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

原来是这样吗？

其实他，也是在欺骗自己……

不！一定又是谎言，如果他连自己都可以欺骗，那么……

“继续说谎吧。好听动人的谎言，说给我听。或许我会被感动，就留下来了呢。”krantz勾起嘲讽的笑容，眼角又流下泪。

“那就，算了。”方微笑地望着他。krantz忽然察觉他笑容里的狡黠，仿佛等待猎物的狐狸。“看来你真是学聪明了，怎么都骗不了你了。”

果然是谎言……

krantz咬着嘴唇笑起来，恨意更深一层。

“你在这里等着，逃跑什么的不用想了。威胁的话我不用说，你知道我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方的笑容冰冷残酷。他转身打开门，又回头微笑道。“如果想通了，就在我来找你的时候请求我的原谅吧。宠物竟然会对主人开枪啊……真是教导无方呢。”

对，方就是这样的，毫无人性，暴虐残忍。

又恢复到从前的日子。调教，虐待，嘲弄……

只是再也没有希雅了。

krantz沉默地望着天花板。想到这里，眼泪迅速淌下。

然后绝望地闭上眼。

一夜无眠。

空荡荡的房间，自己的呼吸声被异常地放大。手脚被束缚，酸麻难受。眼睛无论多少次睁开，都只能看见黑暗。

他忽然想起，希雅，他说过的。

“陪我说说话。这里静得可怕。”

愤怒，恐惧，悲伤，最后汇聚成绝望。黑影一样笼罩下来。把周围所有声音都隔绝。

沉默安静的世界。希雅不在身边。

……

不，根本就没有什么希雅！一切都是方……

他从来没有爱过……这只是他的游戏……

krantz对着黑暗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心脏沉重，仿佛把声带都压抑住。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慕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她解开他手腕足腕上的铁链，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仿佛又觉得心疼，叹了口气。

“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也不要再想着杀掉方。你该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吧。”

krantz艰难地开口。声音哽咽。

“那你呢？”

慕香笑了笑。”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不知道方又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要多说了，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清晨的庭院，人都被慕香调走了。

krantz知道，一旦被发现，慕香会有多么危险。感激放在心里，说不出口。

秋天已然来临。那两棵枫树红得刺目，火一样狂野的颜色。露水凝聚在一草一木上，眼睛仿佛蒙上一层雾气。

“在下雨。你照顾好自己。”匆匆送他到门口，慕香回头张望着，把一张支票塞进他口袋里，”离开了就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嗯。”krantz拉着慕香的手，发觉她想要抽离，却不忍松手。“慕香姐……”

慕香叹息。“不要留恋了。坚强一点。走吧。”

“嗯。”krantz转身跑进漫天烟雨里，感到心脏钝重的疼痛。

慕香姐在背后望着自己吗？或许是吧。她看着自己平安离去。

却不知她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奔跑。剧烈的喘息。眼睛望着前方，未曾停止的奔跑。

雨丝飞进眼睛，模糊起来。krantz伸手抹掉。温热手指感到微凉。

清冷像雾一样弥散在空气里，覆盖全身。这种挣脱不去的感觉。寒意从毛孔里渗透，直达心脏。

他没有去想方和希雅，没有想慕香，没有去想愚蠢可笑的自己。

集中注意力，感受身体的触动。

细密碎雨随风飘落到赤裸的肌肤上，引起轻颤。奔跑带来的热度，喘息，额上流下的不知是汗还是雨。

心脏的跳动。有生命的力度。

krantz不知要跑向哪里。

最后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他停下来，看着周围的树木，草丛，努力回忆。

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他站在湿漉漉的地上，慢慢地蹲下来。张开手臂，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好冷。

渗进骨头里的冷。

没有方向，不知这是哪里。天空依旧阴霾。仰起脸，是雨飘进眼睛里。像泪流下。

心痛得要死掉了。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的痛。

巨大压抑的悲伤，从心脏出发，顺着血液流到全身。指尖都开始发冷。无法克制地颤抖。

再也没有希雅了。

我哭的时候，再也没有希雅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哭得这么厉害，眼睛会很痛的。

觉得冷，再也没有希雅可以依靠。

无助和迷茫，再也没有希雅可以诉说。

再也没有希雅了。

剩下的只有方。残忍冷漠的方。

krantz把脸埋在膝间，无声地哭泣起来。

十七岁的时候，还像十五岁一样，懦弱地哭泣。

其实十七岁，也不过是个孩子。

……

“没有关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他们欺骗你。可是我们是一体。我们永远永远，都会在一起。”

黑暗里听到那个同样的孩子对着自己说话，温柔而哀伤的笑容。

“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死也是。”

昏迷前的一瞬间，听见清初的声音。

“krantz……”

原来这里是清初的家，怪不得这么熟悉……

他倒在地上，雨水渗透衣服，触及皮肤。冰凉刺骨。

……

我可不可以死掉呢？

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第37章：简单美好（碎片 21）

站在清初家的阳台上。天色阴沉，微微落下雨来。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

krantz低头看着楼下，默然。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初站在旁边，担忧地问，“你总是不肯说话，我很担心。”

krantz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她。清初有些不安起来。

“怎么了？”她走近，轻轻地问。

温柔等待的眼神。

krantz望着她，忽然觉得安全。

开口才发现声音的异样。或许是沉默了太久吧。

“我，爱的人，他骗我。一直都，在骗。”

清初微怔，忽然有些黯然。

——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她那一瞬间的黯然是为什么。

“你……”清初深呼吸，又问道，“可以告诉我……我认识那个女孩吗？”

krantz愣了愣，苦笑道。“不是女孩。就是上次你见过的，来接我那个……男人。”

清初睁大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你还爱他吧。”

他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笑。”不爱。”

“那么你为什么那么难过呢？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不爱！”krantz忽然变得愤怒，直直地盯着清初，“所有的，都是假的。我还爱什么！”

清初似乎有些难过，依旧平静地道。“你爱的。”

krantz忽然举起手，掌风划过，未落到她脸上，自己却又怔住。

为什么她这样说的时候，这样抗拒地，不想听她说下去。

她说，你爱的。

不想听……不想听……

清初抬起头，缓慢地微笑道。

“你为什么，连自己都要骗呢。爱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krantz垂下眼睛，沉默。

然后清初深呼吸，展颜笑道。

“难过的事情，尝试着遗忘吧。”

……

住在清初家里，吃她做的菜。帮着她打扫房间。krantz拿出支票发现上面有三百万，就交给了清初。分文未动。

日子一天天明朗起来。

和她一起洗衣服，站在阳光里面把一件件衣服晾出去。看着白色的衬衫在秋空下面飘动。心里有简单纯净的美好。

没有再去想方或者希雅。

真的在尝试着遗忘。

只是偶尔望见自己腕上的纤细银环，会笑着对清初说。

“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取下来，拿去卖了。”

直到有一天。

清初对着话筒说。

“你要来吗？……好啊，晚上来这里吃饭吧。嗯……呵呵，不用带什么。”

放下电话，krantz随口问。

“谁要来？”

清初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温凉晚上来吃饭。现在我们去买菜吧。”

傍晚的时候，清初在厨房准备菜肴。门铃响起来。

krantz过去开门，正对上温凉惊讶的眼神。

“……krantz？你在这里？”

“是啊。想不到吧？”krantz笑了笑，打开门。

温凉把带来的酒放在桌上，和清初说了几句，回头对着krantz说。

“看来我是来早了，都还没准备好吧？……我们先到阳台上去聊会儿？”

krantz微微眯起眼睛。

看着天边暮色微沉，暗色的云层沉重挪动，温凉深深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方现在多着急？”

krantz嘲讽地笑了笑。“他怕我去敌对那里，泄露红的机密？”

温凉无奈地看着他。“你还在赌气？明知道他是担心你……敌对最近把我们逼得很紧。何况你不在，你那些兄弟们都乱成一锅粥。下面的生意总是有人捣乱。他们说不能让第五席空缺太久，你再不回去，恐怕……”

“席位什么的，丢掉就丢掉吧。”krantz淡淡道。

“你真的不肯回去见方？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又闹起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回去。毕竟你对他而言……”温凉顿了顿，微笑道，“大概就和希雅一样重要吧。”

krantz无声地笑了笑。“你们早就知道他在骗我，你们谁都不告诉我。”

温凉皱了皱眉。“你在怪我？方也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的苦。krantz，你不知道他多喜欢你？他骗你也是有原因的，你问过他么？”

“有什么好问的？他只是喜欢玩我！”

“他对你好，你都没感觉？”

“从头到尾都没有。”krantz冷冷地道，“你不用帮他说话，我……”

温凉打断道。“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你的。”

krantz愣了愣。

温凉叹了口气。“我问你，他现在还会对你进行虐待吗？”

“没有，但……”

“他限制你自由吗？”

krantz咬着嘴唇。”我要走的时候，他又把我锁起来。”

温凉微笑道。”之后呢，他有做什么吗？”

“……没有。”

“你想想，如果是以前的方，他会对你干什么？恐怕把你活活打死都有可能……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krantz哼了一声。“他只是虚伪。”

温凉看着他，欲言又止。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其实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你只是在赌气而已。气消了就回去吧。方现在……看上去很可怜呢。”

“让他去可怜吧。”krantz冷冷地道。“活该。”

温凉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清初在里面喊道。“饭准备好了。”

两人应了一声，温凉转身欲走，又回过头，微笑道。

“我喜欢清初。”

krantz愣了愣。

温凉笑得温柔。“我说我喜欢她……果然你还是这么迟钝。智商高的人情商都很低么？”

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度过了快乐的晚餐时光。

清初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温凉把她送回房间。krantz一个人在餐桌边闷闷地喝酒，等了很久，温凉都没有回来。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推开门，才发现两个人倒在床上。

清初环着温凉的脖子，深情地吻他。

看上去并不像是温凉酒后趁机。

krantz呆了呆，关上门又退出去。坐回椅子上喝酒。

桌上三个酒杯都没有空，krantz把三个杯子排成一排，从左到右，指尖轻轻点过来。

“清初，温凉，希雅。”

krantz无声地笑了笑，把右手边第三个挪开一点。举起左边第一个杯子，一饮而尽。

“清初，谢谢。”

然后拿起第二杯。仰起脸。同样灌进喉咙里。

“温凉，谢谢。”

放下两个杯子，胃里涌上一阵恶心。几乎要忍不住地呕吐，非常难受。他深深呼吸，闭了闭眼，伸手去拿最后那杯，唇抵在杯沿上，忽然眼泪又流下来。

“希雅……我爱你。”

闭紧眼睛，仰起头。

是因为落入了泪，才让它格外苦涩吗？

我爱的。

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就算……始终在欺骗我。

希雅也好，方也好。只是同一个人。

只是……同一个，我爱的人。

第38章：追讨（碎片 22）

那晚之后。

清初很平静，决定将这件事遗忘。温凉说，我们不如交往吧。

然后清初拒绝。

“你为什么不肯答应他？反正你不讨厌他，他又这么喜欢你。”

坐在客厅里，krantz一边看书一边随口问道。

“不讨厌不代表喜欢。”清初笑了笑，“你说，要是我喜欢的人知道这件事，他会介意吗？”

krantz耸耸肩。“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只是意外而已。”

清初微笑。笑容里有青春明媚的静好。

“也就是说，你不会介意。”

“嗯。”

其实你所在意的不过是我的应允。

清初低下头笑了笑，走进房间。

回想这些日子。平静而美好。是这些年来未曾有过的快乐。做着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和温凉去打篮球，和清初一起看书。没有去学校，但温凉会找书给他看。学着做菜，洗衣服。

慕香给的支票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温凉也再没有提过方。

往昔，似乎渐渐被遗忘。

只有krantz自己知道，还是忘不了的。

那些疼痛，温柔，哀伤。如此强烈的记忆。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krantz安静地发呆。

忽然门铃响起来。krantz想起今天温凉要来，于是跑过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半，眼前出现一把黑色的枪。

心脏仿佛忽然停止跳动。

他慢慢地打开门，目光垂下，落在枪口。

没有害怕，一点也没有。

终于还是来了。

krantz深呼吸，抬起眼睛看着门外的人。

黑色风衣，微微翻起了领口。沉稳却有轻佻意味。浅栗色发丝柔软温柔，玫瑰灰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嘲讽。

“玩够了？可以跟我回去了？”

声音低沉性感。尾音微扬，仿佛挑逗。

“我不回去，你会在这里杀掉我？”krantz勾起笑容，反问道。

方把枪抵上他的额头，微笑。

“你说呢？”

突然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