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好吧，我看还是我读给你听，这也是你母亲的遗书，每次都要看完整对吧！”苏涵开始大声读那封信，好像把自己的怒气与怨恨都读出来，“‘孩子，这件事我要告诉你，妈妈活着时无法告诉你，你不要恨我，你不是徐拓海的孩子，对不起孩子，对不起！妈妈是个罪人！’签字许流萍！”

苏涵读完信，将一些资料递给许琢看，说：“这个才是你的父亲，你母亲从前的恋人。他叫袁为民……”

“够了，求你，别读了！我妈妈不是坏人！”许琢拒绝看那张纸，他无助地摇着头，拼命否认。

“她不是坏人？她害得我母亲自杀了！你应该知道，看着一个你挚爱的亲人死去是种什么滋味！”苏涵闭上眼睛，阻止眼泪流下来，“那时候我还小，就被人指着脊梁骨骂野种，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朝我母亲吐唾沫，因为她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我记得母亲每晚都哭，可这又能怪谁呢！她是自杀死的，我那时太小，跟本不知道母亲是死了，我守在她的尸体旁边，直到尸体腐烂发臭，被邻居发现的时候，她的尸体已经浮肿了，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个苗条美丽的女人。”

苏涵抬起头，静静看着自己的手，思绪飘到了从前，接着说：“我才知道，尸体放久了，蛆虫会从各个孔洞爬出来。母亲讨厌虫子，她醒来看到这些会害怕的！我就用手一只一只把那些虫子拿走。我那时候还小，不太会用筷子，就只好用手去拿。可我掌握不好力道，稍一用力那些小虫子就会被捏碎，在手上留下黏腻的肉沫和体［河蟹］液！我就是这样和尸体在一起，整整半个月！饿了就拿个苹果，在尸体旁边和蛆虫一起吃！”

许琢听着听着就开始反胃！

“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日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苏涵悲伤的问，“你们就打算装不明白装一辈子？你们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失去了母亲，有父亲不能认，还总觉得对不起别人，甚至有痛苦都不能说出来的日子有多难熬！你们看别人痛苦觉得很享受是吧！”

许琢猛得抬起头说：“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得我都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想要折磨你，我妈也不想，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你们怎么可以伤害了别人，还能以受害者自居！”

这些事实来得都太过突然了，许琢的脑子塞了浆糊一样，对于苏涵的指责，他跟本想不出应该怎样反驳。

见许琢沉默了，苏涵尽量让声音变得轻柔，他不想把许琢吓傻，他的痛苦经历才刚刚述说了一半，他要许琢好好听着。

“许琢，我是为了你才跑去那个混蛋学校读书的！你知道吗？”苏涵问。

许琢的眼神有些呆滞，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怕我会伤害到你，可你呢，我走了之后，你有想过我吗？有来看过我，有关心过我吗？”

“我有……我……我有给你寄过名信片，我……也想来看你！”

“最后你并没有来看我，名信片你也没寄出去！不是吗？”苏涵摇摇头，失望地看着许琢，好像看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想知道韩野到哪里去了吗？”

许琢机械的点点头说：“你说他离开到别的地方去了。”

苏涵指指天，说：“是的他离开了，去了天堂，他死了！在我面前死的？”

接着他卷起袖子，让许琢看他手上的伤痕，说：“这些确实是为了减轻痛苦划的，是为了减轻毒瘾发作的痛苦！”

“你吸毒？”许琢像被震醒的人，表情终于变了，一脸不可思异、难以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苏涵好像很满意许琢终于有了反应，回忆到了痛苦的事，让他紧张的无意识拨弄着头发，“你那张名信片永远也寄不出去，因为没有人接收，我没考上那所大学。考试那天晚上，让我愧疚了多少年的事，你竟然都不记得了。那天你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吃了什么药，我在你的房间，你的床上，和你在一起。事后我觉得很愧疚，觉得亵渎了你，脑子里想得满是你的事，整晚没睡，所以第二天浑浑噩噩的，就考砸了。”

“这些事你其实不用瞒着我！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许琢说得有些心虚，告诉他，以当年他的脾性，告诉他也没用！

苏涵苦笑着说：“哈，你一定会同情我，可怜我吧，我不想你可怜我！你有没有一点点觉得自己做错了？算了，还是说吸毒吧！原本爸爸他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我考上，所有的都不用我担心，他也没想到我会考砸，他让我留下来明年再考，我坚决要走，我们吵了几架，我就一个人带着东西跑了，爸爸一直为了这件事生气，现在想想真可笑，竟然为了一个戏弄自己感情的人和亲生父亲吵翻，他还是为了我好！”

许琢垂下头，咬住下唇。

“去了那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没人照顾你，也没人关心你，有时候会觉得孤独想家。那时候有个老师，他很关心我，还把他闲置的小间便宜的租给我，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当时他对我来说是亦师亦友！我刚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以前有你，现在有他，总能在我孤独时，给我一些温暖，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都是骗子，把我骗的很惨！”

苏涵紧紧的拽着拳头，许琢想抬手安抚他，手刚抬起来些，却又悬着犹豫后终究还是没动。 “你一直没有找我，我对自己的性取向也很困惑，就找他诉苦，希望他能指点我，我……”苏涵不自然的颤抖着，“我那天喝了些酒，原本只是想借着酒胆，能把自己不敢说的说出来，谁会想到他——一个老师竟然在自己学生的酒里下药！从此以后他就一直盯着我，不许我和别的同学玩乐，不许我和别的同学说话，甚至最后都不许我一个人出去走动，放学一定要回家！我不同意，他就在我的饮料里加上毒品，他想以此来控制我，刚开始他的目的达到了，毒瘾随时会发做，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直到韩野出现，他是个天使，虽然他自己是个残疾人，可他对生活一直都是积极面对，是他劝我戒毒。”谈到韩野，苏涵的脸色稍稍变得平和了些，“因为开始戒毒之后，会很痛苦，我提前带他回来过假期，才会让你看见那包毒品，你也没有起疑。对，你跟本就不关心那是些什么吧。正式戒毒的那段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痛苦的时候我咬过舌，韩野怕我咬断舌头，就让我抓他的手，我把他的手抓破了，都是血！为了不伤害他，下次发作时我就让他在我手臂上划一刀，他不忍心就自己划！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个时候你在哪，你甚至都没有问过我！”

许琢知道那时候对苏涵的关心不够，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多问他些，多关心他，多去看看他，他也不会吸毒！

Chapter 44

“我戒毒的事有告诉那个混蛋，我假意答应他毕业后留校永远陪着他，他才答应让我戒毒！”苏涵露出嫌恶的表情，“可谁打算和他在一起！我那么拼命那么拼命的戒毒就是为了离开他，就是为了回来找你！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那个混蛋他竟然还防着我一手，他拍了我们在一起的视频，威胁我要传到网上去！”

这段经历就像是小说般不真实，一个人能接连遭遇这些不幸，怪不得会产生憎恨的情绪。许琢多少有些接受现实，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他现在只要好好听着，让苏涵发泄完吧！

“那时我怕他，真的怕他，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我打算回来，哪怕牺牲了学业我也要回来。”苏涵地叙述在继续着，“韩野这次没有能够劝住我，当时如果听他的……算了。自从我戒毒之后重新开始上学，那个混蛋就每天来接我上下学。名义上是关心得病的学生，其实还不是怕我耍什么花样。我绝不能受他控制，我偷偷买好机票，韩野没有办法，最终同意我回来。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很傻，太傻了！多少年来，我竟然没发觉原来韩野那么喜欢我！我辜负了怎样一片心！”

苏涵哽咽的说：“我没想到韩野会去找那个混蛋，想把那张存视频的SD卡骗出来。哪有那么简单，他是在和一个疯子周旋。车祸现场，刚开始都没有血，韩野就像睡着了。我多希望他会醒过来！我要为韩野讨回公道，哪怕这样做会让所有我想隐瞒的事曝光！我要把那个混蛋弄上法庭，可惜他疯了！他没有坐牢，我却被学校要求退学。我都没有毕业。如果后来没有秦暮的帮助，我的人生可以说是毁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去那该死的学校，我才会遇上那个混蛋，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的人生差点毁了！”苏涵愤恨的看着许琢，“你呢？！我经历这些的时候你在哪里。好一个乖宝宝，你怎么可以在知道所有的真相后，还能摆出副受害者样子，让所有人都同情你们，这是狡猾！”

他说的话全都被还回来了，许琢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他看没看过这封信先不提。苏涵受到了伤害，而他有责任，既然如此现在他应该先尽力补偿。信的事以后再慢慢说，只要能在一起总有机会能解释清。

“对不起，对不起苏涵！现在能让我补救吗？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许琢是真诚的。

苏涵摇摇头说：“做都做了，再说这些有用吗？不需要，我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心情了。”

“没有那种心情？可我们不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我会……”许琢小心翼翼地说。

“不，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至少心没有，从前是你不想，如今是我只想要一些补偿，对我曾经付出的补偿！”苏涵冷酷的说。

苏涵这句话像锥子般扎进许琢心里，许琢突然笑了，这多可笑，太可笑了，补偿，那些纠结的，快乐的，平淡的，充满希望的，和苏涵在一起他的所有心情，都只是补偿！惩罚，这是对他从前不在乎的惩罚！许琢笑得停不下来。

苏涵静静看着许琢笑，他眼中渐渐流露出了可怜、同情。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房间安静下来，笑过后，许琢无措的站在那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不应该如此放弃，他和苏涵，既然当初决定了，现在就不应该这么简单的放弃。

许琢醒悟过来，发了疯似的跑出去找苏涵，外面有人告诉他，苏涵已经离开了。

许琢孤独的站在那，这里现在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欢迎他。可离开这又该去哪？许琢只能自我安慰，先回去等一等，苏涵总会平静下来的，还可以解释，还可以交流。

许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他躲进房间，把门锁上，才放纵自己无声悲伤！为了他的母亲，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了他自己，他和苏涵的角色好像对调了，现在他是被责备的对像，这滋味真不好受，他还不能怨恨谁。

像得了强迫症般，许琢什么都不做了，每天在家听着门铃，一直希望着它能响。做了吃的东西，他一口都没吃过，可每天还是坚持做。过了几天打电话给苏涵，没有人接，多打几次后，他直接就关机了，再也没开过。

许琢深深的垂下头，或许他应该再主动些，徐拓海是不会让他见苏涵的，只有去飞越找他，苏涵肯定会去工作的。许琢又天天在飞越的门口躲着，希望能看到苏涵。

“你怎么在这？”背后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许琢转过头，眼前的人脸他记得，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记得了，也好，我先走了！”来人慌忙跑路。

许琢一把抓住他，问：“你是飞越的员工吗？”

来人犹豫着还是点点头，许琢笑了，又问：“苏涵在吗？”

“你还找他？”来人的嘴张成O字型，“你不要命了，他成心整你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找他？”

“我和他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是我做错了，当然应该承担责任。不对，你怎么会知道。”

“你自虐啊！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许琢摇头，那人大大叹了口气说：“天极的庆功宴，我是侍者，给了你一杯饮料，参了药的那种，还把你送到那种房间，你不是后来还把人扎了吗？”

许琢的眼睛中瞬间闪出杀气，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害我？”

“害你？我都不认识你，有空！”那人挣脱后说，“是秦暮，飞越的老板让我干得。他那地方不干净，那个房间就是开派对时专门来让狗男女野合用。去那的人都有那种意思，他把你放在那是故意要整你。为了谁？苏涵！整个飞越上下都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那天苏涵把你介绍给我们，大家都说你要倒霉了！秦暮的脾气，你是不知道，除了对苏涵，其他人都是渣。我妹妹生病了，我需要一大笔钱，不然我不是不会干这种缺德事的。可惜我妹妹今天早上还是死了，果然昧良心的钱不能用。今天我是来辞职的，兄弟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来找我，我一定帮忙！苏涵你还是别再去缠着他了，不然秦暮是不会放过你的。”

“不……不是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弃吗？苏涵没有说过要分手！难道不应该再……”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死心眼，非要去撞南墙！理是对的，但你也要结合实际啊！就你玩不过秦暮。得，话我都说过了，先走了。苏涵和秦暮在一起这件事，就你还不知道了！”

Chapter 45

许琢抬头，飞越的大楼裹着一层阴霾似乎在向他压过来，压得他透不过气。

这几天刚开始还是心痛，痛过之后，就有股强烈的愿望，要回到苏涵的身边。有时候骂自己贱，骂完了之后还是想。许琢也就明白了，原来对苏涵的感情比他想得要深刻的多。

慢慢走进飞越的大楼，许琢已经不想为自己开脱些什么了，只要还能有一些希望，对错慢慢再分。以前就是太在意了，才会不知不觉得伤害到别人。许琢就想对苏涵说，他就想和苏涵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只要两个一起就好。

前台小姐打了通电话后，让许琢上三楼，来到那，开门的却是秦暮。

“进来！”秦暮用斜眼看着许琢，这个人头发乱早糟糟的几乎把半个脸都遮住了，穿着邋遢，一副不修边副的样子，气质也是……现在看来有些低三下四的弱气。除了身材看上去很匀称，这个人就没什么能让他留下印象的地方！苏涵的眼光还真是，以前怎么能看上这种人，弄得自己过了三年不死不活的日子。

许琢其实是有些怕秦暮的。这个人身上的气场不仅有种极危险的感觉，还充满攻击性，随时都可伤人。让许琢很不安，所以不太想和他多说话，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好，苏涵在吗，我有些事要和他谈谈，很重要的事！”

秦暮嗤笑，他还想和苏涵谈，谈些什么，有什么好谈。不过苏涵下不了手的事，他可以代劳。

“我也知道你要找苏涵谈什么。”秦暮可没耐心跟许琢玩温情，“但你见不到苏涵了！”

许琢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问：“为什么？”

“为什么？在他失去韩野，被学校请退，毒瘾再度发做的时候，我救了他！那时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