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也不敢妄动,因而儒秀这几日落得轻鬆,倒是柳逸尊的功劳!
逸尊低头一看,不捨的说:“小倩还梦游吗?”
“没有呀。”
“那……怎的没穿鞋袜?”
儒秀当日被逼迫扮女装时,就是不能接受穿绣花鞋,索性就都不穿。见逸尊问起,轻声的说:“我出来的急了,忘了
穿……”
逸尊把他抱入怀中,在石上坐下。这一动作,却有纸片从他袖中掉落。逸尊忙去抢,儒秀早已拾去,逸尊面红耳赤的
,却不敢用强。
儒秀看他脸红的猪肝似的,忍不住笑出声来,敢情……这是那洛神赋的情诗麽?也不知字写得如何了?也就调皮的打
了开来。
只见一张纸上只写了大大的【倩】字,字用两颗心型圈起来,看了几张都是如此;儒秀冰雪聪明怎会不懂?这两个快
黏在一起的心型,代表心心相映,而中间单一个倩字,分明就是心裡只有小倩了!没料到这一位柳大爷,如此这般的
浪漫!
逸尊只窘的无地自容,“我……我不会写什麽字!小倩见笑了!”
见他直认大字不识几个,如此坦然,又是如此的柔情,儒秀不自觉的就把手攀上他的颈项,小脸微微仰起,逸尊低下
头去,温柔疼惜的吻了他……
把佳人怜爱的搂紧,逸尊在怀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张符。
见他又要送自己符,真把儒秀笑到花枝乱颤,心裡想著,“每回见面就蒐集一张,难道集满多少另有大奖不成?”忍
不住笑到不行。
逸尊也腼然的笑著,“小倩,这是我师父送我的移行换位召唤大挪移符,非同小可!我已在上面写上我的名字,日后
如果你遇上危难,只须念咒,再远我也可以应咒现身!”
儒秀听的十分神奇有趣,伸手接过。逸尊教他唸咒:“翁 呢 呗 吽 召君至 急急如律令!”
儒秀念的熟了,把符收入怀中。逸尊问著:“日后……我要如何再见你?”
儒秀想想,“你如果见到这槐树枝叶上绑有小布条,那一夜……我就会现身……”
逸尊脱口而出:“用水蓝色的布条!”
儒秀愣一下,马上就知道了原因。“他还真当我是洛水女神啊,我当真这麽美吗?”忍不住用手掩著嘴儿笑了出来。
“吗呀,非得这样秀气巴拉的!不能痛快的大笑,实在是受罪啊!”
才刚想著,这手儿呢很快就被捉住,那嘴儿呢也马上被温柔的堵住了……
第七回
凉玉在书房百无聊赖的,手伤早就好了,心裡只想著儒秀,自己害他被大哥骂了,著实的愧疚;这大哥一直好脾气的
啊,就因为儒秀是半妖,所以对他特别凶?心裡又不免想著:“大哥生气这麽怕人,儒秀生气却是这麽动人!”
快闷坏了,遂向家裡说一声,到街上去转转。
凉玉信步走到西街,竟突然看到儒秀背影!大喜过望的追上去喊他:“儒秀,你可是专程来寻我?来看我的?”
儒秀回头对他笑一笑,“凉玉,我今天另有要事,改天再找你玩!”快步而去。
“我帮得上忙吗?我陪你啊,等等我!”凉玉追过去,只一个转角,就不见儒秀的身影,不免闷闷不乐!
再无兴致的东晃西晃,凉玉来到沉家大宅。
沉家也算大富之家,今日开了大门,人声鼎沸的,几乎挤到水洩不通,凉玉小孩心性,也跟著挤进去凑热闹。
原来是沉家大小姐以画会友的盛会!沉家大小姐是镇上出名的大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目前大厅之上,可说才子齐聚,各显身手。一方面逞才气,一方面自然是为了一赌美人芳容。更有不少围观的,看画
看人兼而有之,好不热闹!
凉玉看那沉小姐,也是一愣,世上真有如此美丽脱俗的女子,不免拿来和儒秀比较,暗自想著:“这沉小姐美是美到
极点,可还是儒秀好看,哪裡还有比儒秀更美的人呢?”
再去看画,凉玉笑嘻嘻的想著:“画画啊?不知大哥这画符高手可画得了好画?”
一张张看过去,无不是丹青妙手,极尽描绘之能事。
有些人连衣角皱摺,鬓髮眼眉,都描得栩栩如生;甚至有人用上各色颜料,渲染得美人更是豔丽出色。
突然看到一张水墨画,只淡淡几笔勾勒写意,也不工笔,那衣裙恍若有风吹动,那容颜对著人似笑非笑,恍若美人一
弯身就要从纸上走下来一般,风姿嫣然!
凉玉大为讚叹,抬头看看却是何人所画,这一看心中大喜,“是碧东,果然是竹子风雅!”连忙找儒秀,儒秀这就笑
吟吟的好好的站立一旁。
凉玉忙过去拉著他的手,“儒秀,你在这儿。”
儒秀也很高兴,“凉玉你也来了,你看碧东这画之雅的!”
凉玉点著头,想著方才巧遇一次,儒秀说有要事,八成是指这件事了,但为何不邀约同行呢?
看著此刻他脸上可爱的小梨涡,总觉得哪裡不对劲?但是能再见儒秀就太高兴了,也就没有问出口。
凉玉这一句没问到儒秀,日后倒是害儒秀吃足了苦头!
只见碧东忽然把画一收,起身就要走人。
那沉小姐早已留意著他,见他把自己画得如此动人,画风高洁,才气横溢,人品又是如许俊雅潇洒,一颗芳心早已情
丝暗繫。
见他突然要走,忙轻启樱唇问著:“公子诚乃知音之人,为何仓卒离席?”
碧东淡淡一笑:“画得不肖,却让小姐见笑了。”
凉玉仔细一想,也确是不像!虽然寥寥几笔妙成沉小姐衣粧,但那神态那风姿,分明画的是儒秀!心中一动,倒是吃
醋了,“这碧东难道跟我一样,心裡只有儒秀?”
只见碧东袍袖一挥,飘然而去,沉小姐心醉神迷,泪眼朦胧。
凉玉和儒秀随后而去.碧东对儒秀说:“我有一位多年的知交挚友,远从金陵迁来此处,姓陶人偁三郎,我今日本是
想带你同往,但有凉玉小友在,实不方便!改日我再带你过去,陶某种的菊花,都是极品珍品,寻常人难得一见呢。
”
“他可也是我辈中人?”见碧东含笑点头,儒秀也猜到那陶某必定是个菊花精了。
“你和凉玉一起,要自己诸多小心……”碧东殷殷吩咐,实是不愿儒秀离开身边,总觉独心意浮躁,怕有祸事发生。
“碧东,你且自去和好友赏菊喝酒,我就在大街之上,哪会有事?竟管放心!”
眼见碧东那情意殷切的关怀,依依不捨的分开,咱们凉玉少爷可非常的不开心!
碧东高大帅气,功力高强,人品风雅,自己一比之下,只显得孩子气的无能!凉玉越想越是心裡酸到不行!
突然脸色一变挡在亦儒前面,“我也可以保护你!”
儒秀还以为发生什麽危险,抬头看去,却原来是柳逸尊大步而来,不禁苦笑!
逸尊见到了他,果真摆出一副脸色!
儒秀还真不知如何面对逸尊,他明明对小倩如此怜爱如此亲热,单单对儒秀却是冷冰冰又凶巴巴!
还是呐呐的喊了一声:“柳大哥!”
眼看儒秀委屈的低下头,逸尊心头一紧!不明白自己为何常在他面前失控?
凉玉的手伤,事后也感到未免小题大做!每回见了他,不是打就是骂,人家也没真正做错什麽!
不知怎的,心生疼惜,口中淡淡的说:“儒秀的功夫我看也不怎麽样……”儒秀不服气的一抬头,看到逸尊嘴角竟…
…带著笑意?慌得他忙又低下头。
逸尊的笑意不自觉更深了,接著往下说:“你们两个这几日在街上玩,也要特别当心!西村有妖魅出没,已然伤了两
条人命,皆是剖肚剜心生食内脏!我这几日搜遍西村不获,只怕那厮已逃窜入我们镇上,埋伏躲藏,伺机而动!儒秀
,遇到此魅,切勿逞强!听明白吗?”
儒秀听他竟是连自己也一併关心进去,心中雀跃,也就对他灿然一笑!
哪知逸尊眉头一皱,别开脸去!
虽然得他如此忽冷忽热的对待,但这可也是他头一回对著小倩之外的[儒秀]关怀备至呢,儒秀心裡也够开心了!
逸尊原是想好好的对待儒秀,就当对凉玉一般的疼爱。偏偏他这一笑,就是惹他心烦!
自己莫名所以的心绪,原是怪他不得,倒显得自己反覆无常气量狭小呢,想来儒秀十分的无辜。
也就转过身来,望他一眼。儒秀见逸尊望过来,也就盈盈一笑。
那个笑啊,即是百鍊钢也要变成绕指柔!逸尊心中一盪,不自觉呆住了!
凉玉呢本来高高兴兴的,看著逸尊不再欺负儒秀,可越看这个苗头就越不对!等见到逸尊竟看人看到呆掉,呆到嘴巴
微微张开都忘了闭上!
凉玉气急败坏的想著:“糟了遭了!大势不妙!莫非连大哥也要跟我抢?唉呀,我这是强敌环伺,四面楚歌啊!”
忙拉著儒秀就走,“我带你去街尾,有好有趣的事给你看!”
儒秀回头一看,柳逸尊还是那个呆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唉,再一笑,又不知害人家要呆到什麽时候?
凉玉拉著儒秀来到镇上的街尾,直往老槐树走去!
儒秀不禁有些彆扭脸红,这老槐树……可是小倩和逸尊的约会圣地啊!
远远即瞥见树枝繫有一小小水蓝布条,儒秀抢先过去,把布条攫在手中。
看凉玉没留意,这就偷偷打开一看,只见布条上果然是柳爷的字迹,写著一个【不】字!儒秀心中瞭然,必是逸尊担
心妖魅出没危及小倩,遂留言小倩莫要出来相会了。
凉玉走到槐树下,得意洋洋的说:“给你介绍槐安国!”
“什麽呀?”
“你看这老树粗根盘据的巨石之下,是不是有个洞深入进去?仔细瞧清楚了!”
两个小家伙都趴在地上,儒秀说:“有啊,我看到了,有何出奇之处?”
“那洞裡可是整个槐安国呢,那跑来跑去的都是蚂蚁小妖精。你看那两个小沙堆微微隆起处,就是城门了,再过去有
一平整的较高泥台,那是点阅士兵的教尉场,而那用细树根围起的,就是打猎的围场!啊,儒秀,现在这两排整齐的
蚂蚁群呢,就是仪队阵仗,最后被簇拥著的就是公主了!”
儒秀边听解释边看,果然有模有样,看得趣味盎然津津有味。
“咦?公主旁边的驸马爷居然是……”凉玉轻呼出声:“居然有凡人进入幻化境地,此乃奇缘?他不自知已化身为蚁
,只当看到的繁华似锦,如花美眷都是真的!唉,难免匆匆一场槐安梦啊!”
两个小的看得兴高采烈,再到处逛逛,好不快活!凉玉又想著:“就我和儒秀年纪相当,看来最得他欢心的该是非我
莫属!”
才刚刚得意时,儒秀竟要去寻碧东了。
凉玉拉著他央求说:“我也一块去嘛,我又不介意你的朋友是妖!”
儒秀微微一笑,“你不介意,可人家介意啊,那毕竟是碧东的朋友,想来定是不乐意真身在外人眼中现形的。”
凉玉要儒秀答应明日再来玩,这才肯放人。
凉玉走在回家路上,突然再见到儒秀,正想喊他,只见他急急闪入了一家后门。
“奇怪?这一家明明是姓王的读书人,怎麽会是姓陶?儒秀有事瞒我?”不免伤心而回。
第八回
却说儒秀沿著大东细心留下的竹叶,来到一大户之家,倒是一大奇观,只见旧屋连绵著新屋,应是两家,却合成一宅
,分不出南苑北院两宅之界了。
旁边小门打开,儒秀自行走了进去。
只见碧东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小亭裡,似乎专心一意的在写字。
儒秀也就不吵他,静静走在他身后,碧东沉醉在自己的思念当中,竟似未察觉儒秀到来。
儒秀探头看去,只见碧东正在沉小姐的画像上,题写著诗句,写出一手瘦金体的好字。但见苍劲落拓中,别有温柔秀
逸,或是笔随心转,这正是此刻碧东的心情写照?
只见画上题著:【梦后楼台高锁,酒醒时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再来
才写个人部就顿住,竟似痴了,这一笔竟是如此难以自抑的情致缠绵。
“碧东……”儒秀一出声,碧东似大吃一惊,一笔点在那个未完成的字上!
“对不住啊,我……我毁了你的字画了!”
原是有些不自在的碧东,见儒秀一脸闯祸的著急歉疚,却是不忍,碧东是一丝丝委屈都不捨得给儒秀受的。于是笑著
说:“这样好!这样日后若有人瞧见这画,也不会知道人家的名字!”说完,继续写上【小……初见,两重心雁字罗
衣,琵琶弦上诉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儒秀看这意境,难道和沉小姐还是旧识不成?且大有昔时两情相悦,而今不免成追忆的怅然?又不便询问碧东。
碧东淡淡的说:“小雪狐别想坏了你聪明的小脑袋!我既不认识沉小姐,这画之中人亦非她,我怀想的……确是故人
!”
儒秀也以为是其他花精树妖之类的故友,也就不多问。
“碧东,你的朋友陶公子呢?”
碧东哈哈一笑,“诺,旁边这一株不就是了?”
只见小亭旁边的菊花园,单有一株不种在洼地上,就杵在石凳之旁,枝叶软垂,倒像人喝醉了酒一般!
儒秀笑著走近一看,这菊花约莫等人同高,身上纍纍开著数十朵拳头大小的花,且朵朵散发出浓浓酒味。
儒秀笑著说:“碧东的朋友,果然也是奇人雅士!”
“陶某的姊姊黄英,嫁给此家寻常之人马先生,这人妖之恋,也能修成正果,也能这般恩爱!”碧东温柔深情的眼神
有意无意的飘过儒秀。
碧东把那颗醉菊连根拔起,覆上衣服,“陶兄好睡,改日再聚!”牵著儒秀的手走了!
这几日,柳逸尊在镇上日夜巡视,那妖魅甚是忌惮于他,也好好躲藏,不露踪迹!
倒是儒秀,因著逸尊对他总算和颜悦色,也就乐得天天来找凉玉。要不呆在狐窝,不是挨尽白眼,还得小心被抓被咬
,倒是溜出来消遥快活些!
前两日到颜府,逸尊劈头就对他说:“把两手伸出来!”
儒秀吃了一惊,暗想我又惹恼他了吗?虽然有些不安,还是乖乖的伸出手来。
逸尊一把捉住,拉高衣袖,仔细瞧清楚了,淡淡的说:“没事,很好!”
儒秀这才明白,逸尊还记挂他曾被咬伤的事呢,笑著说:“吓我好大一跳,以为大哥要罚我什麽?”
“我要罚你,你还这麽乖巧?不敢躲啊?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竟是这等凶恶蛮不讲理之人!”
儒秀笑著说:“我知道大哥疼我!”
逸尊哼了一声:“就是嘴甜!”心裡可想著,儒秀的笑也很甜……和儒秀相处倒真是越来越是自在了!
逸尊此刻站在街角,心中想的,全是儒秀,儒秀的单纯可爱,儒秀的顽皮爱笑,儒秀的各种笑声,儒秀的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