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元苡成昔
元苡成昔  发于:2012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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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只当他对自己情意犹在,心中暗自欢喜,便去了心防,乃问他:“你这几年,都去了哪里?”

孟烨道:“在天界。我被封了法力。”

时维微愕,见他方才隐入隐出颇为随意,便问:“那现在呢?”

孟烨道:“下凡前,师尊还了我一成法力。”

时维便问:“师尊?”

孟烨便将华澄的事说了。

说了很久,连若雅就是恒清的事也说了,胸中五彩幻瓶热得发烫,心知是恒清恼怒,孟烨却想这是自己与时维最后一次说话,因此格外不忍让时维再难过。

说到恒清,孟烨便将恒清一直在时维身边,只是自己误看天书认错一事说了。

时维越听越是心冷。

原来从头到尾,他这一生情意所付,皆系于这两人身上。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被这两人无心耍弄。

原来从头到尾,他的爱恨嗔痴,不过是一场笑话。

时维只感到一股无名业火在胸中腾腾烧着,只不过他帝王心术,城府太深,并不曾表露出来,只一味顺着孟烨套出真相。

孟烨道:我负恒清在先,负你在后。我欠你的,是永永远远也还不了了。只愿你早日忘了我,过你正常人生。

时维不料孟烨忽然说出这种话来,大恸之余突然了悟:孟烨是神仙,不同常人,是连来世来生都不能许给他。

时维越想越是绝望,忽又感到好笑:他要来生来世做什么,他日下了黄泉再投胎做人,谁记得前尘往事。像恒清这样,爱人就在眼前却不识得,有什么满足可言?

时维望着孟烨颤声问道:孟烨,你当真绝情至此?

孟烨道:对不起。

说着缓缓伸手,摸上时维的额头。

稍稍施法,时维便讶异地感到脑袋昏沉,即刻倒下。

孟烨在御书房四周设下结界,房内幻出一张床来,让时维躺上。

而后摆出北斗星阵,将七盏天灯亮起,浮在时维上空。

而后盘膝打坐,念着咒语,让自己魂魄离体,到了那时维梦中。

他逆着时维记忆,返回两人当初初见之时,一步步抹去时维对他的记忆。

给一个人添加新的记忆,是很容易的事。只要造出梦境,让那人信以为真就是。

但是要改变一个人过去的记忆,就难得许多。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前的记忆改了,随后的也要跟着改变。

记得最初,是孟烨到了沐王府门前叫板,引了时维出来,这一段便要减去。

而后特地遗落了凰羽,这一段,则要改为时维自己捡得。

随后种种,不一而足。

孟烨一面抹去时维原本的记忆,一面造出新梦,代入原来时间。

他原本只剩一成功力,此法又甚为耗损,因此实是用尽了全力。

起先一段,倒也好办,只越往后,时维脑中的抗拒之力便越强,孟烨施法也越加辛苦起来。

待改到时维随他回山中仙府过夜这一段,孟烨就已经显出吃力之势。

他敛起精神,所有法力集中一指,正待发力,却忽然听见御书房外一阵嘈杂。

却是太监来禀告说御膳已经准备完毕。

而后见时维并无应答,乃又问一声。

而后便听见有尝试推门的声音。

再后,就是忙乱的脚步声先近后远。

却说屋外伺候的太监连唤几声,见御书房内并无应答,不由心内惴惴,乃大着胆子试着敲门,却依旧无应答。

心下渗然,恭谨喊着:“陛下……”尝试推门。

进分毫也推不动。

太监又惧又急,再试几次,深觉不妥,乃匆匆向皇后娘娘禀告去了。

再说阿朵这些年与时维相敬如宾,她虽一心倾慕,奈何两人是冰火两重天,时维就像石头一般,对她无半点回应。

不过此刻听说御书房内推门不入,时维又无声息,也顿觉惊慌。

乃率人亲自到御书房查看。

果然如太监所言,甚是古怪。

“陛下——”阿朵唤着,不见应声,乃吩咐左右:“与我撞门。”

左右得了皇后命令,再无犹豫,乃大力一起撞门。

三人一起大力撞去,那门却摇也不曾摇。

阿朵心下一沉,喝道:“换人,再撞。”

后又让人举刀撬门,也是无功而返。

孟烨在时维梦中,一面要分心对抗门外,一面要抗衡时维的反噬,渐渐不支。

只怕外头用什么更费神的招术,乃加快催动术法,想要尽早结束。

阿朵在外头试过许多法子,都不管用,心下大急,眉头紧皱。

总管太监乃大着胆子道:“皇后娘娘,这……会不会是……着了魔?”

这话说来有点大不敬,不过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许多。一句话提醒了阿朵,她想了片刻,道:“去炼丹房把那帮道士叫来。”

47.苦逼大纲

孟烨为时维施法正到关键时刻,忽然屋外结界被人恶意撕出一道大口,时维体内反噬之力同时大增,将孟烨魂魄一下震出。

孟烨受如此震荡,一时五内如焚,法力暂失,再看时维,横躺在地,双目紧闭,嘴角有血丝缓缓溢出。

孟烨大惊,顾不得擦去自己嘴角血丝,立刻抬起时维手腕探他脉搏。只觉脉相虚浮,气若游丝。顿感心胆俱颤,一时方寸全失,将时维抱在怀中连声呼唤。

一干道士并太监侍卫踹门而入,见此情景,不由分说,齐向孟烨出手。

孟烨法力尚未恢复,又受重伤,中了那干道士的诡术,失手被擒。挣扎中,五彩幻瓶掉落在地。

那班道士见五彩幻瓶不似凡物,乃小心拾起交由阿朵。阿朵正查看时维情况,急声吩咐传太医,随口问道士,这是什么?

道士说,怀疑是妖物

阿朵看孟烨一眼,命令毁去幻瓶,又下令将孟烨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孟烨挣脱不得被押下。

太医来诊断,看不出病因,道士怀疑是中了魔障,对阿朵说要开坛做法。阿朵也别无他法。

法事做了三天三夜,时维仍不见醒。阿朵令严刑拷问孟烨。孟烨被狱卒鞭得皮开肉绽,仍坚持要亲眼见到时维后才能施法治疗。

道士开坛做法无果,乃禀明阿朵。

阿朵封锁时维昏迷不醒的消息,召时维亲信王枫等商议。

王枫素来忌恨孟烨,乃告阿朵孟烨当初出现时亦是诡异,又消失三年,或是太子奸细也未可知,不足为信。

阿朵便令继续严型刑招供。

却说道士拿了五彩幻瓶,无法摔毁,又贴了咒符,施雷击仍无法摧毁,只好将其置于炼丹炉中焚烧,那五彩却愈加鲜艳。

道士们既惊且惧,一时拿不准是否该继续炼制,便守在一边静观其变。

另一面尝试各种方法唤醒时维。纪木请旨出京请师父出山。

三天后,五彩瓶见赤,终于在正午时分裂开一条缝,而后迅速龟裂。

48.苦逼时维

守丹炉的道士只见一缕青烟忽地蹿出那五彩幻瓶,还未及细看,就已消失不见,那五彩幻瓶也碎落在炼丹炉内,霎时光华尽灭。

道士们小心将那碎片夹出,沁到水中,仔细端看,方知是白玉所制,手指摸上,细腻光润,不由啧啧称奇。

这道士中维纪木道术最高,此刻他人不在皇宫,其他道士也做不得主,便将此事禀告阿上方。

阿朵原对幻瓶就不以为意,听闻已被烧坏,只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这几日都守在时维身边,亲自伺候汤水。

时维粒米不进,阿朵便命御膳房煮些参汤,自己用嘴含了,哺给时维。

御医以金针为时维吊命,原想等纪木请回师父再做定夺,不料就在幻瓶碎去的当晚,时维睁开了眼。

先是手指头轻轻勾了勾,因为阿朵一直握着时维的手,所以立刻就察觉了。

她惊讶地向床上看去,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而后见到时维艰难地动了动眼皮。

“陛下……”阿朵忍不住呼出声。

就在这声呼唤中,时维睁开了眼。

初醒的时维有些茫然,他对上阿朵,看了好半天,皱着眉,又摸上自己的肚子。

阿朵立刻知道他是饿了,擦去眼泪,高兴不已地对身后太监吩咐:“快!让御膳房把粥端来。”

粥是一直准备着的,就等这一刻。

阿朵又紧接着命令:“快传御医!”

一边说着,还是忍不住笑着泪流满面。

昏迷了整整七天啊。御医和道士都说,时维可能永远这么睡下去了。她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可是老天突然给她一个奇迹。

“陛下……”她紧紧抓着时维的手,泣不成声。

时维被抓得有些痛,皱起眉,转动手腕,要挣开她的手。

阿朵高兴得忘乎所以,一时没有察觉。

时维便伸过闲着的另一手,将阿朵的手一指一指掰开,而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把自己的两只手缩进被子里,嘟起嘴,很不高兴地瞪着阿朵。

阿朵被时维警惕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小声试探开口:陛下。

时维却将被子裹得更紧。

阿朵心中不安之感愈加浓烈,乃伸手轻轻抓向时维的被子,却不料时维忽然敏捷坐起,一口咬住阿朵的手指。

这一番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别说站一旁看呆的太监宫女了,就是阿朵自己,手指尖被时维咬着,竟也不知道懂得疼,只愕然坐在床边,连把手指抽回都忘了。

时间像突然静止了一样,皇帝的寝宫里听不到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僵住了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先清醒过来,喊了一声:陛下,使不得!

阿朵这才清醒过来,睁大眼睛盯着时维,一边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抽回。

而时维大概是被惊吓到,便那么半张着嘴任由阿朵抽回手指。

陛下…阿朵轻声唤他,语调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

时维却忽然吸了吸鼻子,展出一抹笑颜,向阿朵身后看去。

阿朵跟着转头,却见布膳的太监捧着饭食站在门口。

阿朵心内微弱的希望一下子被浇灭,她站起身,冷冷吩咐:伺候陛下用膳。

看着时维欢欣雀跃地凑到粥碗旁,阿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哽咽道:请御医来。

而后便坐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着时维的吃相。

御医刚进寝宫时,并没有瞧出什么异常。时维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就着总管太监的手安静地喝粥。

御医就给时维行了礼,又给阿朵行了礼。

时维没理他,依旧埋头喝粥。阿朵挥手让太御医平身,声音又些疲惫:一会儿替皇上看看。

御医领旨,站在一旁等时维吃好,待宫女收拾好碗筷,就走到床边,躬身请示:请陛下让微臣诊脉。

低着头等了半天没听到时维说话,御医不禁感到疑惑,大胆看了时维一眼,却见他正瘪着嘴,有些恼怒地瞪着自己。

御医一愣,不知自己做错什么,时维却忽然掀开被子下床,一把将御医重重推开。又紧接着将屋内其他人通通推搡到门外。

陛下…众人担忧地声音此起彼伏。

时维捂着耳摇头,表情甚是急躁,又加大了推人的力气。

阿朵坐在原位下了命令:来呀,把陛下扶回床上。太医,你去看看陛下。

时维被人抓着手臂,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太医一时无法近身。

扶稳陛下。阿朵道。

太监们手上便又加了几分力气。

太医告了声:陛下恕罪。便拉过时维的胳膊,搭上他的脉搏,仔细诊断了一阵。又扒开他眼皮看了看。

如何?阿朵问。

太医摸着花白胡子想了良久,躬身道:微臣不敢妄断。微臣恳请由太医院会诊后。

阿朵心中陡然一凉,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当晚皇帝寝宫灯火通明,太医们进进出出窃窃私语。

阿朵站在寝宫中央绞着手绢神情紧张。

时维被太监们按在床上,冲着他们龇牙咧嘴。

许久之后,太医们终于有了结论,战战兢兢地站在阿朵面前禀告:启禀酿娘,陛下身体虽有些虚弱,不过并无大碍,仔细调养几日便能恢复。不过…

不过什么?阿朵问。

不过…太医有些难以启齿,嗫嚅了半天才道,不过陛下的神志似有些失常,臣等…一时还查不出病因…

阿朵只觉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住:你是说…

臣等一时还弄不清陛下病症。臣等猜想或是受了惊吓而致。或许休养一段时间后就能恢复。或许……

后面的话太医没说完,阿朵心里却明白:或许永远都是这样了…

她没说别的话,只道:最多三个月,治好陛下,治不好,你们也没什么用了。

一句话将太医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地磕头谢罪。他们素知时维行事狠辣。没想到这苗家皇后也毫不逊色。

49.苦逼小孟

再说天牢内,孟烨被双手缚于木架上,受尽鞭笞之苦,胸腹处伤痕累累。

道士给他施了定身之法,致使他法力恢复极慢。

他一面记挂时维,一面担心恒清,护着胸中一口仙气以待时机。

他总想着,时维若是醒来,必然要见他的,可是他却迟迟没有时维的消息,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时维一直没醒。

牢里暗无天日,也不知是过了几天,这让孟烨的担忧越来越盛。

他不停对狱卒说,我要见皇上,只有我能救皇上,回应他的,却是更猛烈的鞭打。

可是那天晚上,孟烨明显感到了异样。

牢房里安静地诡异,没有狱卒走来走去地喝斥。

孟烨屏息等了好一阵,终于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飘过他耳边:明尘…

恒清!孟烨激动地左右张望。

恒清在他身前缓缓现出身形。

恒清!你怎么样?孟烨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恒清。

我没事。恒清的声音温润美好。他飘过孟烨的身子,那些绑着孟烨的绳索就自行解开滑落。

孟烨又惊又喜:恒清,你的法力?

恒清道:恢复了一些。

孟烨笑容更甚:真的!

恒清道:以后再说,我们走吧。

孟烨点点头,正要同他离开,忽然停下脚步:不知道时维怎么样了。

恒清的语气有些不快:他是一国之主,自有人操心,不用你管。你既同他说清楚了,就跟我回天庭去吧。

话虽如此,可孟烨依旧放心不下。还是想见一见时维再走,他总觉得时维还没有醒过来,心里梗着一根刺。可当着恒清的面,这样的话又实在不便说出口。

因为时维的事,他与恒清之间像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好不容易恒清有了点相信他的意向,这话一说,还不知会让恒清多难过。

孟烨也想着,或许可以同恒清先回去,以后再寻个机会下来探望时维。

可这以后却不知要多久,何况也根本瞒不了恒清,若被恒清发现,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思来想去,便对恒清说了心里的想法:我想看看时维。否则总是于心难安的。

孟烨说得诚恳,希望恒清能够谅解。

不料恒清却冷冷一笑:难道你见了就能心安吗?

孟烨便答不上话来。

他左右都不是,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不得不辜负其中一个。

他如今只愿时维能平安顺遂,享天伦之乐,幸福到老。

孟烨道:他被我伤到昏迷,我总要救醒他。

何况…孟烨眼神中透出一抹绝然,时维对他的记忆尚未彻底消除。

恒清见他凄然神情,心下也是百感交集,他自己不好受,也不知该如何劝孟烨。

他是一点不希望孟烨再与时维纠缠不休,可若是这样让孟烨回天庭,孟烨必然要长久于他,这让恒清无法接受。乃道:你不必挂念,来这里之前,我去见了时维,他已经醒来,而且已经忘了你。

孟烨听得…已经忘了你…几个字,霍地心漏半拍,像是什么东西从心底被割去了一般难受,讷讷问道:当真?

恒清微怒:怎么?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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