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着又熄了。

忽然一双手靠了过来，挡住四面八风袭来的冷风，打火机终于争了回气，着了。

肖衡欲言又止，惴惴不安的样子乔羽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

“放心吧，我不要谁也不能不要你，”揉乱小王八蛋的头发，乔羽的大手把他揽进怀里，

“就是我能不要，这颗心也不答应啊，你个妖精从小就招人，好不容易让我给逮着了，还能再丢你一次？”

“乔羽......”

“嗯？”

“我觉得我特幸运，”肖衡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可不是么，这世上还能再挑出个比我对你还好的？”

大雨在乔羽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停了，老乔得瑟的一指头顶，“瞧瞧，老天爷都同意我这话，”

噼啪一个炸雷划破夜空，惊得乔羽抖了一下，肖衡撇过头笑。

后半夜乔羽爸又打电话骚扰，乔羽烦到不行，抓起手机扔出去，电池盖啪的一下弹了出来。

乔羽不知道，那是他爸的求救电话，老头夜里喝高了，心绞痛的毛病犯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谁知这不孝子只顾

温柔乡，最后才挣扎着拨通120。

等到第二天乔羽和肖衡赶到医院，老头肺都快气炸了，抄起桌上二胖送来的水果照乔羽的脸砸去，一边抚着胸口咳嗽

，

“滚！你个王八羔子，老子白养你了！”

二胖见势不妙，趁机开溜，“叔叔我明儿再来看你哈，和乔羽有话好好说，别动怒，”

乔羽想踢死丫的，每回有事儿就数他溜得最快，瞪着二胖从眼皮底下出去，乔羽回头看了看肖衡，话还没开口，小王

八蛋已经乖乖退出门去，小声说，“我在外边儿等你，”

深深吸了口气，乔羽走到他爸旁边，老头还要揍他，乔羽普通一下跪地上，

“爸，我求你了，别恨肖衡了成么......你怎么打我都行，我不还手，让你打，”

乔羽爸狠狠看着儿子，半晌才把手收回去，捂着胸口靠枕头上，撇过头去，叹了口气，

“随你吧，如今我也管不了你，爱和谁交朋友是你的事儿，”

乔羽想抱着他爹哭，可算解了！谁知老头冒出一句，“下次回家把女朋友带来我看看，年纪不小了，我在你这么大的

时候早和你妈结婚了，”

又给绕回去了......

乔羽沉默半晌，老头见他不搭腔，扭头问，“听没听见啊，上次回家不说你交女朋友了么？怎么，人家看不上你？嫌

弃咱家了？”

“没有......”

“乔羽？你怎么回事儿，有话要说？还是怕带回家来老爸给你丢人，放心吧儿子，我正打算把咱家重新刷刷漆，家具

什么的也换了，虽说小了点儿，包管跟新的一样，我再置换几套衣裳，你爸我好好一拾掇还是不错的，”

“爸，”乔羽咬紧嘴唇，上前抓住他爸的手，“我没女朋友，”

他看见老头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着说，“分了啊？没事儿，咱儿子有的是姑娘喜欢，等你明年毕业好好找个工

作，还愁找不到么？”

“我有喜欢的人......”大火烤着后背似的，乔羽衣裳都快湿透了，在后半句话刚要脱口的瞬间，肖衡忽然闯了进来

，

“乔羽别说！”

这回换乔羽爸迷惑，看着眼前的俩人摸不着头脑，使劲一拍儿子脑袋，“你喜欢谁啊！至于这么藏着掖着么，”

乔羽没理肖衡，反正他是铁了心了，早死晚死都得死，全招了吧！

“爸，我喜欢肖衡，”

空气凝固，燥热不堪，乔羽爸忽然笑起来，呼撸他头毛，“你爸病了还逗呢，这小兔崽子，”

“我没逗你，我喜欢肖衡，就是那种喜欢！过一辈子的喜欢！”

“他是男的，”乔羽爸哑着嗓子，微微颤抖，气惨了那种，悲痛欲绝。

“......我知道我知道，男的我也喜欢，就是猫猫狗狗我也认了，爸，你成全我吧，”

“滚出去，”

“爸......”

“滚！！！”抄起一旁的玻璃杯，不偏不倚砸乔羽头上，傻老帽也不知道躲，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肖衡吓呆了，

赶紧跑过去替他擦，不擦不要紧，这么近距离俩人还你侬我侬，乔羽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又要下黑手，乔羽使

劲推开肖衡，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叔叔，你别打他，”肖衡也跟着跪地上，乔羽他爸精疲力尽，最后狠狠甩了儿子两巴掌，指着门吼，

“滚出去！你俩都滚！别他妈招我眼烦！！！”

第二十九章

“比预期结果好得多，”二胖腿一抬，朝他媳妇儿使眼色，女人贤惠的退厨房里削水果去了。

“起码老爷子没把你腿给卸了，”

“你能说点儿正经的么？！”乔羽捂着脑门，肖衡正给他上药，痛得嘶嘶吸气，

二胖盯着他俩看了半天，最后叹口气，“你们怎么就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我琢磨这么多年也没琢磨明白，”

“滚蛋！”要不是心烦意乱，实在没别的辙，乔羽也不会带肖衡躲这儿来。

“乔羽，要不我先回去吧，你留在这儿等你爸病好再走，学校的假我给你请，”许久不作声的肖衡忽然开口，讪白脸

上勉强撑起一抹笑，

乔羽懊恼的捂着脸，胡乱抹了一通，抬起头，“没事儿，我留着也招他不待见，估计走了他还能宽点儿心，”

“二胖，我爸就麻烦你多照料了，”

二胖没说话，拍拍乔羽的肩，眼里又是同情，又是佩服。

午饭在二胖家吃的，红烧肉，清炒豌豆，二胖老婆手艺不错，乔羽看着桌上的菜揶揄肖衡，

“我媳妇儿啥时候能做顿饭给我吃哟，”

“你媳妇儿都让你供成活祖宗了，还伺候你？！”二胖嚼着凉拌黄瓜哈哈笑，让他老婆一个白眼噎了回去，

“你俩就俗吧，肖衡白白净净的能下厨房？乔羽你可别欺负人家，”二胖老婆对肖衡打第一眼就有好感，相比那俩俗

不可耐的老爷们，肖衡可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我欺负他？！”乔羽咬着筷子瞅小王八蛋，还在那儿偷乐呢，整个一披着羊皮的狼。

“媳妇儿，我跟你说，当年啊，咱们老乔差点儿没让肖衡玩死，真的真的，”二胖大嘴巴一开，吧嗒吧嗒乱喷，把乔

羽从小到大那些个破事数落个遍，酒过三巡，扯着肖衡肩膀说，

“你可别再给乔羽下套了，他打小就把你当神仙似的瞻仰，你是如来佛，丫的就是那孙猴儿，这辈子都跳不出去喽，

”

肖衡默默吃饭，不时看看老乔，那厮耳根都红透了，凑过去说，“你就那么喜欢我呀？”

“......谁谁谁，谁喜欢你了！”乔羽端着碗跳脚，蹦阳台上深呼吸。

那年夏天，来不及刹车的感情在混乱中凝固，不敢说出口的话，其实谁都知道。

我们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挥霍，我们携手便是无敌，会把所有困难打倒。

大四伊始，乔羽因为早早辞了班长的职务，学校里的事儿也少了，开始成天四处游荡找工作。

肖衡也没闲着，成绩比起从前虽谈不上佼佼者，可一副乖巧模样，到哪儿都能让人放心把活儿交给他做。

那段时期乔羽情绪不怎么好，加上和他爸胶着的关系，一天到晚和肖衡真正静下来说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尽管如此，早上一睁眼，豆浆馒头便带着热气放在保温桶里。

那天中午乔羽正准备出门，却见康乐提着行李回来了，神色淡漠，整个人憔悴许多。记得前不久听到传闻，说靳思危

他爸被抓了，也不知那小皇帝现在怎么样，想问问康乐吧，又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省得招人烦。

“你和靳思危的床都没动过，柜子也干净着呢，”乔羽临走时多了句嘴，见康乐灵魂出窍似的坐窗边不吱声，便没再

说什么，拿上包走了。

团学部主任是个好人，给乔羽推荐了个实习的地儿，活儿虽累点，可能锻炼人。对这个工作乔羽很上心，要是干得好

了，毕业一签约，往后生活有了着落，估摸着他爸也不能再管他和肖衡的事儿。

可在那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乔羽三五不时往家里打电话，他爸一概不接，老头铁了心跟儿子断绝关系，一样的倔脾气，乔羽无从下手，只能这么

拖着。

肖衡回学校的时间越来越晚，不知道他整天忙的啥，一贴床就睡过去，可惜了乔羽暖一晚上被子，到头来想找个人唠

唠也只能夭折。

憋不住这么下去啊，血气方刚的小伙，成天看着肉在眼前晃悠，愣是吃不着。

老乔不干了，听了一会儿确定康乐已经熟睡，做贼似的爬到肖衡床脚，挠他的脚心。小王八蛋定力好，动了两下又没

气儿了，乔羽干脆裹着被子爬他床上，捅捅小蛮腰，

“醒醒诶，你最近都干嘛了，一回来就睡，你们老板周扒皮变的？”

“别闹......”肖衡小声嘀咕，有气无力，“我困死了，”

“出什么事儿了？以前也不见你这么拼命，”乔羽哪肯罢休，手掌在他肚皮上画圈，一下一下，撩拨得小王八蛋没力

也有力了，喘息声急促起来，乔羽趁胜追击，三两下把个小丫挺的拔个精光，

“累就歇着吧，我养你......”

一夜温存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小王八蛋一大早就没了影，乔羽那个怒，再难也有他撑着，肖衡拼个什么劲！

洗漱好坐桌前发愣，身后康乐也在装雕塑，这都好几天了，不吃不喝的，他是想自杀吧。乔羽看不下去，凑康乐身边

，好心递上个苹果，八块钱一斤的东西，他都买给肖衡吃的，这回算是体现下同学情谊，贡献出来了。

“你这模样可跟吸毒的差不了多少，”

康乐皱眉，涣散的眼神总算有点儿聚焦，接过苹果又放回桌上，说了声谢谢，拿上外套幽灵似的飘走了。

日子越发无聊，乔羽一气之下把床单被套通通拆了，打算来个大扫除。谁知刚爬上肖衡的床，被套拆了一半猛然发现

他手机忘带了。捏着那东西，罪恶感袭上心头，老乔想偷窥，顺便看看小王八蛋最近都跟什么人联系，刚冒出个念想

，手已经行动上了。

这不看还没事儿，一不小心就挖出个地雷。

一百多条信息，全他妈段霖发的。倒霉催的混蛋玩意儿！都多久了还玩地下情！乔羽越想越气，一条条看下去，看到

最后都想抽自己两耳刮子。这哪是红杏出墙，完全就是他家肖衡当了回知心哥哥，挽救堕落男子于水深火热。

段霖玩股票把家当全赔光了。

乔羽差点跳地上扭大秧歌，再点上炮仗庆祝庆祝。

堆地上的床单没来不及拾掇，乔羽换上衣服直奔肖衡实习的地儿。又是寒冬腊月，冻得老乔打颤，在公司门口巴巴蹲

了三小时，可算把活祖宗盼出来了，

谁知肖衡一出门就往一辆面的上奔，乔羽赶紧追了过去，开车的人不是段霖是谁。肖衡手让乔羽攥着，还没回过神儿

，窘迫模样就跟被丈夫捉奸的小媳妇儿似的，半晌说不出话。

段霖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把正要发动的车给灭了，“乔羽，你听我说，这事儿不关肖衡的事，”

“我知道，”老乔特潇洒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6个8，取完钱立马消失，再缠着肖衡我打断你狗腿！”

雪地上留下两行脚印，一行大，一行小。肖衡撸撸鼻子，笑着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你手机了，”乔羽把他死死勒怀里，“你丫有事儿再瞒着我，啊，让你藏着，”一只手掐着肖衡脸蛋，拧啊拧

，

“长大了哈，有能耐了，告诉你，天塌下来还有我乔羽撑着，轮不到你操心，”

肖衡勒得不行，红肿的半边脸像番茄，抱着老乔的腰，小狗似的蹭来蹭去，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大事儿小事儿全让你抗，我撒手做太上皇，好不？”

“这还差不多，你说你对旧情人怎么那么上心，丫的破产好啊，今后没投靠的地儿了吧，数遍这世上，也就我这儿能

收了你，”

那个年纪的我们总以为自己是擎天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却没料到，要是机器人没了油，一样歇菜。

至少在没油之前，有些话，有些人，真的相信了。

第三十章

那年时光过的挺快，翻过年去就都忙着收拾行李，各奔东西了。

乔羽那天上公司一看，康乐也来他们那儿实习，还是提不起劲的样子，靳思危也是，小半年没见着人影。

学校里关于那人的花边新闻不断，大家都像快渴死的骆驼，巴巴攥着最后一丝清泉互相调侃，以为这样可以冲淡离别

的伤感。

要说伤感，老乔还真没有。一直和肖衡在一块儿，压根没想过和他分开。尽管生活不如人意，可咬咬牙，总能撑下去

。

唯一焦头烂额的就是他家老头，大半年没跟乔羽说过话，也就从二胖那里知道他身体还好，病也没什么大碍。

就这么吊着不上不下的，撑过闷热初夏，迎来燥热盛夏。

有时候看着肖衡没心没肺的样子，真觉得这小王八蛋从来不会烦恼。实习的地儿活挺累，也不见他跟老乔抱怨，都快

瘦成筷子精了，还省着那几毛钱，包子给乔羽吃，自己啃馒头。

乔羽体会过生活的艰辛，他自己苦点儿，累点儿，真没多大关系。

这不刚领工资，赶紧上超市抬了箱牛奶，还有三个月过期，能便宜不少。搬到宿舍已经累个半死，他家活祖宗还跟床

上吃零食呢，光长腰上的横肉，别地儿依旧皮包骨头。

“肖衡！我说多少次了，那些破烂你少吃点儿会死啊，”天气一热，人脾气也不好，乔羽满头大汗，难得休假一天，

真不想跟小王八蛋耍嘴皮子，

“......我招你惹你了！我又没花你钱，”肖衡让他这么一噎，脸红脖子粗的嚷起来，乔羽最近对他越来越不耐烦，

这火憋的也不是一两天了，

“行行，你有能耐，瘦成那样还老吃些垃圾，你说你那身体能好么？”

“乔羽，你有火冲别人发去，神经！”肖衡噌噌爬下床，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把老乔撇一边。

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乔羽真是有些累了。天天把活祖宗供着，护着，偏偏还不知好歹，脾气一上来，能把乔羽拧巴

死。

“你别玩了成不，”扯掉耳机插孔，乔羽叹口气，拆开牛奶包装，“喝了，”

“......我不爱喝，”肖衡也在气头上，丝毫不领情，目不斜视盯着屏幕，

“喝了！”乔羽把吸管塞他嘴里，却见小王八蛋呸的一声吐出来，弄得满桌子都是奶渍。

老乔怒火中烧，转身狠狠将牛奶扔垃圾桶里，门砸得震天响，溜了。

肖衡呆呆的坐在原地，默了半晌，见康乐进来，别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怎么了这是？”康乐可看见他了，眼眶还泛着红，拍拍肖衡肩膀问道，“乔羽刚才那架势跟杀人似的，吵架了？”

“没，”肖衡闷闷回了一句，重新插上耳机，“我看电影呢，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