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染尘埃(第一、二卷)+番外——冷倾衣
冷倾衣  发于:201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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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尘这几日都按时服药用膳,已经可以从床上起身,几日没有见到欧阳子恒,心中越发的空落落,可是难得他抽空来看自己,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几日所受的阴影,只怕是今生都无法释怀了。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傍晚微风微醺,天边一抹酡红,点缀着渐渐暗去的西方。染尘想起后花园的池塘,那里面的红鲤不知多少日都没有喂过食了,便强撑着身体,来到池塘边,满池的莲叶已经密密扎扎,却还未有尖尖露角的小荷。靠着池塘边的假山坐下,暖风拂过,白衣飘渺,更似仙子勿入荷塘深处。

不远处脚步声渐近,原是虞采萱的两个婢女正朝这边走来。

“绿儿姐姐,你说王妃这一胎是男是女?”那穿着紫色的衣服的女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看八成是男的。王妃那么好的人,上天一定保佑她一举得男。”那个被唤作绿儿的绿衣女子一脸自信的说道。

“绿儿姐姐,可是你没听见府里面的传闻吗?都说殿下他喜欢那个男的。”紫衣女子转着眼珠,环视四周说道。

绿衣女子瞪了一眼,说道:“紫儿,你越发没规矩了,胡说八道,王爷怎么会喜欢那个男人呢,要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会把他送给瑞王,只不过王爷知道瑞王好男色,所以才借他的身子,想扳倒瑞王罢了。”

“你怎么知道?”紫衣女子听的有了兴致,越发问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上次给王妃送安胎药的时候,正好经过殿下的书房,就听见殿下在里面说什么:就算是一只狗,养了十年也会生出点感情。你看看,殿下只把他当狗而已,再说了,殿下要是好男色,那王妃的肚子怎么大了起来。”绿衣女子越说越有兴致,“这次人人都说殿下原先不愿去打仗,是因为舍不得那个人,依我看,肯定是殿下怕出去打仗,错过了小王子的出生而已。”

声音渐行渐远,染尘抓着鱼食的手,忽然失去了知觉,满把的小米顺着指缝滑入池塘之中,而莲叶下的红鲤却不知岸上人已经换了心境,依然欢快的张着嘴,染尘忽然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痛的化不开,重重的咳了几声,孱弱的身子在风中抖动着,不知为何,这风也变的凉了很多。终是没有止住鲜血,从指缝中滑落。染尘蹲下身子,将手伸到冰冷的池水里,鲜血在水中化开,偶有几条大胆的鱼儿,轻啄着染尘的手心,纤长的手指在水中浮动了几下,未留住一丝一毫的殷红。

起身时,忽然觉得眼前发黑,染尘伸出一只手,牢牢的拽住了身后的山石,忍着一身冷汗,站了起来。

无尘居,那里才是我的世界,除了那里,我还能去哪里?

染尘苦涩的笑着,迈开腿向无尘居走去,白色的衣袂挂在山石上,刺啦一声,勾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又是几日忙忙碌碌,出征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五,而明日,便是五月十五。又是两三天没有见到染尘,欧阳子恒早早处理完公务,便从兵部往王府赶。推开无尘居的院门,染尘正独自靠坐在井边,玉笛横在嘴角,音丝袅袅,宛如仙乐。银色的月光衬着他的脸越发的白皙,那满头乌黑长发,随风飞舞,欧阳染尘一时看的痴迷,眼中满是不舍的无奈,良久,才开口道:“尘儿,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去边境?”

玉笛声嘎然而止,染尘转头头,仔细的审视着欧阳子恒,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边,终是垂下了眸子,说道:“我不去了,我既说了在这里等你,便会信守诺言。”我若是在你出战期间死在了这里,那也不能算我未守诺言。

欧阳子恒自嘲一笑,上前搂住染尘的身体,说道:“我又犯糊涂了,你的身体,如何经受的起周折劳顿,何况此去是打一场硬战,不是游山玩水。”指尖触到染尘的发丝,轻轻扶去沾在上面的梨树叶,说道:“我此去,必然尽早归来,与你团聚。”

染尘痴痴一笑,未作答复,心里却想着,你终究是放心不下你那快要出生的小王子吧。

转身离开欧阳子恒的怀抱,将玉笛放到欧阳子恒手中,徐徐说道,眼中却掩不住一丝笑意:“这玉笛,是我十六岁生辰的时候,你送给我的,亏了他,姑苏城还多了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玉笛公子,想来你也是应该知道的。只不过从未揭穿,我在这里也谢过你了。”顿了顿,笑意不见,而伤感起,“如今,我已做不成玉笛公子,只盼公子你以后若是能荣登太子,一定要善待吴国的百姓,少几个像我一样,寄人篱下,连狗都不如的人。”

“尘儿……”欧阳子恒只觉得心隐隐作痛,只是心中不明他又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接过染尘手中的玉笛,说道:“若为王者,百姓安居乐业,五谷丰登,国泰民安,自然是所有帝王之福,也是所有帝王应有之作为。”

又想到明日就要出战,不知何时能归来,心中顿生伤感,从颈项中拿出一根红色丝线,上面绑着一付同心锁,将那锁上的钥匙取了下来,抓住染尘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这是我娘的遗物,玉石制成的同心锁,我将钥匙赠与你。”

染尘的手抖了一下,不知为何这小小的钥匙,竟有千斤的重量。可是为何,自己的心,却没有为此动容。

同心锁又如何,凤鸣剑又如何,我只当是帮你保管着吧,能与你并肩,笑看江山的永远都不会是我……

我,正如瑞王所说的,只是一个娈童……正如你所说的,只是一条养出了感情的狗……而已。

手中握住了这钥匙,微微一笑:“公子,染尘会好好保管。”

欧阳子恒揽过染尘的身子,拦腰抱起,低头亲吻着染尘的唇,染尘的眸子微微阖着,却不像往日那样紧闭着,身子也不想往日那般紧张。他伸出双手,勾住欧阳子恒的脖子,舌尖缠绵的回应着,低低轻语道:“公子,今夜,让尘儿记住你可好。”欧阳子恒抱着染尘的身子微微僵硬,旋即点了点头,步入房中。

染尘在子恒的身下甜蜜的吟哦着,像是步入了极乐的天国,却又紧靠着地狱之门,他火热的躯体每一处都泛着诱人的粉色,引的欧阳子恒再也不能控制着隐忍许久的爱恋,在染尘的体内释放了所有。

今夜……我只当自己是你的娈童……染尘的呻吟声中似乎伴着无望的决绝的哭声,浸湿了华丽的枕巾。

今夜……或许是今生的……最后一夜。

第23章

临走时欧阳子恒没有来向染尘告别,染尘硬撑着身体,来到后花园的角落,看着虞采萱一路送着欧阳子恒,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脸上洋溢着幸福却又羞涩的笑容,站在欧阳子恒的身边,多么相配的一对璧人。

欧阳子恒穿一身紫铜战甲,更显得英气逼人,手中捧着一个盔帽,与虞采萱一路有说有笑,样子颇为亲热,染尘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最后时刻,他想的总归是他的娇妻,踌躇了多时,终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略为别扭的跟到他们身后,唤道:“殿下,王妃。”虞采萱先是一愣,脸上更浮现出冷冷的表情,染尘避过她的视线,走到欧阳子恒面前,将手中的凤鸣剑放入他的掌中,说道:“殿下,凤鸣剑乃是神兵利器,你带在身上防身吧。”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未过了几日,张然便被虞万重调去了兵部,主管粮草押运,因为怕瑞王从中搞鬼,虞万重此次调用的都是他自己或者是欧阳子恒的亲信。确保粮草能顺利运送到前线。染尘的无尘居,也调换了看守,虽然没有特意留心,染尘也知道,这两个人,不是王府的下人。所幸他深居简出,基本都在无尘居中,鲜少出入,因此也没有被为难。

侧妃寝室,虞采萱卧在美人榻上,微阖着眼,一派懒懒的模样,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紫色轻纱下,更是明显。

“小姐,安胎药,已经不烫了,您喝口吧?”绿儿细心的吹凉了,送到虞采萱唇边,虞采萱却看也没看,侧过身子,甩了甩手道:“端下去吧,我不想喝。”

绿儿只得依言,默默退到一旁。

“萱儿……子恒才出发两天,你这边已经泛起了相思病了?”虞万重人未进门,声先入。

虞采萱从榻上微微支起了身子,撒娇道:“爹爹,你就知道取笑女儿,就算是犯了相思病,恐怕这王府里也不只女儿一人吧。”说着,脸色渐渐淡了下来,微微叹息起来。

虞万重怎能不知道这宝贝女儿话中的意思,说道:“你又何必挂心,这靖南王的正妃,迟早是你的,他日子恒当了太子,你自然是太子妃,要是他当了吴王,你母凭子贵,自然也会是王后。”虞万重说的信心满满。

虞采萱垂了垂眼眸,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可他的心,终究不在我身上,偏生我又不能和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只怕污了他的名声。”

虞万重上前,怜惜的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说道:“萱儿,此人不除,终是祸患,子恒前途无量,我们不能让这个男子毁了他一世的英明,如今子恒出征,正是我们为他扫清障碍的大好时机!”虞万重眸中渐露杀机,每一字每一句的说进虞采萱的心坎。

虞采萱那张明净的小脸暗了下来,剪剪双眸几乎沥出水来,良久,才徐徐说道:“如今,我只想安生养胎而已。”

虞万重转过身子,在房中的椅子上落座,端起绿儿奉上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说道:“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只怕萱儿以后机会难得,子恒对他的情意,萱儿你也看在眼中,纵使他被瑞王如此践踏,子恒对他仍不离不弃,但凭这一点,就算是小王子出生,你也未必争的过他,何况,还有一个扬州名妓叶红衣。”

自虞采萱进了门,欧阳子恒宠幸叶红衣的日子更是少了,又连方奔波,叶红衣的红衣小筑,也清净了不少。

秀儿端过瓷盅,略显关切的说道:“刚刚炖好的冰糖燕窝,小姐可要尝一尝?”

从榻上起身,叶红衣一脸焦虑,说道:“都跟你说了,以后没事别弄这些,被王妃娘娘看见了,恐怕又没有好脸色。”

秀儿一阵黯然,说道:“那无尘居的人用得,小姐为什么用不得,小姐服侍了殿下两年,竟然不如一个下人吗?”

叶红衣探了口气,从秀儿手上接过了瓷盅,说道:“你不会明白的。”又看了看手中的价格昂贵的补品,自己却是没有福分喝下去。站起身子,说道:“也罢,把它送给王妃吧。”

秀儿一脸无奈,也只好上前,想接下叶红衣手中的东西,却被叶红衣拒了,说道:“我自己去送吧,要是让你们送去,还不如不去。”

端着托盘,向虞采萱的寝室走去,虞采萱身份特殊,反倒没有特别的居所,而是与欧阳子恒一样,住在正宅里面,可也正是这样,才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她的尊贵。

正值正午时分,初夏的暖风徐徐的吹着,王府里也安静的很,想必下人门也午休去了,一路莲步移到寝室外,并无下人照面,叶红衣淡淡一笑,敲门的手却停在半空。

虞采萱的纤手抚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甜甜一笑,旋即说道:“父亲,你说的极对,机会难得,我不能妇人之仁,从吴王将我赐婚给靖南王这一天开始,我们虞家就应该明白自己的立场。”

放下茶盏,虞万重满意的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色的小瓷瓶,说道:“萱儿,这是见血封喉,只需一滴,放在染尘的食物中,便可以让他毙命,而且连死因的查不到。”

虞万重玩味的看着手中的瓷瓶,说道:“不过萱儿你现在身怀六甲,这种事情,还是找人代劳的好,绿儿紫儿都是我们将军府的人,又深得你信任,不如?”虞万重说着,转头看着退在一边的绿儿。

绿儿正要上前,接过虞万重手中的毒药,虞采萱开口道:“我们将军府的人,又怎能这么伤天害理,爹爹,不如找个时机,让叶红衣帮我办了这一趟差使也好,他日若是有丝毫蛛丝马迹,也不至于矛头直指向了我。”虞采莲莞尔一笑,纤手依然扶着小腹,一脸慈母态。

纤纤的手指在空气中抽搐了几下,终究仍是握上了朱红镶金的木托盘。微微抽搐了几下,终是无言,转身离去。

“小姐……”秀儿看见叶红衣端着瓷盅又回来了,甚是疑惑,正要上前问个明白,叶红衣便涩涩一笑,说道:“终究是我身份低下,人家看不上我的东西而已。”

放下手中托盘,斜斜了靠着榻卧着,忍不住哀叹了起来。

秀儿没好气的嘟了一下嘴,嘟囔道:“小姐就是去自取其辱的,还不如自己喝了,补了身子还少受了气!”

叶红衣又涩涩一笑,貌若西子的脸上似蒙着一层淡淡的哀愁,手指无意识的纠缠着手中的丝帕,淡淡的说道:“我想去看看染尘。”事情到了这种境地,不管如何也要也要帮他一把,何况,殿下临走时也曾吩咐。

秀儿不解道:“你又去看他做啥?一个男人,像个女人一样扭捏,还被人那样,我想到了就觉得恶心。”秀儿说着,还不忘记吐吐舌头。

叶红衣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管起别人来了,我看秀儿是出嫁了,不如等殿下凯旋归来了,我让殿下为你指一户好人家。”

正说着,忽闻门外敲门之声,叶红衣咯噔的心一声,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心中暗道,不好,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下手。匆匆唤了秀儿开门,果然是虞采萱的婢女绿儿站在门外,一副恭谦有利的样子,说道:“王妃有请叶姑娘过去一叙。”

秀儿正要发话,却被叶红衣拦住,颔首道:“姑娘先回去回话,说我马上就到。”

绿儿也未进门,听叶红衣应允了,便转身离开。

叶红衣好似松了一口,跌坐在美人榻上,不知何时,手心里竟然是冷汗涟涟。

秀儿走到叶红衣身边,担忧的拍了拍叶红衣的背,单薄的衣物,只觉得说不出的粘腻,气氛的说道:“王妃就了不起么?凭什么刚才故意撵走了你,现在又让你过去。”

叶红衣微微缓了下,说道:“丫头,管好你的嘴便是了,小心祸从口出。”说着,支起了身子,来到书案前,想了片刻,说道:“秀儿,刚才几趟路跑下来,这燕窝都凉了,你去帮我到厨房热一下,等下我回来了,也好饮用。”

听见主子如此说话,秀儿的脸一下子舒展了不少,连忙应道:“小姐,秀儿这就去,小姐这样,才是秀儿的好小姐呢。”

叶红衣带着笑,目送秀儿离去,眼里的一滴泪,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守口如瓶,静待殿下归来,他必定会看在与我的恩情,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切记,保命要紧。

将纸压在的桌上的烛台下,叶红衣又提起笔,匆匆写下几个字,叠好了藏在腰间,便向门外走去。

五月的天气越发闷热,只叫人闷的喘不过气,叶红衣一路着急的赶到虞采萱处,只怕时间耽搁了太长,秀儿回来发现了纸条就大事不好了。

来到虞采萱的寝室,虞万重已经离开,虞采萱也不拖泥带水,说道:“红衣,你我姐妹一场,原不敢劳烦你的,”虞采萱微垂着眸,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说道:“只不过身子不便,只好请你代劳。”又悠悠叹息:“那无尘居的染公子,病了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殿下在府中,你我都不便去探视,如今殿下为国效力去了,我们更要替他照料一下染公子才是。”

叶红衣谦逊的站着,微微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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