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想言
想言  发于:2012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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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心吗?你若有心……为什么会如此待我……为什么……”充满无奈和悲伤的自言自语,风无双最后再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艰难地把身子移到床下。

“朕有当然有心,朕的心可以给黎民百姓,可以给皇后,可以给冰国的千秋大业,惟独不能给你——风无双。”

突然背后传来笃定的声音,风无双一脸的忧伤僵在脸上,久久不动,他只感觉到空气冷得让人窒息。

风桀不知道醒了多久,坐在床上讽刺地看着完全石化的人,书房里明黄色的帐帘下,衬托得这个男人的面容残忍而不动声色。

徐徐地转过头,只是轻轻地一个动作,便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风无双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想要穿透肉体,窥视着他的灵魂。

当初那个年少轻狂却天真无邪的风桀不在了,现在眼前的男人,是冰之国伟大而无情的帝王。那时他出尘俊逸,仿佛只身不染尘埃,现在他掌握着生杀大权,一手的鲜血淋淋。

到底毁了他的是自己,还是这个皇位,风无双真的不懂。

此生都不会懂。

“朕传你来,是有事要你去办的。”风桀不悦地避开那咄人的眼光。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龙袍,披到自己肩上,然后走到书桌上拿起圣旨,直接丢到风无双脚下:“朕命你带五万兵马,三日后出发围剿黑风岭的山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知道风无双会答应的,因为他从未拒绝过自己任何的要求。

“你终于……”风无双喃喃自语,却没有再说下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圣旨:“臣尊旨。”

他穿好衣服后脚步蹒跚地走出书房,在门槛处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风桀最后一眼,然后拉开门,在寒风里挺胸离去。

风桀第一次目送着他的背影,眼中浓烈的恨意毫不掩饰,他紧紧握成拳的手微微发抖,尖尖的十指甲不自觉地插入掌心之中。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登基之日的那天夜晚,风无双邪笑着勾住他的脖子道:“桀,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当时风无双手握兵权把持着朝纲,逼他不得不去碰自己一向厌恶的男色,他的第一次便交易给这个心如蛇蝎的男人。

完事后风无双还得意地道:“想要当个真正的皇帝吗?那便用你的身体一点一点跟我换回权力。”

为了冰国为了大局,风桀只能一忍再忍,忍了足足四年才能收回兵权,这一千多个日夜里他无时无刻都在憎恨和诅咒着这个男人。

对,是无时无刻,或者说每时每刻。

从未间断。

两日后雪已渐小,风也轻了许多,风无双坐在自家王府里的大堂里,看着一众聚集的下人。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被召集到大堂来,都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的主人。

明明还是冷天,风无双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手中的扇子,叠起修长的腿坐在椅子上,慵懒中带着散漫的美态。

“阿良,人全到齐了?”风无双偏过头问站在身侧的管家。

“是的,主子。”阿良虽然不解,但仍恭敬地回答。

阿良带着两个家丁,不一会便把库房的箱子抬了上来,在风无双示意下打开,澄亮的金条耀眼生辉。

一众下人瞪大眼睛,箱子里放满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东西,个个都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今日叫大家来,是因为本王即将出征,所以向大家讨个吉言,只要谁说了一句好听的话,本王就赏他一根金条。”

这下不禁所以人惊讶,连一向稳重的管家也楞住了,一句话换一根金条,这简直是梦里才会有的事。

“怎么?没人愿意开口吗?”风无双不耐地催促着。

“主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阿良忍不住猜测。

“没事,没事,本王今天高兴着,所以想打赏大家。”风无双笑着说。

一个比较高大的家丁站了出来,壮着胆子说:“小的祝主子凯旋而归!”

“好!赏!”风无双点了点头。

当从管家手里接过那沉甸甸的金条时,家丁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祝主子一路顺风。”

“祝主子马到功成。”

其他下人再也按捺不住,也纷纷开口说话,一时间整个大堂都是祝福声。但下人们读得书少,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可风无双像是听不腻,即使同一句话重复了好几次还是打赏。

不用多久,整箱金条全转到下人手上去了,有些人还要两手抱着,才能把沉重的金条捧在怀里。

右丞相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满屋的人都揣着金条,表情是说不出激动高昂。

“好了,阿良你带他们下去吧。”风无双看着始终没有发言的管家说。

“是……”阿良担忧地看了看右丞相:“丞相大人,小的先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大堂里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喧哗热闹只是水月镜花。右丞相脸上再也藏不住心思,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风无双的衣领,焦急的样子全无风范。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答应皇上出征?”右丞相拓拔月失态地大吼。

风无双一把拨开了他的手,把被弄皱的衣领抚直后,才不急不徐地说:“圣意不可违,丞相大人就不必过多忧虑了。”

听着他淡定的语气,拓拔月气得脸都青了,原本想上去狠狠地打醒这个男人,但还是忍住了。

“我忧虑?黑风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知道吗?那里的流寇个个穷凶恶极,茹毛饮血,上次镇国将军带了十五万人马去也全军覆没,你这是自找死路!”

从没见过向来胸有成竹,淡然儒雅的拓拔月这副模样,风无双不禁笑了出来,这是对朋友才会有的真挚笑容。

“死路不一定都是自己找的。”笑着的风无双话语却带着悲伤。

“……”拓拔月像碰到水的泥人,迅速地软了下去,刚才的怒气和愤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脸忧伤。

想起刚才见到下人们捧着金条的样子,拓拔月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风无双:“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散尽千金……”

看着拓拔月哀伤的的表情,风无双长长地叹了口气:“懂我者,这世上非你莫属。”

拓拔月知道不管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他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你绝对不能去!冰国需要你。”

“可他不需要我了……”目送那修长的背影远去,风无双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语。

他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身旁的蓝釉瓷瓶反着光,忧伤那么长。

拓拔月心急如焚地赶进宫,打探到皇上正在议事殿里,他便马不停蹄地冲了进去,连宦官也拦不住。

“皇上!请恕臣冒犯,但臣有十万火急之事。”拓拔月一入殿便跪了下来。

风桀正坐在龙椅上,衣袍上的绣着的朱雀宛如栩栩如生,展开双翅俾倪天下,银线暗绣的花纹,贵气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原本正和左丞相商量国事,见到闯入的人是拓拔月后,原本不悦的神色褪了下去。

“起来吧,朕还是第一次见右丞相你惊慌失措的样子。”风无双语气带点讽刺。

拓拔月却仍跪在地上,他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才说:“臣惭愧,一时在皇上面前失态了,但……”

“如果你是为瑞王爷出征的事来,那么可以退下了,朕决定的事不会有任何改变。”风无双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皇上……”拓拔月无奈地看着帝王,刚想开口却被那个他一直忽略的左丞相喝住。

“大胆!皇上已经下了旨,你休得再放肆。”左丞相白花花的胡子跟着震了下。

拓拔月闭了嘴,目光在皇上和左丞相之间来回巡视,尴尬和无奈同时出现在脸上。

倒是风桀用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着拓拔月,开口替他解围:“这件事朕自有分寸,你就不必多心了。”

“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实在不行,拓拔月愿意代替瑞王爷出征。”拓拔月一心都为风无双的事牵挂着,根本无暇注意风桀的脸色。

“你就那么舍不得他?”风桀眯起眼问。

“臣……”拓拔月不明所以的怔了怔,立刻说道:“瑞王爷绝对不能出征,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说完便在地上磕起头来,额头和地板发出相撞的声响,却不知道他每磕一下,风桀的脸色便暗了一分。

“够了!”风桀大喝一声,眼睛盯着他额上那块红肿的肌肤问:“你可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什么?你说你的心中只有国家和百姓,容不下一丝杂念,现在又怎么为了一个风无双不惜跟朕作对。”

“可……可瑞王爷的安危身系天下百姓……”拓拔月有点心虚地说。

他的心虚是因为答应过风无双,有件事绝对不能说出来,即使是打死他也绝不能泄露半句。可在风桀骜看来,他的心虚是因为维护风无双,所以底气不足。

“笑话!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天下还离不开一个只会寻欢作乐的王爷?”风桀怒气冲冲地拍了下龙椅上把手。

“臣不敢!请皇上降罪,只要皇上愿意收回成命,臣就是万死也无所谓。”拓拔月坚定地说。

“很好,为了风无双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是吗?”风桀冷冽的眼眸里满是杀意:“朕就明白点告诉你,他不得不去!”

不仅拓拔月被帝王狠戾的神色吓到,连相来稳重的左丞相也面露惊讶,不明为何风无双竟让皇上恼怒到非除了他不可。

即使再傻的人,也知道风无双出征的事是铁板定钉,拓拔月只能作罢,他站了起来,大不敬地叹了句:“自古帝王最无情。”

在一脸愕然的左丞相和不语的风桀面前,拓拔月连告退也不说便转身而去,走到殿门前顿了顿,才又说“皇上,你会后悔的。”

望着离去的背影,左丞相一张老脸气得发红“皇上,他太放肆了!”

“随他去吧。”风桀摆摆手。

见到左丞相满脸不愤,风桀却没有耐心再安抚他,只是揉了揉眉心:“朕累了,丞相大人先回府吧,北方旱灾一事明日再说。”

“臣遵圣……”可迟一日,百姓又多过一天的苦日子,左丞相摇着头无奈地退下,忧国忧民的神情让他老态更深。

所以人都离去后,议事殿里又恢复一片宁静,风桀走到帘子后面,翻看那堆在台上满满的奏折。

奏折上的笔迹秀逸洒脱,全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些年来风桀都把那个人呈上来的奏折收藏在这,每回心绪不宁时都会重复的翻看。

精湛的文笔,独特的见解,每一本都昭彰着那个人的胸襟和气度,把治国平天下这四个字做为终身己任。

不知道从何时起,风桀被他不凡的才学和见识折服了,当那个人站在他面前高谈治国之道时,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辉,能深深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但是那个人的心里只有天下,所以留给他的,只能是一本又一本的奏折。

风桀只能选择做批阅奏折的那个人,撑起辽阔的万里河山,让他毫无顾忌地发挥所长。每当看到他为百姓露出喜悦的表情,风桀的胸口都酸甜泛滥,却依然得装作波澜不惊。

“皇上。”宦官唤回了正在神游的风桀,恭敬地说:“瑞王爷派人来传话,请您务必过去见他一面。”

风桀原本柔和的表情渐渐变得阴冷,连一旁的宦官也连忙跪下,颤抖着身子不敢抬头。

白雪悠悠的飘落,像轻纱一层又一层的覆盖着大地,在这个万物苍凉的季节,却还有一种生物傲然绽放。梅花在雪地上盛开着,一朵朵娇艳芬芳,风无双站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细细赏花。

不由地露出一抹苦笑,他这个游手好闲,从不习武的人竟然会有带兵上阵的一天,想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阿良怀里揣着风无双刚赐给他的夜明珠,这颗价值连城的宝贝烙得他胸口发痛,他痴迷地看着那月光下像花仙般的人,连身后有人走近也没察觉。

“瑞王爷真是好兴致啊。”一道冷然的讽刺打破了原本宁静的画面。

“不知道皇上驾到,小的该死。”管家连忙跪下。

风无双转过身,既不跪拜也不惊讶,只是淡淡的对管家说:“你先下去吧”

阿良应了声,恭敬地退下去,刚走到院门,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他顿了顿,却不敢回过头去看。

伸去舌尖舔了舔被掴裂的嘴角,风无双毫不在意地仰头望着月色:“皇上,梅花今年开得格外美丽,要是错过了多可惜。”

风桀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袖口里的掌心还在微微发痛,仿佛他那一巴掌是打在了墙上,被掴的人依旧云淡风轻。

他冷冷地问:“你要朕来到底有何意?”

“皇上,你说梅花为什么会在寒冬盛开?”风无双不着边际地反问。

听到风桀沉默不语,他又再说下去:“也不知道明年的今日,梅花再次盛开之时你我是否还会在此一起观赏。”

“朕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风桀不想再听他谈论风花雪月。

“罢了,当初你我之间的协议,到了今日在你眼里竟是逼迫,我也无话可说了。”风无双摘下一朵梅花。

“当初是你挟持了太子,弄得朝纲大乱,逼得我不得不登基!”提起往事风桀的怒气更深。

若说风桀当年对皇位一事没有记挂是不可能的,凭着他比起众皇子更出色的才学和魄力,根本不屑用阴谋去争夺。

偏偏风无双先用诡计谋害先皇,再挟持太子,逼得他不得不顶着骂名,也要登基稳定朝纲。

“呵呵……”风无双轻声笑了下,凤眼里满是促狭:“当初你已经进了宗人府,背上图谋不轨的罪名,若不是我,你现在还在牢中度日。”

想起当初见到他时的情景,风无双的嘲讽笑容淡了下来,变得真切许多。

那时他虽然身穿白衣头发微乱,双手还带着黑色的镣铐,虽然落魄却无一丝潦倒,寒酸之中仍带着淡雅。他面如白玉眼似星火,一瞬间就把这昏暗的审讯室照亮,犹如莲花盛开在了淤泥之上。

风无双从第一眼就到他,便知道自己完了,他迷恋上了这朵长在沼泽上的莲花,即使明知道会万劫不复,也忍不住冒险窥探。

于是他笑了,他的笑容可以诱惑这世上的任何人,包括当时仍在位的先帝。而风桀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不像旁边另一位主审官般瞪大眼睛回不过神,然后他说了一句:

你的眼睛在哭。

就是这一句,让风无双的笑容懂僵在了脸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波涛汹涌。

“那只是一场误会,父皇查明真相便会放了我,是你害得我背上弑父的罪名。”风桀越说越激动,甚至忘了该称自己为朕。

“我以为你当了皇帝会成熟点,没想到还是那么天真……”看着他快喷出火的眼睛,风无双才转了话题“明日我便出征了,我们还在这里辩论有意思吗?今晚叫你来不过是道别而已。”

“你……”风桀一时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风无双噙着笑问:“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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