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了人，黄曾新脑子有些木木的，仿佛机械一般，带着呜咽地说：“就是她，每天让我妈伺候她，我妈年纪有她两倍啊，她居然大春天的，把我妈泼了一身水，还不准换，就是因为她，我妈才病了的……”

他喃喃地念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了一下，林语走上前，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大声说：“好了！你要念到什么时候，杀了就杀了，这个世道，别人欺负你，你不动手，还想干什么，等着把自己的肉捐献给别人充饥么？！”说完，看黄曾新好像反应过来了，林语疑惑地问：“你说你妈生病了？那她现在在哪儿？”

黄曾新这下是彻底醒了，焦急地说：“我妈被他们关在柴房呢！我……我得去看看她！”

林语点了点头，准备陪他一起去。好歹也是旧同学，就当日行一善吧。毕竟接下来的日子，林语觉得，自己可能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绝对的善良。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杀人的感觉，不管多少次，都并不会让人觉得快乐。因此，有时候明明知道怎样做才好，但却总是想不去看，不去想。总想着，拖一阵是一阵。

可是，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一粒米粮，父母饿的有些浮肿，豆豆蔫蔫的，连笑也很少见了。自家大哥还好，但再继续下去，只怕也要倒下了。楚城神志不清，必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他再好好调理一阵。小猴子倒是还好，每天自己出去找果子吃之外，还会抓动物补贴家里。

愿意帮黄曾新，并不是别的。不过是，林语已经决定，不管心里那点善恶观和内疚，从现在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只要是阻挡家人活下去的人，林语必将拿命来搏。

上辈子沾满了血腥的手，早就注定要回归原来的样子，林语一直逃避，如今也到了必须正面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毕竟，就像他自己对黄曾新说的那样——别人要害你，你不以千倍万倍的雷霆手段报复回去，在末世，不被人所忌惮的人，必将是下一个被杀的存在。

所以，在陪黄曾新找到他的妈妈之后，林语准备有所行动了。

却没有想到，人要找死，拦都拦不住，林语心情有些不好，打算跟黄曾新离开这个房间，毕竟这里现在充满了血腥气，和这个女人临死的时候大小便失禁的味道。

结果一转头，就听到有熙熙攘攘的声音，然后有点着蜡烛的人，纷纷拍院子的大门。伴随着焦急的声音，问阿塔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曾新有些害怕，刚才杀死阿塔，看似顺利，其实冒了非常大的风险。那陷阱不过是极细又坚韧的钢丝，人在快速运动的时候，冲过钢丝，连脖子都能直接被一分为二。

虽然阿塔是变异人，爆发的速度比平常人要快很多倍，但林语早就说了，这样的小陷阱，并不能做什么，只是赌一把，看阿塔会不会被分神而已。而且，黄曾新虽说只是站在门口激怒阿塔，但是其实若是阿塔稍微反应快一点，或者是有魄力一点，或是更生气一点，不管那个小陷阱，只怕黄曾新受的那一掌，就不止是全身都痛并且吐血了。

现在一群人围在门口，眼见着听不到回答，就好像要冲进来的样子，黄曾新有些害怕，望了望林语。

却突然发现，林语脸上，不是害怕，也不是焦虑。

那是种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不像是开心，也不像是愤怒，好像整个人的气质都在一瞬之间改变了一样，瞳孔的颜色变的幽深，身体微微紧绷，仿佛蓄势待发，盯住猎物的野兽。

哗啦一声，大门应声而开，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冲了进来，有男人也有女人。

有村里面的幸存者，看到林语，发出惊恐的尖叫，往外冲了出去，那叫声越来越远，居然是落荒而逃了。

林语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轻声说：“不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除了本村人，其他村子被强制征召过来的人，可以在三分钟之内离开。”

说完，林语抬起那脑浆和血液还没褪去的右爪，淡淡地说：“阿塔已经死了，三分钟之类不离开的人，就去给阿塔陪葬吧！”

44.夺村

大部分人作鸟兽散，中间也有本村的人，林语并没有出声，他静静地等待着，好像眼前的喧闹都与他无关一样。

倒数时间到，林语看着战战兢兢留下来想拼命的一小群人，面色一厉。

然后站在一旁的黄大仙，只觉得身边风动，然后在夜色之下，只看到林语直接冲进人群，接着，是尖叫和搏斗的声音。

只是响了短短的几声尖叫，接着就是肢体破裂和临死的痛呼，还有肉体受到撞击、残破肢体落地的声音，定睛一看的时候，满地是浓稠的鲜血，林语站在中间，说：“黄大仙，你先去找你妈妈，我……去了结一下旧怨……”

接着，几个起落。林语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黄曾新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今晚给他的冲击太大了，第一次杀人就算了，结果还目睹了一群人被分尸。

直到一阵夜风吹过来，那血腥的味道传来，被这味道一刺激，黄曾新打了个抖，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也不再多想了，而是转头就往母亲所在的地方奔去——这些人就算全死了，也不关他的事，非亲非故，这小半年还得到了他们好大一通“照顾”。

现在，他只关心，自己的妈妈能不能得到照顾。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自己的母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还把自己私藏起来的面包扒拉开，偷偷塞给自己，再想到母亲慈爱的笑容，黄曾新抹了一把泪，开始在夜色中狂奔了起来。

这一头，林语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把想回家打包的人统统找到。

他全身上下，已经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这一次，林语并没有再心软。也没有理这些人的巴结惊恐或者道歉，他仿佛已经一瞬间，回到了上一辈子一样，满心的都是麻木，面前那些人哭泣害怕求救的表情，好像都隔了一张淡淡的薄膜，并不能清晰地把情绪完整传达给他。

“你会有报应的！”村长家的儿子一边失禁，一边怨毒地诅咒着。

林语饶有兴趣地回答：“你的命是我哥救的，我现在拿回去，很公平！”

说完，村长的儿子害怕到极限，顺手抄起木柴往林语的头砸过来。林语的手轻轻一挥，那粗圆的木柴被一分为二，嗵嗵两声落在地上。村长的儿子吓到极限，林语见时间已晚，家人还在野外等消息呢，也再没了猫抓耗子的心情，唰地一下，把眼前的人如同劈柴一般，一分为二。

然后，还带着惊讶神色的男人，猛地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血和脑浆大肠心肺等等东西，一瞬间汹涌而出，有些溅在林语的身上，有些委顿在地。

村中的事情解决，走的走，死的死，这地方终于清静下来。

林语再也不耽搁停留，而是转身往山中走——家里人困顿的不行，虽说这里血腥气味重，但明日稍微处理一下，也可以休整一段时间。

林家人早已等不及，看到林语一身血腥地赶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直到听说村里面的人都已经走的走死的死。顿时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高兴是高兴的，但从小一起玩闹的情分，林爸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林志忠倒是挺高兴，他跟村里人没什么交情，不过是每年回来的时候，跟长辈们见过罢了。而且之前的几件事情，也让林志忠对村里的感情消磨掉了，这会儿他又累又饿，听到村里面再没了障碍，虽说有一晃而过的悲凉，但是瞬间就关心林语独战阿塔，是不是受伤上面了。

因为这个担忧，林爸爸林妈妈也不再想村里人过世的事情。亲疏之下，他们更担心林语的身体。

一家人热热闹闹，豆豆听说有吃的，也很高兴，吵闹着快点下山。

一时没人注意到角落的楚城，楚城呆呆的，看着脸上还有血迹的林语，眼睛越来越红，脖子以下的地方，有银色的细密的鳞纹忽隐忽现。

直到林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要下山的时候。楚城才猛地一下恢复平日的样子，他用两脚笨拙地往前走着，自从知道自己保持有两只脚的形态，会让林语更开心之后，楚城基本上再也没在林语的面前变成蛇尾过了。

之后，一家人回到村里面，之前杀猪那家的房子修的不错，而且院子里面的菜蔬都长势很好，林家人累的受不了了，于是匆匆在这家住下了。

之后，林语找到了正在找他的黄大仙，他正奇怪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林语，听到林语说一家人都住在村里面，而且林语的哥哥是医生的时候，简直是大喜过望，赶紧就背着黄妈妈住在了那杀猪的隔壁的房子。

林志忠拖着累极了的身体，过去看了一下黄妈妈。发现她只是受了凉感冒，之前一直没有治疗，加上吃不饱穿不暖，于是身体一天天就虚了。这几天已经在开始发热，如果再不治，只怕也要熬不住了。

黄曾新吓得眼圈都要红了。赶紧又屁滚尿流去往日阿塔藏东西的库房，乱七八糟找了一堆药物和食物过来，林志忠调药的时候，他在那边抽着鼻子对自家妈妈说：“妈，我找了好多吃的，你饿不饿，你看，有面包……这个发霉了，”扔掉手上的霉面包，扒拉了一下，然后又说：“还有方便面、火腿肠，还有袋装的鸡腿！妈，你吃一点不？！”

黄妈妈已经烧得有些迷糊，林志忠看不下去，叫他出去找些可以煮成粥的，病人易消化的食物，这时候不给他分配点任务，只怕黄曾新得着急死。

果然，听到林志忠的吩咐，黄曾新又去忙了大半宿，在那库房里面翻了一堆东西过来，林语也跟着过去了几趟，搬了一些吃的。

今天已经太晚，可家里人都没睡意。特别是豆豆，地上已经被他吃了一堆食品包装袋垃圾，鸡腿的骨头都被他嚼巴嚼巴给吞进了肚子里，但看他那样子，好像一点都没胀着。

林语也是，好久没好好吃好喝好，这回看到什么都香了。楚城倒是不怎么饿的样子，他好奇地盯着林语吃，没一会儿就发现林语特别喜欢的几样东西，特地找了出来，然后递给林语，眼巴巴地看着林语吃，可惜此刻没尾巴，不然他估计得甩甩尾巴表现自己高兴的心情。

楚城也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看到眼前这个人很开心，他就觉得心情也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楚城闻了闻林语身上的味道——虽说来到这房子之后，就烧了一些温水，草草地洗掉了身上的血迹，衣服也换了。

但楚城的嗅觉极为灵敏，他还是能闻到林语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像以前那样，在那熟悉的香味之上，还掩盖了很多血腥的气味。

这让楚城非常不舒服，就算蹭过去，那血腥味都没有彻底消失干净。

他很想把这个人从上到下都舔一遍消毒，要全部都变成跟以往一样的香味和自己的味道，楚城才会觉得舒服。不过他知道，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事情，林语会非常不开心，而且会几天不理他。

所以楚城一直按捺着，直到大半夜的时候，林家人大快朵颐了之后，林志忠也为了黄妈妈忙了大半夜，楚城大晚上来了个夜袭，林语不知道他发什么疯，大半夜刚躺下一会儿，楚城就开始滑过来，然后开始从脸上轻轻地舔了起来。

这几天都很累，林语开始睡的蛮沉，但是好歹楚城素行不良，林语虽然不能撇下他单独睡，可是还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于是这个晚上的时候，楚城才动作了一会儿，林语就惊醒了。

猛地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楚城鲜红的眼睛，接着就是冰凉的鳞片的触感，林语暗叹一声，不是吧。结果那冰凉滑腻的鳞片果然开始游弋起来……

林语翻了个白眼，心想，楚城除了战斗，已经很少变成蛇尾了，今天到底又怎么了？！

没有得到楚城完整的变化预测之前，林语悲哀地觉得，这样的日子得过多久啊……

楚城倒是没管那么多，他只是讨厌林语身上有各种混乱的气味，血腥味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味道，让楚城闻着都非常刺鼻，非常不舒服。所以他非常尽职尽责地舔舔舔，把林语弄得全身红的像个虾子，脸红的像蒸熟的番茄。

然后，他高兴地裂了裂嘴，抱着林语睡着了。

剩下林语暗自咬牙深呼吸，慢慢抚平身体的激动。一边默念忍字，一边对自己说，淡定淡定，不能跟弱智计较。

但是忍不住第N次想，到底什么时候，楚城才能恢复正常啊！

再这样下去，林语觉得自己肯定要疯了。

而床上睡的正香的楚城，根本不知道被自己当成大型抱枕的林语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非常非常高兴，总算清理干净了！

这一晚，大家都睡的非常沉，有大半年没睡在松软的床上了，于是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床之后，忙了几天。才在死人的地方，直接一一挖土覆盖完毕。

这样既解决了臭味和尸体的问题，又能省点劳力，土盖得并不深，够隔绝尸体腐臭就好了。反正现在村子里面，除了小猴子之外，并没有野兽，而小猴子也对人类的尸体不感兴趣，也不怕尸体被刨出来。

做完了这些，一家人就打定主意开始休整了。如今是乱世，也不知道这个村子还能安全几天，于是剩下的，当然是多吃点，然后一家人分别分工，把家里的东西往村子后山等地方分别藏一些，免得出了突发事件就不好了。

也幸好他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因为在村子里面休整了差不多一个多星期，黄大仙的妈妈也渐渐好了，只差卧床休息的时候。

村子里面突然冲进来一群人，穿着标准的军服，拿着枪。

他们冲进村子，第一件事情，就是踹开每一户房门，然后看里面是否有幸存者。

而林语家一家人和黄大仙，都围在黄大仙暂住的地方，正在吃着各类全肉宴呢——在山上的日子，他们缺油水缺狠了，库房里面但凡有的肉和菜，基本这几天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在慢慢消失。

因为有些吵闹，所以林语直到这群人接近了才听到这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结果他站了起来，楚城跟着他站了起来。

还没做出任何动作的时候，猛然门被呯地一声踹开，门板轰然倒地。接着，就听到短促的一声“有人！”

接着，就是连续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已经被一群人，拿着武器包围了！

45.被驱逐

“你们是谁？”安抚好受到惊吓的楚城和家人，免得先露出底牌，林语冷静地问。

对方穿着迷彩服，看上去好像是政府人士。不过这个年头，只怕遇到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听到林语的问题，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浓眉大眼，脸上有一条狭长的伤口，看上去不像刀伤那么平滑，反而像是被动物抓伤的一般。

他走进来，那些枪却没放下，看到林家人桌上的大餐，他笑了一下，却并不显得和蔼，而是显得更加狰狞：“你们是这个村子的？”看到大家没回答，他就当他们默认了，简单地挥手说：“这个村子从现在开始，归我们了！你们要留下来也行，但必须干活儿；要走也行，我可以分你们一些物资，你们路上用。”

“你们凭什么！”问话的并不是林家人，而是黄大仙，他在末世之后，跟社会上的人正面接触比较少，以前就是非常跳脱活泼的性子，现在看到是军人，虽然早知道，这些军人早已经不是末世之前，会为了平民服务的存在，但因为才过了十几天好日子，就遇到人驱赶，一时没管住愤怒的情绪，脱口而出。

说出了之后，黄曾新才觉得后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军人的头头却没有放过他，黄曾新坐的靠外，这军人慢慢走上前，一把抓住黄曾新的脸，然后凑近，说话的时候，气息喷在黄曾新的脸上：“凭什么？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你会拿枪还是会打仗，还是你会种田，会农业，能保证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