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退婚! 下——苏苏白白
苏苏白白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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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你这样没眼色,”侍书憨笑道,“我家少爷还没娶亲呢,哪来的娘子,真是,真是!”

“不是吧,”那卖糕的似乎还不愿相信,“看着像啊……”

出了市集,我带着侍书慢慢地往回走……

“二爷,”侍书有些惊讶,叫了我一声,“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嗯,”我笑了一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去去就来……”

侍书惊疑地看着我,最后只得依言回去了。

事到如今,再见一见又何妨。

再说一声,又何妨。

赵传孙说的对,把该还的都一一还了。

到时,走也走得轻松些,还清了,便没有那些牵绊了。

笑一笑,看着映入眼帘的皇宫,想着皇宫深处的那个人。

慢慢再慢慢,这一段路,想起来当时,他是如何向我伸出手来,我又是如何将手覆上去的……

到今日,却是这样的结局……

慢慢再慢慢,想起来,那天上林苑联句,他轻声一句,红豆相思声……小叔叔还笑他说得太明白了些,可笑那时的我竟然

不懂……

当时不懂,今日又何必懂……

又想起来,那时候被他知道了学洞房的事,他恨恨地不准我学这些有的没的……却自己食言而肥……

那时不让我学,后来又何必教了我……

又想起来,儿时,他是怎么都要欺负了我的,后来,却什么都顺着我,只那一件……他避而不见……

人生若只有最初,没有这后来……

我越行越慢,越慢,心中越清楚……

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事到如今,我也是……想念着他……

犹自苦笑一声,事到如今,居然,我还是想他。

居然还是如此……

南书房门窗洞开,远远地看见那人的身影,独坐在那里。

我在门外停下了脚步,不敢也不想进去。

“二爷,”小庄子端着茶,突然瞥见,有些惊讶,“您怎么在这里?”

我苦笑了下,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没什么事……你替我把这个送进去……”

“二爷,”小庄子眼神转了转,“您为何不自己进去?”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庄子无法,只得替我送了进去。

我看着小庄子进去,看着他将茶与那糖糕奉到了那人的面前……看着那人怔在那里,却始终没有抬眼来看我……

微风静静地轻拂过我的脸颊,我静静地看着小狐狸。

小庄子很快从内里退了出来,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离开了。

南书房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安静。

小狐狸啊,你只要抬一抬眼,就能看见我……我却不知道你为何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更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能够这样碎了你与我过往的种种点点……

“我是来……道一声别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平淡淡,像是别人的声音,在说与我们两个无关的事一般。

“我要回金陵老家去了……”

回到老家,娶妻生子,但愿还能够告慰九泉之下的祖母。

“今日一别,来日……”

来日愿你能够安好……

“你我之间……前尘往事……能忘就……忘吧……”

若是有一朝我能够忘了你这个人,那你也就忘了我这个人罢。

“权当作今生从未相识……”

权当作今生从未相识……仿佛错眼间,看见他整个人微微一震……

再看时,却纹丝不动,凝固在那里。

既然如此,那就别过吧。

就此别过,来时路如今我独自一人重又走回去。

一步出了宫门,抬头当空三月阳春,漫天柳絮。

人间大地一片暖春,无处不是姹紫嫣红。

回到自家门前,抬头看了看门上匾额,离了这里以后,这曾经的家,又该归属何人。

赵传孙独坐在前厅,该打发的奴才大都打发了,其余的都是要跟去金陵的。

这次大约也收拾得差不多了,都在那里装马车了。

我远远地看着赵传孙,他神情虽淡然,心中岂能不留恋。

他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这大宅,他比我时日更长。

如今,说走就要走了,谁人能够轻易撇下。

“回来了,”赵传孙看见我,便淡淡地笑一笑,招手叫我过去。

我走到他跟前,他让出半个座来,我便坐下。

近日来,不知道怎么了,我与他总喜欢这样靠近了坐在一起。

“小叔叔,”我靠在了他身上,觉得只是累得很,“金陵的祖屋是怎么样的?”

赵传孙任由我靠着,微微合上了眼睛,淡淡地道,“听你祖母说……祖屋也是大得很,是你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祖父置

办下的,原本……并没有料想赵家后人会出将入相,因此是打算常住的……听说那里有山有水,极为安宁……还有荷塘,

放了锦鲤……”

我闭上了眼睛,听小叔叔描述那个远在金陵的空谷般的祖居。

“相爷,二爷,”蓦然听见墨玉轻声地叫醒我二人,“外头马车全套好了,东西也全装了,这就启程吧。”

赵传孙点一点头,就站起身来,我跟在他身后。

赵二吆喝了一下,拉住了两匹马,候着我与赵传孙上马车。

赵传孙踏上马车,一撩帘子,钻了进去了。

又在马车里头喊了我一声,“上来。”

我答应了一声,蹬在了脚踏上,望了望远处云端里的皇城,终于撩起帘子,也钻了进去。

我与赵传孙静坐在马车里,外头还在吆吆喝喝的,赵二的声音,在喊众人预备着出发了。

马车内静悄悄,我听着外头的动静。

总觉得会听见什么,却又只是那些……

赵传孙蓦然睁了睁眼,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你若还有事,不妨就留下。”

我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不妨就留下……心中蓦然一丝动摇……

……不妨就留下……

“我……”我张了张嘴,哑哑地道,“没有事。”

该还的,我去还过了,该说的,那人半个字也没有说。

这京城留有不留,还有什么意思,金陵虽远,至少还有一段前途。

赵二忽地一声“驾”,马车一动,却突然一个刹停。

这一动一停间,我猛地撩开了帘子。

却见……外面只是……闵筝云。

闵筝云立在前头,望着我,笑一笑,他身边的奴才抱过来一个包袱,塞到我手中。

我愣愣地盯着手中的包袱,不解地看着闵筝云。

这是临别赠礼吗?

这包袱中满满当当的,又不好自己打开来看。

“这是……”我愣愣地看着闵筝云。

他已走到了我的跟前,笑看着我,反问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又不找痕迹地捏了捏,这软绵绵,倒像是些衣物什么的。

“这个,”我看着他,道,“不用送我衣服啊,都带着了……”

闵筝云一愣,随即笑看着我,道,“是我的。”

“你……的?!”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闵筝云难道糊涂了,这临别之际,将自己的衣服包裹来给我做什么?!

“小呆,”闵筝云压低了声音,在笑,突然凑上来,说道,“你先替我带过去,到时我来的时候,轻便些。”

呃……我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莫不是把那天的玩笑话,就当真了吧。

“小呆,”闵筝云继续说道,“你一路小心,保重,我就来。”

说完,他顿了顿,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我只好点了点头,就那么呆呆地拿着那个包袱,看着他转身去了……

赵二看着这一幕,有些奇怪,便问道,“二爷,您与闵家公子这样的好朋友啊?”

“嗯,嗯,是啊,是啊,”我打着马虎眼,退回了马车。

有些担心赵传孙也听见了,却见他早已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一路去往金陵晃晃悠悠,走走停停……

赵传孙出了皇城,卸了官职,似乎轻松了不少。

每到一处青山绿水,他便与我讲些典故。

那天,出了皇城,半途恰好路过城郊的一座古寺,名叫回隐寺。

赵传孙便使马车停在了路边,带着我去看那回隐寺。

这回隐寺内,多是白塔,天光照耀下,更显光洁。

赵传孙立在白塔林中,犹自出神。

我也走了过去,“小叔叔,这白塔林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你看得如此深,如此久。

赵传孙笑着,微微摇一摇头。

“你听过一句话吗,”他犹自说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

我看着他,怎么突然地又说起这个。

“过去那些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深藏不露,这朝堂若是沧海,自己就是盘龙……”

是么……我看着他,原来小叔叔曾有那样凌云的心志。

沧海横流,却静中睥睨。

“我便以为那是对的,”赵传孙犹自说道,“心想有些东西……实在是多余……”

说完,他顿一顿,看向我。

“赵襄,”突然他叫了我一声名字,把我骇了一大跳,只听他说,“你不该怪他……”

我一愣,看着小叔叔,他这是在说什么?

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你不该怪他,”赵传孙清晰地道,“他与你不同,我与你也不同……我一直诧异,他何必为你那般如此……”

我看着赵传孙,突然有些害怕。

“现在我大约知道了,”赵传孙叹了一口气,“那些多余的东西……大约并不多余……”

“小叔叔?!”我盯着赵传孙看。

他究竟在说什么……

“小蠢货,”赵传孙突然笑了,看着我,玩笑似地说了一句,“我早就说过了,你若想回头,就回头,金陵远的很……”

“你在说什么?”我呆呆地看着他。

又叫我回去……到底这金陵有多远……

赵传孙说,金陵远的很……若是我心的一头还牵着皇城,那是走不到金陵的……他又说,或者他也不该去到金陵……只是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罢了。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又说到了万寿节。

我说,既然甯王已经回去边关了,那万寿节应该是顺顺当当的了,不知道,那些在京的官员百姓们,怎么庆祝呢……

赵传孙静默了一会儿,也不说话。

万寿节……是不是这一路慢慢地行到了金陵……小狐狸的寿诞也该到了……

那时,他在万众朝贺中,该是怎么样的神情。

若他寂寞时,我又身在何处。

“你说,”赵传孙语气淡淡的,忽然问了一句,“此时……边关处也是……如此春光吗?”

【四十】

与赵传孙行行,歇歇……再又行行……

那一天,歇在了一家小客栈里,豆大的灯火在眼前摇摇晃晃。

问店家要了一壶暖酒,我独自坐在灯前,浇愁罢了。

这窗外,明月高挂,京城却越发离我远了。

对着这一杯酒,犹自笑一笑……

不知不觉地,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居然也睡着了。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一缕精魂飘出了肉身,在万里明月下,飘飘荡荡,俯瞰着人世万象,只觉寂寞无边。

晃晃悠悠地,居然转眼间飘回了京城。

无影无形,却来到南书房前,看着内里灯火通明,那一抹孤独身影。

小狐狸也是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静若雕像,微微地拧着眉,提着笔,却始终不能落下。

这尺素犹白,不知他究竟要写些什么……

忽然,他神情一决绝,淡淡地搁下了笔。

看着他,明知是梦里虚幻,却不敢上前惊扰。

那一日,说了那样的话。

也不知,此时,他心中是否有恨于我。

见他如此,唯有不舍而已,轻轻抬起手,想抚一抚他耳边的发,却终究梦境中只是一片虚幻。

唉……我轻叹一声……亲了他一亲……

却不料想,他似有察觉,抬了抬眼,四下茫茫地看了一眼。

那一眼,眼底深处一丝希望后,骤然冷却。

小狐狸……我凑近些,想再近些……还想亲他一亲。

此去金陵,你若不来寻我,你我就是别过了。

这梦境,是临别一会吗?

一时间,又有了傻想头。

若是能够就这样一段魂魄般,跟随着他,那也好。

再无悲喜烦恼,再无相猜相忌。

梦醒时分,是赵传孙站在了我身边。

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细看我的脸上。

“蠢货,”看罢,他嗤笑一声,“你这是做什么梦,要这样凄惨呢?”

“小叔叔,”我看着赵传孙,叫了他一声,重又把脸埋进了自家臂弯中。

我这梦……确实有些凄惨了……

何时才能梦醒,梦醒时,我们又会各在何处?

白天里,马车也是晃晃悠悠的,有一程没一程的前行……赵传孙那日里,面无表情地思索了半天,居然写了一封书信,使

人送了出去。

信封上,居然写着一个“甯”字。

这里虽然才离开了京城,但是这书信要到边关,八百里加急大约也要三天三夜……果然算得不错……六七天后,便有人来

回复了……

只见,赵传孙神色一动。

那回复的人,却是将原信递了回来。

那封书信……不曾动,不曾拆过……

赵传孙怔了怔,半天不说话,神情淡淡地想着这件事。

又写了书信,命人再送了去,却吩咐说,若是那收信的人又不愿看,那也无妨,不必再递了回来,就在那里撕了也罢。

我看着这样的赵传孙,只觉得那收信的人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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