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壶后，过了一会儿，才冷硬地低声说道：“出来，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就是之前见过一面，与靖林瞪了许久的那个黑衣人。

“说吧。”靖凌宇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手上的酒壶。

“您知道的。”来人低声说道，带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恳求，又像是关心和全新的服从。

但是从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死死盯着靖凌宇，带着仰望似的眼神。

“老子知道个P！滚！”靖凌宇突然发起了脾气，将手中的酒壶摔得老远，里面的酒液也撒了出来。

那人见此，只好弯腰退下了。

靖林回来的时候，靖凌宇正盯着远处的酒壶发呆。

“爹爹怎么了？”靖林赶紧把手上的整理好的野鸡放到一边，问道。

靖凌宇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爹爹要不，我们尽快启程，去打酒？”靖林以为他是因为没酒喝了，心情不好。

靖凌宇将视线转移到靖林身边的野鸡身上，靖林立即会意，将野鸡快速地串好，火堆堆好，开始准备中餐了。

解决完晚餐，靖林窝在靖凌宇的怀里睡了过去。

对于没有推开自己，靖林很满意。

原本已经很疲惫的身体，又在一股好闻的气味烘托下，靖林很快就睡了过去。

靖凌宇原本双眼无神的盯着渐渐变小的火堆的，但是在他突然出手，点了靖林的睡穴。

之前的那人又站了出来，将一壶酒放在了地上，不待靖凌宇开口，便又消失了踪迹。

但是在消失的前一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在靖凌宇怀中的靖林。

正午，天气正好，父子俩人又开始上路了。

“爹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靖林继续抱着行李，问道。

靖凌宇低着头沉默走着。

靖林叹气，这个父亲啊，真是让人放不下心。

是夜，靖凌宇点燃了火堆，挥手示意，让靖林呆在火堆边不要乱跑，自己难得想起父亲的身份，跑到一边去逮食物了。

靖林就抱着行李，盯着火堆发呆，脑子一片空白。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靖林立刻回神，一边对自己毫无防备的行为自责，一边努力从那只手中挣脱。

可惜，靖林虽然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努力的锻炼了，但毕竟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所以，反抗无效，靖林被带走了。

靖林被扔到了地上，才看到了抓走自己的人——之前与自己对视了许久的黑衣男子。

“你是谁？”靖林感觉这人虽然抓走了自己，却没有一丝的杀意。

男子答道：“你想照顾好你的父亲吗？”

靖林闻言，却开始警惕了。

他认为想照顾自己父亲这个想法，没有一直观察自己，是不会被轻易发现的。

“你想说什么？”

“学武，想吗？”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

对于这个问题，靖凌宇也曾问过他，不过被他的装傻行为给弄得没了下文。

“可以学吗？”靖林看着男子，平淡的问道。

男子看着他，蒙着脸的黑巾下传出了闷闷的笑声：“当然。”

“现在教我？”靖林完全符合一个小孩的样子，两眼冒星的模样。

男子却显得有些嫌恶：“别装出那副样子，我知道你不是。”

靖林挠头，低下头，嘟囔着：“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今天就这样，楼……你父亲该回来了。”

男子却当做没听到，说着又把仇林提了回去。

就在靖林揉着被摔疼的pp的时候，靖凌宇提着一只猫头鹰回来了。

……猫头鹰？

看着俩眼紧闭的猫头鹰，靖林有些头疼——这父亲，不会是想尝尝鲜吧？

可惜，他可不会打理这个高级物种。

在靖凌宇被黑色乱发的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猫头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看着飞远的猫头鹰，俩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爹爹要吃吗？”靖林翻出行李里面买来的干粮问道。

靖凌宇接过干硬的大饼，就这酒液喝了起来。

“爹爹要会教我武功吗？”靖林抱着啃了一口的大饼问道。

靖凌宇喝酒的手一顿，过了一小会儿，才低哑地反问：“你知道武功是什么了？”

“嗯嗯嗯，是不是就是那个飞来飞去，很厉害的那个？”

“嗯。”靖凌宇眼底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爹爹教我吧？”说着，靖林趁机拉住了靖凌宇的手，整个人都靠在靖凌宇身上了。

“等到家就好了。”

“哪个家？”

“京城。”

京城！靖林听到这个名次，开始乱想了，京城意味着什么，官场。

难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王爷之类的？

我讨厌当官的，不过，父亲的话，也不差。

靖林眯着眼想着。

“那什么时候到京城？”走了两天的路，靖林终于是忍不住询问了。

“一个月。”

“……”

这一个月的路赶得靖林万分劳累，时不时会被那黑衣人逮去，有时是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一大堆，有时是被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靖凌宇似乎知道了，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不过，这絮絮叨叨的一大堆，到是令靖林了解了自己的父亲的过去。

05.学武是痛苦的。

靖凌宇是黑衣人的主子。

黑衣人叫做煞血，是血欲楼的头号杀手。

自然的，靖凌宇便是血欲楼的楼主了。

而他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却经常出现在江湖之中。

因为，过去的靖凌宇骄傲自负，没人打得赢他。

过去的靖凌宇是才华横溢的，没人不对他钦佩不已。

但是，自从他和朝廷五公主相爱后，这些才华骄傲，都开始被消磨了。

爱妻的死，自己属下的叛变，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血欲楼崩溃瓦解，以及接连不断的追杀通缉。

抱着嗷嗷待哺的儿子，慌不择路地四处逃散……

先不论这些事情的真假，狗血与否。

但还是令一直心疼自己父亲的靖林更加心疼了。

也更加坚定了学好武功，保护好自己父亲的决心。

“那爹爹为什么常常发冷？”靖林在某天问道。

煞血愣了愣，没有解释。

但是，靖林却突然觉得，这一定与自己有关。顿时，想要照顾的心情越发不可收拾了。

俩人到达京城的时候，京城正在繁忙的准备科考。

看着进进出出的众位秀才，靖林突然有了一个小小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必须先得验证。

靖凌宇带着自己的儿子，穿过了条条小巷街道，到达了一家小院。

小院没有牌匾之类的东西，门板四周干干净净。

靖凌宇看着斑驳的门板，楞了许久，直接推门而入。

“谁！”刚进入，就有人从房内冲了出来。

来人五十余数的样子，充满了富贵气息的身材。

多半是管家之类的。靖林暗自揣测。

那人的表情在之前的惊喜之后，骤然变成了惊恐，“我的主子诶，现在虽然没了追杀，但还是有着通缉文书啊，您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来了？”

靖凌宇斜视了他一眼，那人立即闭嘴。

但是嘴巴还没闭上一分钟，看到靖林，就又开了话匣子，“这是小少爷么？真是一个粉嫩的小孩啊。”说着，粗胖的手指就往靖凌宇伸了过去，作势要捏脸。

靖林自是不会让他得手，躲到了自己父亲身后。

他尴尬的笑笑，又说道：“主子回来了就好，您的房间我还留着呢。”

“毕叔。”靖凌宇低哑的叫到。

毕叔终于是实相的彻底闭上了嘴巴。

靖凌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准备继续喝酒睡觉了。

靖林挠头，问：“爹爹，这里是哪里？”

“新家。”靖凌宇在喝酒的空隙回道。

“哦……”靖林一副好奇的模样，四处打望。

“爹爹还有这么大，这么美丽的家？”好奇宝宝的样子。

“以前的，本来不打算用的。”靖凌宇停下了动作，眼神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其他，显得有些迷离。

看着那双自己最喜欢看的眼睛，靖林默默感受着心里难言的感觉。

一边感受一边将之归结为对自己父亲的心疼。

靖凌宇这次终于是没有接着喝酒了，看着地板上的一块陈旧的斑纹发呆。

靖林走过去，靖凌宇却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慢慢伸出手，环住了自己父亲的脖子，像是小猫似的蹭了蹭。

靖凌宇原本没有反应的身体一僵，像是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亲昵，用巧劲挣脱开了。

看着自己变空的怀抱，愣了愣，挠挠头，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看自己父亲继续喝酒。

其实，看着他喝酒，还是很担心的，如果胃出血了，这里的医疗手段，根本没发治。

但是，那个时时发作的寒毒，似乎又是靠着酒，才有所缓解的。

“出去。”靖凌宇突然低低地说道。

靖林愣了愣，想起自己还在父亲的房里，嘟着嘴，面带不满的出去了。

刚一脚踏出去，嘟起的嘴就嘟得更高了，一副没得到糖的小孩。

见到远处的身影转身离去，才把已经嘟得快要抽筋的嘴给瘪了下来。

那人，没看错的话，是毕叔，更没看错的话，自己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眼里的精光。

那不像是自己主人离去许久归来后，一个管家该有的眼神。

这个毕叔，还有那个煞血。

靖林笑了笑，有了一个浅浅的打算。

是夜，在靖凌宇已经准备睡觉的时候，靖林却穿上了这一个多月一直穿的同款服饰。

黑色，带着暗红花纹的华丽长衫。

据煞血说，这个是历年血欲楼楼主必备的训练服。

虽然靖林不是楼主，也不打算继承这个血欲楼，但是，这件长衫，在某方面来说，还是有作用的。

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没过多久，煞血就到了。

只是，眼神很是怪异，呼吸也有些混乱。

这令靖林有些吃惊，“怎么，还有事会让煞血大人慌乱的。”

煞血没有理会他的嘲讽，握住他的肩膀，一使力，就带人飞了出去。

像是小猫似的被人拧着，在好脾气的人都会郁闷烦躁的。

所以，当煞血刚站稳，靖林的小拳就划空而来了。

煞血全当训练了，一招就接了下来，还开始慢慢分析，如果是自己该怎么怎么做。

完全当之前那副模样是靖林的错觉。

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所以，靖林更加郁闷。

“你说那个鬼地方是什么鬼地方。”看吧，郁闷得连话都抖不清了。

煞血愣了愣，反应过来了，却不回答。

“不说拉到，”靖林的小嘴又嘟上了，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爱上这个动作了。

煞血闻言，似是放松了一些，准备接下来的教导。

“那你说，那个管家，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对爹爹好吗？”靖林看着煞血，问道。

煞血却是一愣，低哑着回答：“我会调查的。”

靖林眨巴眼睛，开始今晚的课程了。

翌日，靖林揉着酸疼的胳膊起身。

昨天夜里，煞血把那股不对劲全部宣泄到了靖林身上，靖林原本已经适应了高强度训练的身体都受不了开始反抗了，煞血才算是彻底放过了他。

第一次到新家，靖林决定表现出一个小孩该有的好奇。

于是，天还未亮，毕叔和靖凌宇便被一阵清脆的笑声唤醒。

到达后花园的时候，靖林正趴在树上，和清晨的小鸟玩闹。

那鸟也是不怕生的主，在靖林身上跳上跳下，啄下这，啄下那。有心演戏的靖林放松，令自己开心的笑出来，虽然，自己偶尔的刻意，令他有些发毛。

靖凌宇看着那一人一鸟，双手抱胸，靠在门栏上，没有说话。

刚起床，未整理的模样，令他看上去更显得萎靡。

毕叔却是一脸不满的表情，走到树下，用哄小孩的声音，低声说道：“小少爷，这样很危险，快下来吧。”靖林仿佛没有听见，摩挲这手上小鸟柔软的头顶。

那小鸟却是扑腾了几下，就自顾自地飞走了。

靖林嘟起了嘴，麻利的一个翻滚，从树上翻了下来。毕叔作势要接，靖林双手在他头顶一按，在一旁落下，然后自顾自地跑到了靖凌宇身边，抱住自己父亲的腰部，抬着头，困难的在散乱发丝里寻找自己喜爱的双眸。

毕叔撇嘴，收回手，往那父子相亲的场景走去。

靖凌宇轻轻推开靖林，反身回了房间。靖林跟着他进去，随手关门，把刚到门口的毕叔给关在了门后。

“爹爹，我来给你穿衣服吧！”靖林快一步地拿起一旁挂着的崭新外衣说道。

靖凌宇愣了愣，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两手平开，完全就是老爷姿态。

靖林无奈笑笑，垫着脚服侍自己父亲。先理整齐内衬，把被睡皱的衣领理好，专心致志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小厮。

靖凌宇平视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平淡地开口：“武功学得怎样了？”

靖林一听，差点把手上的外衣给撕坏了。

“什……什么武功？”靖林装。

“……我知道。”靖凌宇继续平淡。

“爹爹知道什么？”继续装。

“该知道的。”靖凌宇看了眼停下来的靖林一眼，示意他继续。

靖林不说话了，装沉默。沉默地把外衣给靖凌宇穿好，靖凌宇看了眼一旁的长裤，又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气，拿起长裤，坐到床上。

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看着光洁的大腿，被首先露了出来，有着紧致的肌理，然后是小腿……接着是另外一条，靖林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看着白色的亵裤发神。但是，回过神后，又立即把这件事抛于脑后。说不上理由，就是直觉告诉自己要遗忘，否则，会后悔。

靖凌宇当着自己孩子的面，继续慢条斯理地穿上了那条同样崭新长裤。

靖林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逃跑？

但是，靖凌宇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坐到梳妆台前，说：“梳头。”

梳头，这两个字严重击中了靖林的内心。

相处了这么多天，下了无数次要照顾好父亲的决心，却连对方真正的面目都没仔细看过。

梳头，把那挡住了父亲面容的碍事长发梳理整齐了，自然就能看到了。

于是，抛开什么该逃走的预感，接过木梳，开始梳理那头已经杂乱的长发。

那头发又长，又是许久未打理，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数不胜数，靖林耐心的理清，再慢慢梳理整齐。尽量做到不弄疼父亲。

可惜，靖凌宇已经咬定了他不撒手，开口又问：“煞血到底把你教到那个程度了？”

手上一抖，狠狠地梳掉了一大团纠结的黑发，靖凌宇露出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反应，仿佛，被扯掉的，不是他的头发。

06.靖凌宇一起来教、

靖林心疼的把头发从木梳上取下，继续工作，完全躲避之前的问题，完全没觉得自己躲避得太明显。

靖凌宇也像是放过了他，没有再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靖林花了接近半个时辰才算是彻底理好了那头令他纠结的发丝。

之前因为一直站在靖凌宇身后梳着，那铜镜也是模糊得不行，完全没看到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的靖凌宇在用绸布条将父亲的长发简单束好后，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他的面前，就连后背用力碰到了梳妆台都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