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大的找不到边际,看久了,程潞反而心生恐惧,难道他现在处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中吗?
“呵呵……呵呵……”
那个美丽的,分不清性别的,看不清表情的人又在笑了。
明明是在光线这么明亮的花园中,程潞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程潞看到的,只有那人长及脚跟的金发和暧昧的笑容。
“呵呵……呵呵……”
金发的人笑得更开心了,他凑近程潞在他脸上吐气。
即使是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程潞的眼前却像蒙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他所看到的,只有眼前明晃晃的金发。
“呵呵……呵呵……”
金发的美人依旧在笑,程潞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有什么好笑的?”
“呵呵……呵呵……”
金发的他只是笑着,不回答,不斜视。
金发的他只是存在在那,笑着,笑着,笑着。
程潞揉了揉眼睛,视线依旧一片模糊,远处的花是那样的清晰,唯独只有金发的美人全身打上了马赛克。
程潞晃晃头,四周的花香让他头晕目眩。
程潞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他眼前出现了爸爸妈妈的脸,破碎的脸交叠在一起,程潞的头更昏了。
金发的他依旧在笑,那模样让程潞想起人偶,这个美丽的令人发指的人是否会一直笑到他坏丢掉的时候呢?
程潞开始尝试着在这片巨大的花园里寻找出口,与此同时,金发的他笑声开始渐渐远去。
这是片没有尽头的花园,这片没有尽头的空间中到处都充满着没有脸的欢笑,程潞每走一段距离都会看到欢笑的人,奇怪的是,这些人脸都打上了马赛克,程潞开始怀疑是否有人刻意让自己看不到欢笑的脸孔。
不知不觉中,程潞又走回了金发的他身边。
程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回来,他明明是笔直往前走的。
金发的他依旧笑着,笑着,笑着,笑着迷路的程潞。
“有什么好笑的?”
程潞闷着气又问了一声,话说出口后程潞才意识到金发的他根本不会回答自己。
“……像笨蛋一样。”
程潞低声嘟囔着,又开始尝试着用力捏自己的脸颊,疼痛的感觉传来,但程潞的眼前还是一片花海,看来捏自己就可以梦醒的说法完全就是胡说。
“呵呵……呵呵……”
金发的他又笑了起来,程潞无奈地扫了眼金发白衣的他,却猛然发现之前都是孤身一人的他身边多了两个小孩。
程潞感觉嗓子眼都跳到了喉咙。
那两个小孩虽然同样打着马赛克,但程潞却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谁。
“……咦?……哥哥?”
程潞忍不住向那片幻影伸出了手。
金发的他依旧在笑,幸福地笑着,笑着,笑着。
金发的他的身边的两个小孩也在笑,个子较高的男孩拉着个子较矮的男孩从程潞身边跑了过去。
程潞记得那件衣服,白衬衫,黑色短裤,连短裤被洗的发白的裤腿都和八年前一模一样,那是哥哥失踪前最喜欢穿的衣服。
但是幻影终究是幻影,年少的哥哥和程潞从程潞的身边飞快地跑了过去,紧接着,金发的他也跟着两个孩子跑开了。
程潞沉默了,印象中,他只认识一个金发的人。
名字叫丽丽霖,拥有二分之一欧洲血统,蓝眼睛,长又卷的金发,举止优雅,似乎还是皇室贵族,独身一人来到中国,然后和父亲在一起,嫁到程潞家仅仅两年后就因为事故去世了,有个儿子是程潞的哥哥。
传奇一样的女人。
程潞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是我的记忆吗?程潞不禁怀疑,的确,小时候丽丽霖经常带着他们兄弟俩一起玩,丽丽霖还活着的那两年,是程潞生活得最快乐的两年。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年幼的哥哥开始往回跑。
然后,停在了十八岁的程潞面前。
程潞愕然,自己想哥哥已经想到了连幻觉都会停在面前的地步了吗?
“你又来了啊。”
意料之外,年幼的哥哥居然开口说话了。
年幼哥哥的幻影依旧模糊地酷似一团马赛克,但属于哥哥的声音确确实实传到了程潞的耳里,那是程潞非常熟悉的声音。
“你为什么又来妨碍我呢?”
年幼的哥哥语气突然变得幽怨起来。
“明明还差一点就成功了,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
“我只是单纯地想消失而已,我消失后,一切都会变得正常,为什么你却不允许我这样做?”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无法理解,我消失了你也会轻松了吧?”
“别摇头,你其实是打心底地讨厌我吧。”
“……没错,我被所有人讨厌了,没有人需要我。”
“你实在太奇怪了,在那种情况下你必须是讨厌我的。”
“既然你讨厌我,那为什么要来妨碍我消失……”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居然说喜欢我,我可是非常讨厌你的啊,程潞。”
眼前的一切突然间扭曲了,美丽的花海一瞬间全部沉入冰冷的水中,美丽到令人窒息的他也被硬生生地隔离到了海水之外,金发的笑容消失了,年幼的兄弟也消失了。
程潞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哥哥的。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过去那边!”
“哪边?”
自从积木事件后,程潞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哥哥,那时候他才五岁,对于欺负过一次自己的哥哥,总是抱着又怕又讨厌的感情。
但是哥哥那之后却没再为难程潞。
“哪边?……我管你去哪,只要别让我看见你!”
“但是妈妈让我看着你,他们都出门了,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我不会有什么事啦!”
那之后程潞就无视哥哥的话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大商场逛了一圈,之后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一个来搭讪的,不认识的叔叔牵着鼻子走了。
原因很简单,那个叔叔跟他说给他买溜溜球,程潞因为最近看的动画片很想要一个,但是爸妈都不跟他买,那个叔叔说会给他买,所以程潞就跟着他走了。
结果没走几步,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的哥哥就冲上来拉走了程潞。
程潞记得自己当时哭得特厉害,根本搞不清外界的情况,唯一记得的只有哥哥的一句话。
“溜溜球我给你买,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哥哥那时候也只有六岁而已,买溜溜球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零用钱。
但是根本不怎么会玩的程潞两个星期后就玩坏了溜溜球。
那之后,程潞是怎么跟哥哥道歉的呢……
对不起?跟我再买一个?我弄坏了你给我买的玩具?我想再要一个?
或许是根本就没有道歉?
只是,在哥哥知道溜溜球坏掉后,反过来问程潞。
“坏掉了?能修吗?不能修啊……那我跟你再买一个吧。”
他没有生气,哥哥没有生气。
第27章
“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像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
“喂……醒醒,别睡了。”
好像真的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程潞睁眼环顾四周,视线里全是陌生的光景。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房间,视线的尽头是一个书架,书架上可以看到一排小学生读物,书架旁是摆放整齐的换洗衣物。
程潞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可以正常活动,手下是席梦思柔软的触感。
正当程潞想起身时,身边又传来了哥哥的声音。
“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潞怔了怔,然后僵硬地扭过了脑袋。
哥哥——哥哥就站在旁边。
比印象中高很多的个子,程潞必须仰着头才能和哥哥视线相交,比印象中长一些的头发,刘海都快遮住了眼睛,比印象中更冷漠的眼神,冷得让程潞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收回了视线。
这就是现在站在程潞身边哥哥的模样,十九岁的模样。
?
好像有哪里不对?
“喂,听得懂我说什么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哥哥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程潞一下子就慌了,他该怎么回答?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张床上,这里又是哪里?哥哥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哥哥就这样盯着慌张的弟弟,半晌后,他好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坐到了床的边缘,盯着程潞说道。
“有哪里不舒服?”
“哎?恩,应该没什么问题……”
“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吗?还记得我吗?”
哥哥的话让程潞一下子语塞,他确实记得眼前的人是他的哥哥,但是他并不记得昨天的事,别说是昨天,他像刚出生在这间房间里的婴儿,醒来之前的记忆都模糊不清。
“哎?你是我的……哥哥吧?难道我忘了什么?”
“没事,你记得我是你哥就行了。”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将手放到了程潞的额头上,冰冷的感觉,很舒服。
程潞忍不住往哥哥身边蹭了一下,然后他听见了哥哥低声说了句。
“还说没问题,你没发现你在发烧?”
“哎?发烧?”
程潞狐疑地抬起头,感觉哥哥手很冰原来是因为发烧了的缘故吗?
哥哥的手顺着额头一直滑到脖子,然后用力捏了捏。
“在这里,你发烧也是治不好的。”
“……哥哥你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什……唔!”
哥哥突然发力将程潞按回了床上,冰冷的手依旧狠狠捏着程潞发烫的脖子。
“我说过了吧,在这里,一点小伤都是治不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暧昧的姿势,程潞却觉得全身冷得可怕,哥哥的另一只手也覆上了程潞的脖子,渐渐发力。
“?……哥哥?”
“不用担心,你就当是睡一觉就好了。”
呼吸很苦难,程潞抓住哥哥的胳膊想让他住手,但是哥哥却越来越用力,程潞直到快昏厥的时候才意识到哥哥想掐死自己。
“喂,醒醒!别睡了!”
程潞难受得缩起了身体,他才刚刚睡着为什么就有人搅清梦?
“让我再睡五分钟,哥哥……”
“TMD谁是你哥,快跟老子起来!”
随着一声大叫,程潞就被一记耳光给打醒了。
被耳光强行拉离梦境的程潞一睁开眼就开始大骂。
“谁这么缺德啊!都说了我才刚刚睡着!”
“你是睡糊涂了吧!你已经睡了有两天了啊!”
顺着骂声的声源望去,程潞看见了脸部青筋跳动厉害的薛次杰。
有那么一瞬间程潞眼睛一花把薛次杰看成了哥哥……
程潞烦躁地直起身,没好气地问道。
“怎么是你?我哥呢?”
“哈?我看你是真睡糊涂吧!”薛次杰又毫不客气地敲了程潞的脑门,“你哥失踪好久了怎么会在这?还有你对你救命恩人怎么说话的?一起来连个谢谢都不说,还一脸我欠你钱的表情,欠扁啊你!”
“啊?”
“你差点被那个疯子给杀了啊!”薛次杰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做出了解释,“那疯子杀了我学姐还打算杀了你!你们那村子里的人该不会都是那副德行吧?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就和学姐一样身体四分五裂了!”
“哈?……你救了我?”
“还没睡醒啊,那村子失火后你就丢了魂似的跑,连后面有人敲了你一记闷棍都不知道,还好我英明神武跟着那人才好不容易救了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你被人绑架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没气了!要不是我抢救及时你早就翘辫子了!”
薛次杰喊到这里就有医生闯进程潞的视线里呵斥他不要大声喧哗。
程潞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相当刺眼。
这里是医院,不是陌生的房间,坐在身边的是薛次杰,不是程潞的哥哥。
意识到这点后,程潞才察觉到和哥哥的再会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前略
程某(化名)和另外一名失踪者在一间废弃的草屋中被发现,原本他们应该一直被放置在那里直到饿死或者渴死,但是那间草屋不知道为什么烧了起来,多亏了这把火村民们才发现了被囚禁在屋中的失踪者。
程某被发现时双眼、嘴巴、手脚都被胶布封的严严实实,这样别说是移动了,就连呻吟都没办法发出,要是没有那一把火,谁都不会发现居然会有人被关在这种地方。
绑架程某的犯人在逃回城市的路上和赶来的警方撞了个正着,据说犯人是邪教的传教者,妄图将村民作为活祭的祭品。
两位失踪者被找到时女性已经身亡,程某头部受重击后检查有轻微脑震荡,但无生命危险。
村民们全部声称这次的火灾是当地信仰的神灵所为……
后略
“这个报道怎么回事?”
韩枭用手指弹了弹报纸,脆弱的报纸立刻被戳出了一个洞。站在他面前的比约克依旧带着那副塑胶面具。
“什么怎么回事?就像报道上写的,我暗杀程潞失败,在逃亡过程中损失了一个充气娃娃,以上就是我的报告,吸血鬼社长。”
“我要说的不是充气娃娃,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暗杀失败?还有我不是说过不准叫我那个外号吗?你脑袋长着是为了增加身高的吗?”
“所以说——我正要动手的时候,突然出现了野生的一般平民,你知道就算是清扫人员也不能无故伤害一般人吧,而且我逃走的时候还遇到了警察,那些警察可是全副武装的,我又不能伤害他们,我还想抱怨呢,把这么麻烦的任务交给我,想着重体力活交给那边的猩猩朝崖队长不就好了?”
说着,比约克指了指站在韩枭身后的壮汉。
“我就是要让程潞死的毫无痕迹才拜托你的,现在倒好,你给我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所以说那是意外啦!”
“行了,行了,借口我不想再听,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记得两天后交50000字的任务失败报告上来。”
“喂!明明是5000字为什么会多出个零啊!”
“多出的那个零是因为你看起来毫无诚意。”
“都说了那是意外啊!”
“现在给我出去。”
在一边骂一边狠狠跺着步子的比约克离开客房后,壮得如同猩猩的朝崖队长才开口道。
“要我出马吗?”
“不,现在派谁出去都是一样的,比约克那个笨蛋把黑轮的名字都告诉程潞了,程潞现在已经有所防范了,之前我骗他我们不会出手看来是白费了。”
“事情变得复杂了?”
“不,还没到那个程度,只要向魔法师总协会提交相关证明的话还是可以解决的,既然都让我知道了程潞的存在,就不能让他哥哥那时候的事情再发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