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似狂潮——梧桐叶上三更雨
梧桐叶上三更雨  发于:2011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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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梧缓缓把头抬了起来。他用幽深明澈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在座的人,开口说道:“关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不

管当初我有多不情愿,我还是对他一直都心存感激的。既然是朋友,我就不会认为他的行为有什么不正常的。而且,我也

不认为喜欢同性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当他说到最后,我感觉到他的手摸索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握住。我反过手去,与他的手指交合相扣起来。

第29章:

幸好这些对话都是在酒醉之后,估计哥儿几个在吐过睡过以后,该忘的也就都忘了。

可是雨梧跟我回到家,却一直显得有些沉静。

逗老婆高兴从来都是爷们儿的责任。我拿了个墨镜架在鼻梁上,把外套的帽子扯上来,开始表演起了兔斯基版的嬉哈舞。

果然过不了一会儿,雨梧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笑过了,伸手把我拉到了沙发上,头靠在我怀里,低声说道:“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除了不能

跟你生孩子,我们两个人和其他的家庭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因为我们都是男的,就不能得到亲人、朋友的支持和祝福了?

我知道雨梧是想起了几年没有联系的妈妈,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当初他不肯去美国,执意考到上海,他妈气得跟他断绝了母子关系。都已经三年了,两个人还是只能通过在老家的外婆来

打听对方的消息。

我基本上不怎么带雨梧去同性恋聚集的地方,因为那种地方不适合我们。我的感觉就是看见一群把自己埋进泥沼里的人,

在那儿绝望地狂欢着。

老是有人跟我俩说:“我们这种人太难了。在这个圈子里,真是找不出多少像你们这样放真感情的人。”

我心说你自己不放真心进去,傻棱子也不会跟你有感情啊。一般的夫妻,不踏实过日子的那不一样要分吗?想要坚持下去

,不管是男的跟女的,还是男的跟男的,哪有不沉下心去付出的呢?

可是雨梧的情绪有时候多少还是会受到点儿影响。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当中,社会大环境是客观存在的。

我揉了揉雨梧的头发,对他说道:“真正在乎你的人肯定会慢慢接受的,就是时间可能长点儿。至于孩子,我们可以收养

的啊——我都跟楚鹏和他老婆讲好了,以后他们生的小孩儿得过继给咱俩一个。”

“真的?”雨梧趴在我的胸口,乌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清凌凌的水光。他很喜欢小孩儿。有时候见到可爱的孩子,会变得连

路都走不动了。

“真的。”

我忽然把他一把抱起来,翻身压在沙发上,捏着他下巴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唬啊?跟人家干仗有那么拼命的吗?还进

派出所了,如果在你档案上记一笔怎么办?”

雨梧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幅温驯、知错的样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望着我,对我浅浅地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干净明媚,

柔润的嘴角轻轻往上勾着,隐约露出晶莹整洁的牙齿,眼光柔得可以漾出溶溶的水来。被他这么一勾,我哪里还气得起来

,只能无奈地作罢了。

翻过年去到了春天,我爸在附近的一个老战友要嫁女儿,他和我妈提前了几天过来。雨梧正好要准备半期考试,就回学校

去住了。他走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得特别仔细,连一根头发都怕落下了。其实以我对我爸妈的认知和我爸妈对我的了解,我

想他们肯定早就猜出我和萧雨梧又在一起了。

他们两个人一进门,就开始在新家里转着圈儿地参观。这肯定是当父母的爱的体现,我只能跟在他俩后面,明知这是克格

勃在审查,还得做好导游的工作。

“哗”的一声,我妈拉开了衣柜——里面属于雨梧的东西都搬空了;我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按照颜色跟场合分了类—

—这能是我拾掇的吗?在场的人都在深思这个问题……

我记得雨梧叠小件儿衣服的姿势挺好看的,拎着两个角,只这么一拉一翻,一个平整的四方形就叠出来了。可惜我到现在

也没想过要去研究、学习那种技术。

晚饭时间快到了,我爸妈走到厨房,想给儿子做点儿爱吃的。我家真正的大厨其实是我爸,我妈就先在旁边给他准备材料

家里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这也没多大不对的——就算我不爱做饭,把工具买齐点儿也没什么吧?

可是在我帮我妈打开储物柜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往里看了——满满的几大柜子全部排满了各种各样的佐料跟食材,

用玻璃瓶盛着的放在一个柜子里,扎进塑料袋的放在另一个柜子里,纸包装跟罐装的又并放在一个柜子里……你非要说这

是我或者我新女朋友弄的,那也得有人信啊。

这顿饭我们一家人大概谁也没吃出个味儿来,气氛异常的凝重……

我妈以前来看我的时候,还吃过雨梧做的菜。她第一次吃到的好像是回锅肉、板栗烧鸡跟素炒三丝。我妈尝了几口,问我

们这些东西是从哪儿买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自己做出来的。

雨梧其实很懂得享受洗衣烧饭、打扫除尘这类生活琐事的乐趣。平时我只要在他做家务的时候打个下手,或者光站在旁边

陪着,他就会十分地满足了。他的思想里有相当传统的一部分,总是觉得家里面要有一个稍微“弱”一点儿的。虽然他绝

不女气,可是在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当起一个贤淑的“妻子”的角色。

我不禁在想:我爸妈想要看到的、所谓能让我感觉幸福的婚姻生活,跟我和雨梧现在这样有什么差别呢?

几天没见到面,我在一个晚上应酬完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雨梧的学校接他出来。

已经是深夜了,我们两个人牵着手,并肩漫步在空阔的道路上。

雨梧像个小孩子一样,从路边的草丛里捡了根树枝来点着走。

城市的夜空见不到星星,路边的灯光有些暗淡。灰砖铺就的人行道上,梧桐的树荫几乎把整条街道都遮盖了起来。偶尔有

车辆从旁边经过,我就把雨梧从外侧轻轻搂到里面去。他抬头看我,眼睛和嘴角轻盈地上翘起来,眸子里漫溢着融融的笑

意。

我们聊着雨梧的暑期实习。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苦恼着是要去一家外企,还是去另一家国企。这种实习通常是毕业签约的踏

脚石,按雨梧的性格,他恐怕已经把所有的相关信息都收集、分析过不止一遍了。

国企当然比较轻松,而那家外企是出了名的强硬派管理风格。我绝对不会舍得让雨梧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连喘口气的时

间都没有。

我俩刚回到一起那阵,雨梧不愿意一下子就把手上兼职的工作丢掉,苦苦地求我再给他一两个礼拜的时间做交接。在那些

日子里,他有时候上完了一天的课,马上就要赶去做促销,常常回到家都已是筋疲力尽了。可就算是再累,他还是会替我

把家里收拾整齐,洗衣服、拖地、给我准备睡前喝的牛奶。那一副甘心认命、任劳任怨的模样,搞得我都不知道是该心疼

,还是该发火了。

那时候我有空都会尽量去接送他,如果到得早了,就在一旁看着。雨梧的个性绝对算不上外向,他甚至还有点儿排斥人多

的场合。可是当他站在人群里,给驻足的行人讲解产品的时候,却显得非常的耐心、平和。他不喜欢冒头,不过当团队需

要的时候,他往往会有自己的见解,然后不知不觉地去引导别人。

这个孩子各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是出类拔萃的。

如果他能够去国企工作,的确不会干得很累。可是在那里呆久了,他的专业知识说不定就慢慢生疏了;今后除了逐渐消磨

的斗志,就是无休无止的办公室政治。不过人当然可以适应各种环境,更何况在这种环境里上班悠闲,还能拿到不错的薪

水。

权衡到最后,我告诉雨梧这两个工作各有利弊,机会是他竭尽全力争取来的,还是由他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我要听哥哥的,”雨梧摇晃着我的手臂。

“其实我两个都不喜欢,”我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你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

“嗯,”雨梧微微点了点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仿佛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我们在漫长的街道上,不知疲倦地绕着,一走就是将近两个小时,直到雨梧的宿舍快到锁门时间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第30章:

到了参加婚宴那天,我跟在两个老的后面,也得去走一趟。到了门口我发觉简直是一片拥塞,除了宾客自己开来的车,还

有一长串望不到头的豪华车阵。估计周围几个地区最贵的座驾都给调了过来。连我们公司高级点儿的车都借给他们了。

我爸不禁感慨道:“儿子诶,爸爸也想等到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办得这么风风光光的!”

我只能胡乱接茬:“咳,想过瘾那不容易?你们不是结婚快三十周年了吗?到时候咱们也办一场大的,我来给你们当花童

兼主持人!”

等着停车要费不少时间,我叫他们俩先下去,自己开着车跟毛毛虫似的一点儿点儿地往里拱。

离饭店门口不远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抬头望去,不是周蓝又是谁?

那家伙犹豫了一阵,这才别别扭扭地走了过来。

我从开着的窗户里看他。

他鼓了半天劲,总算开口了:“小嘉……”

我操,还是这么亲热。

周蓝接着跟我说:“你看起来气色很好……你回来了这么久,我一直没敢去看你……可是周蔚都有跟我说你的消息……”

我这人有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地方,那就是忘得快。当初那种恨不得把周蓝掐死的感觉早就褪了。

我淡淡问他:“来参加婚礼?”

周蓝马上点了下头:“嗯,我们家跟新郎家是老交情。”

“我就在新娘子小时候见过她。早知道她能长成今天这样,那时候我就该对她再好点儿,”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一对儿新人

说道。

……

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概也不过如此。

饭桌上我们一家和周家坐在了一起。周蔚一直贴着我妈,也不知道她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的。周蔚的妈妈常年卧病,

今天也到场了,跟我妈聊着很热乎。两个老爷子也是把酒言欢、相逢恨晚。

我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这是亲家在见面似的。

大厅里觥筹交错,起座喧哗。我被多灌了两杯酒,头开始闷痛起来。很久没有犯这个毛病,我心里说千万别在这儿蹶过去

。周蓝见我不对,站起来把所有给我的酒都挡了。

我妈特意叫周蔚跟我出去换换气。

周蔚陪我站在饭店中庭,给我抚着背。她只穿了件露肩的黑色小礼裙,风一吹有些瑟瑟的样子,我就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

上。

我想起来这个姑娘跟我一样大,今年也该二十八了,论家世她绝对可算是凤毛麟角了,可这几年身边硬是没有定下什么人

。她个性再要强,老这么一直拖着也挺让我不好受的。她父亲教育严苛,母亲身体又不好,就算她还有一个哥哥,可那偏

是个连男人都要跟自己抢的主儿。周蔚有什么苦水,还真没地方可倒。

我瞥了一眼她精致俏丽的侧脸,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爸妈都回去以后,我和雨梧又回到了往常的二人世界。

我知道两个老的不会再像上回那样搞得惊天动地的。可是他们也不过是在等而已,等我跟雨梧自己玩儿够了放开,或者受

不住无穷无尽的压力分手。

但是,我和雨梧也在等,等时光证明我们真的是在与子偕老,等亲人能够接受的一天。

没有人知道这种僵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直到我爸妈回东北没有几天。我妈出事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我爸和我都彻底傻了。

为了家里根本不缺的钱,我妈现在正被押在看守所里,判决之前除了律师,谁也见不着。她最近还刚刚在说今年一定要办

退休手续,想要休息了。

我妈是学校的常务副校长,正校长是她将近二十年的好姐妹。学校搞基建,我妈察觉校长和分管这块的副校长可能从中捞

了好处。

校长的老公很早就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子女。儿子在北京准备结婚,女儿在日本留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妈

找她一说,校长就跟我妈哭。我妈头脑一热,肠子一软,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事后,校长硬塞给我妈一个红包。钱存在我妈自己的账户里,她后来根本就忘了,家里其他人更是连知都不知道。当我听

到钱的数目的时候,差点儿就暴跳起来——为了这么点儿钱,我妈就稀里糊涂地得去牢里蹲着了!

我爸妈这么多年来在原则问题上一直相当严谨。记得以前有人往监察部门写了封匿名信,说我爸有问题。来审查的人在桌

子那头坐了一溜,限我爸二十四小时之内交代清楚。我爸当场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不用什么二十四小时,我没什么问

题可交代的!你们尽管来查吧!”对面的人全都给镇住了,一个也不敢出声。

没有想到,我妈最后会犯这种糊涂。

工作上的事全被我放下了。我赶到东北,每天四处走动,一心想着怎么给我妈争取机会。

楚鹏在听说出事以后的第二天,就坐上飞机回来了。他不停地跟我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咱妈福气可好着呢!”

最后判决下来了,我妈被判了六年。

周蔚知道消息以后也飞了过来。到了探监日,她执意要陪我一起去看我妈。因为她没有探监证,我们花了点儿时间,到第

二轮才进去。

我妈坐在玻璃窗另一边,显得衰老单薄,和被捕前神采飞扬的样子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了。所幸她有信仰支撑,精神还

没有完全垮掉。

周蔚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阿姨,你怎么了……你身体好不好……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我妈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眼泪就像锥子一样,把我心里扎得直滴血。

我妈在工作上干练强势,但在家里从来都是被我爸给保护得好好的。现在要她一个人呆在高墙电网后面,每天拼着命完成

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手工任务,吃粗糙的饭菜,连买个东西都要精打细算不能超过配额……我只要一想起来,连吸气仿佛

都是疼的。

“儿子,”我妈在电话那头呜咽着对我说道,“妈妈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我自己的事是一方面,可我更担心的是你爸爸

。他上次来的时候,我看他老了好多……儿子,妈妈求你,你就跟周蔚结婚了吧……妈妈现在也没什么别的盼头了……我

和你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到你过正常的日子,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我妈再也忍不住,早已年过半百的人,却

伏在台子上嚎啕大哭……

我曾经以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跟萧雨梧坚持下去,最终总会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现在,生我养我的母亲在牢里失声痛哭,唯一的乞求就是要我放弃自己曾经的信念。她和我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跟我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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