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干什么？”走到方旻旁边动作缓慢的坐下去，季涵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嗯？呵呵，做几个袜子娃娃~”方旻把一旁的靠垫拿过来帮季涵垫好，这才举起手里的半成品给季涵看，“后天幼儿园里开元旦联欢会，给孩子们准备点小礼物。”

“用袜子做娃娃？”季涵看着茶几上放着的几双彩色儿童袜，又拿起纸箱里完工的小玩偶，觉得挺新奇。有鼻子有眼睛，还有或长或短的耳朵和头发，这袜子娃娃还真是有模有样。

“呵呵，是啊，袜子的脚跟做娃娃的脸，脚脖子的地方剪出耳朵来缝好，再把脚尖剪开塞进棉花封住就好了。很简单的！”方旻一手拿针，手指的动作相当熟练，“而且材料也好找，纽扣啊，小布头啊，小珠子啊，街角小摊上很便宜都买得到。”

“你手法很熟练。”虽然觉得大男人摆弄这些小手工有点别扭，季涵还是给了个挺中肯的评价。

“孩子们喜欢这些小玩意，我带这个班挺久了，每个孩子的喜好也都了解，他们快要上小学了，想送点东西给他们，所以每一个都不一样。”方旻似乎是没听出来季涵话音里的不和谐之音，还是很热情的介绍着自己的作品。

方旻拿起一个粉红色的长耳朵娃娃，“这个是给王慧心的，她喜欢粉红色，还喜欢带蕾丝花边的小裙子，因为她觉得穿起来像小公主。”接着又拿起一个穿彩虹色衣服的小狗娃娃，“这个是给祝明辉的，他家里养了一条斑点狗，他总觉得它颜色不漂亮。呵呵。我提起孩子就兴奋……”

“为什么不买些东西，这样多费神。”

“孩子们不在乎钱啊什么的，他们的价值观和成年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不一定是最贵的，但对于他们就是最有价值的，就是最好的。再说了，我也没钱给他们买什么别的东西……”

季涵看着方旻又拿起针线，给手上的娃娃缝上两个黑色的小珠子当做眼睛，那专注的神情，完全有理由让人相信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对于这些孩子是全心全意的爱。

把一个娃娃拿到手里，放在腹顶上，季涵看了一阵，觉得它还真的挺可爱。

“呀，我都忙忘了。你饿了吧？我把这儿收拾一下就去做饭。”

方旻站起身，整理茶几上的杂物，一眼看到季涵新换的衣服，“诶，你看，我们衣服一样！”

季涵看过去，发现方旻也穿了件套头衫，和自己身上这件的差别就是颜色浅很多。可季涵左看右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再看看，才发现，他胸前的那个对勾，竟然是反的……这仿造的技术，真是让人无语。

“不一样。”

“诶？一样吧……”方旻扯扯自己的衣服，比对了半天，才发现问题，“哦……呵呵，咱俩这是情侣装啊，两个对勾刚好脸对脸！”

方旻的解释让季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考虑到自己那句话后果的方旻已经跑去厨房做饭了。季涵的嘴动了动，最后还是闭上了。

低头看看手里的娃娃，黑豆似的小眼睛，咧到眼角的嘴巴，天蓝色的小裙子上点缀了一朵小花。季涵抿抿唇，突然发现肚子里的小家伙安分下来了，小孩子果然是喜欢小玩意……

19、礼物

在家修养的季涵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逐渐把一大部分任务下放到几位副总那里，不用再频繁的到各个卖场公园巡视，也不用再对总公司的大事小情事必躬亲，在家又有专职人员提供周到细致的服务，虽然身上日渐沉重，比照之前，季涵的养胎生活真是越来越轻松了。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幼儿园一放假，方旻就回归到了全职保姆的岗位上，并终于得以全天候守在季涵身边随叫随到。

季涵倒是早就习惯了他围在身边打转，手边事情不多，他就常常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看书。反正渴了有人把水送到手边，饿了有人把点心放在小几上，季涵也就是方便或是吃饭的时候才起身动动。

方旻对于他这种行为很不满意，时常提醒他多运动，季涵却不以为意。

这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他自己身上挂个大累赘试试，看他还能活跃起来不能！

起初面对方旻的建议，季涵还瞪他一眼作为回复，到了后来，干脆就不搭理了，依旧我行我素，在藤椅上或是沙发上一坐就几乎是半天时间。

眼看着年关将近，刘愈开车载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往季涵家里运，集装箱，水果篮，礼盒，厨房里都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方旻一边收拾一边摇头，直叹奢侈浪费，刘愈倒是个好脾气的，帮忙把箱子搬进屋子，又给摞好，听着方旻发牢骚虽然不搭腔，却总是笑着点点头，对这对雇主奇特的相处方式也从不发表评论。季涵对刘愈很器重，也知道他最近辛苦，所以刘愈请假回老家的时候，季涵很大度的就放他走了。

年前还有最后一次产检，由于没了刘愈这个兼职司机，季涵决定和方旻搭出租到诊所。

外面天寒地冻，出门前，方旻忙活了好一阵，把季涵裹得严严实实。要知道这位准爸爸连宝宝的各种必需品都是看了宣传册下的订单，由刘助理代行的采购任务，出一趟门得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啊。半个多月都宅在家里，偶尔出一次门，可不能给冻感冒。

宽大的羽绒服遮住了季涵的身材，却更加制约了他的行动。季涵不满的企图把拉链拉开，可手还没能执行大脑的命令，一条围巾就缠住了他的脖子。

不满归不满，季涵最终还是以这个形象被方旻推出了门。结果一走出楼栋，屋外的冷空气就让季涵咽下了尚未出口的诘责。

不过想到这人竟然开始企图左右自己的穿戴，季涵还是要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从小区走到大路上，尽管很快有点“举步维艰”，季涵还是决绝的甩掉了方旻要搀扶的手。逞强的后果就是，经过不长的一段路程，坐进出租车内的季涵已然气喘吁吁。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两人终于坐在了伍旭阳医生的办公室里。按照惯例询问了一些问题以后，伍医生提出让季涵到屏风后面的检查室去。

经过半年多的磨合，方旻终于对自己注定要在外面等待的命运有了自觉，但眼神中的期待仍旧遮掩不了。季涵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站起身。

“进来吧。”

“嗯？你说真的？”虽然这张通行证是方旻一直期待的，可突然领到手里，难免有些不可置信。

季涵也没理会一脸惊喜的方旻，径自挪进检查室去，在床边坐下。

还是伍医生招手让定在那里的方旻进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快速冲进屏风后。

毕竟和这两个人都是老相识，伍医生应该说是对这两个人之间纠葛最清楚的人了，看着床边蹲下身殷勤的帮忙脱鞋的家伙，又看看床上一脸漠然故作无奈的家伙，他似乎看透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做好了前期准备，伍医生熟练的将涂了药膏的探头放在季涵的肚子上，移动了几下，面前屏幕上的图像渐渐清晰起来。

“啊，是孩子！”医生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方旻就激动的喊了起来，凑到屏幕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抓住季涵的手乱摇，“季涵你看，是孩子，他在动，真的会动诶！”

“他当然会动……”把手从他黏腻的掌心里抽出来，季涵带点鄙视的蹙蹙眉。这家伙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像是从来没见过似的……

“啊，他在吃手诶，好可爱。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呃，不不不，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会动的……”方旻兴奋的语无伦次。

看他的样子，好像现在就想冲进屏幕里，把那个小家伙抱出来好好疼爱一番一样，季涵无奈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伍医生，“医生，孩子怎么样？”

“就像你们看到的一样，很健康，各项指标也都不错。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么？”

“想啊想啊！”方旻的注意力又转向医生，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嘴，等待他揭秘。

“不必了。”季涵用一句话轻易的把方旻打蔫。

“知道性别了好准备东西啊，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生了……”

“孩子的东西都准备齐了，男孩女孩的都有。”

“哦……”方旻大概是想起了家里堆得满满一屋子的婴儿用品，也不敢反驳。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帮季涵擦肚子上的药膏。

“你以前没见过么？”被方旻从床上拉起来，季涵用下巴指指屏幕。

“嗯？呵呵，第一次啊，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嘛。”

坐在床边任他帮自己把鞋子穿好，季涵摸摸肚子，若有所思。

他好像，已经把自己定位到孩子爸爸的位子上了。那自己呢，还是只把他当做请来的保姆么？

回到外间，伍医生已经把病历填写好了。他叮嘱季涵要多运动，少食多餐，晚上睡觉前还可以和孩子进行交流，又告诉他们下周的产检就要看情况决定生产方式了。最后，每次产检结束都会送到季涵手上的纸袋却落在了方旻手上。

季涵并没有表示异议，谢过医生后，起身向外走。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雪花来。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季涵却并没有觉得冷。倒是身边那位，恨不得把头缩进单薄的运动衣里，跺跺脚，把纸袋塞进衣服里，又伸手护着季涵怕他滑倒。那只在季涵胳膊旁边徘徊的手被冻得通红，手背都皴裂了。

“你冬天就只有这一件外套？”

“你别小看这件运动衣，加厚的，挺暖和。我外婆说买衣服的说这是名牌呢！”方旻扯扯衣襟，咧嘴笑了。

名牌？又是名牌？自从那天观察了这人身上的衣服以后，季涵就对方旻对名牌的定义产生了质疑。

“快走吧，雪下大了，再过一会儿路上就滑了。”趁季涵瞟自己身上的商标，方旻挽住他的胳膊朝拦下的出租车那边走。

又一次感觉到方旻身上的寒气，季涵看看他那件所谓的名牌却连a和o都弄混的运动服，顺着他往前走的同时，心里有了些想法……

＊＊＊＊＊＊

年关将近，季涵正怀孕，不能回家见父母，方旻的外婆才去世，也是独身一个，这个年自然是要一起过的。

方旻从起床起就开始忙活，贴春联挂灯笼。季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感觉这栋入住将近五年的房子，第一次这么有年节的气氛。

午饭过后，季涵回屋小憩了一阵。醒来的时候，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盒子来。

深蓝色的方形盒子上系着金色的丝带，像是包装好的礼物。掀开盖子，只看了一眼，季涵就知道了送礼物的人是谁。

把盒子里的两个袜子娃娃拿出来仔细端详，季涵发现它们竟然穿着款式相同的衣服。胖一点的那只衣服是深蓝色的，瘦一点的那只穿着浅蓝色的衣服，它们胸前竟然都有一个对勾，而且，方向还是相对的……

耳边突然响起那个家伙上次说的那句话，“这是情侣装啊，两个对勾刚好脸对脸！”

“无聊！”嗤笑一声，季涵捏了捏那个瘦娃娃。

把两个娃娃放到一起，季涵又有了新发现，原来胖娃娃不是真的胖，而是有个大肚子，它是只大肚娃娃。再仔细研究一番，季涵从大肚娃娃衣服下面扯出一个圆形小布包来，没想到上面还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

“亲爱的，我爱你~”

方旻这家伙啊，还真是满脑子都是奇怪想法。还有那双手，做手工倒是挺灵巧，怎么写字还是……初学者水平啊！

季涵撇撇嘴，突然就动了想要恶作剧的心思，捉起那只浅蓝色衣服的瘦娃娃，把布包塞进它的肚子里。

你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啊！切，到时候看你还说不说怀孕要多运动！

看了一会儿，季涵想要起身，正准备把娃娃放到床头柜上，却一不小心把玻璃杯给撞倒，水洒了一地。把娃娃放到床上，季涵找来拖把，这才发现自家的拖把原来是需要夹上抹布才能用的。弯腰这种高难度动作季涵当然不准备挑战，但他也不是四体不勤，家务也还是会一些的。

他取了块抹布来，直接丢到地上，用脚压住在地上挪动吸水。虽然高高隆起的肚子挡住了视线，季涵只能擦一片，往旁边移动一下看看成果，再擦另一片，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眼看着就差一点了，季涵稍稍伸长腿去够，没想到沾了水的抹布往前一滑，他的身子就朝后仰倒下去。

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等到他反应过来，后背已经撞上了床帮，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这么重重的坐下去，要撑住！季涵马上用双臂抵住床沿，曲着的右腿把沉重的腰胯向上顶。可这种扭曲的姿势并撑不了多久，季涵只得顺着左脚下滑的趋势一点点往下坐。

终于在地上坐稳，季涵连忙把双手贴在肚子上，感觉到孩子像是收到惊吓一样的躁动，满心不安的季涵焦急的一圈圈按揉着安抚。

地上有些凉，后背火辣辣的疼，脚腕好像也扭到了，但最让季涵担心的，就是从下腹逐渐蔓延到整个腹部的尖锐刺痛。

第一个念头就是孩子出事了，季涵觉得自己贴在肚子上的手在发颤，不停命令自己镇定，孩子还在动，说明他还活着，还活着……

可渐渐的，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麻痹了身体的感官，季涵觉得自己感觉不到孩子的动作了，只能感觉到肚子像要爆炸一样的疼着。

他突然害怕了，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抱着越来越疼的肚子坐在地上等。

等谁呢？谁才能救救自己的孩子……

20、依靠

跌坐在地上，手机丢在一旁，抱着肚子闷声忍痛的季涵只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十几分钟以前，正撑着床帮努力站起来却连连滑落的季涵接到了方旻打来的电话。这个大概是因为送了表心意的礼物而不好意思的家伙为了避免尴尬，竟然跑到超市买酱油去了。电话那头他似乎是有意试探季涵的反应，可正被腹痛折磨的季涵全然没有心思和他讨论情爱之事。

方旻在那头问着他需要些什么，季涵却只想冲他大吼自己不需要别的，就是需要……需要他快点回来。

可他张张嘴，发出的声响只有被疼痛破坏了频率的呼吸声。幸好方旻在那头几乎是竖着耳朵关注季涵这边的动静，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寻常。所以当季涵断断续续吐出“疼”“孩子”“摔”这几个字眼之后，方旻的安抚就通过电话线传递了过来。

又是疼痛又是慌乱的折腾了好一阵子，季涵已经是筋疲力尽头昏脑胀，方旻的话他也只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季涵记得他说，“要放松”，“不要乱动”，“很快回来”。

手机被季涵握得发烫，手一抖，就掉在地板上。季涵坐在地板上，用力抱紧剧烈疼痛的腹部，努力说服自己安心等待方旻回来。

虽然从方旻的声音里听得出他也不安得要命，可是他的话在此刻却让季涵感觉值得信赖。好像只要等到他回来，孩子就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似的。

曲起来右腿凑热闹一样突然抽筋，让刚刚觉得有点盼头的季涵再次被打入更深的痛苦海洋。

小腿的抽痛带动大腿无知觉的弹动，整个下半身不可抑制的在冰凉的地板扭动，冲不破疼痛的包围，却连带着本就疼到要爆的腹部也疼痛更甚。季涵想伸手去按揉僵直的小腿，可手又根本离不开环抱住的肚子；想要先减轻腹部的剧痛，可又摸不到疼痛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