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退婚! 下——苏苏白白
苏苏白白  发于:2011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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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有些事情,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祖母谆谆教诲,我心如死灰,这样的话叫我如何对小狐狸说得出口。

于是,我硬着头皮拖着磨着过了几天。

“宝儿,今天你去和皇上说了吗?”祖母于是天天地问。

“啊,”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赵传孙。

“说什么吗?”果然,他淡淡地问了句。

祖母一听赵传孙问,立马眉开眼笑了,立刻把那送西洋肉翅男童换指婚的主意,又乐滋滋地向赵传孙说了一遍。

“你看,皇上一指婚,那闵家也不好说什么了,”祖母道,“虽然说他们家的姑娘就这样去了,是怪可怜的,但我们家宝

儿也不能就说么过一辈子啊。”

呃……我猛一低头,继续吃饭,也不知道赵传孙会说什么。

想起那一刻,在御花园……

米粒粘在唇边,我却想起了不该想起的。

“哦,”赵传孙淡淡地哼了一声,“也好,说了吗?”

……他说……也好……

我戳在白饭里的筷子顿了顿,随即继续飞快地往嘴里填饭。

“别光吃饭,”祖母心疼地道,“吃肉,吃肉……”

长素的祖母一叠声地催我吃肉,赵传孙没有说话,我也不敢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举起筷子,伸向那一盘肉。

可是,这肉怎的离我那么远……怎的离赵传孙那么近呢?

呃……这叫我怎么吃啊……

就在我的筷子进退两难的时候,意外地……赵传孙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我碗里。

这个……我愣愣地看着白米饭上堆着的那一块红烧肉……

“那明儿就去说吧,”赵传孙忽然淡淡地道。

……是吗……我低下头,夹起那块肉,缓缓放进了嘴里……

这一顿饭,吃得终究有些漫长。

祖母啊……你不知道我和小狐狸做下的那事。

你叫我如何去说,如何去讲……

那一夜,我又做了那个梦。

很久不曾梦见过了,自从闵筝云跳过崖,自从知道赵传孙身后还有一个甯王……那一段时间到现在,都不曾再做个这个梦

……

梦里,依旧是白茫茫的一望无尽的雾境。

浓雾深处,依稀看见一个背影,以及……披散了……白发……

怎么会这样,我的梦中人怎么会白发了?

想跑上前去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拼了命也迈不出一步。

想要喊他,声嘶力竭后,却没有听到声音。

你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夜白头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吗……

梦醒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哭得满脸都是泪痕。

碧烟进来服侍梳洗,见我的情状,先是大骇,知道了我是做梦,便放心地取笑道,“二爷做什么梦呢,居然哭得这么伤心

……”

我摇了摇头,这叫我怎么说呢……唉……

说出来,也莫名其妙得很。

“碧烟,”我巴巴地叫了一声碧烟,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二爷,”碧烟听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真的一直都做这个梦?”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少说也有十来回了,就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消停过一阵,昨儿居然又旧梦重温了,这还真是旧梦重

温。

“可是你说,”我巴巴地望着碧烟,“这回怎么他头发白了?”

“二爷,你真的没看清楚那是谁家的小姐?”碧烟好奇地追问。

呃……我讪讪地笑了笑,“那雾浓得很,只看见一个背影啊。”

虽然是一个背影,但是也不是谁家的小姐,应该……唉……

“二爷,”碧烟居然凝重地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道,“我看是你前世辜负了那位小姐,说不定啊,就像那戏文里,你就

是那负心的许仙,负了白蛇娘娘呢!”

我嘴角微微抽搐,这丫头,跟着祖母大戏看多了吧。

“就像那张君瑞负了崔莺莺,李公子负了杜十娘……”

果然,戏看得太多了……我默默地接过梳子……

碧烟毫无察觉,还沉浸在那戏文里,犹自悲春伤秋呢。

“二爷,”突然她眼睛一睁,问了句,“你说‘他’会不会负我?”

“呃,”我翻了个白眼,“你那个‘他’到底是谁?”

“不说,”碧烟娇嗔道,“讨厌,问人家这个干嘛,二爷,你倒是说说,会不会吗?”

我无奈地放弃了,认命地道,“不会。”

果然,这丫头就立刻雀跃了。

“我说也不会,”碧烟笑了,细细地道,“他要是敢负我,我一簪子扎死他……”

呃……背后一凉……不由地就抖了抖……

这样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居然就全穿戴停当了。

临出门的时候,祖母又殷殷地叮嘱了好些话,才把那个裹了层层红绸的西洋小玩意放到了我手里。

派了几个老嬷嬷前呼后拥地把我押送到了正门外,看着我捧着那件要命的物什上了马车,才放心地回去了。

赵传孙今儿没有来等我一起上朝去,似乎大清早就先去了。

“赵二管家,”我拉开车帘子一道缝,“我……我爹他……什么时辰走的?”

“相爷啊,”赵二想了想,道,“早去了,甯王一早来的,相爷就一起去了。”

……是吗……

我低敛了眼神,微笑着坐回了马车。

这一路,揣着那个西洋肉翅男童在怀里,就像揣了一只沉甸甸的瓜似的,一想到,还要把这瓜献到小狐狸跟前,还有跟他

说说……指婚的事……呃……

为何这马车跑得这样的急,为何这春天里还刮着北风呢?

上朝……议事……下朝……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的事,偶尔远远地瞄一眼小狐狸,便立刻马上地收回视线。

他高高在上,我怀里却揣着要给他的东西。

怎么想,都有些好笑,却……笑不出来。

“小庄公公,”我一把拉住小庄子,硬着头皮问道,“您刚进去,替我通报了吗?”

“通报了,”小庄子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道,“我通报说,‘皇上,赵二爷来请安了’,还问了好几遍‘皇上,您看是不

是传他进来’……你猜皇上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忽然地有些忐忑。

“皇上啊,”小庄子居然清了清嗓子,才悠悠地道,“装作压根没听见,我就只好出来了……”

呃……既然如此……

“那是我还是走吧,”我转身就走。

“二爷,”小庄子猛地一把拽住我,“二爷糊涂了?这就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揣了揣怀里的东西,拔腿就走。

“二爷,”小庄子还是拽紧了不放,“二爷,皇上连日公务繁忙,三天三夜不曾好睡……”

三天三夜……脚下不由地一滞……

“二爷且在这里站会儿,”小庄子又道,“待会儿奴才再进去禀,一准儿皇上就传了。”

“呃,”我转头呆呆地看着这小庄子,“这会儿和过会子有什么区别?”

小狐狸现在不想见我,过会子就能想见我了?

“大有区别,”小庄子冲我眨眨眼。

“什么区别?”

“二爷过来,”小庄子把我拽到阴凉处,笑嘻嘻地道,“不忙,不忙,正午太阳毒,别站在当下晒坏了,我们且聊聊不迟

。”

呃……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

小庄子硬拉着我东拉西扯的,居然也就那么活生生地闲扯了半个时辰,扯得我头晕眼花,险些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总算小庄子公公扯够了,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道,“行了,我再进去通报一声,这会子准行,二爷你可别溜啊,溜了我

脑袋也没了,知道了?”

“呃……”我只好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胸有成竹。

不过,不要紧,立刻马上我就知道了……

小庄子这回通报,那是……一路嚷嚷进去的……

他嚷嚷的是……唉……

“皇上,皇上,二爷在外头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了,奴才看他都快站不住了,还不肯走呢,要不奴才找人轰了吧!”

呃……我脸色一抽,这、这是在胡说什么呢?!

明明是你硬拉着我胡扯闲谈,怎么说我站着不走呢?!

他进去了,又嚷了些什么,隔了墙,也听不清听不得了……

忽然,我只觉得这大太阳果然晒得很,两条腿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小狐狸……该怎么想,先回我就那么走了,这回却又

死赖着不走了……唉……

“二爷叹什么气呢?”这小庄子倒快,已经又跑出来了。

“没什么,”我摇头。

小庄子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了句,“皇上让二爷进去呢。”

呃……我一愣……忽地心中有些淡淡的酸……

就那么有些僵硬地被小庄子引了进去,眼前是熟悉的一情一景,还有……小狐狸……仿佛一直就坐在重重阴影中,全神贯

注地批阅着折子,一点没有察觉有我这个人……

小庄子替我搬来了一张椅子,我犹豫地看了看。

“二爷请坐,”小庄子轻声笑道,“皇上还在忙,您先坐在等一会儿。”

我看了看椅子,又想去看小狐狸……但,终究不敢。

颇为忐忑地坐了下来,将怀里那包东西揣得死死的,便低了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脚下那一小块地。

小庄子奉了茶,便告退了。

只听见,小狐狸说了两个字,“……去吧。”

呃……我心头一抖,这么说,他该分明知道我们进来了,而我坐在这里,他也该……分明知道……

何必这样呢……我无奈地苦笑下……

这一寸寸的日长无声无息地流逝着,就像落花坠在流水只上,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响声,却随波逐流地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叹在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半天也过去了,坐得我两条腿都麻了,又胀又痛,也不听见小狐狸说一个字。

想要挪一挪,又有些不敢……

不挪吧,又实在受不了了。

于是,悄悄地慢慢地微微抬了抬左脚,立刻放下,又如法炮制活动了下右脚,小狐狸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别是……睡着

了吧……

抬起眼皮,偷瞄一眼……

居然……真的和衣而睡了……

就那么静静地闭着眼睛,静美得犹如一轮银月。

不知何时,我站起了身……不知何时,我走到了小狐狸面前……不知何时,我将要送给他的东西放在了他的书案上……不

知何时,我脱下了外袍,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小狐狸……

“诶,我说,”我自言自语地开了口,声音低得或许只有自己听得到,“那个东西,是祖母老太太硬要我拿来给你的,祝

你万寿节的,我也没想要究竟要送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再说了,祖母让我送你东西,是想让你再给我指

婚……我可是说过了,是你没听见,可不是我没说过……我走了……”

再看一眼,我转身就要离开。

要迈步时,不由地又回了头……

“……那个……我走了……”

出了南书房的门,才发现时间其实也并未过去多久。

为何刚刚在里头的时候,就漫长得好比一生一世似的。

虽然……虽然不知道小狐狸在写些什么,或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大约他是真的不想见到我罢……

头上是一片蔚然的天,几丝白云如絮……我空荡荡地站在南书房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心中唯独一个念头,若是他不想见我,宁可闭上眼睛,求个清净,那我就该走开……

从他眼前走开,至少……

至少,让他少一些烦心……就那么安安心心地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三十二】

走出南书房的一刻,忽而一阵暖融融的春风拂面而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久违的日照天光下。

忽然,眼前飞过斑斓蝴蝶一双,忽上忽下,飘忽相随。

那蝴蝶仿佛也知道春天来了,仿佛也知道春色苦短,日光中,竟这样的活泼,竟然……这样的自由。

比我、比赵传孙、比小狐狸……都自由得多……

这一双斑斓蝴蝶,竟然,是这样的可爱。

只是,不知道追在后面那只蝴蝶是否也很累……

回头看,只觉得心中漫开了苦涩和微疼……南书房里,有着一个与曾我那么亲密过的人。

如果说春天苦短,随时都能抛下我离去,那么,那个人曾像如此地与我贴近亲密。

即使我百般回避,也能够否认曾有过那一刻。

小狐狸对我很好,好得就像……他欠了我一般。

抬眼,我知道自己在笑,鬼使神差地转回了身……呵呵……这次一样又是鬼使神差,却与那个时候大不同。

蹑手蹑脚地重又返回南书房……

重重阴影中,小狐狸还在恬睡,冷艳无双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

他或许是忙国事忙得这样的累,又或是……为了某个又蠢又笨的人……

“我又回来了,”压低了声音,我凝视着小狐狸,悄悄地说,“那就……算你倒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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