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的眼。
将信放下,他看着古齐宣,冷冷一笑。「一封知名不具的信,且不论写这封信的人到底怀了什么阴谋心思,真假更不用说
,朕为何要相信?倒是你,衡王爷,你这样在大殿之上对所有大臣嚷嚷,蛊惑人心,有何居心?」
「皇上!」古齐宣又再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模样。「臣是为大月着想才将自己的生死置于不顾。臣也不确定这信上所言
是否属实,这封信虽然未署名,但信的最后说所有一切,赤焰族大长老均可证实。为了大月着想,明知皇上会责备,臣还
是不敢不说。
「至于信上所提月相的后背印记,这等私密之事,也只有皇上清楚,所以臣才想禀明皇上,让皇上来求证一切。如果纯属
胡言乱语,那也好还月相一个清白啊!」
「皇上,事到如今,唯有请月相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他背后没有那火焰印记,这封信上所讲的一切自然也无法成立。」
右边的老臣已经低头请命。
「荒谬!」月智冷笑,一掌拍在龙椅上,「月相的后背,岂是你们说看就看?这封信的真假尚且不知,居然就要动月相?
你将我放在哪里?又将我大月的皇后放在哪里?!」
「这……」大臣被他气势所慑,一时低了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皇上,其实臣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但因信上内容实在太过惊骇,所以才不敢讲。」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军洪荣也站出
来说。
「皇上,臣也是。」
「皇上……」
又有几位臣子跟着站出来。
月智沉着脸,看着这些人,一旁的锦烙也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
「这封信的事,现在朕知道了,朕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各位一个交代。但若有人敢藉这件事妖言惑众,那也别怪朕不客气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今日在朝的诸位谁也不得议论此事,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否则,大刑伺候!」
月智脸上的表情严厉又冷酷,气势压人,回荡着他声音的大殿,温度骤降,没有谁再敢抬头。
退朝之后,锦烙急忙跟上月智,他很担心。
「皇上——」
「不要跟着我。」月智回头,脸上是锦烙从未见过的严峻神色,令他一时间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这件事我会解决。」月智看着他,又说了一句,转身走远。
第八章
午后下了一场雨,天气阴沉下来。夏天的阵雨过后,从池塘里吹来的莲花香气会飘散在空气当中,贺真是夏天出生的小孩
,所以很喜欢这种天气。
这种时候,他会不想穿袜子,光着脚坐在温暖干燥的室内,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是一种很奇妙的静谧感。
早上母亲差人过来,说还想留端和一晚,她非常喜欢这孩子。贺真知道母亲这些年的寂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小孩果然
是上天最珍贵的礼物呢,可以安慰人的心灵。
只是坐在安静的屋子里看着窗外,他发觉自己也很想那孩子。
急匆匆的脚步声蓦地传来,宫人跑了进来。「月相,皇上……皇上过来了!」
这个时间皇上从不会过来的,所以这一来,让月鸣宫的侍从都有些慌张,最重要的,是皇上的表情非常可怕。
贺真也很意外,还没站起身,就看到月智走了进来,他的朝服甚至来不及换下,只解了披风,扔给侍从。
「你们都退下,不许有一个人留在月鸣宫!否则,杀无赦!」
他冷着脸喝斥,气势惊人。
一瞬间,所有的宫人都小跑着退下,消失无踪,偌大的月鸣宫变得安静无声,只有雨水的声响透过寂静的空间,叮叮咚咚
地响着。
贺真看着月智,那张脸上的表情他并不熟悉。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神清气爽的模样,为何忽然换了一张脸?
「你过来。」月智的声音不含怒火,只是有些低沉。
贺真走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不想逃避他的眼神,虽然这样的月智让他觉得压抑不安。
「把衣服解了,让我看看你后背的印记。」月智的手伸过来揽住他的腰,一下将他拥入怀中,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
贺真心中莫名一震,惧怕迅速蔓延。
「为……什么?」他问得迟疑,发觉月智的手已去解他的衣服,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甚至直觉的想要抗拒。
「我只是想看看。」月智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仿佛从胸臆间发出的幽然嗓音,令贺真无法推拒。
他松开了手,任他将自己的衣物解开抛去,接着被轻轻的转过身,光裸的后背便呈现在那人眼前。
一时间,月鸣宫中静得可怕,只有月智低沉压抑的呼吸,对比着自己的急促与不安。
贺真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想逃避,维持着那种僵持的状态,让他看个够。
月智紧紧盯着那枚火焰印记,委婉流转的花纹从中心蔓延开,那是一朵最美的火焰,在情动时会变得妖冶艳丽,充满风情
,自己对它一直很熟悉,然而现在那烙痕上面,有着一道丑陋的疤痕,粗糙地横生在那里,毁了那火焰的美丽,宛如生出
的枝节,硬生生地吸附,割断了所有风景。
疤痕刚刚结愈合,还有些红肿,那增生出来的肉痕,完全破坏了那朵火焰。
这就是自己的暴行吗?月智只觉心间颤抖,手指轻轻的抚摸上去,眼眶热得厉害,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疼吗?」压抑着哽咽的声音,他低声问。
贺真宛如在接受审判,本以为月智发现了自己埋藏最深的秘密会暴烈发怒,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一句。
他怔了片刻,才傻傻回答,「不疼,已经好了。」
接着他背上忽然一暖,瞬间心颤。那是月智的嘴唇,温暖又火热,轻轻地吻过自己的伤痕。
「对不起……」
听到他低沉的道歉,贺真转过身看着他,「没关系,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没关系。」
月智被他的话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用漆黑深邃的眼紧紧望着他。
见他迷惘无辜,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的样子,贺真轻轻一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安抚。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月智忽然张了
嘴,轻轻吮住他的指尖,那么柔情蜜意地看着他。
贺真被他温柔的样子所震,只能闭上眼任他所为。
随着月智倒在床上,他被深深吻着,那么火热缠绵的一个吻,连呼吸都不能,他的喘息急促起来,身体被月智弄得益发火
热无力,神智也有些迷离,只感觉到他的吻移到自己颈侧,他闭上眼仰起头,承受他轻狂又放肆的吻。
轻轻呻吟了一声,迷蒙间,他听到月智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这印痕,是赤焰族的标记吗?」
贺真一惊,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淋下,浇熄了所有意乱情迷,他睁开眼,正对上月智深邃的凝视。
「你……」他有些慌乱,脑中飞快地转着,却想不出任何说辞。
「能告诉我吗?关于这个印记,我想听你说。」月智看着他,眼睛黑亮得看不到尽头,似乎燃着火焰,却没有危险的感觉
,令贺真看不透。
「我……」贺真闪烁的眼神仿佛在激烈交战,月智也不催促,只是望着他,等待他给自己回应。
他握住贺真的手,感觉那只手已变得冰凉。
「我,的确是赤焰人。」最后,贺真终于说话了,平静的声音与窗外的雨声交叠在一起,带着湿润的味道。
感觉月智握住自己的手轻轻一颤,贺真心中苦涩不已,屏息着想要抽回手,却意外地被握得越紧。
他抬头,看到那人眼中闪过的深邃火焰。他一定非常生气吧,会痛恨他吗?因为他是那么仇恨赤焰人啊,而自己竟骗了他
许多年……
如果他要杀了自己,也是情理之中。贺真闭了闭眼,轻轻一叹。
「我瞒了你这么多年,又一次让你失望了,你说得对,我总是背弃你的那个人。」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想到这许多年的
纠结折磨,最后也瞒不了这个秘密,无力感更甚。
「这印记是赤焰继承人的证明吗?」月智低哑的声音响起。
「……是,我母亲说,只有被选中做赤焰继承人,出生时身上才会有这个痕迹。」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你去赤焰做质子那年。」贺真眼中闪过凄迷,想到那一年自己想随月智而行,却被母亲告知这段足以改变他人生的身世
,自那以后,他和月智的人生就都不一样了。
「所以你才没随我去赤焰?」月智紧紧追问,黑亮的眼让他无法直视。
贺真别开眼,没有说话。
月智捧起他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有些焦急的命令,「回答我!」
被逼至此,贺真只得全盘托出。「母亲将我关了起来,她说如果我随你去赤焰,会被长老认出,会瞒不住自己的身世秘密
,一旦被人知道我不是大月人,我就再也不能待在你身边了!」他越说越激动,埋藏在他内心十多年的秘密,终于可以不
用顾忌的全都摊在月智面前。
「所以你没有去,而是投靠到二哥麾下,这么多年暗中帮我却从不说,最后又背叛我二哥,助我登上皇位?」月智沙哑又
颤抖的说。「端和也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救凤紫璇,只是因为她是你的血亲。」他盯着他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贺真像是失了所有力气,闭上眼,只低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是赤焰人,还是你最痛恨的赤焰皇族,身上留着赤焰
皇室的血,如果你要杀了我,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月智看着面前的男人。他闭着眼,似乎在等待自己的抉择,甚至仰起了脖子,是想让自己一剑刺过去吗?
心中的感情瞬间像打开了闸门,全都倾泄出来,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十多年,一直隐藏着这个叫人毁灭的秘密,受尽苦楚
却无法吭声,究竟要用怎样的心情,才能在自己身边待下去而不退缩呢?
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
贺真久久没听见月智的反应,疑惑地睁开眼,却见他忽然扑向自己,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火热的唇便狠狠压住他。
这是个勾动天雷地火的吻,冲刷他每一根神经,极其浓烈的感情,仿佛这一个吻就能将人湮灭。
他被月智的气息包围,久久不能回神,半晌睁开眼,对上那黑亮深邃的眼,那里面燃着狂肆的火焰,深深攫住他。
「我是恨赤焰人。」
贺真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好似直接撞在自己心上,可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呆住。
「可是,」月智顿了顿,凝视着他,「我更爱你!」
这句话像天籁一般,将贺真所有的理智统统毁灭,他无法再控制自己,滚烫的泪瞬间决堤。
月智紧紧抱住了他,心神激切,和他一样颤抖到不能自己,只能紧紧拥着这个人。
「这一生,我月智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像你这样对我,为了你,我也可以不杀赤焰人!」
「月智……」贺真的泪流得更凶,透过模糊的视线,那灼人的眼神仍是能触痛自己的心。
月智捧起他的脸,与他相对,想看那双动人又深邃的眸映着自己。
「我只要你!你为我做了这许多,又放弃男子的骄傲嫁我为妻,我怎能负你?」他和他额头相贴,紧紧靠在一起。
坚定又强悍的话语,冲开贺真内心深处最后一道心门。这句话,是他守了这些年,终于等到的话吗?
他已经无法思考,唯有满满的感动。
这之后,两人只是静静相拥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窗外的雨依旧下着,月智觉得自己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雨声,那种
惬意慵懒的感觉,仿佛透过盛夏的湿气渗透到每个细胞。
「贺真。」他轻轻叫着爱人的名字。
「什么?」
清澈的声音响起,月智便觉得有这个人在身边真好,不禁更拥紧怀中人,「忽然觉得累了,好想四处游荡。」
「游荡?」贺真笑起来,「你是说不想做皇帝了?」
「是啊,有时候真嫉妒寂云和阿离哪,可以这么潇洒的游走四方,肯定很快活。」
「可你是皇上啊。」他微微一笑,「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不顾你的责任,大月的子民可都希望你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日子
。」
月智有点懊恼起来,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我没有抢这皇位就好了,现在也不必每件事都给那些迂腐的人一个交代,我
们的私事与他们何干?!」
贺真揉了揉他的发,「傻瓜,又说任性的话了。这件事,可以从衡王身上查起。」
「你早就叫我提防这个人,都是我疏忽,现在才让他有机会兴风作浪。」月智的语声微冷,脸也沉下来。
「他作出这么一场戏,无非是想藉着你娶我这件事,更加深你和那些老臣的隔阂,动摇你的统治力。棘手的不是他,而是
和他合作的力量。」
「你是说,他不止一个人?」
贺真蹙眉,「他能够说出赤焰皇室的不传之秘,所以我担心的,是有赤焰人和他合作,那就麻烦了。」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月智不禁恼火起来。
「你的皇位,或者我。」贺真淡淡道。
这下月智可躺不住了,猛地坐起身来,「你是说那些赤焰人还妄想你回到赤焰?!」
贺真看他瞪圆的眼,英气十足,也充满霸气,不禁又爱又怜,抚了抚他面颊。
「赤焰皇室人丁凋零,这些年你又对他们赶尽杀绝,所以你在这皇位一天,对他们的复兴就是最大障碍。之前他们派凤紫
璇来刺杀你,也是想将你置于死地,至于我,也许他们是想惩罚我这个叛徒而已。」
「谁敢动你?」月智冷哼一声。
「历任的大长老皆具有感应继承人的能力,也许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和古齐宣合作。古齐宣想要大月的皇位,
而他想要的是我。」贺真说着自己的推测。
「真是贼心不死!」月智一掌拍在床上,心中又生起对赤焰人的怒火。
贺真看了看他,轻轻一叹。「并非所有的赤焰人都这样,我想更多的人只是被利用了而已。这些年你也没给过他们生路,
从祖先起,我们两族就杀来杀去,硬要争个你死我活,其实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想怎么做?」月智凝视他,手指与他交握。
「我想两族的恩怨,在我们这一代终结。」贺真黑眸闪过光芒,深深地看着他,「从此以后,不再互相残杀,而是平和的
生活。」
月智抚过他的脸,忍不住亲吻了一下,「我都听你的。」
贺真听着影卫的禀告,微微皱眉,「你是说,古齐宣府里不对劲?」
「是,主人,属下打探得知,大约在一个月前,衡王府里忽然住进了几位陌生来客,这件事极其隐密,连府里的家丁都隐
瞒,只有极少的衡王心腹知道,这几个陌生人行踪非常神秘,住在衡王府一月,都悄无声息。」
「你有探过是什么人吗?」
「其中一个好像会法术,属下能力有限,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看见是一个青衣长发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贺真挑了挑眉。
「是,年龄看来与主人相仿,看不出什么来路。另外,似乎还有两男一女,跟这青衣人一路。」
「知道了,你继续暗中注意衡王府。」贺真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影卫走后,他陷入了沉思。
这青衣会法术的人是谁呢?
正想着,忽然一阵风吹进室内。这风来得怪异,贺真定神看向窗外,果然,那风里夹带着一张纸笺落了进来,刚好落在书
桌上。
这是术法吧,施法之人应该离此不远,是影卫所说的那个青衣人吗?看来他的确是要找自己。
年少时他曾随谢离一起听过一些修行的课,加上他本身也有几分灵力,所以对术法稍微知道一些。
拿起那纸笺,上头是留给自己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