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爱碑——刑人潇以默
刑人潇以默  发于:2012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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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予潇在一旁陪着,哈且打了数十个,一边看看他书写的内容,一边看看越泽的表情。

“没想到你脑袋里居然还装得这些实在与你外表不符的东西。”

慢条斯理的开口时,却并没有遭来预想中的白眼。

明摆着是在调侃人呢。

越泽抬眼看了他一下,懒得搭理,没言语。

韩予潇自知无趣,便也自知,干脆把头埋进胳臂里休息。

马上要睡着的一瞬间,听见脑袋上方的声音:

“要是困了就别硬挺。到床上去。”

韩予潇揉了一下眼睛,

“没事。能撑的住。”

郑越泽没再说话。只是手中的笔又加快了些。

但韩予潇是个嗜睡之人。他本想陪他通宵,结果也真的就如预想中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床榻上。

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他反应了一下,抬起身子,望见窗前站着的人。

“泽。”他叫。

那人听见了转过身来,冲他微微的笑了笑。

“醒了?”

韩予潇抹了把脸,问他,

“真的一夜没睡啊。”

“哦。给父君的东西,得经过万般修改才行。大意不得。”越泽走过来,坐下,

“幸好完成了。呵呵。”

韩予潇点了点头。

郑越泽看了他一会,转过头望了一眼外面。

“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韩予潇好奇。看着越泽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以为他在说什么仪式的时间。

越泽笑着摇摇头,

“早斋的时间。”

早斋时破例的见到了两个人,这是平日里这个时辰都见不到的。

智敏已经坐在那里,向这边张望着。她身边坐着个清秀的小姑娘,有些踌躇的坐姿。

韩予潇看到她的脸时眉头微微的一皱。

但是他很快就将这表情收敛了去,快的让郑越泽都差点忽略。

他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之前来到忘烟亭前,郑越泽告诉韩予潇,今天是英娇的生辰日,时间正好在今早的日盛之时。

就是他言语中的那句,“时辰到了。”

记得生辰的时间,居然精确到了某事某刻的程度,怎叫人不去遐想。

随他意好了。韩予潇懒得小心眼。

怀里正揣着那个临时准备的小礼物。

原本越泽将韩予潇的那份都一起预备了。韩予潇却执意不肯送出那份越泽替他准备的礼物。

“你怎么这么多事?为什么不早说?”韩予潇轻声责备。

越泽倒是有些为难,

“我不是怕你不高兴么。我又不能丢下你自己去和她们用早膳……你就权当个俗家礼节,送一份,做个形式……”

“我没那么小心眼吧。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故意挖苦般的白了一眼越泽,韩予潇便转身进了内室,将门一关。

这明摆着是不让越泽打扰,他也没什么说的,也不敢再言语什么,只得坐在堂中乖乖的等。

有侍女看着越泽有些笨拙的样子悄声的笑,越泽挂不住面的呵斥,

“笑什么笑!做你的事去……”

侍女侍卫和越泽关系都好,面对他别样的命令也不害怕,只是掩了笑,偷乐着出去。

再出来时,韩予潇手里便多了根链子。

越泽见他出来,便迫不及待的迎上去,见着那根美丽的竹链。

绿色青草和麦色枝桠结成的纹络,精巧不已,结尾处被巧妙的藏在了链子的里面,像是天然之成,市面上的饰品店中多少高价都买不来,一看就是专门制作的。

尤其是其中穿着的那颗,透明的珠子。

“这是什么啊……”越泽的语气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赞叹,“潇你真的太厉害了……”

韩予潇看了他一眼,拍拍手。

“那不过就是无色的玛瑙珠而已。我小时候在无尘河边捡到的,因外形圆润,且无色玛瑙甚为稀少,所以被清庙的大师开了光,应该算是有灵性的东西。”

越泽张大了嘴,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要送给英娇?”

韩予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很宝贝的妹妹么。”

越泽一怔,在看见他走开的身影时又急忙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予潇知道越泽在纠结这种东西为什么没有他的份,只是他心中有他个人的思绪。

我会从你手里抢走更为重要,甚至重要的不能够比较的东西,那么算作赔礼,那么韩予潇心里也不会太过意不去。

虽然也许他本就是我的。

将那串临时编制的珠子送到英娇面前时,她果然是很欣喜的。虽然是仓促之中的完成品,但是越泽看得出他的认真。

“漂亮吧。无色的玛瑙石可是很稀有的呢。”韩予潇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

“真的是给我的么?潇哥哥亲手编制的?”英娇开心的摩挲着竹链上面的纹络,“真好……”

“喜欢么?”

越泽看着她的笑脸,微笑着问。

“嗯。谢谢潇哥哥!”英娇甜甜的笑。

韩予潇看向越泽,他脸上满是对于妹妹的宠溺。也许他自己都不得而知。完全发自内心的感情,从来不需要修饰。

越泽感觉到韩予潇的目光,转过头来。

那微笑仍然保持着。

韩予潇只是默默的转开了视线,没再多说。

他是懂事的人,也从来都不会自作多情。

没有资本的人,再怎么高傲,那其中的做作都会被一双特殊的眼睛一览无余。

正如郑越泽。所以韩予潇从来不在他面前装什么高傲。面对他的气质与高傲,他唯一的武器就只有沉默而已。

而很久之后,他会明白,在郑越泽看来,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膳后英娇便缠着越泽要他带韩予潇去她那里玩,说要学学编织的手艺。

越泽有些无奈的笑,“你自己去说不就好了嘛。”

英娇扭扭捏捏,“我不好意思和他讲么……他只和哥哥你关系亲密……”

越泽听了倒是满意的很,原来在外人看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这样的。

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是么。”

英娇仰视着他,眼神中有些复杂。

韩予潇听越泽讲了,倒也是笑的淡然。

他径直走到英娇面前,低着头和声道:

“以后有什么事情找潇哥哥,直接说就好了。”

英娇乖巧的点点头。

今天是英娇的生辰日,本来就很宠爱她的大家更是不敢怠慢,就连曦君自己都亲自到英娇住处来,赏了不少东西。

英娇手里只是忙着和韩予潇学习编织的技艺,都忘了别的事情。

“潇哥哥,这里的边角怎么弄啊……”

英娇拿着手里的草丝,凑近了韩予潇问。

韩予潇仔细的看了一看,然后指出来,

“把这两条枝叶缠在一起,然后塞进旁边的空隙里,就是刚刚留出来的部分……就是这里,对……”

越泽在屋里独自泡了壶茶,连小茶杯也不用,就那么端着往嘴里倒。

外面的两个人已经将自己一个人晾了半天了。

心理面有点不爽,于是探了头,一点一点的,抻着脖子偷偷往外瞅。

两个脑袋挨得那个近乎……

越泽忍不住的唤了一声:

“喂……”

“哦。”韩予潇回应一声。

“都不理我吗?”越泽有些郁闷。

韩予潇回头瞟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越泽知道他的性格,这是在嫌弃自己多事的表现。

于是他不甘心的又叫了一句,

“英娇啊……”

“哥哥你先别吵啦,我们马上就好。”

英娇到底是转过来,和他说了句完整的话,再想说点什么却被韩予潇打断,

“英娇,这条线绳落了呢……”

郑越泽一股火上来。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无视自己呢。

“……我说你们不累啊。”

越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把两个人的思绪从那些该死的线绳中拉出来。对于越泽来讲,他当初也只是一时的兴趣,但是绝对没有耐心长时间对付那些绕手的东西的。他要是想要韩予潇会给他编一百条。

韩予潇一个不耐烦,回身撇下一句,

“你给我安静点!”

越泽终于发怒。

大步上前,一把拉韩予潇站起身,对上他没有波澜的眼,

“你跟谁说话呢。”越泽压低了声音问。

韩予潇无声的和他对峙。

“想怎样?”越泽又问。

“我哪里错了?”韩予潇轻声问着,声调却是上扬的。

英娇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面对眼前这个从来都不会在自己面前发脾气的越泽哥哥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怒火,她着实是无措的。

任何人都是如此,因为韩予潇只有一个。

最后英娇轻轻的拉了拉越泽的衣襟,

“哥哥,你们别吵,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越泽定定的看了韩予潇一眼,又低下头看看英娇有些怕的脸,尽力收了火气,

“今天是她生辰,我不在这里和你吵。”他沉声,“你等着。”

“我等着。”

韩予潇明显的挑衅语气,接着便甩开了越泽的手掌,一屁股坐到英娇身边,一手揽过她的肩膀,

“来,我们接着弄!”

越泽有点窘迫的回过头,第一次无视了英娇担心的眼神,牙齿在嘴巴里不安分的咬动。

望着甩袖回屋的越泽,英娇担心的询问,

“潇哥哥……”

“没事。”韩予潇看都没看一眼,冲她笑笑。

第8章

韩予潇意识到越泽生气,并且也并不意外于他莫名其妙的火气。

反而,若是他真的不生气,那韩予潇倒是要失望呢。

回赢浩阁的途中,郑越泽走的很快,长腿迈开,健步如飞。

韩予潇追了几步没追上,后来也懒得追,干脆慢悠悠的在他身后,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你走那么快干嘛啊,都不等等我。”

前面的人表情一滞,但是脚步却没有想要放慢的停顿。

韩予潇看着越泽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突然间就觉得委屈和心寒。

又走了一会,他还是那个样子。

韩予潇也没再往前加速的跟。他本来就不喜欢太快速的走路。不喜欢总是匆匆忙忙的,总觉得惊慌不安。

走着走着就自己有意识的拐到了别的路口,和越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突然间就想一个人呆一会,想些有的没的的事情。

韩予潇的眼睛尽可能的睁大些,让自己可以看清楚前面的路。他的眼睛天生的不是很好用,一到晚上就看的不清楚。

路边的小树林沙沙的响,有夜风划过耳边的声音。月光被树梢遮住,看不清楚光晕。

皇宫之大,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明白路线。

而他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自己。

等郑越泽感觉到身后的人没了,已经是踏进赢越阁的大门之时。

一回身想要借着关门的功夫看看他的表情再斟酌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不见他的人。

一下子就跳出了门槛,开始四下的张望。

“韩予潇,你有种别跟我兜圈子。出来!”

他以为他在跟自己藏猫猫逗着玩。

喊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劲。

侍女听见声音走过来,说主子您今天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越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韩予潇呢?”

侍女有点害怕,

“没见着予潇少爷啊……”

“我后面没人?”

越泽突然打断她,声音着实提高了些音量。

侍女不敢吱声了,只怯怯的点点头。

越泽猛的打了一下门框,咬着牙挤出一句“混账小子……”

侍女看这样子,壮着胆儿给他出主意,

“要不我们帮您找找……”

“不用,我自己去便好。”越泽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音道,“别惊动父君和其他人,记住了么。”

侍女连连点头。

说着他夺过侍女手中的灯笼,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白色的下摆在夜色中潇洒的飞了起来。

韩予潇找到假山的坪石,在一处不那么潮湿的地方慢慢坐下来。

他想起儿时七岁,自己和许多相同年纪的孩子呆在那家黑店中。每天被店主逼迫着做一些小孩子根本无法轻易做好的事情。做不好就会挨打。

背柴一捆二十根,碗口粗细,少一根打十杆子。

一个时辰必须刷干净三十桌客人的餐具,刷不完会被浸在凉水中泡半天。

饭伙不过是客人剩下的没办法再回收的残羹剩饭。吃得下就吃,吃不下就饿着。没人会想着给你做一顿新鲜的热乎饭菜。

他记得舅舅之前给他两个选择,是去妓院还是店家。

“念在你是我外甥,我给你个选择,反正到我手都是银子。”

韩予潇对于那唯一的亲人,所能记得就只有这些。

他小小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只听隔壁的大婶说过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于是凭着运气他选择了去那家黑店。

第一天来的时候,他便看见店家后院,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被两个大汉抬了出去,装在了袋子里,然后扔到了装运垃圾的马车上。

那一瞬间,韩予潇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生命是怎样的。

他强迫自己适应那样恶劣的环境。起初因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大棒,被凉水浸泡,其他孩子的欺辱,他都咬牙的坚忍下来。他自知自己有一张女孩子一般的脸蛋,要活着是很艰难的事情。

而韩予潇不是肯认输的人。

渐渐的,他可以勉强的完成那些事情,并且大口大口的吃下那些剩饭剩菜的时候,眼睛都是紧紧的盯着前方的。

在所有苦力的孩子中,他是还算健康的一个。

后来一次老板喝醉了酒,将他强行拉入里屋,想要拽下他的裤子时,他愤怒了。

韩予潇咬了老板的手,然后飞快的逃出了后屋,一个人跑到阴暗的路边大声的哭了起来。

之后他抹干眼泪,在天亮之前默默的走了回去。无比平静的等待一场腥风血雨的来临。

第二天,韩予潇蜷在地上,接受老板和老板娘的疯狂殴打时遇到了韩亲王。

现在锦衣玉食的韩予潇,想起凄惨的曾经时,居然还会微微的笑出来。

他从内心中自负着,高傲着。他自豪于能够拯救自己于饥寒之中。虽然韩亲王一家是一生的恩人,但是如果不凭着自己默默的熬过那些不眠之夜,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撑到遇见韩亲王之时。

不过推开那些,他还是从心底,那样的心疼自己的。

……不知道那个曦君宠爱之至的三子知道了这些曾经,会说些什么呢。

听见那边传来愈来愈进的沙沙声,韩予潇慢慢的回过头,嘴角微微动了动。

他就知道他会来找自己的。

朦胧中看着那个高大细瘦的身影,四下的张望着,最后在自己这里定格。

郑越泽提着灯笼,喘着粗气,几步就越过草丛跑过来。

韩予潇睁着眼睛,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心里说不出来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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