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老头儿吧,也是如此,当日他选了李屹做他还债的人,也是图他风流,还听了二哥的劝,说是凡人呢多注重第一
次,若自己是个雏,债主便会多加关注,搞不好,两年还脱不了身,因此特意选了薄府,假作伺候过多人的娈宠,只
待捱过两年便能回山。
可是这会儿,那些功夫似乎都白做了。
……就和我?
就老头和我两个人?
自己修道,老头儿给煮饭吃,他会煮饭么?老头儿馋了,自己给他解闷,大抵就是滚到床上去啦!带老头儿四处游荡
,他管付钱……呵呵,好像很不错哦。至少,不是一个人。哪怕只能几十年呢,也是好的。
点点想得入神,不觉间,眸色湛碧幽然,连两侧本就招风的耳朵也起了异变,变得更透明,且略向上斜,尖尖的,嫩
嫩粉红。还好此刻已快到青竹轩,并无仆从经过,而李屹更无从察觉。
男人见点点半天没话,竟有些忐忑,暗叹声,难道果真老了?怎地这许多顾虑,总怕这孩子也和其他人一般,过些时
日,就会思量着出去闯荡,或是恋上旁人,自己只能顺水推舟送他出去。因此,一直想着对他淡些,甚至再弄些人进
来。
「喂,」点点却说话了,「如果那个姓林的也要我去,你会不会给啊?」声音里早没了当初的羞怯柔弱。
男人一怔,脸色骤变,停下脚步,将身后的人放下,转身疾问:「那浑人对你……」话说到一半,却顿住——
那、点点的耳朵……眼睛……
可定睛看去,却又还是那般的,两只招风可爱的耳朵,细长的双目。
点点可也惊出身冷汗,忙去分他神:「他对我……」嘟起嘴。
「他对你怎么啦?」李屹被引过去。
「他欺负我,你又能怎么。」垂下眼睛。
「胡说八道,我能怎么我——」李屹收声,那孩儿竟微微发颤,不过并非胆颤或是畏惧,竟是在偷笑!这孩子什么时
候变得这般调皮呢?
「好你个小东西,逗你哥哥呢,嗯?」
怏怏的:「你又不是没送过。」说完,点点头一阵发晕,脸色更形惨白,李屹也不及多想,抱起他就往青竹轩走。
进了轩中卧房,男人把点点安置在床上:「叫个大夫给你瞧瞧罢,怎地这等体弱。」还是在舅舅那儿埋下的病根?
请什么大夫啊,能有个屁用……点点脑里昏沉沉,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可硬撑着不睡去,若是真睡过去,可要大大地
不得了!刚刚险些都给瞧见了,老头儿到底瞧见多少啊?哎呀呀……
男人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手握住点点的手,轻轻抚慰:「没事呢,我在这陪你。」
他轻抚少年的额头,替他整理额发,还捏了捏他耳朵,心里闪过些什么,适才是看花眼么?那双眼睛,似是闪着碧光
,耳朵夹杂在发间,可尖尖向上,粉嫩透红,难道……
世上何来妖孽鬼怪,真是老了!眼花了罢。
他收住念头,见床上少年疲惫万分的模样,眉峰皱起。
点点努力张开眼,心想说些话便不致睡去:「你还没答我呢。」
李屹一怔,才省起刚才的问题,失笑道:「决不将你送人,放心罢!」
「若是、薄老爷问你要呢?」
原来这孩儿竟是日夜担心我把他送走,抱住他,轻轻吻着:「莫说薄相,皇帝老子来,你哥哥也不放手。睡吧。」
说大话,点点微微翘起嘴角,不过又很是得意。心里真想再问句,要是我不是人是妖怪呢?
可是眼皮越来越沉,连说话也没了力气,他没奈何扯住男人的袖子,轻声恳求:「哥哥,哥哥,叫我虎大哥过来好么
,他学过医。哥哥……」
一连好几声哥哥,便是在床榻上,也没叫得那么勤,李屹难免生出醋意,又是那个虎威,竟还懂医,一个毛头小子能
有什么能耐。
「哥哥……」大哥再不来,可真要露馅啊!
「好,乖,你先睡。」李屹刚要扬声吩咐下去,却听得外间有人回报——
「虎公子拜见。」
这小子怎地来得这么勤?李屹暗骂了声,才道:「快请进。」
虎威威踏进房门就看向床上的点点,眼中微露焦虑,神情却是不动,他向李屹做了个揖:「李兄有所不知,小点这是
自小落下的病症,我这有套秘法可医治。」
李屹瞧瞧点点脸色,竟比适才又差了几分,不由更为担心:「那还请虎贤弟不吝施术。」
「当然,不过,小弟此术乃家传秘技,不可外传,还请一切人等回避——包括李兄。」
什么?李屹生怒,将他都要遣走,这人若是为恶……怎地他人一来,点点就发病呢?平日里不过白天嗜睡而已,精神
得很呢!
「哥哥……」这时点点轻唤。
李屹忙扑到跟前,却发现那虎威威竟同时也跨出两步,点点也叫他哥哥?什么哥哥?
不过,念头只是滑过,点点的手冰凉,他顾不到吃醋,扬声喝道:「大夫怎地还不到?」
「哥哥……」
李屹连忙应声:「哥哥在呢,别怕。」说完望向虎威威。
虎威威也正瞧着床上床下这一大一小,双唇紧抿,他还以为点点叫他呢,竟然是叫那姓李的风流财主!
他这兄弟,虽看着脾气温和,偶或调皮,内里却甚有心计,将得失算得清清楚楚,除了陪他一同练法修行多年的自己
,对谁都不好不坏,却对这姓李的这等亲昵,给他下禁制不算,快昏迷了都不避讳,如此大意……
「虎贤弟施术吧,我在外间等候。」李屹再看了眼点点,步出门外。
第七章
门关上后,虎威威站到床前,默不作声盯视点点,神态十分严肃。
点点早顾不上惧怕大哥,李屹离开,心神立即一松,再撑不下去,半闭的眼帘下,眸色渐渐转成碧色,耳朵变尖,他
知道要变身了,急切中轻喊了声:「大哥!」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虎威威叹气,一手捏住透明的尖尖耳朵,低声斥道:「怎地这么不小心!」
他们下山替老爹还债度劫,本身法力都受到禁制,就算是道行最高的虎威威法力也大打折扣,何况刚修炼成人形的点
点?真是太胆大妄为!
点点被拎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可也没力气争辩,唧唧哼哼地,身体拼命往被子里钻,大哥真是的,再不施法,自
己可要变身啦!
果然缩到被子里的身躯,越变越小,最后只剩下小小的一团。
外间李屹半天没听到动静,又发声问道:「虎贤弟,如何?点点?」
虎威威往外瞥了眼,才伸出手,隔着被褥放到那一小团上。
点点是难受的,通过外力强行变回人形是蛮痛苦的过程,都是大哥啦,故意的,明明可以在他没有变成真身时就施法
的,算是惩罚自己吗?
他也不敢出很大声音,只能闷在被子里细小地乱吱吱,老头儿可千万别进来啊,千万别进来啦!
李屹没听到回应,更形焦灼,又叫了声:「点点!」
虎威威觉得好笑,一边施法,一边在那团渐渐变大的躯体上拍了掌,伏下身低笑:「看那财主急的,还以为我家小点
生娃娃呢。」
点点本就在苦忍,又被猛拍了一记,痛得在被子里直扑腾,吱吱唧唧,死大哥,呜呜,等我变回去,让老头儿咬你。
痛糊涂了。
再听到虎威威说生娃娃,心神又是一乱,生娃娃?天哪,可别被大哥说中啊!
他家老爹天赋异禀,道行又深,能生得很,可他道行既浅,论血统也轮不到他生,但是老头儿那么色,做了那么多,
再有个万一——呜呜。
在李屹忍不住要推门而入时,虎威威喝道:「李兄且慢!」那声音自有一股威严,李屹不由一顿,点点还在他手里,
便再等上一刻,若他不行,再让大夫进去。
终于,被中的那团越变越大,最后点点的脸也从被子上沿露出来,出了一身的汗,脸色倒是好看不少,只鼓着腮帮不
睁眼。
虎威威轻叹口气,这一番他也折损了不少法力,怕是不得不先行离去了,可这小点……
他凝声道:「小点,两年期一过,你必要速速返山修行,那财主风流好色,身边多的是俊俏娈童,又有命劫在前,不
值留恋。」
点点仍未张眼,只睫毛不断扇动,显是心神震动。
虎威威续道:「情劫难度,小点,你好自为之。」
「谁说我喜欢他!」点点蓦地张开眼,嘟嘴道。
虎威威静静看着他。
点点被瞧得不自在:「我、我家老头儿,咳咳,老头儿他也还好,他、他……」他说只跟我好。这个不能说。
虎威威还是不说话,脸色却越发沉凝。
「我、我会回去,大哥你要保重。」点点吐吐舌。
这时,外间李屹又喊,点点忙答道:「你进来呀!」
男人急忙推门而入,一看屋里情形,知道虎威威确有一套,立刻抱拳答谢,紧接着便到床前探看,见点点确实无碍,
才长舒了口气,替他掖好被子后,站起问虎威威:「他是什么旧疾?」
虎威威瞧他一眼,既然要走,连应酬都懒,只轻轻说了句:「先天体弱,房事太勤,半年内不得行房。」说罢,竟就
洒洒然推门而出。
李屹一听,既惊且愧,这孩子果真是受不住么?可平日里也没瞧出来,还是让大夫再看看,别是那姓虎的唬人。
又道,这什么虎威究竟是什么来路,架子如此之大,年轻人啊,还是轻狂了些。
他正琢磨呢,点点已然坐起,叫着:「大哥,大哥!」声音里颇有眷念之意,虽然大哥是坏了点儿,乱吓唬老头儿,
可才见面就要走,还是舍不得……
「你快坐下,再受寒可怎生是好,你大哥又不会跑了。」李屹哄劝,将他按回床榻,看他脸上还有汗渍,便轻轻吻了
:「唉,哥哥不好……」
点点圆睁着杏眼:「你真……真半年不碰我?」
「嗯。」李屹眯了眯眼,「怎么,怕我熬不住,你哥哥年纪大,有担当,你这个小东西忍不住才是!」
「哼!」本想告知他实情,瞧他那么逞能,点点索性不说了,看你能忍多久!
毕竟倦极,点点不久便入睡,男人也陪着他一同躺下,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不停亲他,拍他,看着他的睡颜,男人心
里涌出很多柔情来。
第二日,家人向李屹回报,虎威威已然离去,而林翼宁也不顾小言病痛,硬将他带回家去。
点点病好得很快,睡了一觉后便又神气活现,除了白天仍要睡觉,晚上精神更加健旺,偏偏李屹怕他再发病,忍着不
动他,日子可是熬得苦极。
不过,他心悸于那日少年病痛憔悴,虽然熬得苦,倒也甘之如饴。就是点点老是故意捣乱耍坏,晚上定还要同他挤一
个被窝,紧紧挨在一起不算,在他身上东撩一下,西撩一下,弄得他浑身燃火,却又停下手,然后,眼睛亮亮地,眨
也不眨盯着他。
你来啊!哥哥,你来啊!
似乎听到少年的邀请一般,再加上他轻轻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男人每夜都要尝一次快被逼疯的滋味。
可叹他李之容风流半生,到此刻才栽到这少年身上,为了信守诺言,为了点点身体,再苦也只能忍下去。
其实也是男人深陷爱恋,没曾发觉,他那小爱人早就欲火焚身,恨不得跟他欢好一场!
这日,点点一个人窝在房里,在床上翻来翻去,一会儿趴着翘起屁股,一会儿仰天露出小肚皮来,眼睛眯眯的,想得
入神——男人真的要禁欲啊!
这这这……都快俩月了。
他可是来还债的,还的还是肉债,两年啊!男人禁欲,他的债可怎么还嘛!死大哥!
再说,再说了,每天弄老头儿,可老头儿明明快到极限了,粗气喘个不停,每口热气都喷在自己脸上,那根那根东西
也顶着,他、他也快受不了啦!
李屹不知点点也是度日如年,这些时日,唯一的女儿要出阁,他也上下操持,颇是忙碌。虽然已是尽量不张扬,但是
前来送礼贺喜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谁让他有个宰辅舅舅呢?
不过为了以后着想,李屹为女儿选的夫家虽也是名门望族,却远在西南边陲,与朝中势力少有牵扯,且那未来女婿他
也见过,是个温良本分的,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他刚将他老舅的一位门生送走,李富来报,神情有些奇怪:「老爷,林家少爷来了,让您去侧门见他,说有要事相告
。」
李屹皱眉,翼宁又怎么啦,难不成又要将小言还回来?那也不必鬼鬼祟祟,不似他以往行径啊?
他跟着李富到了庄园侧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李富示意他林翼宁在车内,李屹刚想走近,车上却跳下个面目阴沉的
中年男子,手持一张纸符,没等他走近,便「啪」地一声将纸符贴在他身上。
「做什么?」李屹勃然生怒,「林翼宁,你搞什么鬼?」
林翼宁听他骂声,才从车帘里小心翼翼伸出个头:「之容,你可别怪我,要不是我们兄弟过命的交情,我可再不敢到
这儿来。」
李屹知道他这老友虽然胡闹风流,却不至于戏弄他,刚要撕下纸符的手暂停下来,望着林翼宁,等他说下去。
林翼宁咽了口口水,脸更缩到帘后,才用极低的声音道:「你、你那个心肝宝贝怕是个妖物。」
李屹一听,心里一突,眼里不知怎地便现出那日幻觉,尖尖的耳朵,湛碧的眼眸……不过他仍是一脸平静,不置可否
。
林翼宁似是有些惶急:「之容你可别鬼迷心窍,我带小言回去,便……」他顿了下,隐去未讲,只道,「多亏幕僚里
有位施先生瞧出门道,这才解了我身上的禁制。」
「究竟出了什么事?」
「唉,你还不信,那妖精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我回去后,碰过的姬妾、侍童全都头痛欲裂,我身上也长了这劳什子
的红疹!你那日不也如此,你瞧瞧罢!」林翼宁从车帘里伸出胳膊,袖子已经卷起,果然有残留的大片红疹,与当日
李屹长的极为相似。
李屹紧咬住牙,问:「那小言呢?」
「小言不是妖精,你放心,我自会对他有个交代。之容,我把施先生给你留下,你好自珍重!万万小心!」说完这话
,立刻下了车帘,命令车夫速速将车驶走,半刻不敢停留。
望着远去的马车,李屹久久不语,一旁的中年男子也不多话,兀自等着他反应。
妖物?男人闭目,半晌,吁出口气来,轻轻将衣襟上的纸符撕下,交给那位施先生,转身就要进庄。
「李老爷!」中年男子忍不住唤道。
李屹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李老爷可否让在下见一见那位小少爷……」
男人霍地回过头,瞥他一眼,眼神凌厉之极,声音却淡:「李某不信鬼神,先生自去吧。」
「李老爷,在下自幼习得异术,您这庄子里定有妖物,但不一定是那位小少爷,这鬼神之说您可不信……」男子深深
一揖,「只求老爷让在下留宿一晚。」
李屹冷冷地牵了下嘴角:「让你在我这庄里画些鬼画符,还是做道场?」
「不敢。在下忠人所托。」那施先生双眉紧蹙,一直板着的脸也有些抽搐。
这时一直乖巧地候在侧门里的李富迎了出来,叫了声:「老爷。」意思是要不要他来处理这个难缠的家伙。
李屹微微颔首,施施然踏入庄内。身后,自有李富与那江湖骗子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