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面前这人的面孔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但此情此景，却勾起了被酒精麻痹了的季涵的另一段回忆。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到做到么！把扬扬一个人丢在家，你自己跑出来？就这样还想让扬扬叫你爸爸！走，跟我回家！”厉声吼了几句，季涵拽住那人的手腕就往台下拖。

“神经病吧！找老婆孩子就回家去，有你这么砸场子的么！变态！”被钳制住的人用力甩脱季涵的手，恶狠狠的骂了句。

不，不是他，那小子明明该仰起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然后偏过头笑着问，“你喜欢我的曲子么？”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怎么会想起他呢？刚才明明是祁浩伟在台上啊？

怎么回事……

闭上眼睛，那人就又出现，笑着和自己说，“他已经去了，对你的好也到此为止了，可我还有以后的时间，我还可以对你更好。”

“我的目的不止是孩子，还有孩子的爸爸。”

“我想和你一起过下半辈子，过得比上半辈子更幸福。”

用力拍了下发胀的额头，季涵试图把让自己头疼的那人赶出自己的头脑，却终究还是徒劳……不知不觉间，这人已经占据了自己太多的注意力……

季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的账，又是怎么出的酒吧，迷迷糊糊的走了好久，竟然走回了家。一抬头，自家窗户里有暖融融的灯光倾泻出来，有人在等晚归的自己。

刚把钥匙插入锁孔，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露出那张纠缠了自己半个晚上的面孔，现在，那上面写满了担忧。

“怎么这么晚，打你手机也不接。你，喝酒了？”

被那人半搀半拽送到二楼床上，季涵望着那个走进卫生间的背影，心里突然蹦出那四个字：活在当下。

头脑昏昏沉沉的，季涵撑着身子坐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小床边，趴在栏杆上看里面的小宝贝。小家伙睡得很香，睡梦中还翘着嘴角，那小鼻子，还真的有点塌……

“诶？你怎么跑下来了，别吵醒孩子！”被人拉住胳膊，季涵甩了下胳膊，可那人劲儿还挺大，愣是把他拽了起来。虽然站起来，两腿却没力道，身子一歪就又倒向了大床，连扶着自己的人也扯倒了，一起倒在大床里……

25、结合

又是一夜癫狂，久违的释放和宣泄，像是要麻痹自己一般，不去想明天要如何，只抱紧贴在自己身旁的身体。

酒精让神经迟钝，在进入之前，季涵的耳朵接收到了那人的一句问话，可他只是望进那双澄明的大眼睛，堵住了那微张的双唇。

疯狂的亲吻，简单的抚摸，粗暴的运动，大脑停止运作一般，一切都顺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进行，似乎没有丝毫不妥。极少纵欲的季涵身体内像是有个闸门打开，欲望的洪流一下子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他只是不知道，打开这扇闸门的钥匙到底是酒精，还是再也无法自欺的情感。

感觉到了抗拒，可被酒精刺激而兽化了的男人自然不会允许障碍的存在。同样是男人，他知道同类的弱点，大手向下探，握住对方最脆弱那点。用力握住，不消几下，不仅是牙关，那人连紧绷的身体都被季涵攻下。

嘴角上翘，自嘲想着，原来自己竟有这种天赋。离了祁浩伟，不幻想着雌伏于他身下，原来自己也不甘居下……

怀中人有力的挣扎终于不再继续，也不去想他缴械投降的理由，头痛欲裂的季涵趁着酒劲卯足了劲在那人身上运动。双臂间的人，身量与自己相当，甚至比自己还要结实些，可季涵的动作却好像一点也不吃力。手滑过他光裸的后背，头伏在他的脖颈上，他的身上似乎有些淡淡的汗味，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厌恶，反而觉得真实。

这副身体和自己的契合度，竟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熟稔的气息愈发激起了季涵本就汹涌的情欲，一抽一插的简单动作，像是机械的重复，但似乎每一下都比上一次更有力，更畅快……

渐渐的，脑中的想法都变作了空白，身体上是不曾想象的淋漓尽致，只有相拥之人紧闭的双眸让季涵有那么一点失望，但似乎只是一闪便过去了……

不知发泄了多少次，不知折腾了多么久，浑浑噩噩的情色之夜似乎没有尽头，最后的最后，季涵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挺好……

梦终有醒时，季涵的梦是被一阵从远方渐行渐近的哭声叫醒的。不情不愿的睁开双眼，满身疲惫头昏脑胀的季涵对呈现在眼前的场景霎时接受不能。

如果说昨夜的疯狂只剩下破碎的片段残留在他脑中，虚幻而不真实，微微颔首，眼前趴在自己胸口睡着的人带给季涵的则是最最真切的冲击。

可还不待季涵做出反应，不远处的啼哭已经惊动了蹙着眉头浅眠的人，方旻下意识的动了动头，像是强迫自己从一个美好的梦境中退出。

“嗯……”他轻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撑起身子，在季涵的目光下毫无所觉的翻身下床。可下一秒，陌生的床榻和麻木的身体却让他踩空，整个人都掀翻倒向地板。

“唔！”惊呼一声，手胡乱抓了一下，却还是“扑通”一声臀部着地。人是彻底清醒了，惊魂未定的看着床上坐直了身子一手微抬的季涵。

左腿被薄被缠住，吊在床沿上，赤条条的身上有或青或紫的痕迹，方旻的脸腾地红了，慌乱的用手遮住要害部位，又用手扯着被子遮羞。薄被却被床上那位扯住，揪不下来。扯了几下，方旻才发现，被子就那么大，只能顾到一个人，季涵又怎么会让他自己曝光……

僵持不下，小床里小宝宝的哭声却越来越可怜，方旻到底没被酒精祸害，主动放弃了和宿醉之人拉锯，快速的挪到一旁地上捞起大裤衩套上，几步跑到婴儿床边。

“噢噢，扬扬不哭，咳咳……宝贝儿不哭……咳……”方旻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勉强要说反倒弄得自己止不住咳嗽，可抱着孩子，他只能忍着，憋得脸更是红到了耳根。

看着他双肩微颤，手上却忙碌着查验孩子的状况，季涵忽然起了动手帮忙的心思，可犹豫了下，他还是默默起身，从衣柜里挑了衣服套上。

再去看，方旻怀里的扬扬已经止住了哭声，发出“嗯嗯”的声音。方旻抱着他出了卧室，在楼梯上一遍遍上上下下。这是扬扬的小毛病，不爱睡觉，每次睡觉都要被抱着爬楼梯，那种一颠一颠的运动才能安抚他。

季涵靠在卧室门框上，看着那个哄孩子睡觉的男人，他赤裸着上身，头发也乱糟糟的，光着脚在楼梯上往返。他下楼的姿势有些别扭，动作却很轻柔，像护着珍宝，那样子丝毫不像个粗枝大叶的男人。

季涵换了个姿势，门板发出吱呀的响声，走到下层的方旻抬起头看过来，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被那双眼睛一看，季涵忽然想起昨天自己没回答的那个问题。

“你又把我当成了谁？”

当成谁？

还能是谁！

即使那双眼睛再像，也不会再错认。他不会像你这么粗鲁，不会像你这么没品味，不会像你这么傻乎乎，也不会像你这么……总顾及别人……

惊异于自己突然的坦然，季涵低头抿唇，就算嘴上不愿意承认，身体却早已出卖了自己。

方旻抱着睡熟的孩子走上楼，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放回婴儿床里。看了眼跟过来的季涵，搓搓手，揉揉鼻头，还是什么都没说，弯腰拾起地上宝宝换下的尿布走了。

季涵蹲下身，静静地看着摇篮里仰躺着安睡的小家伙，大概是自己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他敏感的蹙了蹙小鼻子，偏过头，好在没醒过来。季涵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肉嘟嘟的小脸。

“别吵醒他……”方旻走过来，扶着栏杆弯下腰，也看向一脸安恬的小扬扬，“要这小祖宗睡觉真是难，每天夜里都要醒个几回。不过他其他时候倒是很乖，很能喝奶，也爱笑……”

活在当下，是说要珍惜现在的意思么……

眼前这个在自己身体里孕育而出的小生命，身旁这个不知何时产生好感的男人，是不是就该是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心里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嗯？你说什么？”方旻扭过头，看着季涵。

眼睛从小家伙那里收回，季涵的目光恰巧看到方旻的手近乎要掐进后腰的肉里，蹙了蹙眉，没继续那个话题。

“去睡吧。”

“嗯？”

“天还没亮，你累了，去继续睡。”

季涵的话让方旻拧了眉，他们之间的平静实在太不寻常，明明几个小时前还紧紧相拥，现在却好像恢复到了雇主和保姆的身份。

可该有些什么呢？他们又都说不清。

“哦……”

季涵不是没听出方旻话音里的失望，他一直都说喜欢自己的，遇到自己主动，他心里该有些想法吧。方才那么顺从自己，说明他心里有期待才对……

“我，睡了……”

该说点什么吧，虽然不是爱到刻骨铭心，可心里呼之欲出的情感终究不能忽略，是真的有好感了，一年多的相处，从猜疑到信任，到了现在，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真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心里空下来的那块，他大概可以填补吧……

“我们，这样一直下去，好不好？”季涵鲜少放软声调说话，突然开口，倒让自己尴尬不已，清清嗓子，又补充道，“只是，彼此已经熟悉，这样，也挺好。”

“你说真的？”充气床垫上的人猛地坐起，似乎用力过度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影响，现在有更让他关心的事情。

方旻挑高的声调惊动了小床里的宝宝，他哼唧了一声，季涵又沉了脸，“别吵醒孩子。”

“你……你酒劲下去了么？你知道我是谁吧？我不是——”

“我知道。”

“你是要和我一起生活么？”方旻小心翼翼的问，突来的喜讯让他不敢确信。

“还有扬扬。”

“我能问个为什么么？是因为你……你喜欢上我了么？”

季涵想了想，最后还是给了那个满脸期待的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也不确定……”

可这对于等待了一年有余的方旻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他一向不贪心，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很知足。再加上刚刚的失望，一瞬间过渡到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继续赖在这人身边，方旻的嘴都快合不拢了。人心不是铁铸，冰山总能融化，至于现在，算是进阶了吧。

“那么……上来睡吧……”

“嗯？诶！”

其实后来再回想，不论是方旻还是季涵，对于这时两人轻易的结合都感到不可思议。季涵再也想不起，自己是在哪个瞬间冲破了自己给自己设下的牢笼，就这样带着随意和不确定的心态做了决定。方旻再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是对爱情太过渴盼，连这样不算表白的一个提议也愿意接受，明明看得出他的不确定还是愿意冒险……

可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回顾时有多么不愿相信，过去做的决定到底还是注定要改变今后生命的轨迹……

26、浪漫

接下来的生活似乎出人意料的平静，虽然方旻常常把喜欢挂在嘴边，虽然季涵常常对这个话题不予回应，两人的路却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

又是大半年过去，方旻真正的进驻带给季涵的是另一番对于幸福的感悟。平淡踏实，偶尔也有小小浪漫，虽然一直都不觉得爱他有多深，可不知从哪天起，已经自然而然的把那人定位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其实季涵心里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定义自己和方旻的关系，似乎要比交往对象少一分激情，又比同居爱人多一份理解。或许还不够爱，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共同经历了孕育一个孩子的过程吧。

提起小儿子，季涵自然是满心的疼爱宠溺，这个折腾了自己近九个月的小家伙身上一点一滴的进步，都是他这个做爸爸的自豪。

有个从保姆晋级的老爸，小扬扬自然是被养得胖乎乎的。一岁半的小宝宝已经学会走路，也能含混的用简单的词汇表达自己心里的意思了。扬扬当然是和天天照顾自己的方旻比较亲，即使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上，也还嫌不够，连方旻洗衣服他也要坐在一旁才行。不知道方旻有没有偷偷教扬扬喊自己爸爸，总之小家伙就是认定了，这个称呼就是属于这个常在自己耳边念叨“爸爸”这个词的人。

听着自己辛苦揣了九个月的小家伙叫另一个人爸爸，季涵这个正牌老爸心里是说不出的苦，只可惜这个福分他嫉妒不来，谁叫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管理千盛，养家糊口了呢。不过季涵还是有一个方旻学不去的讨好儿子的招数，光凭这么一招，小扬扬就会主动的攀上他的脖子献吻。

周三的早晨，秋阳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把温暖送进复式楼里。

厨房的流理台前，有一个人影与过去一年无异的在忙活着。和面，擀饼，烙饼。洗菜，切丁，榨汁。熟练的手法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活儿他有多拿手。

门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在地上落下一道长长的投影。

“起床啦！今天不是不上班么，怎么不多睡会儿！”方旻扭头看过去，笑着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扬扬一会儿该起床了。”季涵在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走到方旻身旁，帮他把蹭到脸上的面粉擦净，“真邋遢。”

“我邋遢？切，也不知道你天天换下的衬衣内裤都是谁用手搓干净的！”方旻满不在乎的又用手被擦了擦脸颊，瞬间就把季涵的劳动成果破坏了。

“别动！”一手摁住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把他脸上的面和油渍都擦掉，季涵口气生硬，但动作却并不粗暴。

两个人离得很近，季涵可以感觉到方旻的呼吸喷在自己面上，带着热气。这傻瓜，明明连更放肆更亲昵的动作都做过，明明是他自己先主动接近，可现在反倒是连靠近也会脸红到脖子根。

“诶呀，好了好了，干净了……你快点蒸蛋羹吧，一会儿扬扬醒了该饿了！”方旻推了把季涵，沾着面粉的手又拍上了季涵的衬衫。

“你！”

“反正是我洗，呵呵，你快点干活吧！”

浅浅的笑着摇了摇头，季涵拍拍衬衫的衣袖，走到冰箱旁边取鸡蛋。

要说方旻这个全能保姆有哪道菜最拿不出手，那绝对要数蒸鸡蛋羹了……虽然他在做菜方面号称经过专业训练，尤其对于孕婴食谱是熟稔于心，可这丝毫不妨碍他蒸出的蛋羹不嫩并且还有蜂窝眼……很显然，嘴巴被喂得极度挑剔的小扬扬是不可能会喜欢的。

季涵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自家母上也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所以鄙视过方旻蒸的蛋羹之后，长途电话咨询了老人家。当天晚上回家一实验，成品竟然是出奇的好，这大概是季涵唯一做得好的一道菜了。

鲜香滑嫩，像水豆腐一样，嫩黄的色泽甚是诱人，小扬扬很给面子的把一小碗都吃光了，还砸吧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小家伙一高兴，就赏了季涵一个香吻，沾着油花的小嘴巴吧嗒一下在季涵脸上落了个印记。季涵倒也不恼，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阵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