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离别前夕——风锦
风锦  发于:2013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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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课程进度的问题,路肖南在学生家里耽搁了一点时间,出来已经很晚了,掐着点上了二路车,等到转六路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他在站牌下面立了会儿,再往前走就是一片灯红酒绿,那里是全市有名的销金窟,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鳞次栉比,出入都是豪华名车,门口也停了不少载客的出租。

路肖南买了瓶饮料过去坐车,转过拐角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衣服,他侧过头去摆弄,正好面对一片没有被霓虹灯照耀到的黑暗角落。

路肖南视力特别好,他眯了眯眼,慢慢往那边走过去,有人正扶墙弯腰吐个不停,脚下还放了几个空的啤酒瓶。

“李曜。”

那人吐得天翻地覆,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听到有人叫他,醉醺醺地抬头,眼睛困难地眨了眨,“路肖南?”

路肖南上前,想把他扶到光一点的地方,李曜却趁机倒过去,没了骨头似的,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

他刚吐完,酒气混合着污秽的味道,刺鼻难闻,明明还是无忧无虑上学读书的年纪,却提早接触了成人世界。

路肖南用手抵着,想把他推开。

“都是一群混蛋。”李曜突然发了疯,拎起一个酒瓶就往空地上扔,这边已经没什么行人了,瓶子碎裂在地的声音挠心挠肺,里面剩下的液体飞溅出来,上面还冒着白色的泡泡。

路肖南皱眉,看着脚边的碎玻璃迟疑要不要上前。

“什么这个月就这样算了,死都要把我的钱吐出来。”李曜眼神发狠,转而望向路肖南又是满眼柔情,“你跟我一起去吧。”

路肖南不是傻子,听了这么几句话就把事情理顺了,他眉头皱得更深,夜色里双眸闪着光。

“去吧,”他咬咬下唇,模样楚楚动人,“我保证很快的,就一会会。”

路肖南摸了摸手里的电话,“在哪儿?”

李曜在一家酒吧驻唱,本来一直干得好好的,可是前几天老板突然通知他说以后再也不用来了,而且把一个月的工资也扣下来,李曜连着几天去找新工作,可是大的场所他没办法进去,小的地方一律都不收了,最后走投无路下实在心有不甘,他决定把最后一个月的钱讨回来。

小酒吧的老板虽然不是神通广大黑白通吃,可是混这口饭吃的,身边到底有几个人保驾护航,李曜身板小又势单力薄,当然不是酒吧老板的对手,就他一个人,这钱是怎么都要不回来的。

身边多了一个人,李曜胆子也大了起来,拉着路肖南一路横冲直撞,酒吧里烟气缭绕,一明一暗的灯光闪得晃眼,通过扩音箱放出来的音乐刺耳的响,路肖南拉住前面的人,“先缓一缓。”

李曜头也不回,大声嚷嚷,“我要拿回我的钱。”

“我说,先缓一缓。”路肖南手下使力,拉住李曜不得动弹,周围闹腾的厉害,他看了看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一字一句对小孩说道:“这钱你要不回来的,这个地方没什么名气的小酒吧,估计也没有哪家敢请你了。”

“为什么?”李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挣脱着就要跑。

路肖南费了些力气把他拽出酒吧,外面停了一辆车,冼灏阳侧身靠在车门边,神态悠闲。

“人我给你带来了,顺路送我回去。”

李曜一听更是挣扎的厉害,张嘴就朝路肖南的手腕咬下去,口里支支吾吾,一会儿软绵绵的向他哀求,一会儿又恶言相向,闹个不停。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路肖南停了下来,闪烁的彩灯在他太阳穴这里转了弯,一双眼隐在黑色当中看不明他在想什么,他松了手,李曜欣喜若狂以为他要放了自己,谁知后颈一疼,人就晕了过去。

“看住了。”路肖南把人递过去,面无表情。

“力气挺大的。”冼灏阳笑笑,把人领回车里。

路肖南摸着手腕处被咬出来的痕迹,他想起前几个月季抒言的不安和心慌,那种急切想要抓住什么、证明什么的心情,他一直以为李曜只是个小孩,却没想过有一条界限横在那里,过了就是威胁。

第三十一章:靠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家家户户都关门就寝,路灯摇摇晃晃打下树叶斑驳的影子,季抒言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单手撑着脑袋,嘴角淌了口水,电视忘记关,屏幕上还在播着晚间新闻。

路肖南轻手轻脚走过去,一蹲下来,季抒言就醒了。

“回来了?”嘴巴里像含了团子一样音节模糊不清,季抒言揉揉眼,感觉有只手在他嘴下摸来摸去。

路肖南把他嘴角未干的液体抹去,随手关掉电视,拍了拍他的面颊,“进去睡吧。”

厚重的窗帘挡住外面射进来的月光,唯一的光源切断了,客厅陷入一片黑暗,季抒言吸吸鼻子,拽着路肖南外套里面的衬衣往前一拉,凑上去东闻闻西嗅嗅。

“烟味。”

回来吹了一路的风,身上的烟味散了不少,若有似无,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路肖南刮刮他的鼻子,“你属狗的吧?”

季抒言拿眼横他,像只猫一样眼珠在黑暗中发出幽绿的光,他正色道:“实话实说,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还沾了一身的烟味。”

路肖南俯下身凑到他耳根处,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垂上不太适应,季抒言偏了偏脑袋,听见路肖南把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出来。

关于冼灏阳和李曜的事,路肖南本来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次大闹之后,左邻右舍没事凑在一起总爱唠些闲话,传来传去,到最后把季抒言也给加进去了,不巧一天回来刚好就被路肖南听去了,旁侧敲击问出个大概,晚上就把季抒言压在床上,让他老老实实的把话全招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路肖南也一样,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就波涛汹涌了,悄无声息的从季抒言手里抠出了冼灏阳的电话号码,再默默地放到自己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给冼灏阳打的电话?”

“在他砸啤酒瓶的时候。”

“老奸巨猾。快去洗澡,洗完澡睡觉。”季抒言哼哼两声,把路肖南踢进浴室。

表面一派轻松,其实指甲早就把手心掐出了一道横,季抒言倒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无论再怎么说服自己一万遍,若是真没有了李曜这道膈应,那是不可能的。

花洒出来的水珠喷在地上的声音很响,路肖南洗了好一会儿,客厅里还没开灯,季抒言摸进卫生间,隔着门板贴上去,嗓子堵了三分之二,声音又轻又细,似是在喃喃自语,他问路肖南,“如果我不在,你会看上李曜吗?”

门内还是一片水声,路肖南没有答话,应该是没听见,季抒言在原地站了会儿,打算进屋睡觉。

突然水停了,门哗啦一下打开,路肖南赤身裸体的出来,身上连条遮盖的浴巾都没有,附着在皮肤上的水珠没有擦掉,一滴一滴顺着肌肉的曲线滑下来。

卫生间里的灯开着,微弱的光刚好照亮了包围两人狭小的范围,季抒言贴在墙壁上,目光在他上半身绕圈,心里不停地涌出阵阵心虚,不知道刚才的话路肖南有没有听见。

他咽了咽口水,“那个……”

路肖南不说话,一步步朝季抒言逼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一双黑眸亮得能把人吞进去。

惨了,今晚肯定会被他折腾得连床都下不了。

“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他一手揽过季抒言,温热微湿的胸膛贴住干燥的棉衫,手搁在他肩上,后面是光滑冰冷的瓷砖。

刚才贴在门板上的轻声细语,他全都听见了。

一整晚两人都抱在一起,丝毫不搀杂情、欲的拥抱,房间里弥漫温情,朦胧昏睡间季抒言听到耳边响起低缓的声音。

不会发生的事,想着干什么。

路肖南摸着他两鬓毛躁的短发,从今以后,他会学着怎样让他安下心来,不再担心受怕。

那一瞬,季抒言觉得自己实实在在的傻透了。

路肖南从来都学不会甜言蜜语,这样的人,只有你去抽丝剥茧,才能一丝丝一缕缕的体会他的踏实和忠诚。

如果没有经过两世沉淀下来的情感,季抒言也无法包容和体会这样的爱情。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去游乐园,季抒言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拉着路肖南东奔西跑玩遍了所有刺激性的娱乐项目,最后从海盗船下来的时候路肖南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头重脚轻,季抒言跑到旁边买了个棉花糖回来边吃边嘲笑他,太过得意忘形,风一吹,棉花糖黏在了鼻子上面。

‘像个花猫。’路肖南拿着纸巾帮他擦鼻子,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抬头往那边看过去。

‘怎么了?’季抒言也瞥过去,就在他们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小道上,卢咏宁一个人站在树下,郁郁寡欢。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卢咏宁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浅色的头发上映出跳跃的金色,夕阳西下,游乐场也快要关门了。

他双目出神,连对面有人朝自己挥手都没有察觉到,季抒言扯着嗓子吼了一句,终于把他拉回了三魂七魄。

时间好像倒流回了那个寒冬的早晨,卢永宁一夜未归,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衣衫单薄,嘴唇乌黑,面色泛白发青,全身瑟瑟发抖,样子可怜又狼狈。

季抒言看着这样的卢咏宁,形单影只神情落寞,再联想起那天在咖啡屋撞破的秘密,答案昭然若揭。

卢咏宁无谓的笑笑,‘本来打算和林尧一起来玩的,不过他中途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等会儿就过来了。’

‘所以你就在这儿等了一天?’

卢咏宁垂下眼睫,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三十二章:说清道明

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卢咏宁在游乐场等了一天,林尧迟迟未到,就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恼。拒绝了坚持要送自己回家的俩人,卢咏宁也不急着回去,绕着游乐场附近走了一圈,最后进了一家饮品店。

店铺的装潢设计透出一种复古的风格,实木做成的桌椅摸上去还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随意地摆在一边,错落有致。大门右手边就是收银台,隔着玻璃门空位的地方挂了一排千纸鹤和风铃,推门而入带出的清脆碰撞声渐次响起。

卢咏宁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下,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准备回家吃饭,里面没什么客人,收银台前面年轻的小姑娘一边打哈欠一边懒懒地翻漫画。最后一丝余晖掉下地平线,外面天色昏暗,店内灯光开得很足,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来车往。

卢咏宁盯着价格表看了半天,最后点了份最便宜的奶茶,外面起风了,他只穿了一件衬衣,少了太阳温度的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昨晚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晴,夜晚有风,卢咏宁怕晚上回来的时候冷,考虑要不要多带一件外套过去,林尧从书房里走出来,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银丝眼镜,衬衣的袖子微微挽起,“不用了,反正开车回来,在车里面不冷。”

本来计划了好久的出游,他提前安排好工作日程,态度认真的让人感动,到头来,却是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了,剩自己一个人在游乐场等了一天。

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卢咏宁,他的童年只有池塘、泥巴、午后烤得暖烘烘的草堆和秋天漫山遍野的枫叶,这些利用科技建造出来的娱乐设施,他从来没有体验过,有一分好奇,更有一分无所适从的慌乱和害怕,只身一人,他没有心思去享受这份刺激。

人都有自尊,卢咏宁的自尊心脆弱又强烈,他不想让人识破这座高高的城墙之下努力隐忍和藏匿的自卑。

服务生送来了奶茶,热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手心,最便宜的奶茶,里面什么都没有,咬着吸管尝了一口,奶味很淡,味道仅仅比白开水浓一点。

卢咏宁是没钱的,家里很穷,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是砸锅卖铁,用尽了所有积蓄。高三毕业那年卢咏宁藏起了录取通知书,告诉家里他不读书了,要出去打工,辗转来到大学所在的城市,打算起早贪黑的干三个月,凑足了学费再去报道。

他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不想再用家里的钱,过了十八岁,已经到了自食其力的年纪。

那年炎热的暑假卢咏宁找了好几份工,有一份是在高级西餐厅做端盘小弟,出入来往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像卢咏宁这种没有工作经历是得不到这份工作的。不过他长得好,气质淡然,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情舒畅,大堂经理也就破格用了他,谁知道上班的第一个礼拜就出了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尧,手边放了一个盒子,装饰的很精美,打开一看是一套青瓷茶具,四个茶杯围绕中间一个茶壶,青玉的颜色,杯身上烧制了彩釉,细碎的梅花清晰可见,质地细腻釉色清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

这茶具应该是送给对面那个少年,少年拎起茶壶左右瞧了瞧,口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卢咏宁在一旁也看得入迷,倒水的手越倾越偏,最后一抖,滚烫的开水洒到了少年的大腿上。

瓷器落地响起清脆的碎裂声,少年拔了毛似得跳开,地上一地的青瓷碎片。少了茶壶,整套茶具都毁了。

“南宋时期烧制的龙泉窑青瓷,价格不低。”

整个大厅陷入了寂静,少年抱怨的叫嚷传递不到卢咏宁的耳朵里,他心虚的低下头,开水溅在他手背上烫起了一个红点,五根手指死死地握住壶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林尧眯起眼睛盯着他,双手叠在架起的二郎腿上,不再说话。

卢咏宁把头越倾越低,心知自己闯祸了,脑袋里发白发懵,磕磕巴巴挤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我赔。”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东西价格不菲,就算卖了自己,估计都不值这个价,他如何赔得起。

“我……”卢咏宁想改口,一抬头就撞进林尧的眼睛,刀子一般的眼神,利得很,一个哑嗝,又把话吞了回去。

“好,下午来我办公室,拟个协议。”林尧站起身,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卢咏宁空着的另一只手心。

这就是卢咏宁记忆中他和林尧的第一次见面,打碎了准备送人的青瓷茶具,欠下了一笔巨款,签了一份类似于卖身契的合约,从此他每天都要到林尧家里去洗衣做饭打扫家务,做了一份家庭保姆的工作。

林尧对他不差,布置给他的任务也不算重,每天花上一点时间就能做完,开学之初还帮他缴了学费,协议上的债款一分未加,倒是卢咏宁心理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总觉得债越欠越多,怎么还都还不清了。

自始至终,卢咏宁再没有回忆过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一直认为,发生了的事情只能尽力去弥补,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可是他现在常想,如果那天他没有贪心多看两眼,没有一时大意祸从口出,没有签那份协议,没有认识林尧,现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不会泥足深陷进退维谷。

卢咏宁扔了吸管一口气喝光杯里的奶茶,付了钱走出饮品店,外面天色暗透了,口袋里是刚刚找的几个硬币,一路坐公交回去,到家楼下的时候一层一层楼的灯亮着,只有中间三楼那家满室黑暗。

林尧还没有回来。

也没心思再准备什么晚餐,卢咏宁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剩下的白米饭,舀了一勺猪油,撒了一些酱油胡乱拌了几下,凑合着填饱了肚子就到沙发上去静坐,屋里还是没开灯,四周幽静,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洒进室内,玻璃窗上倒映树叶摇曳的身姿。

卢咏宁记得,因为家里穷,小时候能有一碗酱油拌饭都吃得很香,哪像现在,热气腾腾的食物再诱人的香,吃到口里都是味同嚼蜡。

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个钟头,林尧终于回来了,借着月光看他的脸色微微发红,应该是喝了酒,身上是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其中夹了一丝丝女人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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