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上——嗟然
嗟然  发于:2012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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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说说经验,丁冲心理素质差,一到考试就睡不着紧张,一到平时又一点不操心,你给他说说,提高提高!”丁瑒又说了几句,最后还是推不下答应去给丁冲“说说”,丁冲一脸丧气表情,啃着鸡腿对他哥吐舌头。

丁瑒成绩不算拔尖贵在稳定,高中时在班里也一直处于中等偏上没冲到前几过也不会滑到中下流,高考时发挥超常比平时会考高几十分,加上个绘画特长作品得奖的加了点分,又运气好的撞上那年报考他同学校专业的人比往年少,最后顺利的入读了非常热门的一本传媒类院校C大,直接刺激的他三叔让堂弟丁冲以他为榜样,刺激的四婶让他才念初三的堂妹丁晓学绘画二胡打算走考艺术类合格证读传媒的路,丁瑒好几次想解释C大其实也没有说的那么好而且自己是直接考的不了解艺术类提前批,可三叔四婶依然很热情的邀请丁瑒每逢放假就去他们家熏陶熏陶两个小孩,搞的丁瑒很无奈。

正想着,盘子里冷不丁又伸来一双筷子,是堂姐,不过这回丁瑒还没客气的说“不用”,齐红已经“啪”的夹了出去,语气也有些冷的重申“我们丁瑒不喜欢人家给他夹菜!”丁瑒堂姐尴尬的站在那里,笑也不是坐也不是,丁国扬大手一挥,夹了个丁瑒喜欢的虾球给扔到碗里“毛病!夹个菜怎么了,还夹不得他了?”丁瑒也赶紧顺着梯子给凳子,把虾球往嘴里一塞就对他堂姐笑“姐,坐啊,没事我都够的着的。”齐红一人闷着脸气,丁瑒感激给他妈夹了筷子土豆哄,“来来来,土豆美容!”

吃完饭大人们继续打牌,小孩们在齐越的带领下去KTV唱歌,丁瑒有些懒懒的,喝着小瓶装的果酒跟齐越闲扯,留两个小孩抢歌。桌子地上都是吃剩的袋子和食物残渣,这些往往都比外面的商店多出几倍的价钱,盛在精致的篮子里仿佛就提升了价值,丁瑒望着食物残骸发起呆,独自呆在冰冷昏暗家里的浩子,晚上不知道吃了没有,吃的是什么东西。

而此时的莫颖浩也正在屋里想念着丁瑒,不是想到,是真真切切想要见到摸到的想念。他翻着丁瑒留给他的手机,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有两人的合影,只是自己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都没有和丁瑒一起笑,莫颖浩隔一会就翻出照片来看,又怕电没了看一下就关上,就这么来来回回傻傻的过了一个晚上。

接下来的三天丁瑒过着类猪一样的生活,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跟着母亲去各个酒店跟亲戚们吃饭,然后打牌,看打牌,吃零食看电视,“说说”堂弟再被堂弟嘲笑 “假正经”,无数次的想到莫颖浩,在度过匆忙又似闲淡的一天后回家睡觉。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困,连网都懒得上的补觉,就好像要一次性补回这两个月在大岗村缺失的睡眠。

回来的第二天丁国扬就给了丁瑒一部别人送给他的手机,说自己的用了才没一年,正顺手,这些花俏的新玩意他也不喜欢。这正好省了丁瑒重新买手机的麻烦,妈妈给上了号码比原先那个更好记。丁瑒握着iphone试探的拨了号码过去,不在服务区。大岗村信号不好,打不通在预料之中。

这一天丁瑒赖在家里看电视,各地方卫视都播放着所谓开年大戏,丁瑒胡乱换着台,看着各色人等戴着各种面具在不同时空的舞台上荒腔走板得唱戏,竟然有那么一会出脱的感觉,有些飘忽有些不知所处。某一个地方台的电视剧上演着80年代的故事,女主角很漂亮尤其是穿上绿色的军装,丁瑒盯着女主角有些出神,直到看完这一集字幕滚了出来,丁瑒才猛的跳起来,跑回房间拿了手机拨打了那一串已拨过很多次却一次也未接通的号码。

可这次电话通了,意料之外。

“浩子?”

“丁老……丁瑒!”

“哎!手机怎么接通了?”

“我正好在镇上办事!就接到了你的电话!”电话那边透着浓浓的喜悦,这让丁瑒也很高兴。

“办什么事呀,吃饺子了没有?”

“吃了,韭菜鸡蛋的饺子,我吃了好几十个!”

“好呀,是要多吃点。”

“我吃的很多!哦我过完年就要去上学了!”

“真的?那好呀,好好念,到时候考师范,当老师!那个主任找你麻烦没有?”

“没有,我在学校没有见到他。”

“哦,那就行。对了我知道那个女演员叫什么名字了,叫殷桃。”

“什么女演员?”

“就是跟你一样,嘴唇上有个红印子的女演员,叫殷桃。”

“樱桃?名字很好听呀!”

“是呀!我看电视呢就突然看到她!”

“嘻嘻,哦对了,你手机好多信息,我念给你听吧!”莫颖浩拿着抄写满满的纸条念起那些长长的祝福语,他来镇上手机有信号后就一直呗呗的接受短信,备着丁瑒万一打来电话转告给他,他就拿笔抄在了纸上。丁瑒听他一条一条的念,觉得又好笑又无语,他打断道“好啦你别念啦,都不重要,你给删了吧。”

“怎么要删呢,我觉得这些话写的都很好呀!”

“那都是直接转发的,没什么意思。”

“可是写的很好呀!”

“你喜欢就留着吧,不用再转告给我啦!”

“噢好。”

两人拉扯了半个钟头才挂了电话,丁瑒告诉他这是他新的手机号,没事可以打给他或者发短信他,莫颖浩问他一般什么时候打来,丁瑒说那就周二或周日下午吧,莫颖浩说好。莫颖浩没有告诉丁瑒,为了这通可能打来也可能不打来的电话,他在镇上从早上等到晚上。

刚挂了手机就又来了电话,齐越在那头抱怨“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长时间!”

齐越是约丁瑒去听一场某单位在城东剧院举办的新年音乐会的,有同事不乐意大过年的独自跑去听交响乐,就把票给了齐越,丁瑒马上就答应了,听躁了炮声看腻了电视,听听高雅音乐或许能让他精神一点。

丁瑒给他妈打了个电话报备了一下,就开了家里的车去齐越家接他。丁瑒高考一结束就被他妈赶着去考了驾照,但丁瑒上路的机会并不多,平时要么是有他爸的手机,要么就是同学们约着坐巴士和“11路”更方便。好在高三暑假他结结实实的在驾校练了一个多月,又本身心理素质不错,不憷上路。

他打开广播听着音乐,保持车速的行驶在马路上,哪知道在过了天津路路口快到齐越家的时候,旁边车道在他后方的一辆小货加速超过了他,而在还没拉开一定距离时突然变道,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的一秒,丁瑒在余光看到货车车尾与自己的车头挨上的一刹猛向左打方向盘,但还是晚了,一阵哐啷金属摩擦的声音,伴随着身后响起的喇叭声,丁瑒踩住刹车,看着被拉扯出十几厘米缝隙的车盖,丁瑒深深呼出口气,熄火下了车。

小货在刮了丁瑒的车后又开了近一百米,才犹犹豫豫的停了下来。车里走出个一脸不耐的中年人,瞅了眼丁瑒,又看了看破损的引擎盖叉着腰对喊“你怎么开车的?!”丁瑒本来就受了惊,这会看这男人的嚣张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变道连个灯都不打,谁的责任不明摆着么?”说罢就去掏手机,男人下车时看到是个年轻小伙,也就生了几分气势,看他居然不慌不乱,还一句话就拿住了理,现在更是要报警的架势连一把抓住他,提高了声音说“打什么电话!最多跟你私了!我有保险的!”丁瑒拽开他的手,“你想怎么私了?”男人摸了摸凹起的车皮说“嗯,这样吧,我给你个600块钱……”丁瑒想也没想就继续拨起号码,男人一把拦住 “又没给你刮烂,600差不多了!”“这样,我不管你给我多少钱,你把车给我修回原样就行!”男人嘀咕了两声,又摸摸车皮,“我先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叫人来看看!”说罢就往自己车走去。丁瑒默默记下他的车号,就继续拨通了电话,“孙叔叔,你能来下天津路路口么……”

丁瑒又给齐越打了电话,回头见男人还没下来,就跑过去拉开他的车门“保险公司……多久到?”

“在路上,说马上。”

丁瑒看着这才发现副驾上还坐着个人,确切的说,是个小孩,两岁不到的样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安全带斜着箍在他身上整个样子活像一截藕,小孩跟丁瑒对视了两秒就又扬起头看向一旁打电话的男人。丁瑒有点尴尬,眼睛随意的一瞟,却被操作台下储物盒里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盒24色的画笔,即使商店里摆列着数十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丁瑒也能立马认出这盒画笔曾经属于自己,因为他的四个角里有三个撕出了白边,那是他班上淘气小子的杰作。

“我妈昨天看到那彩笔问我要过……早上我送她走,没留意到彩笔不见了。”浩子说过的话出现在脑海,丁瑒不敢相信的盯着小孩子的脸,似乎想看出点熟悉的痕迹。

孙司机很快就开着辆车来了,跟丁瑒说不用担心让他一边等着。丁瑒站在小货旁边看孙司机和男人站在车头旁商量什么,这时小货上的小孩张着手朝丁瑒抓了一下,丁瑒下意识的后退,小孩就忽然嘴一瘪哭了起来,男人闻声跑过来掏出个脏兮兮的球逗他,小孩却只是哭,保险公司的人此时也到了,绕着车拍了几张照喊男人一边说话,男人急急的把储物盒的画笔塞到小孩手里,就跳下车跟保险员说话去了。

丁瑒看着满脸泪的小孩笨拙的掏出画笔,在自己坐着的位置上画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线,然后又画的满手都是。

不一会齐越赶到了现场,确保丁瑒没受什么伤才放下心。一辆警车开了过来,走下一个高壮的交警,丁瑒走过去听到交警问“怎么回事?”

“变道没打转向,把我们车给挂了。”孙司机一来就问了丁瑒细节,而交警似乎认识孙司机,对他点了点头就问小货司机要驾驶本,小货司机连忙掏出烟递给交警,被一推拒绝了。

“不是,我速度很慢的呀,这灯,灯我打了,可是它坏了呀!”

“坏了不去修!”交警让把驾驶本还给他,“行,你们明天早上过来找我定赔。”

男人急忙又递上烟,“交警同志,我赶时间呐,我老婆病了住院还等着我回去哪!”

“我又不扣你的车!你们都把车开走开走,明天早上人过来就行了!”

“不是,我等会送完货要赶着回去,我家,我家不在这儿。”

“这我不管你,你们自己约好啊,还有事么?没事我走了。”

警车慢悠悠的开远了,男人跟孙司机互留了电话愁眉苦脸的回到车上。孙司机把损坏的车开停到路边车位,招呼丁瑒跟齐越上自己开来的车送他们去剧场,齐越说不用麻烦了,打个车就去了,把丁瑒的车钥匙交给孙司机拉着丁瑒拦了辆车就走了。

16

音乐会感觉很一般,听完回家的路上丁瑒给莫颖浩拨了电话,关机。

齐越带丁瑒找了家餐馆吃了点东西,见他一直心不在焉看手机就问他怎么了,丁瑒说没什么,那小孩电话关机。

吃完东西齐越从丁瑒姥姥家接了女儿回来,几个月没见到小侄女,丁瑒一抱就半天没撒手,捏着她的小手问齐越“她不想妈妈么?”齐越把女儿的奶瓶和毛巾塞到小包里说:“她现在啊,估计只认她姥姥连我都不认了吧!”

丁瑒帮齐越拿着小包一起回到齐越家里,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上回电话里给你说的事后来怎么解决的?”齐越“哦”了一下说:“G市教育局的人我不认识,不过我有一同事老家是郧溪县的,她帮我打听到你说的那个人好像马上就要调任到县委宣传办,已经进入公示期了。”

丁瑒点点头,当时一急就马上找了齐越帮忙,现在想想是挺冲动幼稚的举动,舅舅也就是一普通坐办公室的,没什么头脸实权,难道还真能一句话就把那个陈主任搞下来么?齐越见侄子不说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性子,教育局这边我交的朋友也不多,所以也没帮上什么,我同事问我干嘛打听那人我就胡编了两句,她叔叔是郧溪县文化局局长跟宣传办的人熟的很,我听她那意思就赶紧说我跟那人不熟就是印象蛮好,进宣传办很好啊什么的,她那口气应该是那边也很满意他,估计很快就上任了。”

这听在丁瑒耳里当然是件好事,进监狱那当然是最好,但如果事实不能那么理想,只要那人离莫颖浩远点,升迁降职什么的就都无所谓了。

“哎,那混蛋猥亵的小孩儿,不会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吧?”

“……嗯。”

“我靠!”齐越骂了一句,“那小孩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吧?”

“这种事肯定会造成影响了,”丁瑒忍不住又气起来,“不过我问过他了,感觉还好,应该影响不大了。”丁瑒见齐越一脸欲言又止,心下也有点烦闷起来,“你想说啥啊?”

“他是同性恋么?”

丁瑒没说话,他回答不了。在他来到大岗村前,他也不知道莫颖浩之前有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或是什么人,而莫颖浩和自己在一起时的青涩反应也让他大致能确定莫颖浩在这之前是没有什么经验的,这或许正是丁瑒烦闷的原因,因为自从知道莫颖浩被一个中年男人骚扰(这个人还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到丁瑒逼迫他坦白了这个秘密,然后自己情不自禁的靠近他,走到那一步,即使莫颖浩从头至尾都不能说是被强迫的,但丁瑒也知道在整个关系发展中自己扮演了怎样重要的角色。在大岗村的时候他一直刻意逃避着某种想法,现在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面对他信赖的长辈、亲人,他无法再去逃避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里的罪恶想法了。他以前迷茫的时候也读过很多的资料和调查,看到过一些gay因为小时候被同性引导或者说是误导从而走上了这条路,就是他自己上初中的时候跟班里的一个男孩闹着玩,糊里糊涂的给对方打了手枪的经历也在丁瑒心理和生理成长中影响了他很长时间,而现在,他可能也这么只顾着自己的感情而影响了一个男孩子,丁瑒忽然觉得很憋闷。

两人沉默了许久后,丁瑒听见舅舅说:“你不该给那孩子不该有的希望。”

“我没骗他。”他说那些话时,确实是那么想的。

“你不觉得你们之间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可能么?”

丁瑒见齐越难得的压低了声音正经说话,笑了一声说“怎么了?以前说到这档子事,也没见你这么严肃啊!”

自从高中让舅舅知道了自己的性向,丁瑒就不设防的跟他分享了每一段感情,无论是初中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还是那个在夏令营里认识的比他大好几岁、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彻底看清自己的男生,再到大学对彭非的追逐,齐越一直扮演着一个朋友般的角色,分享他的心情与秘密,偶尔八卦调侃,也会给出一些建议,但还从没有这样正式而严肃地像是在批判他一样,这让丁瑒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齐越带着长辈的身份立场,回应他本是给朋友的坦诚。

齐越见丁瑒不说话,走过去坐到他身旁,“你也说你刚分手心情不好,去那儿支教本来也不是佛心大发想做善事的吧,你在那儿没什么人说话,正好遇见了他,我知道,那种穷人早当家的小孩跟你学校那些同学不一样,哪哪看着都可爱,你就觉得你喜欢上他了,可那不一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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