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小区内风声仍紧,他这个样子出去,遭遇突发情况飞不快是要吃大亏的。
更何况……瞥了跳来跳去的乌鸦一眼,胡不喜心道,这种智力,即使体魄强健,估计也还是要吃大亏吧?
但自己也没太多时间,白天要上班,晚上的话,寒渡活动时间比较短。只能期待周末特训出成效了。
正琢磨着怎么趁寒渡还在家的这几天对他进行紧急训练,门铃骤然响起。
胡不喜特地去打听过,知道小区里关于乌鸦偷食的话题仍然活跃,远未平息,此时心中一惊,直觉联想是听到他屋子里的
乌鸦叫,事主打上门了。丢下饭碗扑过去,因为太紧张,还被沙发垫储物盒绊了一跤,跌跪在惊讶的寒渡面前。事已至此
,胡不喜也顾不上丢脸,小声和寒渡说明情况之后,就将他连同那只倒霉的被寒渡看上玩弄的西瓜虫一起塞进了储物盒里
,盖上了盖子。
威胁过“不准叫,叫则死”之后,胡不喜站了起来,膝盖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但对方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坚持不懈
有礼有节地隔十几秒按一次门铃,他只好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战战兢兢开了门。
反正说没看见过乌鸦就行了。对方还能搜查不成?
他打开门,顿时傻了。
制服警察一名,正站在门外。
胡不喜从小到大是良民,不做亏心事,不怕警察找上门。但他现在确实窝藏了一只肇事乌鸦,正不安分地在储物盒里蠢蠢
欲动,坦然无畏有一定的操作难度。勉强调整了一下表情,胡不喜镇定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警察很严肃,虽然看上去和胡不喜差不多大,但表情沉稳声音坚定。他看了胡不喜一眼,出示了证件之后,说道:“请不
用紧张。前段时间接到举报,说本区有人非法持有气枪,所以现在正在取证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胡不喜闻听此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后暗骂自己白痴:看出寒渡是被气枪打伤的,怎么光顾着赞叹那帮人的怨念,忘
记这是不合法的了?这到底是哪位有才华的兄台去举报的呀,看问题的眼光真是独到、犀利、一针见血入木三分!!自己
也要向对方学习这种剔出表象看本质的分析能力!!
警察问了他一些问题。胡不喜便隐去自己藏了寒渡这一件事,把其他的,那天当场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和警察说了。
说了那帮人打鸟的事之后,警察问他:“哦,那后来呢?”
胡不喜心道:“后来我就忙着对付寒渡,哪里有工夫去理他们?”嘴上忙说:“我也是恰巧看到,当时没往心里去就回家
了,现在才想起来。”
警察听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配合调查。”
胡不喜目送他离开,关上门,抹了抹额上冷汗。一半是刚才摔疼的,一半是被一场虚惊吓的。鄙视完自己的没用之后,去
打开储物盒的盖子,只见寒渡已经叼着西瓜虫呼呼地睡着了。
摸着肿了的膝盖,他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寒渡用力摇晃,骂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寒渡从睡梦中被惊醒,被晃得晕头转向,也火气上升,放开嗓门愤怒地“哇啊哇啊”叫了起来。
胡不喜还来不及继续教育他,就听门口传来“轰”的一声。一人一鸦停止叫喊,一齐转头呆呆望向声源。
保持着酷帅姿势,刚刚以多年寒暑练就的神功踹开防盗门的警察同志,也同样目瞪口呆的望着这边。
“你真的不会去告我的状吧?工资发下来了我就赔修门的钱。”
小片警——宁惠思哭丧着脸第十一次向胡不喜确认。
胡不喜按着正在“呀呀”叫着嘲笑小警察的寒渡,语气诚恳地第十一次回答“一定不会告状”。
宁惠思是刚毕业参加工作的警察,被分配到这个区的派出所做片警锻炼。因为前段时间曾发生过气枪伤人案件,所以所里
对这次群众举报的线索非常重视。即使在平时,私人拥有气枪也是非法的。匿名举报人语焉不详,只说了是这一区的,宁
惠思只好挨家挨户询问。时间耗费甚多,但总算也得到一些线索。
“问到你这里时,敲门就听到里面有响声,又过了这么久才开……”宁惠思不好意思地说着,“因为知道你是一个人住这
里的,我当时就怀疑了。”
胡不喜揉着疼痛的膝盖,内心默默垂泪,“隔音效果这么好的地方,外面都听见了,可见我那一下摔得有多重……”
“后来你开门时神色慌乱,我就更怀疑了。虽然你说的和另外一户的证词还是比较吻合的,但我总觉得奇怪。”
他看了看此时正好挣脱胡不喜的魔爪,踱着绅士步走开的寒渡,“没想到是你救了这只秃鼻乌鸦……”他话还没说完,就
见寒渡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跳了过来,奔着他的眉心就是一口。说时迟那时快,宁惠思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闪避
已是不及,他气凝丹田,二指抄上,在尖喙离眉心还有零点零一毫米时稳稳钳阻住汹汹来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凸
现我人民警察的潇洒英姿。
胡不喜喝了一声彩,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寒渡已经顺势一爪向对方冠玉般的小白脸蹬去……
闭上眼,再睁开眼。
耳边听到寒渡张狂的笑声,并嚷嚷着“敢叫老子秃鼻乌鸦老子就要叫你好看”,胡不喜真心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尴尬笑着拿纸巾渗血印子的小警察确实不是幻影。胡不喜担心地问他要不要紧,是否打防疫针时也被寒渡啄了。寒渡怒
道:“我很健康的!”不过还算给他面子,啄得不疼。
胡不喜抽动,瞪他,寒渡看出他真的生气了,委屈道:“我是在帮你出气呀!他刚才很凶的,吓到你了!”随后就边跳边
飞地跑去角落蹲着了。
宁惠思缓了缓,对胡不喜笑笑说:“没事,这不需要特别防疫针啦,我以前也被抓过的。病兽才会传染人。”看胡不喜表
情有些呆滞,他又道:“我哥是鸟类研究所的,以前我去那里打工的时候也学到一些知识。说起来,那些人会打这只乌鸦
也是我不好,那天我来劝架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就好了。”
胡不喜大概理解为什么这个小警察发现自己救了这只白痴乌鸦之后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同是爱护鸟类的人,相逢
何必曾相识。胡不喜曾从寒渡口中问清楚是谁拿气枪打的他,当时是想尽量躲着瘟神,这时候自然把那人的体貌特征一五
一十描述给宁惠思听。宁惠思认真记录,准备回所里起草报告。
第二天宁惠思抽空打电话告诉胡不喜已经把气枪收缴了,不用再担心寒渡的安全问题。胡不喜很是高兴,但寒渡听到之后
就吵着要出去。胡不喜知道他的小心眼儿里转着什么念头,一出去肯定是找小羽纠缠不清,于是坚决不放行,把他生生在
屋子里又关了三天。寒渡伤还没有痊愈,胡不喜又摸清了他的攻击套路,所以一人一鸟势均力敌,攻防战打得不亦乐乎。
每天最紧张的时刻要算胡不喜上下班不得不开门的时候,但寒渡终于落了下风,一直没能偷渡成功。
这天胡不喜下了班,路上收到宁惠思短信说要来赔钱。他吓了一跳,因为发现门还能用,没有及时去换锁重修,只能再三
推辞,总算宁惠思不再坚持。回到家,胡不喜熟练地抄住从门缝里向外冲的乌鸦,搭上了门,便去冷冻柜挖肉与蔬菜。听
着寒渡在客厅里啄地板泄愤,他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思考着再过三天就把越来越焦躁的寒渡放出去遛遛。
想到到时候要赔房东的地板钱,胡不喜就感到了深深的悲痛。
开着龙头理菜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惊叫。他从厨房跑出来,就见宁惠思愕然地站在那里。门大开着,楼道的窗口也大开
着。
遥远的空中有个小黑点。
留给他的是短短一句话:“明晚回来!”
宁惠思呆滞半晌,才说:“啊,是不是我把它放掉了?”
胡不喜知道大势去矣,摇摇头道:“算了,反正他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人会拿枪打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宁惠思有点愧疚,随后才突然醒悟,语气有点责备地说:“你怎么没修门?”
胡不喜“呃”了一声,顺口道:“我觉得其实还是关得住的呀……”把门关上用力推过,根本打不开的呀。而且家里也没
值钱的东西,又有寒渡这个小警报器在。
但是看到宁惠思单薄纤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他就识相地没说下去。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到底比不了人家的神
力啊。
果然,宁惠思道:“我还以为是又被人撬过了,遭贼了呢,一推就推开了,你也太不注意安全了。”
胡不喜不愧是优等生,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改理由,作被资本家压榨的小可怜状:“而且我下班时间晚,修锁的也下班了
,我本来想等周末也就是明天再去找人修的……”
宁惠思立刻愧疚了,说:“啊,是我没想周到。”
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他思考了一下,从夹克里掏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哐当哐当”地在变形的锁扣那里砸了几下,随后
迅速地把不明物体塞回夹克,满意地说:“今晚暂时将就一下吧,明天我找人来装。这门太伪劣了,一踹就开,装‘盼盼
’门比较保险。”
胡不喜偷偷抹了把冷汗,勉强自己不去猜测那坨不明物体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宁惠思果然守信,九点准时出现,防盗门很快旧貌换新颜。胡不喜一直到快完工才想起来得和房东说一声,征询对
方意见。幸亏房东不是较真儿的人,对于是否要新钥匙备份没多大兴趣,问清楚不是小偷入室只是胡不喜吃饱了撑得换门
之后,也就没多话了。
宁惠思监工,看着换好了防盗门,这才离开。胡不喜送他到小区门口。两人年龄相近,话题投机,胡不喜倒对这个有点莽
撞的小伙子颇有好感。宁惠思说所里还有工作,胡不喜猜测还是那个气枪抢劫伤人的案子,因为上次打鸟的气枪应该是与
之无关的,所以线索又断了。但他不便询问。
两人约好以后周末一起去健身。胡不喜对宁惠思看似文弱实则怪力心底十分羡慕,希望也能有此男儿气概。
走到门口话别时,忽然听到上空传来尖厉的啸声。
宁惠思皱眉抬头,失声道:“这里怎么会有‘雪鹞子’?”
胡不喜却听懂了啸声的意思。
“你,为何与我为敌?”
他抬头看,只见蔚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雪花毛色的2辉洞σ恢煌ㄌ搴诹恋奈谘唬匝凵裉粜疲肽怯ヶ蓝灾牛?/p>
胡不喜头昏脑涨,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那乌鸦叫道:“不许你侵占小羽的领地!!”
Chapter 3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快看!那只乌鸦好像要和老鹰打起来了!”
于是本来躲在树荫下聚会活动的大爷大娘和他们带出来玩的小孩子都不顾外头骄阳似火,拖着小凳子棋盘玩具车,呼啦啦
冲出来围观掐架。
小区里已经聚集起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毕竟这鸟类空战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
胡不喜虽然着急,但也没法去干涉。这是鸟儿的内部规则,他作为人,是只能旁观的。贸然干涉——他也没那个本事干涉
……
下面人群熙熙攘攘,上面的鸟儿也没闲着。
寒渡吼完宣战词,率先出击。那只坏彼换厥拢皇窃谠嘏绦谒铀俪宓矫媲笆保徘崆嵴癯幔嵘叨取5?/p>
寒渡显然预料到了,留着后招,生生刹住了俯冲的趋势,改向对方的腹部撞去。
地下众人一眨眼的功夫,寒渡已经狠狠撞翻了那只体型与他相似的猛禽!
围观群众大为振奋,轰然喝彩,大声叫好。
寒渡受此激励,更加亢奋,在半空中扯着嗓子“呀呀”地叫:“小羽,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我会保护你的!”
胡不喜听到他随时不忘记向小羽邀功,哭笑不得。
然而第一回合落了下风的鹰隼并没有狂怒,他默不作声地在原地盘旋,锐利的眼神直射向洋洋得意的小乌鸦,冷冷地打量
着他的对手。
胡不喜站在地下,似乎也能感受到从他羽翼末端带出的气流透出的压迫感,渐渐地笑不出来了。围观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
,只敢小声窃窃私语。
唯一狂妄依旧的,还是寒渡。
宁惠思忽然道:“这只孟窭凑娴牧耍?rdquo;
胡不喜担忧地说:“小混蛋,身上伤还没全好呢,就敢去招惹这种食肉鸟,这下真的糟糕了!”
宁惠思吃了一惊,看向胡不喜道:“啊?你怎么知道那只乌鸦身上有伤?”
“呃?”胡不喜噎了一下,小声道,“就……就是我家逃出去那只啦……”
宁惠思敬佩道:“你眼神真好,这样都能辨别出来。唉,我要是有这个眼力,也不至于……”他话到后来没了声,显然是
想起伤心事。
胡不喜脑海里闪了一下“这倒霉孩子不会是近视了才被迫做文职的”,注意力就立刻被天空中的战斗拉了回去。
寒渡这次是和返搅艘淮ΑA侥衲憷次彝Φ培棺模鹈追伞:伤淙秽贡冉铣ぃ暇共幌衲侵基,一看就是
身经百战,久历沙场,沉着淡定,果敢凶狠。实战经验上不行,战斗力上也差了一截,除了第一下奇袭成功之外,后面寒
渡基本上落了下风。但他却毫不退缩,死扛着顶住,一点怯意都没有。
围观的革命群众们开始还在三三两两小声地评头论足,后来声音渐渐低下去,到最后鸦雀无声,全部目瞪口呆地直着脖子
瞪着天空中的血战。
明明只是围观一场鸟类掐架,以为是打擂台性质的,大家见好就收,怎么演变成生死相搏了呢?
童稚的声音哇地一声,突然哭开了:“妈妈,乌鸦要死了,妈妈!”
年轻母亲自己也处在惊愕中,这时候才想起不可以让自家宝贝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立刻抱了小孩离开,一边哄骗道:“
宝宝乖,是人工控制的机器鸟在拍电影,都不会死的哦,一会儿我们去看真的小鸟,现在去吃冰激淋……”
小孩急道:“我不要,我要给乌鸦加油!”
但抗议没有效果,年轻妈妈还是迅速地带着小孩遁离了。
小孩子也看得出,寒渡是在死撑了。会有死亡出现的认知,越来越清晰。
胡不喜出了一头白毛汗,但是却毫无办法。寒渡如果死撑不退,非要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也没法去救援。只能指望倔
强的乌鸦在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认胜负,这样,他还可以捡他回来救治。
胡不喜极目四望,才在东边的小树林看到了躲在那里的喜鹊一家子。树丛掩映间灰喜鹊们露出惶恐的眼神,瑟瑟发抖。胡
不喜泄气地扭转了头,放弃请小羽出来劝说寒渡或者帮忙,无语而心焦地继续看向天空。
半空中落下了带血的黑羽,凌乱地随风飘散,间或有白色或棕褐的羽毛。那是寒渡以完全不顾及自身的攻击方式对那只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