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九点,瞿然如约到SLH下属的中心医院报到。
总外科年逾花甲的主任从两片厚镜片中上下打量瞿然,“你就新来的实习医生?”
“是的。”瞿然谦虚地笑着回答,并不在乎对方语气中流露的猜疑。
这是瞿然早就和陆天扬约定好的。他交出的简历只交给了医院的高层主管,对外只宣称自己是刚刚归国的医学院学生。他
才不想自己初来乍到就成为被其他人用探究排斥目光解剖的“空降兵”。
办理好入职手续,主任在例会上为同事们引荐了这位新来的“实习医生”。
瞿然站起身,向所有人鞠躬致意,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人群随即爆发了小小的骚动。最前排的几位年轻女医生和护士小姐
都在被瞿然的清明目光扫过后不自觉红了脸。
谁也没见过这样英俊的医生。修身的浅蓝色条纹衬衫,下衬藏蓝色长裤,披在外面的白大衣更显得他长身玉立,俊逸不凡
。尤其是那一双狭长的眼里流转着精明强干的光彩,仿佛可以看破人的内心。虽然以新人谦虚谨慎的姿态出现在人前,但
那不容小觑的存在感轻易就将他与庸碌的普通人划分开来。
瞿然波澜不惊的注视着面前的人群,微微扬起唇角。
这果真是迈向新生活的新篇章?
不。这只是他处心积虑谋划的关键一步。
第十章:女病患
S市一夕之间出了两个传奇人物。
其一,是知名同志俱乐部“锦星”的头牌MB——“琌”。据说此人美貌非凡,床技超群,又颇有个性。他出台的时间并不
固定,行踪成谜。也正因为如此,才引得大票慕名而来的金主夜夜在“锦星”蹲守,只为了能一睹其不凡的姿容,更不惜
一掷千金只求能与他春风一度。
其二,便是SLH下属的中心医院新晋的妇产科医生瞿然。被他医治过的病患口口相传,都夸他医术精湛,品德高尚,对待
患者随和亲切很有耐心,有一副菩萨心肠。但中心医院妇产科病患日日爆满的原因并不全因如此,而是这位瞿医生还是一
等一的绝色美男。每日挂号的患者里并不排除一些少妇长女无病装病,只为了见这位帅医一面。
诚然,瞿然在总外科结束一轮实习工作后选择妇产科就职自有他的打算。首先,每日见面的患者绝大多数是女性,会遇到
“锦星”熟客的几率微乎其微,避免平白惹到麻烦。其次,妇产科的工作人员多半是女性。女人是信息传播的最快捷的通
道,闲谈间比较容易搜集过滤到医院内部的信息。再次,他很善于利用自身优势,与女人打起交道自然游刃有余。
又是一个星期一,一大早诊室前就排满了来看病的长龙。
瞿然早已在诊台前坐好等待开工。这时候,值班的护士长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递上一张挂号单。
瞿然皱起眉看了看那张挂号单,细小的红色字头说明这是一张来自医院内部的“路条”,又查看了预约记录发现今天似乎
没有什么重症患者的预约,思索片刻便点头对护士长说:“你请患者进来吧。”
护士长领命离去,不多时引进一位女患者。
瞿然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按理说,来看病的人因为身体不适都没有好气色,这很正常。但进门的这位患者从头到
脚包裹得太过严实却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从体貌特征上判断是个妙龄女性无疑,但裹住头部的丝巾加上鼻梁上的黑
墨镜把整个面孔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娇艳的红唇,显示着这位女子平日里保养得当,是个美人坯。
目视着女子在自己面前落座,瞿然绽开职业性的微笑:“您好女士,能不能请把您的病状向我简单主诉一下?”
那女子沉吟一下简单吐出两个字:“不孕。”
“喔?请问您结婚多久?”
“已三年多。”
“您和先生是否一直共同生活?”
“是的。”
瞿然静默,随即笑笑:“女士,我后面的问题会问得比较具体,可能有些还会涉及您的隐私。但为了查找病因,请您尽量
回答我。”
那女子听了微微点头:“好。”
“那好,我开始问了。”瞿然依旧保持着微笑。就是这把真诚宽慰的笑容,不知抚平了多少患者的焦虑情绪。
本来病人会来医院,多半都已被病痛惹得足够心烦,再遇上一位不通情理的冰冷医生,自然会生出抵触情绪。而不孕不育
症不是一个单纯的病症,是一个复杂的症候群。想要准确判断病因,除了要做一些引起不孕不育的疾病的相关诊断,作为
医生更要尽量了解影响患者受孕的一些生理、生活因素。而不良的沟通是造成误诊的首因。
翻开患者的病历本,瞿然抽出一支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开始发问:
“您的生理周期是否正常?有没有过严重的生理痛?”
“很正常。……没有。”
“您有没有过中枢性疾病和慢性周身性疾病的既往病史?比如说甲状腺功能异常、慢性肝炎、肾炎或者糖尿病?”
“都没有。”
“您的生活是否一直从事重度疲劳的工作或者作息规律极度不正常?”
“也没有。”
“那您是不是常常处于精神过度紧张或过度焦虑的状态中?”
“呃……没有,应该没有。”
仔细问完以后,瞿然习惯性地用手中笔的另一端敲了几下摊开的病例本,微微蹙起好看的眉。
如果这位患者对刚才以上问题的回答全部属实,那么就基本可以排除掉一般常规因素,中枢性或全身性疾病以及生活和精
神因素的原因。至于其他影响受孕的比如营养元素的缺乏,免疫因素,还有女性生殖系统的病症,都需要化验检查才能够
判断。
思考了一会,瞿然开具了相关检查的化验单,微笑着递过去:“女士,通过简单的了解,我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没有什么异
常,余下的原因需要借助医疗手段检查。我已经开了抽血检查的化验单,这就请护士带您去化验室。抽完血以后请您回来
找我,我会为您作进一步的检查。”
那女人接过化验单,看了看,随着进门的护士离去。
瞿然才刚靠在椅背上稍事休息,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水,下一个患者已经推门而入。
都是一些临床的常见病多发病,诊断处方并不费力。期间还夹杂着一个最后一次来复诊的患者,病状已经痊愈,对他感激
非常再三道谢。
不多时,等候的人群已经散去大半。
瞿然终于喘了一口气,端起护士送进来的咖啡喝一口,因为放置太久,那味道喝起活来像一碗冷掉的中药。
在洗手池处仔细洗净了双手,瞿然走去隔壁的诊室等待那位去验血的奇怪女患者回来。
SLH不愧为医疗界的巨头,其下属的中心医院不仅设备先进,就连就诊的流程都设计完善。在每个妇产科的诊室隔壁,都
设有一个设施齐全的检查室,既免去的患者排队的麻烦,又很好地保护了患者的隐私,除此之外,因为所有的检查诊断都
由一位医生进行,减少了中间环节的误差,实在是对病患大大有利的考虑。
凭心而论,现在的医院能设身处地从病人的角度出发,实在不多见了。
片刻后那女患者在护士的陪同下回来,瞿然直接让护士把她引进隔壁的诊室。
请她在B超仪前躺好,瞿然透过彩色屏幕开始了对她生殖系统的仔细观察。
声纳显示子宫、输卵管、卵巢都没有异常。全部相关器官的健康状况良好。
但对于排查病因来说,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让她起身坐好,瞿然从旁边的医疗区拿起一次性橡胶手套。
“对不起,女士,接下来我要给您做个内诊……您知道,我是个医生,在我眼里,患者是没有性别的区分的。”
不需要他过多解释,也没有一般女患者面对男医生的扭捏,那女人站起身,干脆利落就脱了下身的衣物。
她双腿白皙修长,曲线玲珑,由此可以推想那严实包裹下的脸孔一定美丽非常。
协助她在检查床上躺下,瞿然将涂片玻璃准备好,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手指缓缓探入,一边宽慰道:“很好,请你尽量
保持身体放松。”
结果,那只探入的手指刚刚深入少许,就停了下来,辗转摸索一周,彻底抽出。
就连检查床上的女人都感觉异常,微微支起身体问:“怎么了,瞿医生。”
将采到的样本及时处理,瞿然微微一笑:“没什么,结束了。余下的就是等化验结果了。”
那女人闻言穿起衣服,整理停当。
整个过程中瞿然一直保持微笑。
“女士,我要问一个问题:你与先生平时都用什么样的体位做爱?”
女人有一瞬间的迟疑。
瞿然没有继续逼问,反而笑得更加亲切:“传统的男上女下体位虽然乏味,但最容易让精液聚集在宫颈口形成‘精液池’
,做爱后垫高身体下部,会让精液在体内停留更久,这些都是加强受孕机会的方式。”
“怀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还希望您耐心一点。我可以给您一点测试排卵期的试纸,在排卵期做爱也更容易受孕。这
个,您一会儿可以去药局领。”
说罢开了诊室的门,将女子送到门口。
“谢谢你,瞿医生。”
“这是我身为医生的本分,不必谢我。”
那女子转身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叫住正要关门的瞿然:“瞿医生,我想起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瞿然依门而笑:“请讲。”
“嗯……”那女子似乎犹豫,踌躇片刻才问道:“我先生喜欢在做爱前与我小酌一杯红酒,这个可对受孕有不良影响?”
“应该没有关系。虽然大量酒精会杀伤精子,但少量的红酒影响并不大。——您先生真是个讲究情调的浪漫的人。”
“呵呵~”女子自就诊以来第一次笑了,似乎带着一点娇羞。“瞿医生,果真名不虚传,您真是个好医生。”
“哪里,大家都褒奖过度。我不送,请您慢走。”瞿然刚要关门,却又止住,提醒女子:“请记得明天来取化验单。”
女子再一次道谢,婀娜的身姿消失在楼梯尽头处。
瞿然背靠着诊室的门露出嘲讽的笑容。
就医术而言,他有自信自己已是一流的医生。但要论及品德,自己无疑是其中的败类。
——对患者隐藏实情,不据实以告,可是医者所为?
对于不孕不育症的诊断,最合理最有效的方法是建议夫妇共同就诊。
但就这位女患者的情况而言,实在没有必要。
也不知道,她此前是否求诊于其他医生。如果有,那所遇必定全是庸医。
瞿然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第十一章:小露锋芒
光阴荏苒,瞿然来医院上班的时间转眼已过半年,中心医院妇产科日日人满为患。有很多难搞的病患,一见那张温润如春
风的英俊面孔,全部乖乖就范。
科室里的同事们都开玩笑,如果瞿然做手术时可以不用戴口罩,那么患者连麻醉剂都可以省掉。
瞿然对这样的玩笑只是笑笑,如清风拂过水面。
依然每晚会去“锦星”上班,奉行一贯的“清规戒律”。
疲劳是自然的,某一次在医院的洗手间迎面遇到陆天扬,惹得对方阴沉了脸色:“瞿然,你怎么变得这样瘦?”
瞿然看了看四下无人,凑过去在那薄削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学长,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受’。”
说罢翩然离去,徒留下陆天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眉。
瞿然自然不怕辛苦,他已经答应了最爱的妹妹,要过新的生活。也许这样的日子多过一天,离真正意义上的“新生活”就
近一天。
但是在那之前,他有非做不可的事。为这件事所做的努力,让他感到自己终于活得充实。
倒是陆天扬,似乎为了避嫌,自从他去医院上班以后,就再也没有去“锦星”找过他。
瞿然也乐得如此,少了陆天扬作为纽带,他可以完全割裂白天和黑夜里的自己。
老实说,瞿然深感做医生比MB辛苦许多。
这天他接手了一个急诊的产妇,“足先臀”的不良胎位,产妇在自然分娩过程中,婴儿一只脚向下伸展,比臀部先出,引
发大出血,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产妇短时间内快速失血已经超过1800CC,进入了深度昏迷,宫缩现象已完全消失。母子都命
在旦夕。
瞿然临危受命,组织人手参与抢救,实施紧急剖宫产,却发现婴儿在宫颈处卡住,进退不能。
院方下了死命令,要求务必保全母子平安。
因为著名医学界泰斗RTAERI于明日要带科研组来院里交流,这关键时刻,怎能丢了颜面。纵使SLH这样一贯重视病患大过
声名的医院,也不得不在此刻专注起面子工程。
一台剖宫产手术前所未有地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等母子生命体征显示正常被送进加护病房,瞿然觉得自己疲劳得几乎虚脱
。
“锦星”预约的客人早已排满,根本不可能临时请假跳票。唯今之计只有求上天保佑今晚遇到的金主像早前的那死胖子一
般无用。
草草吃罢晚饭,瞿然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
交通的晚高峰期尚未过去,一车难求。
这时候,陆天扬驾车停在眼前,摇下车窗问:“回家吗?我送你。”
瞿然展颜而笑:“学长,你真是我的救星。”
但是,这救星听闻他要去“锦星”上班以后拉长脸绝不肯答应。
“你看看自己的脸色!这样子去那鬼地方干什么?”陆天扬破天荒开板就发火。
“呵呵~最近流行病态美。”瞿然的神色中难掩疲倦,脸上却依旧是笑笑的表情。
“……”
陆天扬了解他的个性,只吼了一句就不再做无用功。只是阴沉了脸色,调转车头向“锦星”的方向驶去。
瞿然看看时间,如果顺利总不至于令客人空等,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奈何老天总是不遂人愿,在隔着“锦星”的两个路口处,车流排起了长龙塞到水泄不通。
车子进退两难,瞿然心如火焚,只得拉了车门对陆天扬说:“学长,就送到这里吧,不远,我干脆走过去比较快一点。”
陆天扬依旧沉着面孔,不置可否。
瞿然在车队里穿梭而过,渐渐走近车队的排头。一看之下才知晓,原来是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两车迎面相撞,其中一
辆几乎面目全非。
那车的驾驶室已经在冲撞下完全向内凹进去,驾车的中年男子被卡在其中动弹不得。从破碎的玻璃看过去,伤势似乎很严
重,有血流在汩汩涌出,不知来自哪里。男子自是痛苦非常,哀鸣不止。
车队塞到这种程度,救护车没办法及时抵达。照这种血流的速度,男子会很快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本已经从肇事车辆旁经过的瞿然几经挣扎,还是折了回来。
见男子意识尚算清醒,他俯下身对对方说:“我是个医生,路过这里。救护车短时间不能到达,我先帮你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