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痛苦的闭上眼睛时,一片黑暗中清晰的感觉到几下强烈闪光,睁开眼,看见韩阳已经站起身,尽管仍旧盯着他看,却不复有刚刚懵懂的表情,冷漠而冷静的模样,与他在报纸上偶尔会看到的照片如出一辙。
韩阳晃了晃手里的相机,“传媒大亨人前失禁,这种新闻,也应该可以上头条吧?如果把你就这样从这里扔到大街上,就算我不把这些照片寄出去,你也还是会上头条吧?比起这个,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恩怨,好解释多了,你最好赶快去伪造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例,维护你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脸面。”
“你到底……”怎么样才是假装?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我虽然很讨厌心机和算计,但是我也有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的人,为了这个,就算再讨厌的事情,我也会做下去。你的错误在于,你不该用赵思贤来威胁我,不然,如果被你拍到的是我本身的话,我一定会用更温柔的方式。”韩阳认真的说,而却不知道,如果被拍到的是他本身,那面前的人,一定会遭受绝对可以称得上残暴的对待,并且,出手的人,绝对不只一个。
“我本来还想拍更多一些。”韩阳走过去在餐车下面翻了一阵,拉出一只黑色手提箱,在老家伙面前打开,迎着老家伙变得越发惊恐的视线,冷静的笑,“为此还特意看了一些经典的片子,从熟人那里借来一些玩意儿,因为太恶心,所以很多天都吃不下东西,如果知道这么容易搞定,我何苦每天晚上喝那么多酒,又做恶梦呢。”
后面的话那老东西没听到,他早在韩阳从手提箱里翻出手术刀和电击棒的时候,就抽搐着晕了过去。
“啊,啊,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要多拍一些才行,可是……”韩阳看了看老东西积了一滩体液的下身,叹了口气,“一定会恶心的喝更多酒吧,可是,赵思贤崽子,你真是,害死我了!”
K国第二大传媒集团董事长兼执行长失踪了三天,之后就因身体不适住进医院,从此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而由他一手经营起来的传媒集团,在失去了诸多支持后,也渐渐走向衰退,最终被白氏并购,白氏也因此一跃成为K国传媒界幕后居主宰地位的操盘手,白氏老夫人也因此跻身国会议员席位,这都是许久之后的事情。
赵思贤、崔正启、安冉被偷拍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没有人知道的是,那位传媒大亨失踪的当天夜晚,李氏大宅二楼的某间卧房,一个男人缩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及其压抑的低声哭泣。
赵思贤什么都不问,只是安静地将韩阳抱在怀里,亲昵而温柔的,韩阳小声的哭泣,眼泪却汹涌着。
他为了要保护的东西,而为自己带上恶魔的面具,在毁灭的时候毫无温情,背上魔鬼的双翼,可事实上,无论怎样坚韧的面具下面,那颗充满温情而柔软的心,却总无法割舍更换。
所以,在亲手施予了伤害之后,最悲伤的那个,反而是他自己。
就算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那颗太过善于宽容与隐忍的心,还是会因为同情而产生疼痛。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变成魔鬼。
就算承受着心脏割裂的疼,就算背叛灵魂的初衷,也要守护着。
这样的心情,在因为自己做了残忍的事情而不能克制的泪流的同时,变得越发清晰。
所以,思贤,交给我就好,那些事,我来做,所以你,不要变成我梦里的魔……
只要我摘下面具,转身可以看到你温暖的怀,让我放纵流泪,这样就好……
因为我会守护,就算哪一天双手染上鲜血,也会守护下去……
所以思贤,不要,永远不要,变成我梦里那样的魔……
我来走那条回不去的路,你站在那里,等我就好……
我的爱情,终究疯魔……
……
D6:陷阱(下)
娱乐城项目的新闻发布会,空前盛大,如同一阵飓风横扫K国境内,上到主流媒体,下到三流小报,头版头条以各种角度充斥着那几个早就红遍K国的青年才俊的身影,长庚公司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韩阳,李氏执行总裁——赵思贤,白氏董事长兼执行总裁——白啸云,EM董事长兼执行总裁——崔正启,ZK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陈何,比当红明星更惹眼的阵容,各种不同类型的英俊美男,瞬间俘获了K国女性的芳心,完美周到的计划,充足的资金准备,仿佛梦幻的商业阵容组合,令娱乐城项目得到了K国上下的一概支持。
这几个人,成了K国市民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由白氏作为背后推手的媒体舆论引导,开发城东的项目在市民眼中,由最初的绝无可能一夜间变成水到渠成。
李氏、白氏、EM、ZK的股票也纷纷向上飙升,崔正启甚至开玩笑说,长庚公司也准备上市吧,趁现在圈钱,要多少有多少。
娱乐城的项目在四家积极的合作中进行地异常顺利,原本计划用半年完成的事情,一个月就完全搞定,韩阳每天都忙碌异常,心情却格外开朗,从跟着思贤回李氏以来,这一两个月,也许他过得最惬意,尽管那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阴霾在他周围始终未曾散去,但随着长庚和娱乐城项目逐渐步入正轨,他身边突发的意外在逐渐变少。
长庚公司的地址选在距离其它四家公司本部远近相仿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段是赵思贤选的,钱是白啸云和崔正启和出的,其它硬件陈何主动承担,人员则是由四家公司中调拨来的精锐亲信,因为在被派到长庚之前就经过反复叮嘱,所以这些人与韩阳相处的时候非常注意技巧,几个月下来,韩阳也并没有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反而从这些人当中学了很多经验,这对他来说,是相当难得的好事,帮助他在这个曾经一度令他惶恐不安的世界获得一席之地。
五月初夏的某一天,赵思贤在自己的办公室,将一打纸丢进碎纸机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安,直觉拿起电话拨韩阳的手机,果然无法接通,他赶紧交代秘书下面的事,之后一个人开车出去,毫无意外的,在H江边找到韩阳。
看见他出现,韩阳也没什么意外,只淡淡的说,“一年了,原来只是过了一年而已,我还以为都过了十年呢。”
思贤从地上捡起石子,扔向水面,一下两下三下,石子跳出很远,最后却还是毫无悬念的没入江心,就像是他们的宿命,无论怎样挣扎跳跃,跳再远,最后也还是会被命运拉下水面。
一年前的今天,韩阳作为一名武术项目的种子选手,在那时还算作陌生的土地上,被判终身禁赛。
他知道韩阳绝对不肯轻易忘怀这件事,但也有些意外,在如此忙碌而充实的日子,韩阳竟还能将这件事满满的挂在心上。
扔石子玩腻了,思贤挨着韩阳坐下,依旧不说话,默默递过一瓶水,韩阳接了去,不喝,只放在手里把玩。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自己,像个傻瓜。”韩阳向后靠,手臂撑住身体,扬起头,看不甚湛蓝的天,“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上了当呢。”
思贤抬手摸摸韩阳的头,手指揉着他的发,半眯着眼睛看他,仍旧不说话。
“他们说的真没错,这个世界,就是那样,一旦进入就再也退不回去,如果没出那事,我现在该是最清闲的时候,快大学毕业,一定会被保送读研,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天在校园闲晃,跟兄弟们吃吃喝喝,我想,大概是这样吧。”
“……”
“可是,现在让我去想那样的日子,我竟然觉得好不真实,就好像,我从来都没那么生活过,那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冷吗?”思贤脱下外套,披在韩阳身上,因为两人已经变成半个公众人物,所以无法像从前一般在人前肆无忌惮,现在应该把韩阳抱在怀里,他很清楚这一点,可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帮韩阳披衣服的时候,用力捏一下他的肩。
“其实”韩阳拢住衣服,低头就能嗅到满满的思贤的味道,一丝安心的感觉,“其实,我不是还记得,我跑来这里,也不是因为还痛苦,相反,我觉得自己快忘记了,所以,才会特意跑过来,看看同样的风景,也许就能想起一年前的那天那种心脏都好像已经被撕碎的疼痛,那种感觉,现在,还不能忘了。”
与韩阳并排放在一起的手臂一僵,思贤看着水面的眼眸闪过一丝诡谲色彩。
“不想不知不觉就跟着这个世界的步子走,而忘记我们来这里的初衷,思贤”韩阳没有转头看他,却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交叠的手盖在西装下,外人看不清楚,“你要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无论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思贤,不会改变。”
思贤没有回答,沉默许久,才莫名说了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伤口还没长好?”明明握了很久,自己手背的热度却一点都没有传递到韩阳的掌心。不久前韩阳受了枪伤,伤口原本恢复很好,但因为韩阳的任性,在Z酒店与那个令人憎恶的老东西会面时用了太多力气,令伤口重新裂开,之后不得不又住进医院,躺了两个星期。出院后又因为赶着发布会的事情,根本没空休息,最初的几天,是用撑着熬过来的。从韩阳再次入院开始,他就没敢再碰过韩阳,而韩阳的气色,到一个星期前才算是恢复过来。
韩阳笑笑,抽回自己的手,低头看着因为失温而略显出白色的掌心,“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在害怕,就算那种疼痛的感觉不在了,但是受到打击时候的心悸还是在,所以,虽然没有什么理由,可是,总觉得,在这几天周围,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呼……大概最近太累了。”
思贤嗯了一声,“还是多休息吧,长庚的事情有大家在,你也不要太勉强,不是什么都一定要亲力亲为才行的。”
韩阳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自从伤口裂开再度入院,思贤就一直对他不冷不热,那神情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责怪他任性妄为,到更像是——对他的身体失去兴趣,这么想的时候,心口就莫名的疼。
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想从回忆里获取一些安慰,真傻……
突然感觉到思贤凝望的眼神,韩阳赶紧转过头去看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却发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盯着自己身后的什么,原本表情淡然的脸逐渐僵硬,深色的眸子也渐渐凝固起来,韩阳正狐疑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那崽子嘴角一勾,冷笑一声,“你说的不好的事情来了。”
韩阳一个激灵,赶紧回头去看,不由吓了一跳,正想起身,却被思贤一把按住肩膀不给动,那崽子晃荡着站起来,绕过他,一米七几的身型横在他与不速之客之间,因为是背对着,韩阳看不见思贤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冷得要命,像极了梦里遇到的恶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李大少爷怎么有心情来这里?”
站在思贤对面穿着紧身黑西装的人耸耸肩,将帽子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张漂亮干净的脸,“没什么,只是猜到能在这儿找到你们而已。”
思贤拧眉,墨色的眼底浮现出漆黑,“李忆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李忆重新把帽檐压低,挑起下巴指了指他身后,“我跟你没话说,我找韩阳。”
“他跟你更没话说,给我滚!”像个没耐性的孩子,思贤抬手推李忆的肩,却在同时被李忆捉住手腕,反扭到身后,看他一脸急躁的蠢相,李忆忍不住想捉弄他,手腕只要向上一提,那小子一定立刻忍不住疼,丢脸跪下,这么想着的时候,手上就真的用力,还没等动作,自己的手腕反而被人捉住,李忆一惊,才发现自己忘记了韩阳的身手,于是放开思贤,转而面对韩阳。
两个人认真动起手来,拆了几招之后李忆脸色变得难看,一拳虚晃出去,趁着韩阳躲闪的时候,向后连跃几步,在安全距离之外摆摆手,“我不是来打架的。”
“那你是来干……”思贤往前冲,被韩阳扯住胳膊藏在身后,话也咽了一半回去。
“我们车里谈吧,这人多眼杂。”韩阳侧头,指向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
李忆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话,转身往他指向的地方走,韩阳回头轻轻敲思贤的脑袋,“长个子不长记性,你能是他的对手么!在这乖乖等着。”
换作平常,思贤早跳起来反对,而现在,他也只是沈下眉间盯着韩阳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放在他掌心,“给。”
韩阳低头一看,掌心上冰凉的躺着一枚浅金色的球形吊坠,配着同色系的细链子,倒也格外漂亮,“这是什么?”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俊叔前两天给的,说是护身符,我觉得太女气,你留着吧。”
这话说的显然冷淡,韩阳皱皱眉,还是接过那东西,顺从地戴上。
突然想起一年多之前他生日的时候,那崽子守在楼下假扮娃娃头的事情,竟像是一场梦那样不真实。
在这个世界里摸爬滚打,迷失,真的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就算最后他们赢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战役,他们,还能找回最初的彼此吗?那曾经根深蒂固的爱情,是否真的会一成不变呢?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突然变得空旷而悲凉……
“看起来真的像只听话的狗一样,主人说不许过来,就安静坐在那里等。”透过贴了膜的黑色车窗,李忆侧头看坐在河堤上的思贤,嘴角挑起诡异的笑。
“他不是什么狗,我也不是什么主人。”韩阳叹了口气,反复搓着失温的双手。
“哦?”李忆收回视线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韩阳,“你以为你很了解他?”
不停搓动的双手停住,韩阳吸了吸鼻子,被突然这么问,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是在一年之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点头,而现在,他甚至连面对这问题的勇气都没有,“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没事。”李忆摘下帽子放在手中把玩,“死神,啊,莫相,找你有事,但是他现在的身体不方便出来,只能拜托我。”
听到这个名字,韩阳紧张起来,虽然陈何在自己面前发誓不会伤害莫相,但之后,他也的确没有再得到莫相的消息,向陈何问过,得到的答案也不过就是莫相已经回去Lee那里,这么看来,陈何到真的没有说谎,“他怎么样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信任,连我这个跟他一起行动过十几年的人都不肯信任,像恶狼一样警惕和冷漠的家伙,居然会对你产生依赖,你还真不简单。”
“他,怎么样了?”
李忆嘟起唇,“受伤了,因为疏失没完成任务,被Lee修理得很惨,关起来了,大概是烧糊涂了吧,不停跟我唠叨着要来见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难道他也迷上你了?”他能理解那种感觉,久居黑暗中的生命,对光明的向往与畏惧,哪怕只有微弱一点光。
韩阳摇摇头,尽管只有一点点信息,他也能明白莫相的意思,“他担心的那些,都还好,现在最重要的,是他把身体养好,不然,什么都没得做。”
“呵……还真是只有你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啊,无聊!”什么时候连莫相那种家伙也能跟韩阳有这样的默契,这让他又厌恶又烦躁,又……羡慕,“我会转告他的,不过,你最近也多少小心些吧,有人想要你的命,如果不是俊拿自己的命威胁Lee,你大概早就被拆散扔下H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