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也正式进入了停课复习的阶段,两人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电风扇嘎吱嘎吱的响,太阳光打在窗帘上一片亮堂。路肖南一个翻身压在季抒言身上,夏天的早上本来就精力充沛,再加上禁了这么多天,已经有些忍不住渴望来一次亲密的接触。
季抒言搂着他的脖子顺势吻上去,手摸到床头柜想拿套套,可是盒子里面空空如也,上一次用完也忘了购置新的回来。
“就这么做吧!”季抒言索性坐起来,两人小腹相贴。
“不怕肚子疼生病啊,这都要考试了,关键时期。”路肖南稍稍把他推开,捡起衣服往头上套,“我去买菜,顺便买一盒回来。”
季抒言急忙把他压下去,双眼一弯,笑道:“夫君近日操劳家事,实属辛苦,不妨今日由我代劳。”
路肖南也跟着他搭腔,“那就有劳娘子了。”
“谁是娘子呢。”
因为去买菜怕弄脏了干净衣服,季抒言挑了件黑色的旧T恤穿上,这还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买的,胸前有一个骷髅头,和裤子是一套的,屁股上也有两个。
早上的太阳很大却不烈,晒在头顶不像正午那般毒辣,季抒言吸了口新鲜空气,驱散连日疲劳带来的浑浊,小区外面停了辆车,他视若无睹,径自从旁边走过。
“季抒言。”车里的人按了按喇叭,头探出车窗叫了一声。
真是阴魂不散。
季抒言闷了口气,屏气凝神瞪着他。
冼灏阳下车,走上前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之前我想找路肖南当李曜的家庭教师,可惜他没来。其实只要我把李曜送出国,对你们就再也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了。”
季抒言正色,“他就是留在这儿,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那你还担心什么,就当帮助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需要路肖南的帮助。”季抒言气急,一拳捶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我们不欠李曜什么,他自以为他喜欢路肖南,不过是因为和他父亲长得有三分相似,他知道路肖南的爱好吗,知道他的脾性吗,知道他有什么坏习惯吗,单单凭一些虚浮的表面就说喜欢,太荒谬了。”
冼灏阳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磕磕巴巴挤出一句话,“他不过是个小孩。”
“可是这个小孩却自大任性,自私地以为全世界都欠了他,所有人要围着他一个人转。”
冼灏阳靠在玻璃上说不出话,他用手抵着额头,一脸困恼。
季抒言继续说,“你回去吧,别再来了,就算路肖南真的去劝他,也劝不动的,因为从头到尾,路肖南都不会是他爸爸的影子。”
事后,季抒言把他和路肖南两个人手机里冼灏阳的电话号码都删了。
卢咏宁手里抱着书走进餐馆,连日来有些咳嗽,今天更是感觉头疼脑热,厅内空调的凉爽让他禁不住一身哆嗦,喉咙又开始麻麻痒痒,忍不住捂着嘴咳了两下。
谢明夏耳朵尖,凑上来关心道:“感冒了?”
“没事,小问题,我做菜的时候会注意带个口罩。”
谢明夏推着他坐到椅子上,“先休息一下,客人还没来,不急的。”说着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就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谢明夏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一盒感冒冲剂,店里已经来了两桌客人,卢咏宁在厨房里开工,脸上带了一个口罩,好像有些累,背脊挺不直,眼睛不停地眨动。
谢明夏招呼了一个在厨房里打下手的小弟过来,“你先去替一下卢师傅,说我找他有事,把他叫出来。”
卢咏宁出来的时候,谢明夏已经泡好了感冒冲剂,热气腾腾,端在手里似乎能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熏干。
“趁热喝了吧。”谢明夏把杯子递给他,双手叉腰站在一旁。
卢咏宁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你要是病了吃亏的可是我,何况我对朋友一向是好的没话说。”谢明夏又看了看时间,“我今天有个朋友过来,我现在去火车站接她,待会儿就不回来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店关了吧。”
卢咏宁点点头,一口气把冲剂喝光。
今天生意出奇的好,等他忙完,已经过了九点,喝完药出了汗,身上也轻松不少,卢咏宁活动活动四肢,准备收店关门。
店里的其他员工做完了卫生就先走了,他找了个塑料带,把剩下的感冒冲剂和书一起塞进去,六月的晚上不算热,他刚关了灯,就看到门边出现一个黑影。
“谢明夏?”卢咏宁试探性地喊了喊。
黑影摸索着开了灯,冲着他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
“怎么了,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么?”
谢明夏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不说,白天刚穿出去的球鞋沾了灰,气氛沉闷,卢咏宁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大概猜出了些什么。
“你去接的朋友是个女的吧?”
谢明夏抬头一脸吃惊的望着他。
“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你是个失恋的人。”
谢明夏若有所思的点头。
卢咏宁蹲下身和他对视,“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第三十八章:酒吧
餐馆的大门敞开着,月光沉静如水,打在台阶上特别亮,卢咏宁侧着身子坐在上面,手撑在地上,开了一天的空调,地板上凉丝丝的。
谢明夏估计是一路狂奔过来,背上湿了一片,额头上的汗水还没干,双眼盯着脚上的白球鞋发呆。
卢咏宁起身拍拍手,从冰箱里面拿了一罐王老吉出来递给谢明夏,冰凉的瓶身放在他额头上靠了靠。
谢明夏吞了一大口饮料下肚,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双手捏住罐子微微用力,他扯了扯嘴角,才打破寂静,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她终究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卢咏宁坐回台阶上,准备听一个故事。
谢明夏脾气好,对朋友也特别仗义,不过家里有个能干的大哥继承家业,二哥一旁辅佐,轮到他这个老幺也就没什么责任了。何况他一心只好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二世祖。终于他大哥再也看不下去,放了话,如果谢明夏再不找份事做定下心来,就断了他的财政来源。
谢明夏吃遍四海美味,对自己的舌头信心十足,想着自己的手艺或许也不差,就一时头脑发热开起了餐馆,结果砸了招牌,生意不济,门可罗雀。
那时他大哥见他一事无成,正准备狠下心来把他踢出家门锻炼一番,卢咏宁就出现了,不但拯救了岌岌可危的餐馆,还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越做越好,谢明夏也恢复了以前逍遥自在的生活。
“可是,可是……”谢明夏饮完最后一口王老吉,仰天长叹。
“可是你女朋友还是觉得你无所事事,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谢明夏泄了气,丧家犬般得低垂脑袋,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想我去公司做事,分一杯羹,可是我从小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这不是存心给我大哥捣乱么。”
“那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是不可能去公司的,只能缘尽于此。”他起身走到冰箱拿了两瓶啤酒举了举,“一起借酒消愁?”
卢咏宁低眉扫了一眼,“吃了药,不能再喝酒了,很晚了,我先回去,你也早些休息吧。”
谢明夏斜靠着墙,望着卢咏宁仓皇逃窜的身影。
“不是说同病相怜?”他用牙齿开了酒瓶盖,对月独饮。
卢咏宁一路跑,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以前他和林尧住的地方楼下,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有户人家开门出来,一阵巨大的声响,那里还是漆黑一片。
卢咏宁抬头望去,连月来习惯了黑暗的屋子居然亮起了暖黄的灯光,他站不稳似得晃了晃身子,不可思议地往前走近一步,昏暗的夜晚,隐约还可以看见大厅里挂着的那两个灯笼。
卢咏宁手扶着墙壁,指甲陷在石灰里面,他低头喘了两声,咬了咬唇,又往上看了一眼。
窗口突然晃出了一个人影,卢咏宁大惊失色,一口气又跑走了。
逆着光看不清楚,他也不知道刚才窗前的那个人是不是林尧。
一转眼,期末考试也结束了。
季抒言四肢大开的瘫在地上,家里铺的是瓷砖,皮肤贴在上面传来一阵阵凉意,吊扇的风吹在身上舒服极了,他翻着身子滚了滚,半眯眼睛就要睡着了。
路肖南买了凉粉回来用水泡着,放在冰箱里面冰了一中午,吃过午饭后就放了砂糖拌匀,尝了一口,凉丝丝的,齿颊中还夹了甘草的甘甜。
季抒言又滚了两圈,头抵住沙发脚,伸臂一捞,把沙发上的抱枕紧紧地搂在怀里。
“起来,地上凉,小心感冒。”路肖南踢了他一脚,端在手上的碗故意往鼻尖上掠过一圈,“吃不吃?”
季抒言半扬起身子趴在沙发上,抢过路肖南手上的碗,双眼舒服地眯在一起,“还是放假舒服。”
路肖南手指在他额头轻轻点了点,“舒服不了几天,你数学建模初赛过了,接下来一个暑假都是地狱式训练。”
季抒言辞了商店的兼职,又打电话回家说了一下,那头母亲唠叨了半天,连着念了好几声“没良心”,季抒言惭愧万分的哄了几句,并且拍着胸膛保证训练完之后剩下的半个月一定回家去,季妈妈这才挂了电话。
路肖南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以后我们一起孝顺妈妈。”
季抒言回头看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穿衣服走了,别迟到了。”
晚上是王烨提议的聚餐,以前一个寝室的四人再加上他的小女朋友,一行人吃过了晚饭又跑去KTV唱歌,地点是在夜市最喧闹的那个地段,季抒言负责买水,回去的时候灯红酒绿的场子晃花了他的眼,一个擦身,进了旁边的一家酒吧。
这个时候场子还没热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季抒言好奇的往里面看了看,有个小个子的男生站在台上轻声浅唱,整个酒吧被明灭的彩灯笼罩出低糜的气氛,季抒言又往前走了走,台上的男生看着他露齿微笑,是李曜。
季抒言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笑得暧昧诱惑的人。
李曜挑了挑眉,食指抵在唇角轻轻抚了抚。
季抒言撇开眼,转身走了出去。
包厢里面震天动地的音乐声,季抒言进去的时候王烨正站在沙发上跳得欢乐,大个子旁边坐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巨大的差别给视觉带来了强烈的刺激。季抒言抖了抖嘴角,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路肖南起身从他手里接过矿泉水。
王烨扯着嗓子在那儿吼,五音不全,唱出来的歌没一首在调上,季抒言心不在焉的听着,耳边时不时的响起刚才听到的轻声低唱。
李曜的声音很脆,唱歌的旋律也说不上动听优美,可是音色里面不带一丝杂质,配合着他精致的面容,足够蛊惑坐在台下的众人。
季抒言找了个角度靠在路肖南的身上,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了一首抒情歌曲,卢咏宁拿了话筒,磕磕绊绊的唱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唱歌,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放不开,连旋律也找不到。
季抒言变了脸,这首歌就是刚才在酒吧听到李曜唱的那首。
他倏地站起来,脑海里晃过酒吧暧昧昏暗的灯光,李曜魅惑挑逗的动作,还有坐在角落里的人眼睛里隐隐的欲望。
他握紧拳头,话就卡在喉咙里,憋得他面色发青。
“怎么了?”路肖南也站了起来,手伸过来探了探他的前额。
“没事。”季抒言松了拳头,重新坐下去。
39、坚定
逍遥的日子一晃而逝,第二天就要到学校集训,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四点,为期四十天,正是整个夏季最炎热的阶段。
王烨在这个城市疯玩了几天,回去的那天一行人去送他,临走前和顾沁汐依依不舍的亲昵了一番,最后登上了北上的火车。
“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季抒言揉揉鼻子,对着空气捶了一拳。
顾沁汐偏着脑袋,抿唇微笑。
卢咏宁正好请了一天的假,晚上在季抒言家里吃饭,饭后两个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聊天,路肖南在厨房里洗碗收拾,藤椅被月色沁得清凉,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暑假也不走了?”房子被古老的树木围绕,枝叶散开,有几根长一点的已经伸进了阳台,一只麻雀飞过来附在上面,季抒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麻雀扑扇着翅膀又飞走了。
“恩,再兼一份工,要不然连开学的钱都凑不齐了。”
季抒言对卢咏宁和林尧的事所知不多,唯有的一些信息还是通过路肖南才听说的,以前他只知道卢咏宁家里很穷,可是他的报名费用和吃穿用度从来都没有拖欠,也有些人不怀好意的猜测他背后藏了一个金主。
季抒言不知道怎么答话,嘴唇张开又闭上,最后踮起脚尖晃着藤椅。
“其实他们也没猜错,以前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林尧的,现在一拍两散,我也没吃什么亏。一直以来都有个人让我依赖,现在不过是到了我独立起来的时候。”
卢咏宁抬起头来看天色,两个人不再说话,周围安静得只剩下知了的鸣叫,那只飞走的麻雀又飞了回来,爪子紧紧地抓在树枝上,两只小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季抒言。
飞走了,还不是又飞回来了。
卢咏宁看了会儿星星又看了会儿月亮,最后转头对着旁边的季抒言笑,面容里透着隐隐的羡慕,“你们挺好的。”
季抒言回头看了眼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恩,他很好。”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还是信任。”关于李曜的事,卢咏宁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个外人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路肖南对你的心思,我们比谁都明白。那个孩子虽然长得漂亮,但也只是个孩子,如果因为他而心有芥蒂,太不值得了。”
季抒言点点头,其实他早就放开了,那次在酒吧的遇见,他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接下来的集训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强度比期末前的熬夜备战还要大,短短一个星期下来季抒言的下巴都瘦尖了,再加上天气炎热,食欲不佳,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不远,可是三伏天的太阳又辣又毒,中午顶着烈日走上那么一段路,整个人都晒脱了一层皮。
季抒言养了一个冬季的皮肤白白嫩嫩的,经过太阳这么一烤,变得又红又黑,手摸上去还会辣辣的疼。
路肖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刚好碰上学校放一天的假,一大早起来想去菜市场买几个好菜回来帮季抒言补一补。
“走走走,训练起就没见过小卢了,今天我们去他店里赖一天。”路肖南刚起床,季抒言“哗啦”一下就跟着跳了下来,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随便套了条花裤衩。
“怎么不多睡会儿?”
“热死了,睡不着。”
路肖南拧眉,眼神暗暗的,那家餐馆有空调,确实比较凉快,“那把衣服穿好。”
还不到就餐的时间,店里三三两两的没几个人,卢咏宁带的几个徒弟也能出师炒几个小菜,他乐得清闲就占了收银台的位置,谢明夏出去了没在,整个店就交给了卢咏宁打理。
刚好最后一个客人也出去了,整个店空下来,季抒言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卢咏宁之外,其他人都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谢明夏晚上要请一干朋友吃饭,所以要准备一顿丰盛的,待会儿我也要开始准备了。”卢咏宁拿了三瓶饮料过来,又抓了一把瓜子,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