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啊啊啊啊——！”

也许是我瑟瑟发抖的样子唤起了他的理智，脖子上的铁钳突然就松开了，他像见鬼了一样睁大眼睛瞪着我，然后便着了魔一样大叫着跑走。

我狠狠的呛咳几声，新鲜空气才再一次流入喉管。

赶紧催动仅剩的灵力，手中出现的剑刃却只有匕首般长短，可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趁着那疯子还没回来，先逃走再说。

可恶，那臭道士法力不怎么的，可是宝贝却不少。

我的灵力剑虽然说不上是销金断铁，但一般的铁器却是能破开的。而扣在脖子上的铁链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砍了半盏茶的时间，连印子都没有一个。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又是一个道家法宝。

最后我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气，不得不放弃的散了灵力。静下来才发觉喉咙干渴的要命，拿起香案上那半碗水，也顾不得里面有没有下毒，一口气全倒进肚里。

喝完后望着手中的空碗，我开始有些疑惑。既然这么想杀了我，他为何还要把我救到这里？只要在我昏迷不醒时补上一刀，我便丹元尽毁了结于世。

哈，莫非经那一夜，他已经爱上我，所以才不舍下杀手？呵呵，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在破庙里躺了一夜，差点成为世上第一只饿死的狐狸精。

所幸第二日天蒙蒙亮，他总算是回来了。

他走到香案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因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没一会儿后背的寒毛便尽数立起。

胡生！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用！不过就是被凌辱了一晚而已，为何只要小小凡人的气息出现在身边便害怕得不能自己？

我心一横，就算是死也要个痛快，眼一闭道：“臭道士，爷爷落到你手上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休得再折辱于我！”

只听耳边一阵铁链！啷之声，脖子被用力拉向前，我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臭道士的脸近在咫尺。

姓路的挂羊头卖狗肉，明明是个臭道士，却一身的剑客打扮，原本就风尘仆仆的装束，如今愈加的狼狈，下巴胡茬潦草，头上更是顶了好大个鸟窝，看起来颓废至极。

但是让我感到害怕的却是他的眼睛，墨色眼眸黑得如没有一丝星光的夜幕，里面除了我的影子，还有着无法言明的复杂。

“你到底在老子身上施了什么妖法？”

我咬牙撇过头，不想说话。这辈子做过最大一件错事，便是偷拿了那瓶狐烟，狐狸的巴掌打的确实没有错。

“明知你是个祸害，应该早早就杀了你才是！”他伸手钳住我下颚，使我不得不面对着他。

“为什么老子就是下不了手……”那双黑墨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恨意，就在我以为下巴会被生生掐碎时，他突然又松开了。

“老子不杀你，”

我心底暗自高兴，不管他有什么狗屁原因，我能活着再看到狐狸便心满意足。刚想让他放开我，他却一屁股盘坐在我身边，“噌”一声拔出背后的玄灵剑。

“但也万万不能放任你去祸害苍生。”

剑刃上还留有我的血迹，已经变成暗黑的斑块，把本来就不出挑的剑身映衬的更加难看。他从怀里拿出一方巾子，开始细细擦拭起来。

然而剑跟剑的主人都让我感到极不自在，我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却被绷紧的链子止住。

“所以老子决定……”

他把擦好的剑身抵在我脖子上，像是要检验它的锋利是否一样，让我冷汗霎时浸湿后背。

“从此把你锁在身边，这样你既不能出去害人，哪天老子想通了，也方便下手。”

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肤擦过，脖子微微一凉，接着传来一点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果然出血了。

“臭道士，”我舔过手上的殷红的血液，唤住收了剑往外走的人，“爷爷我是个恩怨分明的妖。你今次放过我，以前的事我可以不提。但是你辱我困我之仇，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忘记。所以哪天爷爷我不小心伤了你哪里，可就不要怪我以德报怨。”

“老子的能力对付现在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你不用多说，老子绝对不会放了你。”

我一阵恼火，拼命挣了两下铁链，却也只能把脖子上的剑痕蹭得更大，最终放弃动作趴回地上。

“真是可恶的臭道士！”

“再叫声臭道士，便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我打了个哆嗦，却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只能恨恨道：“喂！再不弄点吃的来，爷爷我就饿死从此绝了你的烦恼了！”

第14章

在破庙里关了几天，我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逃出。心中担心狐狸到极点，变着法子从臭道士口中打听消息，知道没有命案发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忐忑不安起来。如果没有猎食，那么这两天他是如何过的？

逃走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可是那臭道士太小心，连锁着铁链的香案他都下了符咒我无法移动，每每出门之前，还在破庙四周下好结阵，我出不去，其他妖类也进不来。

看来除了恢复妖力杀掉他，没有其他办法。我抓紧一切时间，打坐修炼，灵力多恢复一点，才多一份希望。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立刻停下运转的内丹，有力无气的软躺在地上。

臭道士拿着个纸包走进来，想必是今日的午饭。

他盘腿坐在香案边的破草席上，从纸包里拿出个馒头，扔到我身上。

“又是馒头！”

皱起眉头接住它，这几天每顿不是馒头就是包子，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那你就别吃。”

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嘴一口咬下去……

“呸！”

好硬！这那里是馒头，分明就是馒头干，就算给猪吃也会嫌硌牙！

把堪比石头的馒头干朝他砸去，他头都没有抬，一手接下收回纸包。

“喂，你是不是故意给我硬馒头吃？”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我不甘的吞吞口水。

“路展未。”

“嗯？”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跟他无法沟通。

“老子不叫喂！叫路展未。”

“噗～～”我忍不住喷笑出声，“好吧，路展‘喂’，我要吃肉！”

“没有肉，只有馒头，不吃便罢。”

我看他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两身寒酸的布衣换来换去的穿，而这几天天天的伙食，更是让我浮出了一个念头。

“路展‘喂’，你很穷吧。”

“放屁！”他脸上有些尬色，白了又红，“老子只是不想在你这个妖孽身上浪费银两！”

人间有句话说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想不到一身本领的他没有钱也只能沦落到啃硬馒头的地步。

“其实只要放了我，你就再不用在我身上浪费银两。”

“趁早死了这条心，老子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放你。”

我恨恨的送他个白眼，眼珠一转，把手伸去他面前，掌心躺着枚白花花的银锭。

“那我自己出钱，你给我买点好吃的总可以吧。”

“啪！”手中的银锭被一掌拍掉，在地上弹跳两下，变回那口被我吐出来的馒头块。

“你们这些妖孽就只会用妖法迷惑百姓。”他把纸包放进怀中，往草席上一倒，手支在头下，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馒头是你自己不要的，待会饿了可不关老子的事。”

他话一说完，我的肚子便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我气极，一转身留个屁股给他，怒道：

“臭道士！你看着吧！要是再吃你的东西，爷爷我就不叫胡生！”

“原来你叫胡生？”

我从鼻子里哼一声不作回答。

“胡生胡生，狐之所生，倒是个实在的名字。”

胡生两个字被他用那种磁性略微沙哑的声音叫出，却像阵春天的风，吹得我心中微颤。

等等……不过是被他叫声名字而已，我为何要心生颤动！

暗自为刚才的反应唾弃不已，背后焦灼的视线好不难受，偷偷转了个头去，却不慎与他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睛里一片晶亮，被我发现后，里面闪过一丝赫色，快到我几乎没有抓住，然后移开别处。但我还是发现，他扭头露出的耳尖，红的像被狠狠咬过。

想我活了五百年，什么样子的人没有见过？

他这样，莫不就是那种少女怀春之时，想偷看情郎被发现羞涩躲闪的模样！

脑海里想到他头戴小花欲拒还羞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难道他真的喜欢上我？之前不是要对我赶尽杀绝为民除害的么，怎么就一个晚上……这样想来的话，他那晚没有杀我，说是心存内疚还说的过，但是现在宁愿锁着我也不愿下手，确实很奇怪……

灵机一动，我起过身，在他不知所以的眼神下，开始解腰带。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路展未一脸见到鬼的惊恐样，可是脸上却愈来愈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冒出烟来，放两颗蛋上去可能都会烤熟。

“爷爷我过去可是每日一浴。如今被你关了这么久，身上都痒出虱子来了，挠一挠而已，不用紧张。你要是觉得碍眼，我转过去还不行么。”

褪下衣衫，露出大半个背。说到这么几天没洗澡，举起胳膊闻闻，一股子酸臭味盈鼻而来，身上应景似的瘙痒起来，我伸长手臂，这挠挠，那摸摸，最后顺下乱糟糟的发髻，歪头抠弄毛茸茸的耳朵，擦看里面是否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

我转头，只见路展未踉跄后腿两步，不知踢到什么东西，一看到我回头，立刻扭头跑了出去。

我在他身后笑的天花乱坠，路展未啊路展未，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上我，那么这将成为你这辈子最大的错事！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又回到这里。这次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动手撤掉香案上的符咒，拿下锁在上面的铁链，拽在手里。

“胡生，化出你的原形。”

我摇头，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快些，不要逼老子亲自动手。”

心中隐隐作痛，我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恨道：“姓路的，你就非要折辱我么！”

他一愣，想起我不愿化作原形的原因，这世上没有人会愿意把伤疤暴露在阳光下。

与狐狸引以为傲的九尾比起来，我的原形就像街边的老鼠般见不得人，所以即便是在他面前，我也从不化回。

怔忪之余他还是把手伸了过来，我心里一阵凄凉，蜷起身体不想让他触碰。

面上突然被东西遮住，膝窝与腋下一紧，等我好不容易把头伸出，路展未已经把我打横抱起。

“啧，你都吃些什么，这样轻。”

他皱皱眉头把我上下掂量几下，害怕掉下去，我紧攀住他的脖子。

“还不是被你每天馒头包子喂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愣住了，搞什么呀，竟然用了跟狐狸在一起时半撒娇半埋怨的语气？

“你、你快放我下来！”我有些恼怒，扭动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可是我越动，身上的手臂便箍的越紧，最后路展未倒吸了口凉气，有些隐忍的道：“妖孽，你再动我就……”

到底就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从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和脸上的红潮来看，我已经知道是什么。

乖乖的安静下来，那种事我死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老子真是自找麻烦！”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抱着我出了破庙。

第15章

路展未脚下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外。

原来是要带我进城，难怪要我变回原形，如若顶着一对狐耳，恐怕会有很多的麻烦。

此时我躺在他怀里，头罩他的衣衫只露出两只眼睛，虽说挡住了耳朵，但仍是有些怪异，路上引来无数的视线，直到进了上次见过他的客栈。

客房的门一关上，我便迫不及待的跳下来。

一路上头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有些急促的跳动，心里竟然抑制不住的生出一种怪异感，我很清楚，并不是那种对待食物的饥饿感。但这正是我所惧怕的，刚想离他远点，却忘了链子的那一头还在他手上，又被拉了回来。

“臭道士，我保证不逃，你不要像畜生一样锁着我行不行？”

他语气中有着不屑：“你本来就是只畜生。”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刚想大骂，却发现他说的都是事实。可笑啊可笑，做人做久了居然连本分都给忘记。他们人类本来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畜类，我还期盼能有什么不同的对待，实在是可笑之至。

见我脸色变差，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一声，指向房间左侧的屏风，道：“那里有浴桶，你可以洗浴。”

我转进屏风里侧，一只大得可以容下两人的浴桶出现在眼前，桶里的水还冒着丝丝热气，想必是刚倒上不久。我不解的回头，他却转开脑袋，颇为不满的道：“你身上的味道足以熏死头牛，老子只是为自己鼻子着想而已。”

嗤笑一声，我脱干净衣物，迫不及待的要跨进浴桶，但是……

“喂，你不把链子解开，我怎么洗？”

“不行，一解开你就会逃掉。放心，锁妖链乃是昆山玄铁所铸，水火不侵。”

“管你什么鬼铁做的链子，难道我连洗澡你也要看着吗！”

“哼。”他鼻子冒出声，脸上却不自主的红了起来，“你我都是男人，怕什么？”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他还是躲在了屏风的背后，只不过手里的链子却是怎么也没松过。

好好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关我的事。

打定主意，我迈开小细腿，进了浴桶。水的温度刚刚好，包裹着每一寸肌肤，舒服得我直咪眼，缩在水里不愿动弹，直到水温渐凉，我才想起来还要洗头发。

“哗啦……”

“你还要洗多……”

正当我起身去拿搁在浴桶旁的皂角时，路展未恰好从屏风那边探了个头出来问话，结果就是他盯着我生生愣住。

“有必要么，我有的你都有。”惊吓过后我便坦然，伸手拿到皂角，缓缓坐回桶内，涂于发上。

“你的伤……”他喉结上下浮动，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

“你说这个？”我揉着头发的手指滑下，攀上右胸寸长的伤口。

“和这个？”再抚摸上肩膀，在翻开的皮肉四周缠绕不去。

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我蔑笑一声：“这些可都是拜你所赐，怎么，难道就忘了？道长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胡生！”他打断我的话，有些急促的解释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师傅生前的法力全灌注到玄灵剑里，你被它伤到，没有些时日是好不了的。”

我不与作答，含了口气潜入水底，方便洗涤头发。

待从水中钻出，屏风旁已没有人影，锁妖链的那头草草扣在屏风镂空处。

直勾勾的盯着那处，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毁了屏风，便可逃出去！

手上积聚起灵力，我尽量轻声的站起，手起刀落，扣着铁链的那块屏风已被销下，然而预料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路展未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正好接住坠下的链子。

“果然一刻也不能大意！”他的脸色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