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臭~”小家伙明显没有被季涵安抚好，小屁股不安分的在座椅上扭动。他力气倒真是不小，车子还跟着动了一下，要不是里面东西沉压得住，还真是挺危险。

季涵连忙伸手稳住推车，生怕儿子真是个大力士把车子弄倒摔到了，“扬扬，别乱动，这样危险。”

方旻看了看耍脾气的小少爷，一脸了然的表情，也没挪步，只冲他说了句话，“让大大先带你去买山楂片，爸爸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嗯嗯，好~”小胖手放下来抓住推车把手，小扬扬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看就知道是遂了愿的样子。

季涵也是无奈，只好推着车往零食干果区走。他并不喜欢推购物车，尤其是之前板正的穿着，混在各式休闲打扮的人群中，总显得格格不入。就算是现在换上休闲毛衫毛呢长裤，他仍然做不来方旻那样随意的把双手交搭在扶手上的样子。

“大大，拐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扬扬的小脑袋瓜就出奇的好用，季涵还在找方向，他就已经做出了指示。

每到路口都有儿子的准确提示，季涵很快找到了买腌渍小食的货架。

“要哪个？绿色的？还是黄色的？”季涵把能看到的几种包装各拿了一包，给小家伙自己挑。倒也奇怪，扬扬不大喜欢吃糖，倒是对酸酸甜甜的山楂片山楂糕还有蜜饯果脯什么的极为感兴趣。可是梅子什么的，方旻怕他卡住，很少会买给他，所以入口可以含化的山楂片就成了最佳选择。

“这个！”扬扬挑了一包大的，抱在怀里。

小家伙聪明的紧，和节俭仔细的爸爸相比，还是更喜欢和大大一起买东西，因为季涵很少会拒绝他的要求。

“还要什么？”本想把小家伙手里选中的山楂片放进车筐里，小家伙却紧紧抱住不撒手，没办法，季涵摇摇头，推着车在附近逛。

“大大，这个！”扬扬指了指货架上五颜六色晶晶亮的果冻，扭动身子要靠过去。

“这个不行，爸爸不让吃。”方旻一向反对给小孩子吃果冻，说那东西没营养，一不小心还容易吸进气管里。方旻的顾虑虽然很多，但大都有些道理，季涵不太懂，所以也就听他的。

扬扬就眼巴巴的看着，每次想要东西的时候，他都是这种眼神。

“就一包，大大，扬扬就要一包~”又是那个姿势，小手的食指竖起来，贴在胖嘟嘟的脸颊边上，眼睛从下至上哀求似的看着季涵。大有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看到你心软的趋向。

不过确实，他这个小模样对季涵的杀伤力是极大的，几乎是屡试不爽。

“大大……”小扬扬故意拖长声音，奶声奶气的唤他，“就一包……”

季涵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了。扬扬很高兴的在各式各样的果冻包装之间挑拣，他不过是看这东西好看而已，并不见得就喜欢吃，看中了两包上面有小人儿图案的，可最后还是很守信的只拿了一包。

方旻适时走了过来，小扬扬把果冻藏在座位下面，害怕爸爸看到。

小扬扬最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结账的时候，他藏起来的果冻被他自己忘记了，没有买。

不过回去的路上，一手抓着一块米饼坐在推车里，小家伙早已经把那包果冻忘到脑后了。

因为扬扬晕车，三人早已经习惯了走路来购物。方旻用小车推着扬扬，季涵提着购物袋，两人并肩而行，天南海北，家长里短，张口就有话题。

季涵总觉得，和方旻相处，轻松而又随意，简简单单的，像是，享受着最原味的幸福。

回到家已经临近傍晚了，吃过饭，方旻给扬扬洗好澡，用浴巾裹起来送到床上去。季涵洗过澡之后，就看到一大一小在床上打闹。

“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在床单上弄得！小坏蛋！”方旻捉住小扬扬的脚丫，在他脚心挠了挠。

“呀~呵呵~呵呵~”扬扬光顾着躲，两条腿更是扑腾的欢实，乐的咯咯笑。

“哈哈，你逃不了了！”

走到床前一看，季涵才发现，床单上蹭上了好几处黄褐色的印迹，还有些药味，“什么东西？”

“嗯？这孩子脚腕上过敏起了一片紫红色的小点点，我昨天带他去社区诊所，人家医生给开了管药膏。”方旻握住扬扬的脚腕，给季涵看，“这不刚刚给抹上，这小家伙就给蹭得到处都是。”说完，惩罚似的轻拍了下小家伙的屁股。

“是不是过敏啊，改天去医院看看，别为了省钱就不去医院，孩子的事情，多注意点好。”季涵皱皱眉，他一直不大喜欢方旻处处省钱的习惯，更何况是省在儿子身上。

“小事情，我身上也经常过敏，没事的。你明天不是要出差么，早点睡吧。”方旻把扬扬抱起来。

“嗯。”

“大大亲亲~”扬扬抱住季涵的脖子，使劲啵了一个。

这是扬扬出生以后季涵第一次出远门，要不是外地的学长极力邀请，又是机会难得，季涵并不愿意离开儿子跑出去近十天。

在外面的日子，季涵天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回家，听听儿子的声音，再和方旻聊上几句。似乎离别总是更能让人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里有多重。每天忙完公事，心里就会开始期待听到那两道声音，手不自觉的就会在手机上按下熟悉的号码。

真的已经，放在心里了……

季涵回去那天，一手托着行李箱，同时抱着大大的毛绒玩具，另一手拎着特产纪念品什么的，他是第一次这么大包小包的走出机场。之前，似乎没人需要自己从另一个地方带些什么，现在，却有人在期待着自己的归来。

甫一推开门，正在地毯上堆积木的扬扬就叫着扑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抱起小宝贝儿，季涵又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抬起头，正看到方旻从洗衣间走出来。

一声“大大”，一句“回来了”，一下子就让季涵的心暖暖的。

在客厅给两人展示着从异地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儿，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个，给你的。”季涵从包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方旻。

“还有给我的？呵呵，谢啦~”方旻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打开来。小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木头坠子，挺精致的样子。方旻把它放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上面好像还有个图案，但也看不出是什么。

“桃木的，可以辟邪。”

“这上面是什么符号啊？挺有意思的。”

“这个啊，就是个图案吧，我也不大清楚……”季涵很显然是明白的，但他却不愿意告诉方旻。

“是么？”方旻没轻易相信他，凑过来，撞了撞季涵的胳膊，“嗳，这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啊？比如说，‘爱’，‘情’？”

“不是……”

“那是什么？这明明就像是一个字。”方旻不愿意放过季涵，见他要逃避，反而直直看着他，“是‘爱’？”

“说过不是了。”虽然嘴上是不耐烦的口吻，可季涵心里对他这种逼问，也没有什么反感，倒有点逗逗他的冲动。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

没想到他又扯到了这个话题，季涵蹙了下眉头，“干嘛总是问这个，不烦么？还当着孩子的面！”

“当着孩子的面怎么了！”方旻扭过头，看看地上抱住比自己还大的毛绒玩具玩得开心的扬扬，扬声问他，“扬扬，喜欢爸爸么？”

“喜欢！”小家伙一点也不含糊，响亮的作答。

“看看，儿子多爽快。你怎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你要是不说，我就真的以为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明知道方旻是故意拿言语激自己，季涵看着他的双眼，忽然就有种冲动，其实说了，倒也没什么……

季涵犹豫着正要开口，门铃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方旻倒像是没期待季涵会轻易开口，撇嘴摇摇头，站起来开门去了。

季涵松了口气，闭了下眼睛。正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就听到门边传来方旻的声音。

“你……你是？”

30、指责

“你……你是？”

“诶？是你？嘿，小家伙，不认识我了？”

这条声线，曾经无比熟悉，现在乍一入耳，却又是恍若隔世一般。季涵站起身，向门边走了几步。门口那个一身探险者打扮，蓄着一把大胡子的男人让他心中一惊。

一张口，素来沉稳的人声音也已经发颤，“丁宁？”季涵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来人越过面前人看到门内的季涵，爽朗的笑意在脸上舒展开来，“哈哈，果然还有记性好的！我就说嘛，不过是在藏区呆了个把年，也不该被忘得一干二净啊！”

依旧是那么随意，就像自己是这座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一样。那粗犷的男人笑着把登山包卸下，甩开步子就进了屋。

季涵没阻止他，因为他的心思全部用来观察这人的小动作，期望以此来判断这个突然造访的人是否就是五年前和祁浩伟一同踏上雪山之行的至交好友。

似乎没错，可多年过去，真的可以仅凭那种玩世不恭的语调和精明审慎的眼神就下定论么？季涵觉得心在胸膛内剧烈跳动，虽然期盼着是他，却又害怕是他。因为不管怎样，这人一定知道很多很多季涵关心的事情……抑或是曾经关心的事情……

方旻很懂得察言观色，也没多话，抱着扬扬回屋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季涵和这个胡子大叔。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他来解答，可当真正面对面坐下来，看着他五年间变得沧桑不少的面容，季涵心下一阵恍惚，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喂，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除了祁浩伟对谁都亲近不来？”丁宁靠坐在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一脸戏谑。

闻言，季涵只是瞥了丁宁一眼，丁宁素来毒舌，只有祁浩伟能制得住他，所以无意义的话，季涵早就习惯了沉默以对。

“看你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你小子在奇怪我怎么还活着吧！一行七八个人上雪山，所有人都失踪了，过了五六年，偏偏我又活着跑回来了！呵呵！”

他虽然笑着，可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里可是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倒有些看透人心思似的得意。

这确实是季涵心中的疑问之一没错，季涵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我走到一半就没继续了，天气不大好，装备出了点小意外，所以留下来做接应。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

解决了一个疑问，季涵的心却越悬越高，似乎是有预感要接近最关心的那一点了。

可把季涵屏气凝神的表情看在眼里的丁宁却停了下来，“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梗着脖子不问，等着我自问自答啊！一点都不坦率，真不可爱！”

季涵仍旧没看口，倒是蹙起了眉头。这个丁宁最大的坏毛病就是看透人心里的想法，再以此挑逗，玩弄人似的。偏偏对方总是没耐心陪他说笑，可你若是越生气，他就越是得意到忘形。

“算了，早就知道和你没玩头。真奇怪你这么座冰山当年怎么舍得下面子去追祁浩伟！”丁宁端起杯子喝口水，很随意的说出了季涵最挂心的那个答案，“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命大能从大自然手下死里逃生。”

是了，这个答案已经被无数人证实过了，可当看到与他同行的人离奇平安归来，心里就是止不住期待上天也能眷顾他。

季涵平静的坐着，心情早已经不像前几次那样起伏不定。

呵！难不成事到如今自己心里还有期冀？如果今天真的是祁浩伟背着大包出现在门边，自己难不成会冲上去，拥住他，和他继续好好过日子？

不可能了，这个假设本身就是错的，没意义的。

“不过，你现在大概不想让他回来了吧，反正你人边有人了，连孩子都生了。”丁宁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面带笑容的说着。

“这孩子不——”突然被那人的挚友这么说起，季涵急着想要辩白，可话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他到底要否认什么……

“哦？不是什么？不是那小家伙的？呵呵，难道你要和我说那小不点是遗腹子，五岁的孩子有个两三岁的样貌？”

丁宁讽刺的口吻季涵听得真切，他却没应声。扬扬到底是自己和谁的结晶，他真的不知道。

“哼，算了，你们之间的关系真是复杂！”丁宁双臂撑着沙发扶手，身子前倾，随意的说，“我这次回来是有点事情要调查，我们家那老宅子估计也没法住人了，就在你这里凑合几天了，怎么样？”

丁宁父母早亡，他一直都是自己住，当初他常常和祁浩伟外出探险，祁浩伟偶尔会留他在家里的客房住。

“呵呵，我这里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你说不定会有兴趣！”

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是祁浩伟的旧友，想想方旻之前已经把东西搬进主卧，客房倒是空着，季涵也就对这个昔日相熟的人点了头。

“哦？同意了？呵呵，我还以为你要和那小家伙商量下呢！”丁宁站起身，脸上的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眼睛对上季涵冰冷的暗色双眸，耸耸肩，提起背包甩在肩上，上楼去了。

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季涵才起身回了主卧。

宽大的双人床上，方旻正侧卧在一边看着扬扬午睡，手掌透过卡通薄被在小家伙的肚子上有节奏的轻拍，眼睛却越过扬扬的小身子定在不知什么地方。

季涵关上门，走到大床的另一侧坐下。方旻抬起头，眼神里混着些还没清醒过来的迷蒙。

“那个人是……我之前爱人的朋友……”

“哦。”点点头，方旻又垂下眼看着睡梦中还在吃手指的扬扬。

“他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

“嗯。”小扬扬翻个身，滚进方旻怀里，小脑袋正巧抵着他的胸口。这样亲近而又依赖的自然之举，看得季涵也不由羡慕……

他不知道丁宁刚刚进门时自己脸上的期冀是不是太过明显，被方旻猜去了什么。可他现在这么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再加上丁宁的那句话，让季涵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方旻到底有没有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自己又有没有把他看做这里的主人？

丁宁最终还是在季家住了下来，方旻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自然也是相安无事。丁宁住下的当晚就把蓄着的长须理净了，戴上一副无框眼睛，一下子变得斯文许多。他的行为举止更加随性，可季涵却觉得五年的时光，使得那双狭长的双眼里的精明和促狭更甚，常常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精光。可丁宁每日早出晚归，除了偶尔用言语撩拨一下方旻，倒是没什么出格的。

这个家里唯一敢直接表达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反感的人，就只有扬扬了。几乎从不认生的小家伙就是不让丁宁抱自己，甚至连和他玩都不愿意。小孩子的喜恶也不是父母能左右的，该有的礼貌要有，可亲近也不是强迫的来的，所以方旻也就是最初说说，也没强迫儿子。

千盛的交接准备工作和新工作的谋划都在季涵的计划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丁宁到访这个小插曲让季涵更觉得新地点新生活是很有必要的。

一天下午，快下班的季涵接到了方旻打来的电话，说扬扬发烧了，让他下了班早点回家。一听说儿子病了，虽然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季涵还是把手上的工作草草收尾，急匆匆的赶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