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靖凌宇被一股熟悉的冷意惊醒，哆嗦着伸出手，摸索到身边的酒壶，咕噜咕噜地喝掉大半，才勉强消去了寒意。

但同时，也没了睡意。

起身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微微仰着头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发呆。

又是如此平静的过了两天，仇林仍旧是准备好了早饭，不过却吃掉了自己的那一份。然后他就继续自己的锻炼路途。

他的体能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训练已经大大提升了，全力跑上个几千米都不成问题，让他不得不禁感叹小孩身体的可塑性。

而他也计划在令自己身体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就要为自己的未来做上铺垫了，现在还不慌，毕竟自己也才五岁多——这个五岁还不知是不是古时喜欢用的虚岁。

另一边，靖凌宇老时间老样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铁铺，熟练地拿起木材，准备给火炉加点火。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站在靖凌宇身前就不动了。

靖凌宇似是没察觉到，继续手上的活路。

男子看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靖凌宇抬头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眼中的冷意更胜，似乎连炉火都闪烁了一下。

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天际已经开始泛红了，靖凌宇简单收拾了一下，看着手边的酒壶，愣了愣，把它别再了腰间。又对店铺的老板大叔微微致意，便准备离开了。

大叔也是习惯了沉默寡言，整天阴沉得连火热的炉火都无法掩盖的靖凌宇，挥挥手，便忙自己的去了。

靖凌宇一脚踏出铁铺，却没往家里走，反而往山上走去。

最后，在山中的一小块荒地上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一根树枝。

“嗤，当初的楼主怎就变成一个穷乡僻壤的铁铺打下手的邋遢大叔了？”伴随着嗤笑，之前的那人在靖凌宇身后不远的丛林里慢慢走了出来。

靖凌宇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了那根树枝。

“哼，功力大减的楼主大人，你指望用那破玩意打败我吗？”那人唧唧呱呱地发表着不屑。

“除了你，还有谁？”靖凌宇开口问道，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有些沙哑低沉。

“没有了，一个废物，我一个绰绰有余了。”那人高傲地说着，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但就在这时，他却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攻击目标——眼前的靖凌宇消失了。

下一刻，只觉得胸口一凉，靖凌宇的脸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低下头，看见之前被自己不屑的树枝穿过了自己的胸口，血迹只晕开了一小圈。

靖凌宇用力抽|出树枝，往旁边移去，不让自己的粗布大衣沾上一滴喷涌的血迹。

那人呼吸越发地不畅，在他生命最后一刻，看见的，只是靖凌宇如同看着蝼蚁的眼神，就和当初一样……

靖凌宇在确定对方只有一个人，并且根据对方说话的语气，基本确定，这个人不过是想独吞功劳，没告诉其他人他发现了自己的所在。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也该离开这个村庄了，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并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

盯着尸体，仿佛呆愣地想了很久，直到熟悉的寒意令他恍然回神。

03.搬家途中

哆嗦着摸到腰间的酒壶，险险地扶住它，深吸一口气，将酒壶里的酒全部灌入口中。

即使全部的酒都喝完了，寒意仍旧在他的四肢盘旋不去。

靖凌宇慢慢后退，直到自己靠在了树干上，才顺着树干慢慢滑了下去。

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着，不住的颤抖，脸色苍白，眉头也紧皱着。

过了似乎是一个春秋的时间，靖凌宇才从寒冷中解脱。

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躯体，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顺便看看那个最近很奇怪的儿子。

刚想着自己的儿子，靖凌宇就似乎看见了他。

在一定眼，确定了对方的确是靖林后，就饶有兴趣地躲在一边继续看着。

仇林敏捷地穿梭在树与树之间，常常借助蹬向树干的力量往另一方冲去。

速度完全不属于一个五岁小孩应该具有的。

看着仇林迅速地逮住了一只飞奔的野兔，靖凌宇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仇林解决完自己开的小灶，就往家里走去，而此时天已经暗沉了下来。

“啧，晚了。都是那只兔子。”那只兔子，原本差一点就逮住了，可是却突然转身抬头，看到了自己，然后就飞速地跑掉了，害他追了老长的距离，浪费了许多时间。

而现在归家，已经比平时晚了许多。

不过，那个父亲，应该不会在意的。笑到这，仇林有些无奈，他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够在意——但他将之归咎于自己一世孤儿，对父爱的渴望，虽然这对他而言，很是荒谬。

回到家，却看见靖凌宇对着门坐着的背影。

心里顿时有一丝波澜，轻轻地说了一句：“爹爹，我回来了。”

靖凌宇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反应，当仇林快要以为他只是喝醉了睡着了的时候，靖凌宇站了起来，低声说道：“准备搬家。”

这四个字，对于仇林来说，是第一次听到靖凌宇的声音。

当反应出这四个字含义的时候，仇林却被下一句话，吓得僵硬了。

“身手不错，兔肉也不错。”

低哑地吐完想说的话，靖凌宇便回了自己的狭小空间，继续喝酒，一点打算为搬家的事作准备的样子都没有。

认命的仇林，耸耸肩，便开始收拾东西了。

说是准备搬家，却也没说到底什么时候搬走，仇林只好先做好准备了再说。

第二天，仇林就感到了四周气氛的不同，靖凌宇似是也有察觉，却仍旧慵懒地喝了口酒，看了眼仇林打包的行李，走了出去。

在靖凌宇走出去的瞬间，气氛似乎恢复了一瞬间的正常。

但是，仇林背着一大包行李出来时，气氛顿时更加诡秘了。

靖凌宇却没有任何反应，径直地往村外走去。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不少村民都起床开始干农活了，见到仇林背上的行李，都有些诧异，但是都没上前询问，对于这个阴沉，不修边幅的人，众村民基本上是没有好感的。

要不是怕一个粉嫩的小孩没人照顾，那一个铁铺的工作都不会给他。

对于靖凌宇这父子俩人，对于他们的离去，众村民更多的是高兴。

而周围的人大概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直到来到了荒地，才有人冒了出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六个黑衣人，仇林抱住了自己背上的行李，作出一副我怕怕的样子，让一直关注着这个所谓的自己孩子的靖凌宇被掩盖在凌乱长发下的双眼眼底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

“靖凌宇，好久不见了。”六人中，似乎是头儿的人出列说道。

靖凌宇没有任何表示，沉默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旁若无人的样子。

“不要无视我！”那人蒙着脸，却仍旧可以从露出的双眼中，看到愤怒。

这个愤怒，是从久远就堆积起来的，那眼神几乎要把靖凌宇活刮了。

可惜，靖凌宇完全不理会他，仍旧盯着地上，时不时瞥一眼令自己好奇的仇林。

仇林抱紧了行李，缩在靖凌宇身后，拉着他的粗布衣衣角。

那人看着仇林，突然阴恻恻地笑了：“啧，这个就是你和那个五……”

可话未说完，就被靖凌宇打断了。

不知何时捡起的树枝直接穿过了他的嘴巴，在后脑勺还可以看到露出的带着黑红血液的粗糙树枝。

其余五人完全没有看清他的动作，自己的队长又死了，当即，另一个人命令道：“撤！”

五人又像是来时一样匆匆离去了，但是，他们都没走太远，因为，五颗石子分别穿过了他们的大脑，身体走动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看着快速解决掉六人的靖凌宇，仇林心里有些复杂，这一世父亲的身份不一般，自己的生活也没法平静到哪去了——虽然一开始自己并不想要太过平凡的生活。

而自己的父亲太厉害了，需要自己照顾吗？

看了眼呆愣的仇林，靖凌宇越发觉得，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

收回了眼光，暗自抵御着渐渐涌上的寒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动用内力，寒毒的发作就越明显难受。

慢慢吐出一口气，都是带着一阵白雾，当仇林复杂完自己的心情，抬头看见的就是正在消去的白雾，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靖凌宇已经哆嗦这手摸到了腰侧的酒壶。

看着靖凌宇将酒猛地灌到嘴里，便坐在地上运功，仇林便带着一边，抱着行李守着，没说一句话。看着靖凌宇的眼光复杂深沉。

胡思乱想时，忽然有人出现在了靖凌宇身后。

看着那人黑布蒙面，就露出一双黑色眼睛，仇林吞了吞唾液。

他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这个世界所谓的内功令自己处于下风。

那蒙面人却没有任何袭击性动作，看着便看着。

仇林警戒的动作都摆僵硬了，冷汗已经湿了他的衣服，那人却仍旧随意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靖凌宇运功完毕，微微动了一下，那人也在同时有了动作。

仇林紧张地起身准备防护，却见那人往另一方逃开了。

抓了抓头，却没有多想，就往靖凌宇靠了过去，关心他去了。

靖凌宇这次没有动用太多内力，主要是攻击的时候出其不意，他微微喘了口气，站了起来，看了眼自己的孩子，继续赶路了。

仇林继续一脸怕怕地跟了上去。

当他们穿过了荒地，到达的第一个地方是一个小型城镇，对着块区域而言，算是最繁荣的城镇了。

这俩人进了城镇，就像两粒沙进了沙地，顿时被熙熙攘攘地人群淹没了。

特别是现在，集市的高峰期。

挤出拥挤的街道，在仇林缅怀以前Z国密集人口的同时，俩人走进了一家普通的旅店。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一甩白色抹布在肩上，问道。

看着那标志性动作，仇林快把两只眼睛瞪直了。

“……”靖凌宇沉默不语，仇林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一脸乖娃娃的样子。

小二一脸茫然，又问了一句：“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靖凌宇仍旧不说话，披散着乱发，走了进去，仇林一挠头，暗道自己父亲不会让自己来张罗吧？但是自己又不知道下一个可以买干粮等补给物的村落城镇离这里有多远。

如果问吧，又不符合自己孩子的身份，干脆……

“当然是住店了，”仇林刻意用糯糯的声音说道，“走了这么久我好累累了。”

听着自己的声音，寒毛都立了起来，寒战了一下。

小二表情一僵，看了眼大人，见靖凌宇没反对，便找掌柜的开房等级去了——看那大人的样子，也不像管事的，啧，这么大个人还要一个粉嫩小孩管理。

小二在心里暗自诽谤。

靖凌宇看了眼慢慢关上的房门，又收回看着目光和坐在矮凳上一副乖娃娃，等待自己父亲发言的仇林，眼神越发难测。

“名字？”靖凌宇终于是开了尊口，吐出两个字问道。

……猜都知道这个不负责的父亲没想过关于自己孩子名字的问题。

“村里的，村里的大婶叫我‘靖林’。”仇林继续装弱。

“……”闻言，靖凌宇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对于这个名字，还是对于仇林的行为。

但是，之后他还是继续说道：“靖林，你想学武功吗？”

仇林，不，以后就叫靖林了。

靖林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问：“武功是什么？”

靖凌宇的眼光微闪，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题，拿起让小二取来的酒壶，继续自己的灌溉。

看了眼恢复老样子的父亲，靖林挠头，问道：“爹爹，为什么要喝酒？”

靖凌宇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这一眼，让靖林再次感到第一次见到靖凌宇的感觉——但是这次，那股想要照顾他的冲动却莫名地强烈，强烈到，想要压抑无视都没法。

这种感情，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该有的吗？

04.学武吗？

当然是，当然是亲情。

靖林暗自想着，从未感受过亲情的仇林，却是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至于要他清楚的琢磨出是亲情还是什么，就还需要更多磨练了。

看了眼恢复老样子的靖凌宇，靖林叹气起身，从行李里取出十几个铜钱，往外走去，准备去买点干粮备用。

靖凌宇慢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又抬手举起了酒。

当靖林买了一小包干粮回到房间的时候，靖凌宇已经靠着床柱睡了过去。

那藏在杂乱黑发下的脸庞，在特意去查看的靖凌宇看来，是份外可爱的。

然后，靖林便第一次对自己对可爱的定义产生了怀疑。

扰扰头，放好干粮，把床上的被子轻轻盖在靖凌宇身上。

但是被子刚接触到他的肩膀，靖凌宇便睁开了眼睛，没有一丝的迷茫。

“买好了？”他看了靖林一小会儿，突兀地问道。

靖林愣了愣，说：“买好了。”

“晚上赶路。”靖凌宇将酒壶装满酒，似是想了想才说到：“好好休息，现在。”

……晚上赶路？

为什么是晚上？

靖林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但还是让它们都坏死在了肚子里。

杀手习惯的不闻不问，让他无法问出口。

看了眼房间内的唯一一张床，靖林走到桌子旁，准备将就一下，就在桌子上趴着睡会儿。

靖凌宇对此微微挑眉，没有说什么。

但他一看到被打开的被子，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软化，低声说道：“过来。”

耳尖的靖林当即惊讶地看着父亲。

靖凌宇皱皱眉，沉默地脱鞋更衣。

靖林试着走了过去，靖凌宇没有任何反对动作。

于是，在靖凌宇躺下的时候，靖林也准备躺下了。

靖凌宇瞥了眼自己的儿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靖林躺了下来，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闻着他身上的沁香。

明明是一个不修边幅邋邋遢遢的大叔，为什么会有这种香味？不像是酒气，也不像是体味……

本来下午都难以入睡的靖林，又在胡思乱想，于是，当天开始泛黑的时候，靖林的眼睛还没有闭上超过一分钟。

靖凌宇在清醒的时候，感到身后有他人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僵硬，当知道是自己儿子的时候，才有了一丝的放松。

而这个僵硬，也被一直关注着他的靖林发现了。

心情一瞬便有些苦涩，但很快就被他无视掉了。

当天晚上，在旅店老板惊异的眼神中结账走人后，俩人一直走夜路走到天亮，刚好到达一间破庙。

靖凌宇身体本就有着毛病，又赶了一晚上的路，到达破庙后，就窝在一个角落抱着酒休息去了。

靖林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说：“爹爹不怕冷吗？”

靖凌宇抬头瞪了他一眼，缩了缩身体，没有说话。

靖林却突然抱住靖凌宇，靖凌宇浑身一僵，硬生生收回了准备打在靖林身上的掌。

“滚……”没过多久，靖凌宇突然吼道。

靖林微愣，心想是自己父亲的别扭脾气又上来了，一瘪嘴，跑出了破庙，准备打点野味回去，反正自己父亲也发现自己在山里打兔子的事情。

靖凌宇见他走了出去，对于那个瘪嘴的表情心里有些无奈，他知道这个儿子不一般，说不上具体哪里不一般，但是，就是从一言一行中就可以看出来。

可以吗？

靖凌宇暗自问道，随后又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拔开酒壶塞子，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