我先告辞了!”

王太常不捨的拉住,这孩子这般乖巧懂事,长得这般的好,真是一见面就疼入心了。也不顾忌夫人,还是说了:“儒秀别怕,有空多来看看为父,自是无妨!”

如此言语等于认了他了,儒秀心中激动喜悦,颤声说着:“日后定当再来探视……探视父亲大人,此刻不便久留!”

“好,很好,好孩子!” “我这就去了!”爷儿俩倒是依依不捨的道别。

儒秀满心的喜悦,觉得不负此行,喜孜孜的沿着原路来到后花园。

“嗯,总算了却一桩心愿,此后就放心的去寻找那位柳爷了!”

正待翻牆而出,脚上却突然一阵剧痛!

儒秀大叫出声,跌在地上,右脚脚踝竟是被兽夹紧紧夹住,霎时痛出一身的冷汗!

这时有两个下人奔了过来,嘴裡低声嚷着:“捉住了是吗?快去通知奶娘!” “小声点,千万别惊动老爷!先关到柴房!”

粗手粗脚把儒秀架了起来,拖了就走!儒秀忍着痛把右脚屈起来,不然一路磕磕撞撞拖到柴房,这伤处如何能忍?

下人把儒秀推了进去,儒秀忍不住喊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先放开兽夹啊!”那两人浑然不睬,迳自守在门外!

儒秀低头去看那兽夹,已然痛到无力去掰开,那狠狠箝制住的咬口,深陷入皮肉,鲜血正慢慢冒出!人的脚踝也不过薄薄一层皮肉,儒秀的偏又特别纤细,这兽夹越夹越紧,竟已咬到骨头!儒秀冷汗直冒,不多时连头髮连衣服都渐渐溼透,再也无法忍耐,呻吟出声!

这时门被打了开来,儒秀只盼着有人进来,急急望去,却是元丰!

“哥哥,今天姊姊怎么没有一块儿来?姊姊呢?我要漂亮的姊姊!我要姊姊!”

叫闹一阵,见儒秀只是咬着嘴唇不睬他,元丰弯下腰伸过手想推他肩头好让他理睬一下的,这才看到他脚上的血!

“哥哥,你受伤了?流血,痛痛!你脚上什么捞什子害的,元丰打开!”说着一片好意的就去拨弄,如何打得开,却痛得儒秀惨叫出声!

“元丰乖,去找……钥匙……才……才打得开!”儒秀努力用虚弱的声音阻止。

“好,元丰乖,元丰帮哥哥!”

元丰正要冲出,一头撞在一老妇怀裡,忙扯着她的手说:“奶娘奶娘,钥匙,给元丰钥匙!”

奶娘宠爱的哄他:“你那天说的那漂亮姊姊,小雀儿知道她住哪儿,奶娘叫小雀儿陪你去找姊姊玩,这样可好?”

元丰只喜得蹦蹦跳跳,啥事都丢光,嘴裡直说着:“奶娘最疼元丰了,元丰找小雀儿,去找姊姊玩!”三蹦两跳兴高采烈的找那ㄚ环去了!

奶娘瞪着地上蜷曲着的人,看着那酷似老爷的脸,此刻痛到脸色惨白,奶娘心中正是十分的畅意痛快!

“哼,莫要以为方才老爷认你了,你母子俩的奸计就快要得逞了!天见可怜,让老身也见到你父子见面那一幕,才能即时佈置好机关拿住你!莫要欺负元丰少爷是痴痴傻傻的,就来算计王家的田产家业,老身拼着一条老命,也要保护元丰小少爷周全!”

儒秀听得模模煳煳,只得低声答说:“什么田产……家业啊?我……我只爱……山林田野!”

实在痛得难熬难忍,于是出声求恳:“请……请先放开兽夹好吗?我……我受不住了……求求你了……”

那奶娘只是冷冷看着,转头问下人:“我吩咐去请那人到来,可有去办?”

“早已经去请了,约莫快到了!他也是前两日才刚回到镇上!”奶娘点了点头。

“哼!不要以为无人知你们的底细,老身早早怀疑你母子俩个祸害是狐精了!那日听元丰说起什么狗变成漂亮姊姊的,什么有个哥哥和元丰长得像,果不其然,就是你们这一窝狐了!也该是你的报应到了,我们镇上有名的狐狸剋星正赶了过来,好把你剥皮剖心!”说着吩咐下人看好,待会儿要把柴房收拾乾淨云云,迳自去找元丰了!

奶娘所说那人,不为人知的底细,却也是妖狐之子呢!

只因鸦头被母胁迫卖身,锺情了人类的秀才王文,这假母不肯,把人抓了回来,鸦头只送回来襁褓中的儿子。

这孩子天生抝筋,天赋异禀,自小脾气暴戾,长大后杀了假母救出鸦头,倒把假母的狐狸皮整张剥下!从此恨透了狐精,哪家若是有狐精作祟,请了他去,他自然能得知其藏身处,随手指出,那狐狸皮毛纷纷掉落,不免落个惨死!

请了这样一位身怀异术的狐狸剋星,来整治这个老爷的狐妖野种,奶妈自是千百个放心!

却说儒秀这脚上的兽夹迟迟不除去,只痛到全身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已是被折磨到死去活来,神志渐渐涣散迷乱,不自觉的哭喊出来:“快来救我啊……尊……我受不住了……我受不住了啊尊……救我……尊……尊……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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