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也被关了起来,皇帝又不放人,这会儿不好打草惊蛇,这才教人送来这些,教桂子自己出去。
桂子心底默默道一声感谢,悄悄将两个酒壶藏在草垛里,静静等待午时牢役换班的时机。
用黑壶里的药将精钢的栅栏熔断,又将白壶里的药倒一些在地上。淡绿色的液体立刻升腾起来,化作白雾充斥了整间
牢房,一会儿又褪作了无色。
若教识货的人看去,一定大为惊讶,这两件都是难得的奇药,千金难得。但是桂子顾不上看这些,小心压低了身子从
断杆子间钻出,悄悄向外头走去。
大约是夏老爷安排好的,一路上并没有遇上禁卫军。桂子离得重生楼远些了,才敢直起腰,将金牌握在手里,强作镇
定的除了宫门。
回到客栈,桂子倒在床上,动也动不得。满心都是少爷下落的疑问。皇宫里的少爷是假的,皇帝可知道么?难不成是
抓错人了?真的少爷在哪里?又是谁,为了什么,要找人冒充少爷?
满腹疑问,却一个也解不了。桂子原本也就不是伶俐人物,此时心绪纷乱,就更想不明白了。
确是累极了,便是满腹心事,怀着桂子身体也再撑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头痛欲裂,一觉自然是不曾睡好,纷乱的
梦境里少爷一身鲜血,无神的眼看着自己,任自己怎么呼唤也不理,越走越远,桂子就是用尽全力也追不上。
少爷,又要抛下桂子了么?
起身后桂子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原先只晓得要进宫见一见少爷,如今晓得了宫里的不是少爷,就完全失了头绪。
要如何,才能找到少爷?
桂子忽然想到少爷身上的骼础I僖倒獐主可号令天下之保煜碌寞也会如百鸟朝凤一般向骶?/p>
拢过来。好在中原醪⒉涣餍校裨蛏僖峙氯杖斩嫉妹ψ徘了。
是不是只要有了一只潘撸湍苷业缴僖?/p>
桂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出了客栈就向路府跑去。
第四十四章
桂子向守缺山人求一只饺俗匀徊桓9鹱涌谧荆翟诓幌酶盟凳裁蠢唇淌厝鄙饺舜鹩Γ榧敝滤ブ刂芈?/p>
到院子里的鹅卵石地上,长跪不起。
守缺山人瞥他一眼,哼一声,径自回转身去侍弄他的药材。路放倒是露出了踌躇神色,但是又不敢忤逆师父,叹一口
气,也离开了。
桂子低头跪着,盯着地上鹅卵石组成的花纹,似乎是一朵梅花的样子。少爷的凝思阁外也有几株梅花,春日里开出一
树一树的花,很好看。尤其是其中有一株少爷从丝路商人手里买下的异种,开出的花是淡淡的紫色,桂子最喜欢。
但是少爷说,他最喜欢乳黄的桂花,就像桂子院里的那株月桂,每个秋日里开出的那样。从前,少爷常常躲在院外,
看桂子一个人立在月桂树下出神,看风吹过的时候桂花落下来沾了桂子一身,一看就是一晌午。
少爷,此时桂子院里的桂花想必都谢了罢。桂花花期短,几阵秋风一过,就落光了。今年都不曾好好看过,桂子搬进
少爷的院子里之后,都没有想到要回去看一看。
少爷,回家后,桂子想把那株月桂移到凝思阁,好教少爷每个秋日里。一抬头,就能从窗口看到一树乳黄色的花,闻
到扑鼻的香。桂子同厨子学了几手,下个秋日,桂子予少爷作桂花糕吃。
桂子胡乱想着,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桂子的双膝早失了知觉,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疼。
秋雨悄悄落下来,一丝一丝的沙沙响。桂子的衣裳被濡湿了,他也不觉得。这雨却好不知趣,下起来纷纷扬扬没完没
了。
秋雨看似温润,实则最冻人。
两个时辰下来,桂子已经倒卧在地上,再也跪步不起。隐约间听到屋子里有争吵声,似乎是路放看不下去要来帮桂子
,守缺山人却不允。路放从来忌惮师父,这会儿大约是他头一次顶嘴。
可就是那么奇怪的,路放气血一冲,骂他是老不修的没有良心,守缺山人却忽然大笑起来,一挥手允了路放,倒教路
放一愣。
桂子被路放抱到床上,换了身干净衣裳。桂子已经发起烧来,神志都不清了,嘴里模模糊糊的说着胡话,一声一声都
是少爷。
路放面上神色冷硬,却是移开了眼睛,终是不忍心看他。
桂子醒来后守缺山人就让他走。桂子不愿意,还是被路放硬押着推出了大门。桂子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砰一声关上,
低头微微笑起来。
转过一个街角,桂子才将手摊开。手心里,放着一个青瓷的小瓶子,被桂子的手握的发热。
那是路放推他离开前,悄悄塞进他手里的。
桂子不懂如何用贩乓裁焕吹眉敖趟鹱颖闳〕鏊嫔泶吹幕朗椋桓鲎忠桓鲎肿邢付凉ィ依床簧偈槎员?/p>
着认上头那繁复的字体。
焕书上的字一个时辰一变,桂子总也来不及看完上一章就换成了下一章,只得再等上一天才能再读下去。如此,等桂
子将跖闷甙朔置靼祝丫ズ眯┤兆恿恕?/p>
少爷,该等急了罢。
桂子将路放给的凑栈朗樯系姆ㄗ幼邢钙士〕隼锿芬涣C状笮〉?ldquo;心”来。又将自己的左腕划开,将血滴在去
了心的砩希侵化,果然如同焕书上说得那样伤口渐渐愈合,颜色也从原本的浅青成了暗暗的红。
桂子将那取出的“心”塞进左腕的伤口里,用净布将伤口包裹上。焕书上说,如此这般,那只蘼墼谀睦铮鹱佣?/p>
能感觉到。
桂子将懦鋈ィ约赫伊烁霭簿驳牡胤阶牛赶傅母芯醑的去向。
起先那只衩煌凡杂频穆锹曳桑饫锿R煌D抢锿R煌#值拿徽路ā9艘徽笾蠼ソサ哪D:辛朔?/p>
向,似乎是向东边去了。再过一顿饭时间,那敝钡木拖蜃乓桓龇较蚬ィ俨蛔咄渎妨恕?/p>
桂子赶紧起身,循着那ァ?/p>
一路上步子是越走越快,后来几乎是飞跑起来。
桂子站定,居然,面前是府衙。
少爷在这里?桂子心里疑惑起来,但是分明,那秸饫锞筒辉俣恕?/p>
桂子定定神,一时也不晓得要怎么进去。府衙不是寻常人能随便进的地方,桂子要进去就只有两个法子,一个,击鼓
鸣冤,便能给带到府尹面前;另一个,犯些事儿,也能教衙差押去见府尹。
但是桂子不晓得少爷在府衙的哪里,也不晓得府尹知道什么,贸贸然去见一定不行。
此时有一个衙差大约是刚刚交了班从府衙里出来,桂子将他叫到一边,问道:“大哥,向你打听个事儿。最近府里可
来了什么生人?”
衙差被他问的好笑:“这里是府衙,每日都有击鼓鸣冤的请客送礼的,怎么会没有生人?你这话问的好没头脑。”
桂子唯唯称是,在衙差手里悄悄塞进一枚银锞子,低声道:“小弟就直说了,小弟有个兄弟犯了事,被关进了牢里,
小弟就想着花钱找个人把他换出来。这不,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消息,这是换没换成,小弟就打听一下。”
那衙差上下将桂子一打量,笑道:“哟,看不出来么,生的倒是一副老实面孔,还有这花花肠子。”
桂子连连赔笑,又向他手里塞一枚银锞子。
衙差将手里的银子掂一掂,似乎是估摸着为这两块银子冒个险值不值,满意了,笑道:“行,予人方便,我也做件好
事。我给你看看去。还别说,前几天深更半夜我当差的时候还真有人被悄悄送进大牢里,人都被支的干干净净,就我
急着上茅房,看着了。搞不好就是你支使的人。还挺吃得开的你。”
桂子哈腰笑:“哪里哪里,还不是要请大哥帮忙。”语毕又是一块银子塞过去,又打听了大牢的方位,恭恭敬敬的将
衙差送走。
深更半夜的囚犯?会是少爷么?
桂子静下心仔细感觉,那肥翟诟玫奈魍贰?/p>
是日深夜,桂子换了一身深色的衣裳,收拾了几件杂物放进怀里,悄悄的就到了府衙。日间与那府衙说好的,进去没
遇上什么阻碍,一直就走到了大牢门口。
这里就不是那衙役能打理到的地方了。那人还提醒他,最近大牢管得严,探个监都好几个人看着,牢头都不敢喝犯人
亲属送的酒,贿赂怕是不行。
桂子点点头,独自向大牢走去。
快到门口了,桂子趁着夜色躲在一旁拿湿布捂了口鼻,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拔了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一些。
淡绿色的液体立刻升腾起来,化作了白雾,一会儿又褪作了无色。正是上次夏老爷给的药,还剩下一些,正好派上用
场。
守卫都倒下了,无声无息。桂子悄悄进去,将里面的牢役也都迷倒。
一间一间牢房找过去,却是找不着少爷。桂子勉强定定心再从头找过,又加上那闹敢沼谠谝患淅畏壳罢径ā?/p>
牢房里头的人还算干净,一身的灰布袍子,坐在草堆上,无神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对面的墙。
桂子一愣。这不是少爷。少爷有精致的眉眼挺秀的姿态,哪里是眼前这人黯淡的模样?寻常的长相,佝偻着背,更要
紧的是那双眼,虽则是睁开的,但是里头没有半分神采。
但是这人眼睛那好看的琥珀色,倒确实是少爷的模样。
桂子握紧拳,拿从牢头身上翻出来的钥匙开了牢门,走到那人身边,试探的问道:“少爷?”
那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双眼还是空洞的看着前面。但是桂子晓得,那双眼里其事什么也没看到。
桂子深吸一口气,靠近那人将耳朵贴上他胸口。
桂子忽然,就落下泪来。
是了,是了,这就是他的少爷。这心跳,分明与过去每夜每夜听惯的一个样。
少爷,桂子找到你了。
但是少爷,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少爷,桂子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究竟遇到了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
桂子伏在少爷胸口哭了许久才渐渐止住了泪。现在不是哭得时候,桂子用力将少爷抱起,却发觉少爷的身子竟变得那
么轻。桂子凝起眉心,心都疼了。
但是才堪堪跨出一步,桂子就教人拦了下来。
桂子一惊,竟然是皇帝。他怎会来这里?
皇帝看着桂子慌乱的后退几步,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面上渐渐显出死灰般的颜色来。轻叹一口气,道:“桂子,教
你在皇宫里待着,你怎么……唉,阿奇也真是,怎么尽做糊涂事。”
桂子晓得他口中的“阿奇”是夏老爷的小名,却不觉得夏老爷哪里做糊涂事了。桂子只想着,如何也不能让少爷在牢
里待着了。
皇帝看他一脸豁出去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你们都把朕当坏人了。朕怎么会害续断?疼他都来不及。”
桂子哪里会信,又向后退一步,后背贴上了墙。
皇帝见他惊惧,自己向后退了几步:“算了,朕将他藏起来,阿奇杜其锋他们都没发现,居然倒是被你不知用了什么
法子找到了。找到就找到罢,朕也不瞒你了。”
皇帝背过身,在牢里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仿佛在思考怎么跟桂子说。片刻,终于站定,回过身来,面上几乎带了几分
解脱的神情。
“这件事连阿奇朕都没让他晓得,没想到居然头一个告诉的会是你。朕不是不想保续断,实在是朝堂上那些老匹夫难
以打理啊。”皇帝面上微微透出些许疲惫,“里通外敌是真有其人,自然不是续断,他只是被那人选中的替罪羊罢了
。”
“朕教他替朕看着点江湖局势,不想是害了他。那原先的武林盟主雷霆勾结西夷魔教,用鹾θ死刺岣咦陨淼墓α?/p>
,却被续断坏了好事。后来的事想必你也晓得,续断教雷霆掳去,被带到魔教里,受了……受了多少罪。魔教要他身
子里的鳎窃缇陀胨悦嘞担缓媚盟丁?rdquo;皇帝似乎不忍说下去,顿了许久才又道:“原以为只是江湖
纷争,不想那魔教居然是当年西夷叛徒的余孽所建,与中原武林勾结就是为了夺取西夷王座。”
“我朝政局平定未久,朝上不少有异心的人。这些人根基厚实,朕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其中最有势力的,就勾上了
魔教,相用魔教的趵纯刂颇切└骐薜娜恕W匀唬簿投⑸狭诵稀?rdquo;
“朕好不容易从魔教手中救出续断,不想消息走漏,才回的帝都就有人上书列数他数条罪状,头一条,就是通敌。这
是要命的罪过。”
“朕为保他性命,防止他落入叛党手里,才将他关进大牢。皇宫里太显眼,就找人易容成他的模样假充他,真的就关
进这里。”
皇帝说完,长叹一声,看着桂子。
桂子其实并不曾听懂什么。什么朝廷,什么魔教,桂子不明白。桂子只晓得,现在他的少爷身在险境,四处都有人要
少爷的命,连皇帝都保他不住。
“那为何,少爷……会变成这副模样?”桂子忽然问。
他的少爷看来文弱,其实最是坚强,桂子晓得。到底遭遇了怎样的折磨,才会这般失了智?
皇帝低头不语。
桂子见他不回答,心里生出隐隐的不安了。低头细看少爷,脸上贴了东西也看不出什么,就小心将他平放在草堆上,
抖着手解开了少爷的衣裳。
只是拉开一半,桂子就再不敢拉下去了。
桂子怔怔抬头看着皇帝,皇帝却不曾看他。
桂子低头,泪水打在夏未央伤痕累累的胸膛上。
桂子懂的不多,但是少爷身上的伤却还看得分明,他晓得是怎样的手段才会在人身上落下这样的痕迹。
桂子极不愿意多看一眼少爷苍白瘦削的身子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但是若不看又忍不住,还是小心一点一点将他衣
裳褪去。先是外衫,再是里衣,然后是长裤。待桂子解开夏未央衬裤,他的手几乎抖得拉不住衣带。
他的少爷,如何受得住这般折磨!
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怎么就让禽兽玷污了去?
桂子用力将少爷用衣裳包好,裹得严严实实不留意思缝隙,将脸埋在少爷胸口哭泣,但是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
“……似乎要利用已经与宿主融合的椭挥幸桓龇ㄗ?hellip;…”皇帝幽幽道,“续断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哪里受得
住这等糟蹋,就……”
桂子捂住耳朵,不愿去听。
外头隐隐传来打更声。四更了。
皇帝仿佛忽然被惊醒,抬头看一眼外头:“快,时间差不多了,不能让人发觉有人从这里出去。快走,朕也要回宫了
。”
“陛下……如何,才能救少爷?”桂子忽然问。
“这……”皇帝也是无法可想,“只要盯着鞯娜艘蝗詹怀闲鸵蝗詹坏冒材H缃?hellip;…若无人指证叛党,朕
也无法把他们如何,他们手里的兵权,比朕还多啊。”
桂子抱紧少爷,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下去。
那日从府衙大牢离开后,皇帝许他可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来瞧瞧夏未央,也是希望桂子能将夏未央唤醒。但是夏未央
,一直是那样,无知无觉。
桂子急得,几乎要像他的少爷一般了。
这日桂子又趁夜半来到大牢里,对着夏未央小声说话。这些日子他一直如此,将耳朵靠在少爷胸口一下一下的数着少
爷不寻常的心跳,然后将少爷从小到大桂子所有晓得的事一件一件讲予少爷听。
桂子不敢看少爷的眼,只要瞧见那黯淡的神采,桂子就什么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