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捆绑起来，也是为了放松老公猪的警惕。对于一个连行动都受到牵制的男孩子，他们怎么可能再去检查他身上到底有没有枪？

krantz轻轻地挣扎着，作出柔弱无力的样子。方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很快地移开眼去。

那个瞬间，自然也被五爷捕捉到了。krantz惊讶于方表演的逼真。

“哈哈，小子，你也不必太难过。这种男孩子，我这里多得是！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作为回礼如何？”

方勉强笑了笑，摇头道。“谢谢，不用了。五爷，我先走了，你慢慢……”他深深地望了krantz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五爷拉着krantz走进那条长长的走廊里去。krantz竭力挣扎哭喊，卖力地表演。

只是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沉默温柔，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直到，五爷关上房门。

……

从五爷家里逃出来的时候，被人追上。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好在枪里还有子弹，否则，只怕要死在那里。

伤口疼得厉害。krantz按着左手，疾步行走在无人空巷里。逃跑路线是方设计的，没有人追来。

月亮稳稳地挂在天空当中，有云把月光遮得蒙蒙胧胧。krantz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杀人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何况五爷是老江湖，要骗过他不容易。

但是，困难，并不意味着无法做到。krantz做到了。

深夜的小巷里，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krantz的大口喘息声。

能听到一只蝉无比清晰的鸣叫声。清冷的穿堂风，让krantz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肩膀。

已经是秋天了。

可是。做到了，又怎么样呢？

在红占得一席之地，再慢慢爬上去。直到某一天，找到机会杀死方……

然后呢？

杀掉方以后，做红的第一席吗？又或者是现在这样，带着一身的伤，逃跑。

……还有，希雅要怎么办？

突然间的心灰意冷。

krantz放慢脚步，渐渐靠到墙上去。按着不停流血的伤口，仿佛那里的血液也即将凝固起来。

无人的小巷，地上有两侧房檐瓦片的阴影。靠着的墙壁上慢慢渗透过来寒意，沉浸入整个身体。

突然间的寂寞。

他垂下眼睛，轻轻地喘息着。

“疼得走不动路了？”

有脚步声，自远及近。缓慢镇定。

是方低沉性感的嗓音，尾音微扬，仿佛调笑。

krantz抬起眼睛，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方。他嘴角的笑意，他眼里的赞许。

不知为何，联想起那天方按着胃部躲进卫生间里的场景。

方脆弱的时候，不想让任何人看见。krantz曾经疑惑，方到底是因为骄傲，还是害怕。

而现在……

krantz勾起嘴角，无声地笑出来。慢慢地挺直身子。虽然左臂痛得好像要断掉，虽然流了那么多血让他觉得发冷。

“我只是想看看，要是我超过了预定的时间还没回去，你会不会来找我。”

玫瑰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

“现在知道了？”方嘲讽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krantz咬着嘴唇笑出来，慢慢跟上去。

——现在，我知道了。

不愿意让你看见我的伤痕，只是因为，我不信任你。

我不要你知道，我在疼痛。

第32章：无趣（碎片 16）

深呼吸。

瞄准，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的声音。手掌感受到的巨大反冲力。

肌肉的震麻感。

人形靶子的心脏处，留下弹孔和黑色的烧灼痕迹。

krantz眯起眼睛，给枪重新装上子弹。

暗杀，谈判，逃亡……如此反复。在这样的日子里过了一年。

然后他坐上了第五个席位。

对于杀人，已经习以为常。

练习完射击，他换了衣服走到院子里去。坐在树下藤椅上，听风吹过叶间。萧索秋意渗进皮肤里。

krantz看着一棵刚红了叶尖的枫树，突然觉得连吸进胸腔的空气都变得寂寞。

这种感觉在一天天地加深，自从杀了五爷开始。

有时看见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烟，也会想他是不是一样地寂寞着。

只是恨意很快地覆盖过来。krantz觉得方那种人活该寂寞。

但是……希雅呢？

他眼睛里那种抹也抹不去的忧伤，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仿佛带有歉意的温柔。

为什么看上去希雅也很寂寞？

猛然间，头部剧烈地疼痛。像有一把刀深深地插进头颅。krantz咬住嘴唇，按着头部。

不知为何，近日来头疼也发作得日益频繁。

看着对手的脑浆啪的一声爆裂开来，血流一地。那种鲜红得刺眼的颜色，偶尔会让他的身体觉得难受。

但事实上，krantz看见血是很兴奋的。他很享受观赏人死亡的过程。

或许是Krantz讨厌杀戮吧。

krantz伸出双臂抱紧自己，把头深深埋进臂膀。

“Krantz，你在难过什么……他们的命，和我们的一样卑贱，无足挂齿啊……”

不知不觉眼泪流下来。

……

不，不要这样残忍！

Krantz猛地抬起头，只觉得浑身发冷。

面前的枫树被吹落了叶子，飘忽到Krantz身旁长椅。他犹豫地伸出手，拾起那片青绿枫叶。

为什么呢？

当自己在那个又黑又冷的角落里哭泣的时候，听见krantz温柔的声音。

突然之间那么恨krantz。他为什么能对杀人无动于衷？他为什么会喜欢血的触感？为什么像方一样，开始变得残忍暴力，开始学会折磨对手？

……因为他没有感受过痛苦吗？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为他承担了所有的疼痛吗？

……

Krantz呆呆地看着那片叶子，低下头默默地流眼泪。

忽然感觉到人靠近。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微怔。

感觉耳旁有温热的气息。不是挑逗。只是安静的呼吸。

“没什么。只是累了。让我抱一会儿。”

方低沉平静的声音。

他把头靠在Krantz肩上，微俯下身。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脖颈，能够感受到温热潮湿的呼吸。

……

第一次，这样温柔。

Krantz默默地低头望着那片枫叶。突然察觉手心异样的温暖。

是阳光。

米色的光芒，暖暖地落在手心里。虽然有风清冷吹过，依旧无法抵消温暖感觉。

如同背后的那人的温度。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感知他的躯体，聆听他呼吸的声音。他心脏的跳动，透过Krantz的背部传过来，似乎和自己的频率非常接近。

“这几天。”方轻而缓慢地开口，声线低沉性感。“总是派你去执行任务。你那些兄弟们，好像都很乐意为你拼命。”

Krantz愣了愣，点点头。“嗯……”

方无声地笑了笑。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杀完人回来，眼睛都很亮。就像一个小孩子开开心心从游乐场回来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杀人很好玩？”

Krantz垂下眼睛，把玩着手里的枫叶。

是的。krantz觉得那很好玩。可是他不。

他害怕血液黏稠地从指尖流过的感觉，害怕看见对手死前恐惧怨恨的眼神。他坐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时，会冷得浑身发抖。

“只是……等到你累了，就会发现，你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就像我现在这样。”

方平静地说完，直起身子。

Krantz回过头，仰起脸疑惑地看着他。

玫瑰灰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来。方的嘴角有挑逗一般地笑容。他微笑地望着Krantz，忽然抬起手，按上Krantz的眼睛。

温热的唇贴上来。

为什么感觉他嘴角有苦笑呢？

“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方淡淡地道，“我本来以为，这一年的生活，可以让你不那么单纯无知。”

望着方的背影，Krantz慢慢扬起一个笑容。

他突然发现自己学不会方的那种笑，勾起唇角，嘲讽冰冷的笑容。没有办法像krantz那样学会方的笑容。

Krantz坐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只有笑得越来越温柔。

如果能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那么也就不会感到冷了。

Krantz闭上眼睛。眼泪滴到嘴角，流淌进来。

不止一次尝到过的，咸味。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啊……你讨厌Krantz吧？”

他默默地抱紧自己，笑着笑着眼泪越发汹涌。

你喜欢krantz，残忍血腥，有着天才的智力，却还是斗不过你。你觉得他多么有趣。

你讨厌Krantz，懦弱悲悯，永远不会恨你，永远不会反抗。疼痛也只是默默流泪。

Krantz多么无趣。

你讨厌Krantz。

第33章：温凉（碎片 17）

“去念高中吧。”方说。

听到这句话时候，krantz愣住了。不明白方的用意。

“过一点你这个年龄该过的日子。”方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嘴角有莫名笑容。

入学考试，语数英物化五门。

krantz丢下卷子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监考老师诧异地看着他。

“离收卷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你真的要交卷？”

krantz反问道。“我有哪道题目做错了吗？”

那老师却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试卷，半晌，惊讶得说不出话。挥挥手，让krantz离开。

现在是高二上半学期。最好的班级。同学听说有人以接近满分的成绩入学，兴奋得吵吵闹闹。

krantz低了低头，淡淡地笑了笑。他们围在自己身边问着问那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方说，你要学会收敛。每一次必须是第二名。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三。要估计对手的能力，控制自己。

学校生活明朗简单。身边是单纯的笑容，直截了当地接受知识。

虽然晚上的工作并没有减少，但他还是学得很轻松。

每次老师在讲台上发成绩，遗憾地对他说“你又是第二名其实离第一名已经很近了……”的时候，krantz露出失望的神情。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笑出来。

会有同学向自己接近。只是这个班级的人大多只关注成绩，并不会刻意与他来交朋友。

收获了小小的快乐。

只是依旧寂寞。

午间休息。蝉声喧闹，炎热铺天盖地包裹过来。

krantz不愿意应付他们，回答他们诸如“你从来不做教辅为什么成绩还是那么好”之类的问题。于是一个人走进空旷的礼堂。

他走到舞台帘布后面，坐到地板上。寂静的地方，十分阴凉。

是这样的感觉。

没有朋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

不，不是一个人。还有Krantz。

可是，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krantz默默地抱紧自己。

忽然间，听见脚步声。

无意抬头张望。他只希望来人能尽早离开，不要打扰他的清静。

来的是两个人。无奈的是，他们在前排坐了下来。

“清初啊，这学期的奖学金嘛……你知道，以你家的状况，没有奖学金的话，学业就没有办法继续了……”副校长的声音。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听不清。

之后安静下来。krantz拉开布帘，想看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

形容猥琐的副校长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女孩穿着干净的制服，棕色外套白色短裙，把身材勾勒得很美好。

副校长撩开她的长发，手指缓慢地划过她的耳垂，停留在脸颊上。轻佻地抚摸着她的脸。

女孩子长得清秀可人。微微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嘴唇抿起来，隐忍的模样。拘谨把手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摩挲。

krantz隐约明白了。默默地望着她。

忽然伸手抚上自己左耳的耳钉。

他知道这是怎样的耻辱。

同样不得不屈服。

同样的无力。

所能做的，只是忍耐而已……

如果……

krantz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住手吧。”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副校长面前。

对方怒道：“你偷听了多久？”

krantz眯了眯眼睛，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她是我的人。”

清初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副校长站起来，举起手就要打向krantz。krantz向后退了一步，顺势一记揍在他眼眶上。副校长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臭小子，竟敢……”

话没说完，健硕的身子就被踢倒在地。

“混蛋……”他挣扎地想要爬起来。krantz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抬脚把他踢下去。狠狠踩住他的胸口。

krantz眯起眼睛，冷冷地道。

“我有胆出手，就不会怕什么后果。”

“走。”krantz拉着清初的手腕，转身离开。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人。

“你给我记着！”副校长在背后喊。

krantz没有理他。漠然离开。

握着清初的手，慢慢收紧。

……如果。

当初，也有人能这样救我。

该多好。

我曾经如何地期待着救赎呢？

可是没有人来救我。

谁都没有来救我。

……

两个人在树影里的长椅上坐下。

清初一直很安静。直到krantz轻声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眼，平静地望着他。“赵清初。你呢？”

“……krantz。”他笑了笑，望向地面。“他经常对你这样？”

清初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说。“我家没有钱。我想读大学。”

又是长久的沉默。

之后的日子里，krantz经常会去找清初。担心副校长会找她麻烦，又想办法把他调到了别的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帮她。

清初总是平静地望着他，微笑里流露出温柔。krantz喜欢和她坐在长椅上。有时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地面。

把钱递给清初的时候，她没有说什么就背过身去。

krantz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忽然充满怜惜。温柔将她揽入怀中。

胸口被打湿一片。

渐渐地就传出了消息，赵清初和krantz在谈恋爱。

某一天放学的时候，krantz和清初说说笑笑地从学校里走出来。

走到门口，krantz忽然愣住。

“所以说，你晚上要早点睡，不然上课的时候……”清初顺着krantz的目光，诧异地望过去。“那个人是谁，你认识吗？那个，栗色头发的。”

他站在人群里。

静止不动，任凭人流穿梭。

玫瑰灰的眼睛里是温柔，穿过人群，轻轻落在krantz身上。

安静地凝望。等待着krantz出现，接他回家。

krantz不由微笑起来，小跑过去。留下清初在背后疑惑地皱起眉。

“希雅。你等很久了吗？”

他摇头。接过krantz的书包。微笑地问。“和你一起的女孩子是谁？新朋友么？”

krantz回过头，才发现清初已经一个人走了。

“她算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朋友吧……”

krantz未发现自己望她背影的目光如此柔情。更未发现希雅微微皱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