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上去报告的时候，话都没说完，薛班长挽起袖子就冲下来了，那架势，上次格斗比赛都没见他这样！”

“要是你们出事了，他也得这样！”白扬淡淡的说了句，外面似乎又下起了小雪，也不知道薛建怎么样了，本来穿的就不多，再饿着肚子，估计又得寻思他妈妈那点儿酸菜饺子。

薛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黑乎乎的一片，大概是天黑了，缩了缩脖子，还真挺冷的，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真不是时候，隐隐约约能听见按附近放鞭炮的声音，想起来去年的大年初一，好像过的还挺愉快的，前年呢？一家人围着桌子，热热乎乎的酸菜饺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馋啊！把眼睛闭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袋里杂七杂八的不知道想些什么，最后定格在罪魁祸首白扬的脸上，处于半睡眠状态的薛建把腿蜷了蜷，决定让这家伙请他吃饭。

接下来的生活还是三点一线，简单的可以，没人再找白扬的麻烦，那么不合群的人也不再出现，静下心来的白扬开始找时间复习读书，决定了要考军校的事情，怎么也不会放弃了。薛建偶尔来找他，却再也不摆班长的架子，不进门就开始喊白扬，整个楼层的人都听得见。能请到假很不容易，白扬总有些东西得拜托薛建去买，可往往伴随着日用品回来的，还有一小包的零食，白扬有点哭笑不得，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对待呢？就算不是，军营里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东西啊，收下了，就得保证藏的严严实实的。

翻着手里的塑料袋，白扬把小袋儿的薄荷糖拿出来，其它的又还给旁边的薛班长。

“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带进来的，你拿回去吃！”

“这不是拿了么？那些东西我不爱吃，你给别人吧！”白扬把手心里的薄荷糖摊给薛建看。

“给谁啊？才不给他们呢，糖够干嘛吃的，把这个拿着，别不识好歹啊！”薛建掏出包牛肉干塞进白扬怀里。“吃了它，我颠颠儿的给你买好吃的，你还不领情，想气死我啊！”

“知道了！”白扬点点头，还是这么霸道，再不答应他，估计又得硬往嘴里塞。

薛建满意的点点头，乐的像个傻子。白扬看着那傻兮兮的笑容，有点无奈，这种对话太幼稚了，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点的温暖。回寝室把牛肉干偷偷一分，那帮人跟狼似的就抢光了，白扬利落的翻身上床，拿着本书看，嘴里是淡淡的薄荷味道，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白扬当兵的第二年，两个人请了同一天的假，薛建带着他偷偷的喝了啤酒，说是好好庆祝一番，农奴翻身做主，从此以后有冤抱冤，有仇抱仇。

白扬抚着额头，有点晕，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差到这种程度。

“你也不行啊，喝点啤酒就醉，啊，哈哈，你看哥，千杯不倒啊！”薛建大力的拍了拍桌子，惹的小酒馆里的人都往这瞅。

“小点儿声，碰见熟人怎么办？”

“见就见呗！从下星期开始，白扬同志，你也是班长了，受啥气了赶紧撒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薛建抄着酒瓶子往杯里倒，白扬连忙把杯子拿走，“谁像你，心理有问题，就这一年了，报军校呢，忙都忙不过来！”

“哦，对，你是高材生啊，成，努力啊，谁欺负你，我替你做主！”

“薛建！”白扬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点，起码对面的薛建不再晃悠了，连忙叫了他一声。

“干啥？”硬是抢过白扬的酒杯，又倒的满满的。

“你，是不是该转业了？”

薛建有点愣，反应了一会儿，酒倒了一桌子，又连忙擦了起来，“对哈，我该转业了，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个月过完，就得走了……我妈他们也真是的，估计都记不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人……”

“不是前天才给你打了电话么？”

“呃，是么？哈哈，挺好，好像说，我姐夫在区政府给我安排工作了吧，离你远不了，放心，哥罩着你！”

“不用了，我能照顾自己，区政府啊，挺好的！”白扬笑了笑，伸手把跟前的杯子端起来，慢慢的放在嘴边，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薛建拖着白扬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回去的时间，来不及想会有什么后果了，不过这个样子是万万不能回去的。值得庆幸的是，白扬的酒品不错，醉了也不闹腾，只是软趴趴的靠在他的身上，干爽的头发蹭在薛建的鼻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打了个出租车，在附近的一个小旅店安顿了下来。

把白扬扔在床上，薛建靠着窗户伸了伸腰，一打眼儿，就看见白扬把自己缩成个团儿似的蜷缩在那里，像个虾米一样，天气有点冷，薛建也有点累了，把厚外套扔在椅子上，再把白扬朝床里面挪了挪，搭个腿躺了上去。

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薛建有点迷糊，反应了一会儿，低头看看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白扬，才想起来晚上两个人喝醉的事情，白扬好像有点冷，拽过压在身底下的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白扬下意识又朝里靠了靠，呼出的热气喷在薛建的脖子上，弄的薛建有点痒痒，赶紧把毛衣的领子朝上拽了拽，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白扬熟睡的脸庞，白皙的皮肤，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看得见血管，紧闭的眼睛有点颤抖，鼻子上有一根脱落的睫毛，薛建伸手去给他摘，小心翼翼的弄了好半天，差点碰醒了他。白扬的嘴唇有点干裂，大概是天气冷的原因，薛建盯了半天，做贼似的把嘴唇贴了上去，些微的刺痛让他猛的反应过来，把白扬推的远了一点儿，又把被子都推给他盖上，自己翻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上了霜的窗户，自己是疯了，初吻竟然给了白扬，兵果然不是人当的，使劲揉了揉嘴唇，薛建决定下个月就赶紧寻摸一个女朋友，省的乱七八糟的。今晚上，嗯，就当啥也没有就对了！

走廊里喊他接电话的时候，白扬正捧着数学书算题，喊了一声算是答应，不情愿的放下笔，抬腕看看时间，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的只有薛建了。想起薛建走的那天，脸红脖子粗的唱着罗大佑的大兵歌，到底还是舍不得，开了欢送会，临走的时候还把他叫到墙角，正式的告别了一番。不到一个星期，就再次接到薛建的电话，那欢快的声音，听的人心都要飞起来了，果然还是自由的吸引力更大一点。

“喂！我是白扬！”

又听见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薛建觉得有点高兴，冷不丁的听不见白扬这要死不活的声音，还怪难受的。

“我，薛建，记下来啊，我电话号码！新买的，手机！”

“嗯，有事么？”白扬就着手边的纸笔写下电话号码，又默写了几个数字，算着刚才那道数学题。

“你别爱搭不稀理的，我想死你了，我刚从新疆回来，哎呀，我跟你说，人家那羊，肥的，吃的我胖了好几斤……”耳边是薛建兴奋的声音，白扬偶尔搭两句话，下午的阳光透过旁边的窗子照进来，暖暖的抚在身上。

“差不多，把电话挂了吧，后面还有等电话的呢！”白扬看了看表，十分钟了。

“哦，你也不说想我，整的我跟傻瓜似的，你好好吃饭！”

“知道了，挂了！”

薛建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心里有点堵的慌，愤愤的把手机揣进兜里，突然的震动，薛建竟然有点兴奋，立马拿出来，又垮了一张脸，欠费通知，把手机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玩了一会儿，薛建按着键子，有点无聊的给那条欠费通知的短信回了话。

“谢谢，我知道了！”

然后往床上一躺，舒服啊，这床都赶上部队的两个大了，小外甥莫未然坐在他书桌旁边老实的写着作业，薛芳莫三平一天忙的都没边儿了，这孩子总在姥姥家放着，薛建坐起来蹂躏的他的头发，莫未然不乐意的瞪了他一眼。

“嘿，你还瞪我，两年没见，你不想我啊？”

“想也不能总说啊，总说就没诚意了！”莫未然撇撇嘴，说实话有的时候，他这小舅舅挺白痴的，例如刚才打电话那样子，整个儿一快乐的傻子。

“也对，总说没诚意！”

“小舅舅，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女朋友？”莫未然把手里的笔放下，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去，一哥们儿，你好好学习哈，小舅舅给你买好吃的去！”薛建利索的穿了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早上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到了中午基本上都化光了，空气挺好的，薛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墙边上靠着的还是两年前的那辆二八车，莫三平答应了这周末去给他换辆山地车，薛建狗腿的高呼了姐夫万岁。骑上二八车，薛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进了超市大肆采购，在糖果区里转悠了半天，拿了几包薄荷糖，才满意的去付了钱。

再次骑上二八车，薛建才觉得心里有了点沉甸甸的满足感。

第八章

报考军校的人很多，竞争也是激烈的可以，白扬对自己尽管有信心的，却还是有点忐忑，直到接到录取通知的那天，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打了电话回家，白丽也很是高兴，白扬笑着又和她说了几句话，才挂了电话，慢慢从兜儿里摸出那张纸条，公式演算的旁边有个电话号码，是薛建的新手机号。

薛建顶着安全帽在工地里转悠，这工作，没有一天不在外面跑，不过要是让他成天坐在办公室里，他更受不了，区政府盖个办公大楼，薛建的工作是负责监督。

腰上别着个对讲机，薛建觉得自己像刚进村的鬼子，整个工地都忙着，就他在旁边不知道干什么，看着搬东西的工人，薛建的热血劲儿上来，赶紧去给搭了把手，一来二去的，和这些工人混的关系还不错，有时候拎了两瓶小酒儿，还能一起喝上一顿。

电话铃响的时候，薛建习惯的把对讲机拿起来，喊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机，赶忙拿起来。

“喂，我是薛工头啊！”薛建在大机器的隆隆声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儿。

“我是白扬，你忙着呢？”

“啊，没，没，你等下哈！”薛建抱着电话颠颠的跑到老远的地方，才喘着粗气喂了一声。

“咋的，还是想哥哥了吧？”

白扬笑了一声，“告诉你一声，我考上军校了！”

“啊？考上了？哪的啊？我就说，没啥问题，对的起我啊，没白疼你！”

“嗯，回我姑姑那边去，照顾起来还方便！”

薛建把安全帽拿下来，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回去啊，我还以为……也行，那边比这儿好多了，等哥有时间去看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等通知，最近不能吧！”

“哦，那行，哥忙去了，工地里尽是事儿！”薛建把帽子又扣上脑袋，匆匆忙忙的说了再见。

“嗯，拜拜！”

白扬把揉皱了的电话号码又放回兜儿里，后面排了几个今年的新兵，看见他转过来，连忙问了声好，白扬回了一句，才往宿舍走，东西不多，半个小时就够收拾了，几本参考书送了人，衣服折起来放进箱子里，在角落里发现一把牙刷，是上次的吧，去年过年，薛建刷地板的那把，白扬想了想，连同其他小杂物一块儿，装进了一个袋子。这两年兵当的也不算后悔，说起来，还是学了很多东西的，接下来的生活，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等到薛建来看白扬的时候，白扬已经走了两天了，拎着两袋薄荷糖坐在路边上，薛建有种想揍白扬的冲动，第几次了，就不能让他一回？每次都是一声不吭的没影儿了，玩灵异事件呢这是！剥开薄荷糖，晶莹剔透的绿色，塞进嘴里，有点辣辣的，呸的一口吐出来，薛建皱着眉毛开骂，这么难吃的东西，白扬怎么就那么爱吃？

周末街上的人不少，薛建推着自行车走的也不快，到家的时候也才中午，刚好赶上午饭，薛妈妈抽空包了酸菜饺子，却没看到预想中薛建兴奋的样子。

“哎，怎么的？不想吃啊，谁跟我说百吃不厌的？”薛妈妈用筷子敲了敲碗，看着薛建的眼光带着点怨念。

“哎呀，别那么瞅我，这不吃着呢，爱吃也不能天天吃啊，我身上都有股酸菜味儿了！”

“怎么跟妈说话呢，别扭是吧！”薛芳伸手在弟弟身上拧了一把，满意的听见一声儿嚎叫。“说点儿正经的，姐给你介绍个对象吧，看你一天吊儿郎当的！”

“介绍吧，就等你这话呢，我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也太没自觉了！”薛建又塞了个饺子进嘴里，抹抹嘴唇上的油，起身进了房间。

“什么屁话，说的跟刚出狱似的，你别刚吃完就睡……”

“我困死了！”

“困你还大早上颠颠儿的出去，神经病吧你……”

薛建也没再理薛芳的话，往床上重重的一摊，眼睛一闭，啥也不想了，薄荷糖塞在抽屉里，谁让人家不领情。

有点紧张的抓抓套在脖子上的领带，薛建觉得自己有点浑身僵硬，薛芳坐在出租车的前面不停的吩咐着他，一条一条的。

“听见没有，别把人家女孩子吓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饿狼，还能放绿光咋的，就这身衣服，怎么这么别扭啊！”

“别瞎碰，我跟人家说你是政府工作人员，你正经点儿啊！”薛芳满意的看看弟弟，这大黑小子，打扮打扮还挺有个人样儿的，好歹男子汉气概不少。

“哟，你这不算诈婚吧？”

“去你的，还婚呢，这人家都不一定能不能相中你！到了到了，快下车，别让人家女孩等着急了！”

“给你急的，我相还是你相啊，哎呦，你别掐我……”

小酒店气氛不错，薛建也表现良好，人家姑娘也羞羞答答的同意交往看看，薛建乐的像朵花一样，迈出第一步，第二步也就好走了。

天亮的早，白扬在火车上也睡不踏实，早早的就起来了，窗外面是急速过去的景色，白扬看了一眼也就不再注视了，要去的城市，再熟悉不过了，办过来也费了姑父不少的心，按理说还是原来的学校比较好发展吧，白扬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跟筋搭错了，还是申请回了原来的地方，就像当初服兵役一样，小小的叹了口气，走了将近两个月，也没有和薛建联系，那家伙不定怎么不高兴呢，不过或许也不太在意吧！车上的旅客陆陆续续的起床了，学生颇多，就像临铺的两个小姑娘，聊的正欢实。

进站的时候有点晚了，白扬在后面慢慢的走，离报道的时间还长，他不着急，出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安静的坐在公交车上，白扬有点昏昏欲睡。

一站地一站地的停车，白扬索性抬起头来，眼睛却刚好定格在刚上车的男人身上，薛建！咧嘴笑了笑，这缘分也是挺狗血的东西！薛建也明显的看见他了，大声的喊了白扬，然后费劲儿朝后走，白扬想朝里挪下，空出个位子，可再抬头，却看见了薛建身后的女孩子，还有那牵的紧紧的两只手，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白扬慢慢坐回原来的位置。

“哎，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还算有点良心啊？又是不打招呼就走，哥们儿还能不能做了？”薛建有点生气，坐在白扬后面的位置，探了大半个身子过来，手指还不住的戳来戳去。

“换了学校，就回来了，不是留了电话号码么？又丢不了！”白扬往前倾了倾，避开薛建的手指，回头笑了笑。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哎，对了，这我女朋友，小惠！”薛建大大的笑容转向身边的女孩，女孩子有点羞涩，笑起来很漂亮，白白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和薛建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