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抒言一口叼着面包一口喝着牛奶,酒足饭饱后拍拍手把另外半只鸡拿出来,炖汤其实一点都不难,紫砂锅可以把鸡肉的油腻沥干,炖出来的汤又清又鲜,没有表面一层浮油,鸡肉的鲜嫩全部渗进了汤里,肉质酥软,入口即化。如果不是太过吹毛求疵追求放盐的问题,放早了怕汤淡,放晚了又觉得盐粒还没化开入味,炖汤这门活儿完全是小菜一碟。
把前天剩下的汤倒干净,然后洗碗洗锅,中途发现洗洁净用完了,季抒言打算出去买一瓶再回来,开门就看到对面的小鬼正踮起脚来朝里面望,脖子伸得赛过长颈鹿。
“想做贼呢这是?”季抒言开门,李曜还想见缝插针往里面看,“他还没回来,你有事?”
季抒言跨出门往前走,逼得小鬼连连后退,然后他“碰”的一声关上门,隔绝了李曜的视线。
小鬼嘟嘟嘴,有些不满,“那个,昨天你走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的钱包。”怕季抒言不明白,又刻意加了一句,“就在咖啡屋那儿。”
季抒言挑眉,斜眼看着他。
李曜鼓了鼓腮帮子,讨饶道:“要是你捡到了,就还给我吧,那个钱包,对我很重要。”
季抒言从口袋里抽出那张照片来,“重要的是这个吧?”
李曜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照片护在怀里,咬紧嘴唇竖眉瞪着季抒言。
“这是你爸爸?”季抒言弯腰,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
李曜迅速的别过头去,一脸倔强,“嗯。”
“跟路肖南长得挺像的。”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来,递到李曜面前。
小鬼又抢过钱包,吹了吹相片上不存在的灰尘,最后小心翼翼的把它夹进钱包里。
“小鬼,虽然他们俩长得有几分像,可是你爸爸是你爸爸,路肖南是路肖南,他现在跟我住在一起,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李曜冷冷地哼了一声,“干你什么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把洗洁净买回来季抒言就关了手机不让人打扰,一整个下午都在厨房里钻研炖汤这门艺术,等他终于参透了其中精华,抬头一看,外面已是满天星光,早过了生火做饭的时间。他这才感觉有些饿,泡了包方便面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里面正在报道一则医疗案例,说是有个男子因为长期吃杯面,胃壁上附了一层不能分解的蜡,季抒言一口面叉起来还没放进嘴里,看了眼手上热气腾腾的桶面,黑着脸趿了双拖鞋出去扔了。想着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路肖南就回来了,到时候新鲜热乎的美食应有尽有,季抒言也没有欲望再招呼自己的胃,忙了一个下午有些累,电视也不关,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电视里的嘈杂声渐渐听不到,季抒言舒服的翻了个身,拉着身上的被褥往上扯,被褥……
睁眼,厨房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菜刀和砧板接触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有人开了瓦斯炉,“噗呲”火苗窜的老高。季抒言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煎蛋的香味。
路肖南回来了。
季抒言暗自高兴,可是再一眨眼,身上的被褥不见了,变成昨天穿上的薄外套,身下的大床换成了客厅的沙发,几米开外矮柜上的电视在放着早间新闻,厨房里冷冷清清,几只麻雀飞过来落在油烟机上。
季抒言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恰逢周末,昨天一阵雨把外面的天洗得透彻碧蓝,现在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有几个老太太挎着菜篮子出去买菜,季抒言洗了把脸,打算出去再买些炖汤的材料。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小型商店,店主才刚刚开门营业,站在凳子上贴张红纸,上面写着“招人启示”四个大字,季抒言站在下面看了会儿,再摸了摸日趋干瘪的荷包,咬咬牙走过去。
在商店耽搁了一些时间,好在把兼职落实了,季抒言又多买了一些零食回去,大包小包的拎着,看到小区外面停了一辆车,冼灏阳靠在车门上朝自己招了招手,笑得阳光灿烂。
“回来啦?”
季抒言把两只手上的东西交换了位置,嘀咕着他是不是来问自己李曜的情况。
“我昨天打你电话,不过你关机了,想着干脆就今天过来一趟。”
“李曜手机打不通吧,你去他家堵他,就住我……”
“我知道他住你对面。”冼灏阳摸摸鼻子,“是我有事,我有一件大案子要离开几天,李曜他,想麻烦你看着点,他还小,做事情分不明轻重。”
这一刻,季抒言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他,路肖南离开的这几天,方怡的念念不忘,无意中撞破到林尧的秘密,李曜这个潜在的炸弹,还有眼前冼灏阳的求助,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得他一口闷气吐不出来。
他只想和路肖南平静的在一起,怎么惹来了一身腥。
颠三倒四的进了家,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堆在角落里,季抒言气不过,对着身后的铁门狠狠地踹一脚,却发现眼前放了一双鞋,一双大他一码,路肖南穿的鞋子。
真的回来了,季抒言及时刹车,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路肖南正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睡得安安静静。
薄厚适中的唇不像平时抿得那么紧,眉间舒展开来,双眼微阖,睫毛打下的阴影也遮盖不住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黑色。
哼,心疼了。
季抒言悄悄地爬上床,手指在他唇上抚了抚,低头含了进去。
告别了几天的气息再次充斥鼻间,季抒言可忍不住了,用舌尖撬出一条缝来,交换着唾液,卖力地把路肖南吻醒。
第二十九章:生活
一双手从喉结处滑过,带起一阵苏苏麻麻挠心窝的痒,呼吸像是被堵住了,又滑又软的东西从牙床扫过,唇角被人轻轻咬了一下,再用力吮吸,路肖南感觉自己触电了。
半睡半醒,躺在床上的人轻微呻吟了一声,因为呼吸不畅胸口大动作的起伏,把被褥稍微拉下一些,薄薄的棉质汗衫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出里面肌肉的形状。
季抒言努力咽了口唾沫,这家伙,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还真是性感的要命。
埋头在耳根处又舔又咬,直到脖子泛起一圈绯红,路肖南才幽幽转醒。费了这么大力才把人折腾起来,季抒言坏心眼的捏住他的鼻子。
“回来了?”路肖南竖起枕头半仰半躺,把季抒言拉上来两人胸膛贴着胸膛,刚才被撩拨的双眸泛红,他深吸一口气想把翻腾的暗潮压下去。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季抒言又冲上去吧唧了几口,肌肤相亲的地方不停的扭啊扭,“阿姨没事了吧。”
“没事,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我先回来了。”眼见季抒言还在他身上点火,路肖南闷哼一声,双手悄无声息的卡住扭个不停的腰,“再动,可是你自找的。”
季抒言笑眯眯的蹭上去,一双手隔着被褥没有规矩的乱摸,眼睛里燃起两簇火苗,张牙舞爪的扑过去。
风起云涌之后是风平浪静,两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前的刘海粘在一起贴在脑门上,身上出了汗,汗水混合着精液黏腻的难受,放纵过后的身体有惯性懒惰,季抒言哼唧哼唧两声,赤身裸体在被窝里面舒服的蹭了蹭。
旁边躺着路肖南,把脚横过去架在他腿上,热度散尽之前保留的一点余温贴在肌肤上特别舒服,季抒言笑着抬头去看他,那人正缓缓地眨眼睛,频率越来越慢,呼吸也从急促变得轻浅,释放过后一身筋疲力尽,一连几天没有休息好,现在沾枕就睡。
季抒言在床上赖了会儿,想起大门墙角还堆着上午买回来的零食和材料,快到午饭时间,挣扎着起来先去卫生间自行清理了一番,然后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洗米煮饭炖鸡汤。
还有几样小菜季抒言不会做,干脆洗干净切好码在盘子里,等待会儿路肖南醒过来一起下锅,之后就可以开饭了。
掐着时间放了调料,然后小火慢熬,房间的门没关,从沙发这边可以看到房内的情况,路肖南还在睡,偶尔有几声轻微的打鼾。茶几上放了一包烟,是季抒言刚刚从报刊亭买回来的。
路肖南从来不抽烟,但是季抒言清清楚楚记得,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面,从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闻在鼻尖,就成了很特殊的味道。
后来他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这个牌子的香烟,出于什么想法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想留住他身上曾有过的味道,还是想留住这个人。
第二天季抒言起了个大早,昨天在商店找好的兼职,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实习,不能迟到坏了印象。路肖南还在蒙头大睡,因为路妈妈的意外他向学生家长请了几天假,现在还是休息时间。
季抒言捏了捏他的鼻子,也不管路肖南有没有醒,直接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我去上班了,中午不回来吃饭,晚饭记得要做丰盛一点。”
路肖南翻了个身,意识朦胧的“嗯”了一声。
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李曜,小孩估计是买了早餐回来,手上拎着一袋豆浆和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穿的很少,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漂亮精致的锁骨。
李曜看见他也不打声招呼,别过脸去想侧身让路,季抒言看着他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心里也恼火,暗自后悔不该这么早把照片还了让他得意忘形,又转念一想,路肖南正一个人在家里……他立刻转身跑上去堵住小鬼的路。
“干什么?”李曜挑眉,心里还膈应着季抒言昨天对他说的话,口气颇为不耐烦。
“今天一天你都要跟在我后面,我得看着你。”
“稀罕你。”小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挣扎着想走。
“你以为你换了电话卡冼灏阳就找不到你了,不想被他五花大绑抬回去,就乖乖跟在我后面。”
李曜不吭声了,小拳头握得死紧,手背泛白,青筋毕露。
“走吧。”
整整一天李曜都跟在他眼皮底下,季抒言坐收银台,有个看起来漂亮乖巧的小孩站在一边,过来结账的阿姨大妈也觉得赏心悦目。李曜一直没闹脾气,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不说话,只是下班之后蔫蔫的没精神,季抒言才轻轻的碰了一下他,小孩立刻炸毛跑开。
季抒言脱了工作服追出去,李曜一直跑了一条街,过马路的时候也不管对面红灯绿灯,蒙头冲了过去,正好一辆车从拐角处开过来,季抒言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用力把小孩一把拽了回来,两人连滚带爬在地上转了一圈,避过了这场无妄之灾。
季抒言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李曜更是傻傻地坐在大街上,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
季抒言首先站起来擦擦嘴角,低眼瞥了一下李曜,里面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愤怒,他不想管那个破小孩的屁事,本来因为他孤苦伶仃孤身一人引起的一丝丝同情怜悯,全被那张照片和李曜对路肖南的心思消磨得一干二净,刚刚放下的石头又重重地搁回心里,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吞了苍蝇般的恶心。
季抒言一声不吭的往家里走,李曜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快到楼梯口的时候他跑上去截住季抒言的路,还是那么一副倔强高傲的模样。
“刚才,谢谢你。”
季抒言一听,垂在两边的手握成拳,又倏地松开捏住李曜的肩膀,用力之大能听见骨骼清脆的响声,“你这种人,简直比人渣还不如。”
李曜抬起头来怒视他,漂亮的眼睛里面有疑惑和不解。
季抒言一声冷笑,手下使力,推着李曜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季抒言拍拍手若无其事的上楼,走道里飘出辣椒炒蛋的香味,路肖南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饭等他。
这么久以来,都是李曜单方面的自以为是,路肖南从来没有过表示或者接受,是自己草木皆兵的树立了一个假想敌,却从来没想过这个假想敌压根没有任何战斗力。
这么神经兮兮的一个人,路肖南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移情别恋。
“回来了,第一天上班还顺利吗?”路肖南正趴在茶几上研究什么,季抒言关上门,脱了鞋立在玄关处看他的背影。
“你知道我去上班了?”
“早上你起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嘛。”路肖南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干脆半推半抱把他压进沙发里,指着茶几上摊开的杂志,那页正是介绍一家新开的主题公园,“下个礼拜我们找个时间过去玩玩。”
季抒言敲敲他的头,“不错不错,出去一趟,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饭桌上摆了三菜一汤,热气带出了香味,阳台上偶尔飞过一只麻雀,身边有最重要的人陪着,就连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刺耳,岁月流淌的日子里有时钟滴答的摆动,这是季抒言喜欢的生活。
第三十章:威胁
那次之后李曜收敛了很多,进进出出都特意避开,本来上班的时间就是日夜颠倒,偶尔碰见一次,就目不斜视装作不认识一般走过去,然后溜得比兔子还快。
原本是只刺猬,见着人就忍不住竖起毛来刺过去,性子拧得很,现在这只刺猬被拔了毛,光秃秃的想要遮丑,见了人就溜。
路肖南不明所以地望着旁边的人,季抒言一脸波澜不惊,拿过他手里的零食袋径自上去开门,“小孩耍脾气了呗。”
没过几天冼灏阳来了,逮着李曜想把他揪回去,那天刚好季抒言一个人先下课回来,门口闹得轰隆隆的响,有什么钝物砸在门上,惊动了楼上楼下,有人悄悄开了条门缝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口里不停地窃窃私语。
季抒言在门口驻足,看见对面的门突然开了,李曜发了疯似的从里面闯出来,冼灏阳被他折腾的一脸狼狈,身上像涂了油漆五颜六色的。
“滚,给我滚,滚出去。”李曜双目赤红,像头幼兽一样,心情波澜起伏,语无伦次。
“好好好,我走我走,怕了你了。”他对季抒言歉意的笑笑,擦身而过。
周围突然静下来,只剩下李曜大口大口的喘气,和楼上楼下轻轻关门的声音。季抒言沉默的看着他,从鼻子里喷出气音。
李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赤红的双目里面有不甘和愤怒,他又冲回屋子,把铁门关得震天响。
“真是个疯子。”季抒言撇开眼,开门进屋。
又到了周五,约好了第二天去游乐园,所以就把明天的家教时间调到了今天晚上,吃饭的时间不多,路肖南简单做了几个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季抒言已经消灭了一包威化饼,茶几上还有些饼干屑末。
“怎么贪嘴吃这么多,待会儿晚饭又吃不下去,快去喝口水润润喉。”
季抒言口味极端嘴又叼,喜欢吃辣的和甜的,偏偏就不喜欢两种味道混在一起,这种吃法极难伺候,出去下馆子他还能凑合凑合,在家就不一样了,精挑细选,鸡蛋里面都能挑骨头。路肖南称他这种吃法为变态吃法。
季抒言扬扬下巴,脸上难以掩饰一丝高兴得意,“越来越啰唆,真是管家婆,哦不,管家公。”
路肖南扬手上前几步,季抒言以为他要跟自己玩笑打闹,连连后退,脚下一绊,跌回沙发去了。
“吃到嘴角上了。”他伸手把粘在嘴角的屑末刮下来,舌尖轻轻一舔就扫进去了,低头双唇不可抑制的微微翘起。
季抒言眯起眼睛用力瞪着他,脱口而出,“你笑了。”
“没有。”路肖南毫不犹豫地反驳,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哦,没有,啧啧。”季抒言倒在沙发上意味深长的摇头晃脑。这点羞涩,他会帮他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大家都以为他是面无表情闷得慌,其实他只不过是太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