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三：雨夜不归

（这个是小喵的新故事，之前的姊妹狐和七月半都不要了……）

1

今年的冬季总是比往年奇怪了许多，之前是没完没了的大雾漫天，而现在已经接近了2月却又莫名其妙的下起雨来。虽然雨一般都不会很大，但是再配合着夜晚五六级的西北风，打在脸上就会感觉格外的寒冷。

我将大衣上的帽子向下拉了拉，挡住了乱飘的雨点，以防止它们被风吹进眼睛里。这样的天气，就算是想要撑伞都撑不起来，只能靠着厚重的棉衣来挡雨挡风，不过这雨要是再这么继续下下去，恐怕就连棉衣都挡不住了。扯着背带将沉重的背包向上拉了拉，好让被压得麻木的肩膀得以活动一下，心中却忍不住开始默念起了“三字经”，顺便将我公司老板的十八辈祖宗从上到下挨个问候了一遍。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忙的周五，我却被老板派去城里出短差，害的我足足的等到11点才完工，却又被告知说不用着急。我心里这个恨啊，既然这工作不着急干嘛还让我在这里等啊，这不是成心折腾人么。而且更令我郁闷的是，城里去镇上的郊区公车最晚只到十一点半，我要是不想回不去家就必须立刻往回赶。结果这可真应了一句俗话“破屋又遭连夜雨”，才走出去没到5分钟这天就开始下雨了。

这冬初的雨与其说是雨，倒不如说是冰。雨水落在地上被风那么一吹就是一片的冰碴子，走在上面还要格外的小心，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摔个好歹的。我背着一大包的东西，走在这溜滑的冰路面上，几步一滑的努力向前走着，只巴望着快一点到那个郊区公车的车站，好在里面避避风歇口气。好在那个车站的位置虽然偏僻了点，但是还是很好找的，远远的我就看到了车站前那个电子钟上醒目的红字。

11：23

我一看立刻高兴了起来，还有7分钟呢，看来自己肯定能赶上车了，于是便加快脚步向车站走去。

这个车站是这条郊区线路的市内始发站，虽然位置偏僻了一些，却建的比一般车站都要大一些，门前还有一块很大的电子钟，对在这里候车的人来说十分的方便。车站呈“凹”字形状，里面有一排为候车旅客准备的塑料座椅，若要遇到阴雨的天气，乘客们便可以在这里避雨休息。但是也有一点不好，就是这车站三面的墙都是密封的，连周围路灯的光都被挡住了，所以到了晚上里面就会显得特别的黑。

我赶到车站的时候，离末班车的发车还有5分钟。虽然是末班车，但是车站里等车的人却依然很多，其中有许多在城里读书的学生，他们都是在城里学校住宿的，上完晚自习才回家过周末；还有一些则是进城购物游玩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虽然面色难掩疲惫却还是兴奋的与其他人聊着今天一天的收获，例如哪家商场打折或哪家店铺促销之类，说的不亦乐乎。

为了抢始发车的座位，大多数的人都会站在车站的门前。我被冻的厉害，根本没心思考虑车上座位的问题，便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过，挤到了车站的最里面。这里虽然黑暗了一些，但是至少比门口的位置更避风，而且还有空的候车位置可以坐。将背上沉重的背包拿下来扔在地上，我挑了一个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了上去。看了看门前的电子表，还有3分多钟车才能到，便安下心来看着站在车站前的那些人聊天。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取出来一看是宁晓语的电话，我这才想起来这边的事还没跟他说。

之前宁晓语就跟我说过，无论我是加班还是做别的什么，只要回去晚就要先给他打电话说一声，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虽然不知道他所谓的“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好歹在这背井离乡的地方还有个人能记着你的安危，倒也挺感动的，就照着他说的做了。今天之所以忘了这件事，其根本原因就是，我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回去那么晚。这么一想，我又禁不住把公司老板的上三辈怀念了一遍。

“喂，我是宁晓语，你在那里？”

我接通了电话，里面立刻就传出了宁晓语的声音。我跟他说自己现在还在城里等末班车，估计到家要凌晨了，又顺便抱怨了一下公司老板有多么的可恶。

“好吧，你注意安全。”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的笑声，接着电话便挂断了。

我收起电话，再一次望向车站的电子钟，发现上面的时间已经到了32分，看来这末班车是晚点了。好在等车的人不少，大家似乎也都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谁抱怨什么。

这时我发现在距离我两个位置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小孩子。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是小学生的模样，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背着一个蓝色的背包，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车站外的雨夜。我不由得有些奇怪，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是刚放学的样子，不过小学有这么晚放学的么？还是说这孩子的家长站在车站门口，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想了想，我还是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将视线转了开来，不再注意他。

等了十几分钟，末班车依旧没来，有一些人已经不耐烦的抱怨了起来，还有一些拿着东西的人则跑到路的另一边招计程车去了。到了最后，车站里除了我就剩下一些学生和一对年轻的情侣。而当我将视线转到旁边时，却看到那个小孩子依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站外。

奇怪，这个孩子怎么还在这里，难不成他真的是要一个人坐车？这么大晚上的，这孩子的父母也太放心了吧。我这么想着，立刻将眼前的这个孩子和电视里说的那些父母为了工作，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的钥匙儿童联系在了一起。

又过了几分钟，末班车终于来了。我背起沉重的背包跟着剩下的人一起挤上了车，并很幸运的找到了一个座位。但是坐在椅子上之后，我不知道怎么的又下意识的向车站里面看了一眼，结果我发现那个小孩子竟然还坐在车站里的那个位置上，完全无视眼前的末班车。

难道他等的不是这辆车？还是说……

车开始启动以后，那孩子依然没有动，暗黑的车站里他白色的羽绒服与过于白嫩的脸庞显得格外的醒目，忽然他略显呆滞的眼珠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的向车内我的方向看了过来，目光随着车辆的移动而缓缓的转动着。只不过由于车速猛地加快，很快的他与车站都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但是我却因他的目光而觉得心里一凉，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

我看到的很可能不是一个活着的人。

因为路上结了冰，车开的速度慢了许多，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3点了，而宁晓语竟然还没有睡。我开门进屋的时候，他房门大开着，人正坐在电脑前面不知在看些什么。见我回来了，便转过身来笑道：“我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呢。”

“我都以为我回不来了呢，那个公车上面连个空调都没有，差一点冻死我。”我将被雨水淋得潮乎乎的大衣扔进洗衣机，然后整个人都贴在了暖气上。

“电视上说今晚要降温的，你还真是倒霉。”宁晓语从屋子里出来，用眼神对我的遭遇表示同情，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唉，打工就是被人耍的命啊。”我哀叹了一声，跟着他的后面进了厨房，见他从冰箱里取了牛奶来温，便好心的提示道：“再加点蜂蜜进去吧，我需要热量。”

宁晓语自然照做。

不多时，我便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牛奶坐到了宁晓语的身后，看着他继续在电脑前忙碌着。宁晓语似乎正在网上搜索关于幽灵公车的资料，我看他将众多标示有幽灵公车字样的信息一一打开，仔细的阅读着，甚至还用圆珠笔在纸上记录下时间和地点。

“这世上真的有幽灵车么？”我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

宁晓语看着一条新的信息，然后一边抄下时间和地点，一边回答道：“你都见过鬼魂了，那你说有没有幽灵车？”

“有吧？”我听他这副肯定的语气，便顺着回答了一句。其实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幽灵车，不过电视上、网络上都对这个东西传的神乎其神的，想来终不是捕风捉影的事吧。何况，既然鬼魂这种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鬼开的车也应该……

“当然没有。”宁晓语回头笑道，眼中难掩捉弄的意味。“林淼，惯性思维不可取啊。”

我立刻白了他一眼，道：“明明是你说有鬼的啊。”

“是啊，我确实说有鬼，可没说有幽灵车。”宁晓语的语气倒是十分的无辜，指尖的圆珠笔来回的转了几圈，考虑了一会，他又说道：“其实能够变成鬼的只有人或者动物的魂魄，而树木山石这类是不会变成鬼的，因为它们本身便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就算被毁坏也不会像鬼一样记住自己生前的模样，只会随着时间腐朽而消散掉。”

“但是我看书上有说过山石林木会修炼成山鬼、石精、木灵什么的啊，总不会都是胡编出来的吧。”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山鬼确实是存在的，不过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远古时期生活在深山中的一支民族。因为他们长年居于深山之中，穿着树叶编制的衣服，好食生肉，所以被称为山神的子嗣。其实，山鬼就是山神的意思，当然你不能把他们与屈原《九歌》里面的《山鬼》相提并论，那里面写的可是鼎鼎大名的巫山神女啊。”宁晓语耐心的解释道，手指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阵，又接着说：“至于石精和木灵，那不过是孤魂野鬼依附在了上面，时间久了与山石树木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才会显示出某种近似的特性，以至于被人不小心看到后当做了神灵。”

“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所有奇怪的东西都是鬼闹出来的了？那么所谓的妖怪又是什么？”时间已经指向凌晨4点，按理说我早该去睡觉了，但是我的兴致却被宁晓语挑了起来，虽然知道宁晓语其实很忙，却还是忍不住兴致勃勃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好在宁晓语并未对我的好奇问题感到厌烦，见我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便干脆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认真的给我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妖怪的，所有被当做妖怪的东西不过都是被鬼魂附着之后的产物。你还记得婆婆说过的吧，人要在世80年才可以入鬼门进地府投胎转世，年纪活过80岁的去世之后自然会立刻进入地府，而年龄不到80岁的即使死了，也需要在人世等到80年才能进入鬼门。”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所谓的妖怪就是那些在人世生活不到80年的孤魂野鬼闲来无事所以附在动物啊、植物啊、石头上啊等等东西上，然后没事找事的吓唬人玩？”我忍不住接了一句，心道：都说人无聊，原来人变了鬼之后依然无聊啊。

2

“也不全是这样，也有想重新活过来的或者是想依靠凭依物替自己报仇的。之前新闻不是也报道过某人因车祸被判入狱，后来获释后却被自己家养了多年的狗咬死的么，那就是鬼附在狗的身上报仇了。”宁晓语笑道，用圆珠笔敲了敲桌面并总结了一句。“总之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变成妖怪的，而妖怪也不是随便什么东西花上个几千年就能修炼成的。不过……”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思索良久，他才沉吟一声说道：“除非是违背了人世的常理，否则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妖怪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说完这一句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得陌生起来，似乎有某种不安在我心头缓缓的升了起来。我摇了摇头，甩去了心中奇怪的想法，然后指着他电脑上关于幽灵车的信息，问道：“那幽灵公车也就是被鬼附上的公共汽车了？”

“这倒不是，公车这种人造的东西与树木山石那种自然生成的东西又不同，鬼魂是没办法附体的。”宁晓语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重新转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整理着信息。“所谓的幽灵公车，不过是鬼魂借道前往阴间的另一种方式。”

“鬼魂借道？你别告诉我鬼借活人的车去阴间，那车上的活人不就都回不来了？”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因为我很不小心的想到了我今天晚上是坐末班车回来的，不知道那车上是不是也载了什么特别的“人”。

宁晓语虽然没有回头，不过却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就是借的活人的车，尤其是在这种阴雨的夜晚，地面的阴气尤其的重，而汽车又是一个很便利的交通工具。”接着，他“嘿嘿”的笑了一声，忽然转过头来说道：“所以我才告诉你要注意啊，别上错了车。”

我连翻白眼瞪他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当时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是我理解能力再强也理解不到鬼魂借道那里去啊。何况我哪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鬼上车，这年头鬼也不在脸上写字标明自己是鬼，我又怎么认得出来。

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决定不再跟宁晓语废话，还是回自己房间睡觉比较重要。临走的时候，我看着宁晓语手边的纸上已经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便又问了一句。“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你写这东西做什么用呢？”当然，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对这幽灵车有兴趣。

“帮欧阳一个忙。”他简单的回答道。“最近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但是怎么查也找不到相关的线索，所以他怀疑这件事并不是普通事件。”

哦，失踪案，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如此想着，我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凌晨5点我一口气睡到中午12点，虽然睡眠的时间够了，但是质量却奇差。几乎从闭上眼睛开始，我就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坐在一辆公车上，车上的人很多但是我却看不清楚他们的样貌，而且连车窗外的景物我也看不清楚，只知道车子在飞速的向前行驶。每到一个站点都有很多的人上下，只有我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我被手机来电吵醒才从那个奇怪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喂，小喵同学，起床了没啊？”

迷迷糊糊的接起了电话，里面立刻传来了姚欣欣那豪爽的笑声。我头痛的揉着脑袋，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认识到我现在真的在接电话，而不是从一个坐车的怪梦换到了接姚欣欣电话的怪梦里。

“喂，小喵同学，姐姐我给你一个可以跟美女一起逛街约会的机会，所以你最好在15分钟内到你家楼下报道。”

听我半天没声音，姚欣欣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回答道：“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去找别人逛街啊，我昨天凌晨4点才睡。”就算我今天再睡上20个小时，也不要跟这个耐力极强的购物狂去逛街，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好吧，”电话那边的姚欣欣一副勉为其难的语气，似乎并没有继续为难我的意思，我刚想松一口气，谁知道她却说道：“那我找晓语帅哥来陪我好了，人家可比你温柔多了，哪象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护女性。”

我很想说，大小姐您那么强悍，还需要爱护么？但是想了想，却只说了句“他可能还没起，昨天比我睡的还晚呢。”结果，说完这一句我就后悔了，因为我马上听到电话那边姚欣欣标志性的女王三段式笑声。

“小喵，我的意思你的明白，不想让我往歪处想的话，就在15分钟内到楼下来报道。”姚欣欣大笑着留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而我已经是连摔电话的心思都有了。

咬着牙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都累的厉害，看来昨天晚上那一夜的车我可真是没白坐。起来洗漱的时候，我发现宁晓语的房门大开着，人并不在屋子里，看来他是一早就出去了。哎，早知道他不在家，我就直接让姚欣欣给他打电话好了，反正他是去工作了，姚欣欣不能为难他，也省得我再去伺候这位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