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御风嘴角一弯,似乎真的有在想,走了几步路后,对管晏阳说,“暂时不太想了。”
管晏阳稍觉得有些安慰。
徒御风又道,“想这个太伤脑,不过有机会,还是会把你甩掉的。”说着又笑笑,“你说,狗皮膏药也不能粘着一辈
子吧?”
看着徒御风的背影,管晏阳只觉得心口闷,“那你就努力甩甩看。”
“一定。”徒御风笑着应声,继续看着前方的路,不曾回头。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管晏阳就堵在了徒御风客房的门口,准备逮个正着。
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出来,直到客栈的小二推开房门,去里头放了两盘子早点,也没见到徒御风的身影。
管晏阳纳闷,便拦了客栈小二问,“里头的人呢?”
小二瞧瞧管晏阳,笑笑道,“里面的客官还在睡呢,昨儿他说过给他拿早点,我便拿进去了。”
管晏阳听后一愣,又问了一遍,“还在睡?”
“没错,我进去看到他还躺在床上呢。”小二说完,便下了楼,忙其他事去了。
留管晏阳一个人在那头皱着眉毛思考。
按理,学武之人,早起练功是一件挺重要的事,这徒御风怎么还在睡?
有些不相信,也有些怕徒御风突然就不告而别,管晏阳推开了那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进了客房,他果然看到床上拱起了个小山丘。凑地近一些,就能看到徒御风的后脑勺。
他盯着那后脑勺看啊看,忍不住去戳了戳那软软的被子,小声抱怨,“真的在睡呢?”
没想到一戳之后,徒御风突然翻了个身,就这么脸朝着管晏阳,只是依然闭着眼睛。
管晏阳吓了一大跳,缓了好一会神才镇定,只觉地心脏做贼心虚地咚咚咚直跳。他舒了口气,反正也没事做,就盯着
徒御风打量。
徒御风的睡脸很好看,比起平时懒散的样子多了分惬意,像是睡得无比舒服,让管晏阳跟着觉得有些放松。
他看得入神,想着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怎么就能这么不勤奋呢?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气归气,却又觉得徒御风
本就该这样。
他还记得十年前,如今的三天前,白衣的徒御风挥剑横扫,飘然落地,挑剑上勾,回转直落,一招一式淋漓尽致,让
人移不开眼。
正回忆着往事,眯着眼笑,管晏阳突然察觉到一双视线。他猛地朝后退了退,蹲着的姿势让他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在
了地上,样子甚是窘迫。
管晏阳两手撑着地,抬头望着睁开眼的徒御风,“你……你怎么醒了!”
徒御风看着管晏阳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习武之人,要是被别人靠近盯了那么久都不醒,不就太危险了?”
他从被子里伸出了条手臂撑起了身,半躺着问管晏阳,“你在我房里做什么?”语气透着股警示。
“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醒。”管晏阳调整了下姿势,坐在了地上,搓了搓手,“你看,我是要当你跟班。”
徒御风嘴角一弯,倒是被逗笑了,“你真的是当跟班呢?我怎么决定,倒像是情人做的事,盯我都盯到房里来了。”
管晏阳红了脸,嘴巴却是顶回去,“其实情人和跟班两个活都差不多,都得盯紧着你,免得你突然不见了。”
“唉。”徒御风假装叹惋地摇了摇头,“还真是块狗屁膏药了。”说完也不介意房间里多了个人,顾自起身换衣。
徒御风不介意,不代表管晏阳不介意。管晏阳将头扭到一边,仍觉得不自在,便起头道,“话说,你怎么都不早起练
武?”
“练武?”徒御风披了件外衣,回过头来对管晏阳灿烂一笑,“我便是不练武,也强过那些练武的。就好比你这书呆
子,练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打一套基本的拳法。”
管晏阳没想到自己起的话头,竟是自讨没趣,呆坐了会后才想到张牙舞爪,“你!……你说什么呢!……”
管晏阳气呼呼地站起来,还没等话接下去,徒御风就回过身,低眸笑道,“膏药,你要不要跟着去吃早饭?”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管晏阳愣了愣,“恩?”了声。
徒御风指了指桌子上的早点说,“早点冷了,我要出去吃,你来不来?”说着拍拍已经穿好的衣服,一副准备就绪的
样子。
管晏阳看了看冷掉的早点,忽地想起自己一直在等徒御风,也还没吃东西,肚中一阵抗议。
也不记着刚才的对话,他讪笑着问,“你做东?”
徒御风挑挑眉,道了一声,“自然。”
有白吃的饭,白吃的菜,管晏阳一下子把其他事情都放到了一边,跟到了徒御风身后,样子谦逊,像足了跟班,小声
催促,“那就走吧。”
徒御风看了看管晏阳的样子,嗤笑了下,摇了摇头,大步一跨,走得潇洒,配合着有大哥的样子。
管晏阳隐约想起十年后的来福酒楼,徒御风,也是这个样。
等两人吃完了饭,也不知徒御风在苏州是要做些什么,只是在城里到处溜达,从东大门走到西大门,再从西大门走去
卢府前头绕一圈。
总之,没有目的地。
管晏阳也不计较这些,反正当跟班的,不需要动脑子,只要两条腿好好地跟着就行,于是徒御风往哪绕,他也就往哪
绕。
就这么绕了一天,两人无所收货地回了客栈。
吃晚饭的时候,徒御风问管晏阳,“你跟了一天,可厌烦了?”
正在扒饭的管晏阳,从饭菜堆里抬起头,咽下了口中的吃食,简短地答,“没烦。”
徒御风喝了口酒,“可我有些烦了。”
“唔。”管晏阳听了,想了想自己小时候在苏州住的经历,说,“你若是烦了,倒是有几个地方挺好玩能去看看。”
“什么地方?”徒御风挑眉问道。
管晏阳挠了挠脑袋说,“有条小街,杂耍特别多,明天我带你去瞧瞧?”
徒御风喝了口酒,随意地说了句,“你对苏州倒是挺熟。”
管晏阳也没在意,只接着扒饭。
隔天,管晏阳洗漱过后便去了徒御风的房,也不知是不是他来的还是太早,徒御风刚睁眼时脸色颇为不善,直等到早
饭过后,两人到了街头才略见好转。
这一日由管晏阳领路,让他有了些干劲,“这条街都是商铺,再过两条路,大概就是有杂耍的地方了。”他凭着儿时
的记忆解说着,倒也没出什么错。
徒御风有了个向导,也乐得慢悠悠地逛,享受清闲。
到了那条街,一边是舞龙的,一边是玩顶盘子的,一边又是胸口碎大石的,周围围着的人群不算多也不算少,正巧一
圈,只一个地方人特别多一些。徒御风觉得好奇,便叫住了管晏阳,要他一起去看,走进了才知道里头正在表演射飞
刀。
这射飞刀,在习武之人的眼里,其实算不上什么,在徒御风眼里,更只是雕虫小技。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徒御风不解。
管晏阳看着那表演射飞镖的壮汉,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看这个,“你会武功,自然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可是一般的
人都会觉得稀奇,看着刺激。”
徒御风朝管晏阳看了一眼,“看你的样子,你似乎也看着不觉得稀奇?”
管晏阳听了,回忆起这两天徒御风总说自己是书呆子,不由有些赌气,“我自然不稀奇,我也懂些武功。”
徒御风听后大笑,一点打算相信的意思都没有,“走吧,这个没什么看头。”说着一拂袖,自己先朝人群后方走去。
管晏阳气鼓着脸,跟在后头,艰难地往前挤。
两人挤出了这个丢飞刀的圈,却不知一旁也有个同样表演飞刀的。
管晏阳正走着,突然听到后头一阵喧闹。
“小心!……”遥遥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再回头的时候,管晏阳就只看到一柄飞刀,离他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被人牢牢夹在指缝中。
管晏阳呆愣了一会,才将视线往旁一侧,徒御风的脸也正在他脸侧。
徒御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调侃地道,“你刚不是还说你懂些武功?怎么不接柄飞刀我瞧瞧?”说完,轻巧地将两指
一松,“啪”地一声飞刀落地。
再回神,人已经轻松地一甩衣袖,再度转身向前。
管晏阳盯着徒御风的背影看了会,只觉得到现在心还在砰砰跳。全然没有像徒御风那样,救人如饮酒,酒尽杯停,事
过便止,不留情愫。
他跟着快步走上去,声音低而颤,“你算是又救了我一次?”
徒御风没回头,也看不出表情。管晏阳听到他的声音舒朗随意,“我虽不记得我有救过你,可瞧你刚才那样子,似乎
救过一次也不是不可能。”语气里有些调笑的意味。
管晏阳心底起伏,不答话。
徒御风没听到回应,略偏过头笑着说,“你既然说要当跟班,那么就给我领领路,逛逛这苏州城好了,不然我也烦得
慌。”
“好。”管晏阳点了点头,几步小跑走到了前面,“去那头,有演戏的。”
第九章
管晏阳陪着徒御风游了几日苏州城,他甚是不解,徒御风呆在这是为了何事。于是在某一日午饭之时,他顺理成章地
问出口。
“你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管晏阳边咀嚼着青菜,边问出口。
徒御风饮了口酒,神色清淡,只是不回话。
管晏阳在那头等了好久,没听到答案,便又问了声,“你是在等什么吗?”
徒御风放下酒杯夹了口菜,抬头看了看管晏阳一副求知的表情,只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管晏阳再迟钝,也知道徒御风是不想告诉他。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继续吃他的饭。
与徒御风同进同出这么多天,虽然表面上看着热热闹闹,其实管晏阳是知道的,徒御风并不信任他。
想想也清楚,若是突然有个人冒出来站在管晏阳面前说,“要当跟班,要当情人。”管晏阳自己都不会信。
只是他仍觉得心里有些个不好受,徒御风要是不信自己,指不准哪一天事情一完了,便悄无声息地走人。
而有个人恰恰相反,巴不得徒御风快点走掉,这个人就是卢飞。
卢飞这些日子常会过来闹,大多是这么几句,“徒御风,你还要在苏州呆到什么时候?”
起先徒御风还会回答他两句,后来厌烦了,看都不看,直接走人,气得卢飞在后头跺着脚骂人。
徒御风像是没听见,管晏阳也只低着头跟着走,少去一番尴尬。
这日,卢飞与徒御风在路上碰了个正着,还没等卢飞开口,徒御风就转过一个方向,走向了一个小巷子。
管晏阳机敏地跟着,只是走着走着,他觉得这个巷子有些不对头了。
这巷子里头,有着一股香味,脂粉香。
若管晏阳没想错,再在前头转个弯,就到了秦楼楚馆的那片地方。
管晏阳有些尴尬地凑近徒御风,拉了拉他的衣角,“呐,不能再往前头走了……前头是……”
徒御风停下脚步回过头,笑微微地问,“前头怎么不能去了?”
管晏阳小声嘟哝,“前头是青楼。”
没想到听到这话,徒御风倒是一笑,笑得开怀,“青楼吗?”
“青楼倒是个好地方。”徒御风如是说道。
管晏阳脸一红,“那算什么好地方……”
“我觉得是个好地方。”徒御风嘴角一勾,看着管晏阳的脸,又戏笑道,“你不要我去?”
管晏阳抿着嘴,不说话,他只是自己不喜欢那个地方。
“呐,你若是我情人呢,我倒是不会去的。”徒御风调侃着,“可如今你是我跟班,我现在要过去,你还跟不跟?”
管晏阳皱着眉,心里纠结了一会,盯着徒御风道,“跟,当然跟。”
虽然那地方他不喜欢,他跟去不做什么应该就好了……管晏阳轻巧地考虑着。
徒御风逗完了人,心情舒畅地朝前头一家名叫“醉归阁”的地方走去,他遥遥一指,道,“那我们就去那家。”
说这话时候,醉归阁的二楼正有几个女子站在窗边朝下头张望微笑。其中一个样子姣好,正是徒御风喜欢的那类。
跟着徒御风走进了醉归阁的大门。
老鸨是个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来的客不小,忙忙迎了上来问,“两位客官,面生的紧,可已看中了哪个姑娘?”
徒御风驾轻就熟地朝老鸨招了招手,将人招呼到了身旁,凑在了她耳边说了几句,老鸨就一脸明朗地道,“成成成,
两位先上楼。”
管晏阳看着老鸨的手在自己身上拍了拍,推着自己上楼,颇是不自在,不自觉朝徒御风身旁靠了靠。
徒御风瞧着他的样子,笑话道,“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来过这地方。”
管晏阳撇撇嘴,“你才是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来了。”
“唔,我的确不是第一次来。”徒御风眯着眼笑道,“我是熟门熟路。”
管晏阳听了眼睛眨巴了下,张了张嘴,只道了声,“色鬼。”
老鸨带他们来到了一间包厢,包厢里头已经站着不少姑娘,管晏阳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徒御风盯着十个姑娘看了会,最后留下了两个,一个就是刚才在窗台的,另一个虽然脸生,但是样子也很好看。
老鸨看了看那个刚才站窗台的姑娘,又看了看徒御风,对他介绍道,“爷你真是好眼力,秋岫可是我们这的红牌。”
徒御风此时已经美女在怀,他接过秋岫递过来的酒,笑道,“那是自然。”随后也不急着与她们谈笑,而是转头看向
管晏阳。
“小跟班,你要哪个?”
管晏阳憋着嘴,瞪了下徒御风,“跟班,也要吗?”
“当然要,我的跟班嘛,待遇自然高一点。”徒御风笑嘻嘻地逼迫,“你不必害臊。”
管晏阳磨着牙,最后只磨出了三个字,“我随便。”
既然是随便,徒御风就自说自话给他点了两个姑娘,也一左一右。
老鸨是乐意地走了,徒御风也是乐意地听小曲,喝小酒了。
也只有管晏阳闷得紧,两个姑娘围着他,不是左捏一下,就是右摸一下,搞得他一会痒痒,一会又起鸡皮疙瘩。
明明前头一桌子好菜也不让他好好吃,只给喂着吃,那两个姑娘又是细致的人,夹起来都是一小口的,吃也吃得管晏
阳无比郁闷。
他在脑子里愤愤地想,这青楼还真不是个好地方。
可是这个他念头里,不太好的地方,却多的是人喜欢去,其中也包括徒御风。
这日之后,徒御风倒是三天两头去青楼打转。
管晏阳在头两天表示出了他的不满,只得来徒御风一句,“你真的喜欢男人呢?瞧你怕的。”
这一句话就塞地他哑口无言。
无奈,他也就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跟。若是不跟着,管晏阳倒也是真的怕徒御风突然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