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不是说好了要坦诚的吗？不是说好有事一起商量的吗？”

“走吧！”那个陌生人终于不耐烦了，推着许琢要他离开。

“许琢！我不怕被卷进去，我怕像现在这样，被卷进去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苏涵对着许琢的背影如此说。

门被重重关上，苏涵紧紧盯着门板。直到又有个人推门走进来，给秦暮看病，苏涵才回过神来。

这个人应该就是陌生人口中那个姓谢的医生吧，除了关于秦暮的病情，他没有说过任何多余的话。开完了药，收拾东西，看上去就是要走。

“我先走了，病人的伤口要经常清洗，我会让他们多给你些水。还有些药要加在水里，这个给你，写着放药的剂量。”谢医生递给苏涵张纸。

苏涵去接纸头时，谢医生重重的在他手上捏了下，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苏涵低头一看，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纸上写的是……刚想说什么，被谢医生按住手，他摇摇头，示意苏涵不要出声，也不要把惊讶表现出来，苏涵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

之后确实有人送来了桶水，和一些药。苏涵沉着气给秦暮清洗伤口，秦暮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意外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压抑而又紧张。

时间不管人们的心理如何，只是按着他的步调，一分一秒，决不出会差错。好不容易等到夜晚，灯都暗下来，一般人都睡了，只有几只虫子刺耳鸣叫着。

有个黑影摸黑而来，撬开一间房门的锁，闪身而入。就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有人伸手从背后偷袭，把他压翻在地上。

“你终于来了？”

“你在这，我总是要来的。”

“许琢！”

苏涵把头埋在许琢的脖劲里，吸取着他身上的气息，许琢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打你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带上秦暮，我们要快走！药效时间很短，一个小时后这里的人就会醒过来。”

苏涵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依依不舍得放开许琢，想要去开灯被许琢拦下。

“别开灯，还是小心点好。”

好在今天晚上月光很明亮，苏涵放弃开灯，转而去帮许琢扶行动还不太方便的秦暮。

离开房间后，苏涵才看清囚禁他们的地方，是个中型仓库的二楼，从前可能是管理处什么的。仓库里没有任何货物，显得十分干净，空旷。伴着生锈铁楼梯踏下去发出的咯咯喳喳声，听着有些渗人，苏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慢点！”许琢咬着下唇，向四周张望着，那帮家伙都是混黑社会的，也不知道那些药可以撑多久，尽量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还有到现在为止，许琢都很不安，事情总有些太过顺利了。

三个人磕磕绊绊出了仓库，借着月光，许琢找到按约定留在那的车，车里还坐着个人，一动不动。许琢眯着眼睛，将秦暮交给苏涵，说：“我去看看，你们在这等会。”

“小心点！”苏涵看着许琢走过去，敲了三下车窗，里面坐着的人纹丝不动。许琢拉开车门，那个“人”便倒了下来。

从背后忽然射来了一阵强光，秦暮捂住了苏涵的眼睛。一声枪响，苏涵睁开眼睛，眼前有个人背对着他躺在那，地上许多暗黑色的液体蔓延开。

苏涵死死盯着地上的那个黑影，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气味，杀人！这些人视生命如草芥，随意的就杀死对方。

14

“苏涵！”

苏涵感到有人在摇晃着他，而他则四肢僵硬，除了紧紧拽住对方的手，几乎没有其它任何反应。

“许……许……琢！”苏涵的声音颤抖着，“秦暮！”

刚才有一瞬间，许琢的眼睛被强光刺激的发白，看不清任何东西。眼睛刚刚适应，他就听到枪响，亲眼见到秦暮纵身向前扑，挡在了苏涵身前。

许琢轻抚着苏涵僵硬的身体，刚刚开枪的人缓步向他们走来。不，或许应该说是向秦暮走来，他用脚把秦暮的身体翻正，秦暮流了很多血，但他还活着，他还在努力呼吸。开枪的人想补上一枪，被人制止。

“别浪费子弹，让秦先生多享受下等待死亡的滋味，让他知道背叛者是什么下场。拿了钱才说不干了，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想金盆洗手，未免晚了点。”

苏涵睁大眼睛，他见过这个说话的人。这个人高大，孔武有力，原本就给人压力，现在脸上笼着层戾气，更显得可怕。

“芥川先生，我不打算逃跑，我只请你放过苏涵！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许琢话没说话，让芥川用枪托击中头部，血从他脸上滑下来。

恐惧和悲愤到了极点，苏涵发现自己身体已经没有刚刚那么僵硬了，他抱住许琢，挡住了芥川第二次攻击。

芥川诡异的笑了笑，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有个喽啰又带来个人——谢医生。

“把他们四个都绑起来！哦，不，秦先生就不用了，估计他也活不了多久！”芥川那种藐视生命，嚣张的笑声音回荡在天空里。

几个大个子一起上，苏涵他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绑了起来。

“都处理了吧！”芥川下完令，又对许琢说，“对了许先生，您之前有交待是缅甸吧，所以我想这次应该是越南！”

见许琢垂下头，芥川那令人厌恶的笑声音又开始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四个被扔回囚禁室，苏涵听到门被上锁的声音。但他们都动不了，无可奈何。

“秦暮！秦暮！”虽然不厚道，现在也只有他没有被绑住。

秦暮很痛苦的样子，不过还是尽力睁开眼睛，他撑起身体，血就从伤口涌出来。

“别勉强他，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谢医生说道，“秦先生，请尽量按住伤口。”

苏涵离秦暮最近，他奋力爬过去，用手帮秦暮捂住伤口。秦暮已经略显苍白的脸上多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如此无力，苏涵不由皱起眉头，甚至有点想哭。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苏涵宁愿这一枪打在他自己的身上，也比现在看着秦暮的生命在流逝，而自己无能为力好。

“这样不是办法，许琢！”谢医生焦虑的说，“秦暮的伤很严重，要尽快去医院！”

这时许琢警觉的闻到有股烟味，接着是什么烧焦的味道。烟味越来越大，秦暮痛苦的大口呼吸着。

不行，这样会被呛死。而且这么大的烟，外面怕是着火了，黑樱会的人想把他们烧死！

“没有其他出口了吗？谢磊！”

谢磊医生摇头，视死如归般的看着许琢，自古华山一条路，非死即生！

“苏涵，看着秦暮！”许琢叮嘱完苏涵后，借助桌角晃晃悠悠站起来，来到仅此一处的出口前，用身体使劲撞过去，门巍如泰山，纹丝不动。谢磊也反应过来，立即过来帮许琢一起撞。

门出奇的烫，两人的手臂都被烫红了。但可能正因为着火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对生的渴望，使许琢他们有了比平时大几倍的力量。这扇看起来很结实的门被撞击多下后终于轰然倒地。

果然是着火了，火顺着房梁就窜进屋内。许琢一咬牙，将手放在火焰上，烧断了绳子。转身立即依次帮谢磊和苏涵解开。

许琢二话不说把苏涵的外套脱下来，浸在那原本是用来给秦暮擦身的药水里。

“味道虽然不太好闻，但不这样的话，我们就会被呛死！”

苏涵接过浸湿的外套，乖巧的点头头，用来帮帮秦暮捂住口鼻，等到四个人都同样准备停当。

“我知道怎么走，跟着我！”谢磊说。

“你快走！”许琢向苏涵示意后，背起秦暮。

“我来！”苏涵上前，想把秦暮从许琢身上拉下来。

许琢瞪了苏涵一眼，说：“都什么时候了，让你走就快走！”

苏涵扭不过许琢，现在时机也确实不对，咬咬牙，苏涵还是决定帮许琢托住受伤的秦暮。

“这样好减轻负担，可以走的快些，不是嘛！”

这个理由很合理，许琢无法反驳，只能加快脚步，跟上谢磊。谢磊已经给秦暮做了简单包扎，血流得没有刚才那么多，但许琢的背上仍沾到了血。

看着那些血从许琢背上滑下来，苏涵心里七上八下，无来由的不安。眼前总会不自觉的出现一种幻象，许琢会这样消失在火焰里。苏涵使劲摇摇头，想丢掉脑子里那些不好的念头。

“快！”谢磊惊喜的大叫道，“出口，就在前面了！”

果然前方有道与橘色火焰不同的灰白色光芒，突破层层黑烟、灰尘照进来，前方就是出口，苏涵微笑着，他们得救了。

就在苏涵他们加紧步伐往前走，还有几步就可以出去时。意外发生了，顶上一道铁梁发出巨大的金属断裂声。苏涵眼睁睁的看着那大梁向他压过来，如无特殊情况，他会被压成肉饼。

“小心！”

苏涵的耳朵嗡嗡的只余下谢磊的呼喊声，千钧一发之际，被人猛力推开，苏涵的头跌到地上，流血了！疼痛把苏涵的魂魄招了回来，他这才想起什么，忽然推开正在帮他处理头上伤口的谢磊，冲上去用手推那被烧得滚烫的大梁。

门几乎被倒下的大梁，及大梁倒下时压到的许多不明物件堵住了，一层堆一层，一层堵一层，哪里是苏涵能推得开的。

“苏涵，你冷静点！这样没用！”

“许琢还在里面！”苏涵完全无视谢磊的劝告，他现的力量大的惊人，谢磊被他一推，竟然后退三步，跌坐到地上。

“苏涵！苏涵！你别紧张。”这一次是许琢的声音，从那层层堵塞物后传来的，他还活着，苏涵笑了，虽然笑得很僵硬。

“你没事吧！”

“没事，苏涵，你先拉秦暮出去！”

苏涵这才看见，门的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三角形缝隙，仅能供人独自爬出来。

“你先出来！”

“笨蛋！秦暮现在动不了，我不在后面推他，他怎么出得来！叫你拉你就拉！”

好吧，早一点把秦暮拉出来，许琢就能早点出来，苏涵决定好好合作。不久，秦暮的头慢慢从里面露出来。

“拉肩膀，不要拉头！”

苏涵咬牙用力，越想快点把秦暮拉出来，就越拉不动，这人怎么重得跟鲸似的。谢磊忙上去帮忙，在三个人的努力下，秦暮终于被拉了出来，但伤口似乎裂得更开了，血又不住的往下流。

“谢……磊……”里面的许琢开始不停咳嗽，“你……带……秦暮……先走！”

“你怎么办！”谢磊听出来了，许琢的情况很不好，他怕是吸入了过多的烟尘。

“回来，再接我们！我和苏涵留在这里！”许琢停止了咳嗽，谢磊再看看秦暮，这边这个脸色苍白，再不送治，失血过多，会完蛋的。他是医生，不能见死不救，许琢此时停止咳嗽让他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许琢那里问题还不大。

“许琢，你快出来！”苏涵在外面大声吼道。

“这里又有些东西掉下来，我要先避一避！马上，我马上就出来！”

这一瞬间苏涵和谢磊都放下了心，好像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是长时间紧张后，产生了疲劳，麻痹了他们的神经，使他们的精神松懈了。

谢磊不再多说什么，带上秦暮，坐上原本用来逃生的车，这辆车也不知为何被留了下来，芥川这个人未免也太盲目自信了，就这么确定他们会被烧死在里面！

只留下苏涵，在那里等着那个可能再也出不来的人。

15

许琢，我可以为了你改掉我的缺点，只要你说。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让我有机会再爱你。

“许琢！”苏涵渐渐感觉到不对！许琢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与勇气，苏涵竟然从那个缝隙里爬回着火的仓库，只是——前面被挡住了，怪不得许琢不出来，又被挡住了，人趴着苏涵使不上劲。只能立即爬出来，奔跑着四处找有没有其它出入口。

这时候什么道理，什么准则，什么阴谋都让它们见鬼去吧。苏涵只要想着许琢一定要活着，他一定要把许琢救出来，他们还没有结果。

终于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扇破败的小门，估计是从前仓库的安全通道。这扇门已经很破了，苏涵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踹倒。

有人说火和空气是恋人，火总是不断追寻着空气。门被打开的瞬间，一条火舌直直扑向苏涵的脸，苏涵用手挡住，但高热的温度还是让他的手受了伤，疼痛没有将他打倒，而是使他更有毅力的向前进。

苏涵没有大声音叫喊，他进来时只想着要救许琢，竟然忘了带坏湿布捂住口鼻，现在要尽量减少吸入毒气，不然人救不到，他也会死在这。

好在许琢好像也看到了这里有个门，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只不过在半路上，还是被块铁板给压住了腿，所以苏涵没多久就找到了他。

没有说一句话，苏涵拼命努力的要拿开压在许琢腿上的铁板，手上的皮烧糊了，烧焦了，他也不在乎，那铁板终于微微的动了动，只是苏涵因为突然而来的咳嗽，一松劲，那石板重又压到了许琢腿上。

“你走吧！”许琢有气无力的说，“我不恨你，而是很爱你，爱到人都变傻了。以前那些愚蠢的举动，像是想借奕杰来气你，故意冷落你，看你能不能等我，其实都是因为我还爱你。所以你走吧，别管我了，活着出去。”

觉得已经是临死之前了，许琢终于说了实话，他凑近苏涵，轻轻吻了他。

不是的，苏涵楞楞的被吻着，这好像是个决别的吻，用力推开许琢。

“不！要出去，我不会放你在这等死！要死……”苏涵有些恶狠狠的说，“我也和你一起！因为我也爱你！”

想清楚了，原来他也可以为了许琢连命都不要。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以前听着可笑，现在却觉得值得，和眼前这个人死在一起，很值得。苏涵突然醒悟了，爱情其实很简单，好好活着，只要醒来的时候就能看见许琢，只要做饭时，可以问许琢喜欢吃什么，只要吃晚饭时，看着许琢狼吞虎咽。做错事时，许琢会拍拍他的脑袋，倒霉时，许琢可以让他出气，快乐时，许琢可以和他一起分享。

许琢，以前对你不好，以前对不起你，苏涵将来一定会要补偿你！

许琢苦笑着，他已经迟钝了，渐渐失去意识。

苏涵拍着他的脸，叫道：“许琢，别睡，别睡着！”

许琢虚弱了一下点头，还是闭上了眼睛。

“不行，许琢你醒过来！”苏涵的眼睛湿润了，手破了血流下来被火烤成黑色，火烧着了他的衣服。苏涵都不管，他奋力搬着那块铁板。

“醒过来！醒过来！”

火苗窜上来，苏涵闭起眼睛。不知道是不老爷觉得他们这样死，太可笑了。紧要关头，那块铁板终于动了。像濒死的人看到希望，苏涵突然充爱满了力量，一口气竟然把铁板搬开了。

许琢一动不动，死灰般的脸上生气在悄悄溜走。

苏涵背起许琢，感到他微弱的呼吸，与快速的心跳声。许琢坚持住，不能死，不能放弃，我们一起出去，一起出去。泪水与烟灰弄糊了苏涵的脸，眼前模糊了，苏涵靠着那点信念，支撑着自己，决不倒下，一步步向前，门就在前方。

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后，苏涵眼前一黑，支持不住倒下了，太阳慢慢升起来，翻身抱住晕迷的许琢，好像这是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