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邦友好,一度被传为佳话。
而另一件,则是刚过新年不久,边关便传来战报,月氏国举兵进犯大盛边疆!这一封突然的战报让大盛朝廷上下不得不提
前结束休假,齐聚朝堂,商议此事。
在战报传入朝廷的翌日半夜,莫小桥被一道紧急圣旨传召入宫面圣。
元庆宫。
莫小桥垂首立在一旁,静静的等皇上发话。偷眼打量,禁不住暗叹,几月不见,墨景鹤似乎清瘦了许多,眉宇间忧虑浮现
,看样子,朝廷的事让他操劳不少。
此时的墨景鹤蹙眉颔首,负手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并未注意莫小桥打量的目光。
另一旁,站着的是魏连瑜,神情严肃但没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让莫小桥有些意外。
房间里,寂静的只听见墨景鹤鞋底在地面的轻叩声,莫小桥和魏连瑜都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静默的渗人。
“小桥,”墨景鹤暗哑声音陡然响起,惊了莫小桥一跳,回神过来,赶紧上前,拱手道:
“草民在。”
墨景鹤挑了挑眉,转过眼,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许久才开口道:
“月氏国一事你可知道?”
莫小桥皱了眉,这件事,裴圣下午过来告知了他,他自然知道。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已不适合参与朝廷之事了,所以并
未多做他想。
可是,没想到皇上半夜会传召于自己,莫小桥有些意外,难道是关于此事?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
“是,草民有所听闻。”
墨景鹤闻言,又转开目光,落在窗外沉沉雾霭的夜色中,缓缓道:
“现在朝廷中有两种意见,一派人以为月氏国一向与我国交好,此次进犯一定是受人挑唆,所以主张派使者前往与其讲和
。”
说到这儿,墨景鹤顿了顿,收回目光直直的盯着莫小桥,语气里带了些阴鸷继续道:
“还有一派人则认为,不管是不是受人挑唆,月氏国已经犯我大盛边境,扰我大盛子民,既然做了,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所以主张武力镇压,给予颜色!”
墨景鹤又顿了顿,若有所思的悠悠问道:
“小桥,你认为该如何处置此事呢?”
莫小桥眉头皱的更紧了,还真是为了此事!可是自己已经被罢官,按理不能再参与议政,那皇上此时又是何意呢?
莫小桥有些想不明白,只能斟酌回答:
“皇上,小桥是一介百姓,不能妄议朝政,此军国大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墨景鹤挥挥手,不耐道:
“朕让你说你便说,但说无妨。”
莫小桥一怔,更觉为难,又偷偷看看魏连瑜,后者依然一派气定神闲,神情自然。
暗暗叹口气,莫小桥只得硬着头皮道:
“皇上,草民想问问皇上,还记得当初‘军改’的初衷吗?”
墨景鹤凝视堂下恭顺的莫小桥,依旧是那么绝美无邪的面容,依旧是清澈无垢的眼眸,一如初见时那个谪仙般的少年。
本来可以很亲近的两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么疏远的一步?墨景鹤忆起当初与他商定军改细则时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心中顿生无限感慨,轻叹一声,慢慢道:
“是,朕记得。”
莫小桥接着道:“此时,检验‘军改’的效果到了,皇上!”
“你是说?”墨景鹤犹疑的看着莫小桥,有些不确定。
“皇上,以草民所见,我大盛不仅要用武力镇压,更要倾其全力,要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当今霸主!以武震慑天下,才
见天朝雄威!”
烛光熠熠,照耀着少年晶亮兴奋的眉眼,魏连瑜暗暗为其叹息。
墨景鹤的本意已经决定了武力镇压,但并未说要倾其全力,更没想过要震慑他人。可是,莫小桥提出来了。
如果放在从前,墨景鹤一定会欣然接受。可惜啊,现在的墨景鹤对于莫小桥已经有了不信任之感,而莫小桥的这个建议在
他耳里便有了其他的意味。
譬如,倾其全力震慑他人也可以理解为展示所有势力暴露给他人,方便他人观摩效仿!
魏连瑜在短短的一瞬间,凭着自己多年在仕途上的摸爬滚打便已经嗅到了墨景鹤对莫小桥的真实态度,那就是,如果莫小
桥是忠心耿耿的人才,便要留在身边为天下出谋划策;可如果他真是狡诈的猛兽,那就更不能放虎归山!只有留在自己身
边,才方便自己随时对莫小桥做出处置!
果然,墨景鹤在沉默片刻之后,便展眉喊道:
“寿英,去着人拟旨,就说朕要派天朝最精锐的军队,对月氏国进行武力镇压!看还有没有人敢觊觎我朝疆土!”
“是,奴才这就去办!”
寿英刚想退下,又被墨景鹤叫住了:
“等等!”
墨景鹤看向莫小桥,嘴角轻轻扯了笑意,轻声说道:
“再拟一道旨,着莫小桥为军政监察御史,即刻上任!”
莫小桥看着墨景鹤浅浅的笑容,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为什么?
魏连瑜隐在角落里,依旧不动声色,默然无语。
墨景鹤微笑的凝视着莫小桥懵懂的神色,心底却不再欢欣雀跃。这一次的擢拔,已经和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了。
物是人非,很多东西,已经在悄然变了。
包括曾经深埋在心底的那份情感,墨景鹤明白,自己首先是大盛朝的皇帝,其次,才是一个人。
莫小桥重新回到朝堂,担任军政监察御史一事当夜便众人皆知了。
只是,这一次并未引起众人的哗然,毕竟只是监察御史而非官复原职,所以大家猜测,这位名噪一时的莫大人其实已经失
宠了。
当然,也有高兴的人,比如裴圣和何文劲,对于莫小桥重回朝廷,他们无疑是最期待的。
然而,当事人莫小桥却深感不安,他与墨景鹤之间,因为楚音尘一事,本应被严惩的自己被赦免了已是天大的恩惠,照常
理来看自己已经绝没有进入朝堂可能,可是,墨景鹤为什么要让自己重新回到朝廷呢?
莫小桥想不明白,他隐约觉得墨景鹤对自己的态度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不冷不热若即若离阴晴不定,最让他难受的是墨景
鹤看他的眼神总带了几分探究,常常让莫小桥如芒在背,战战兢兢。
“小桥。”楚音尘从身后环住莫小桥,亲吻他的脸颊,低声问道:“墨景鹤为什么又让你回去呢?”
莫小桥心中默叹一声,宽慰道:“或许是因为我参加过‘军改’,所以才让我重新回去吧。”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这是莫小桥唯一能想出来的理由。
他很清楚现在不比从前,稍稍行差踏错,都有可能连累楚音尘,为了楚音尘,莫小桥也必须更加谨言慎行。
莫小桥亲了亲楚音尘,微笑道:
“好了,我该进宫了。今夜,是大盛与月氏在潼城的最后一战,也是决定性的一战。皇上让我进宫伴驾。”
楚音尘深深的凝视莫小桥,良久才道:
“好。”
月华凝露,疏影横斜,木槿和紫薇开始冒出点点新绿。
楚音尘看着莫小桥离开的背影,难掩焦虑和担忧。如今,他不仅担心自己的身份成为小桥的牵绊,还要担心小桥的身份如
果被发现该如何?
墨景鹤毫无理由的让莫小桥重回朝堂,等于禁锢了他的自由,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至少表明墨景鹤已经不再全身心的信
任。
楚音尘站在院中,看绛紫的天空,开始纷纷扬扬的洒落霏雨,眼眸微沉,看样子,是时候为自己与小桥准备一条后路了。
089.烟雨-秉烛夜话
莫小桥循着青砖铺就的小道朝元庆宫走去,没成想竟碰到墨允涵和飞影。
“小桥哥哥!”墨允涵欣喜的唤道。
莫小桥停下脚,看着眼前挺拔的少年,不由的怔了怔,许久不见,墨允涵竟长成了飞扬俊朗的少年,心下惊喜,上前一步
躬身道:
“殿下。”
再不能如从前那样毫无顾忌了,莫小桥心里还是禁不住小小的悲叹一声。
墨允涵微微蹙眉,不耐的拉起莫小桥,些许愠怒道: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虚礼?别忘了,你可是救过我的。”
莫小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继而笑笑:
“现在你可是长大了,不能再和以前那样了。”
墨允涵不明白到底哪点不一样,但是他没再追究,只是兴奋道:
“小桥哥哥,我听说我朝和月氏正在交战,真想亲临战场,浴血奋战,征战疆场卫我国土!”
还没等莫小桥出口劝阻,飞影便抢话急道:
“殿下,你可是金枝玉叶,怎能以身犯险!千万不能有这样的念头!”
墨允涵冲着飞影翻了个白眼,嘟着嘴小声道:
“我就是想想,都不行啊!”
飞影无话,讪讪的闭嘴退下。莫小桥看飞影有些沮丧,不由得好笑,轻声道:
“臣觉得飞影说的很对,殿下,有些事还是不要想为好。前车之鉴啊,可不能忘!”
墨允涵听着莫小桥若有所指的话,脸颊微红,垂了头,低声道:
“我没忘。小桥哥哥,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吧。”
莫小桥僵了僵,暗叹一口气,伸手摸摸墨允涵的头发,轻声道:
“这个,要看你父皇的意思了。”
“哼,我不会让父皇再欺负你了。”听着他孩子气的话,莫小桥只能感叹,墨允涵真是只长个子不长心啊!
“来,这个给你,你拿着!不要搞掉了哟!”
墨允涵塞给莫小桥的是一个玲珑八角球,莫小桥不禁失笑,看着墨允涵一本正经的样子,戏谑道:
“殿下,这算是信物吗?”
“嗯,是!”
墨允涵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莫小桥哑然失笑:
“谢谢,殿下!哈哈,哈哈……”
难得的笑声,化作清朗的风在沉闷的皇城上空飘扬,一时间扫清了许久以来的阴霾。
告别墨允涵,莫小桥带着浅浅的微笑继续前行,手里捏着玲珑八角球,想起墨允涵的话,还是禁不住叹口气。
若不是墨允涵提起,他几乎忘了那段逃亡的时日。
再捏了捏八角球,莫小桥涌起一丝悲悯,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墨允涵成为自己与楚音尘的挡箭牌,那个孩子是这皇宫里的
一抹亮色,他不愿让这摸亮色染上灰迹。
莫小桥放好八角球,敛了神情,不到迫不得已,他会一直留着这个八角球在身边。
春夜凄寒,沉沉的天空中,开始飘洒缕缕细雨。周遭的枝叶上,灯彩轻摇,微弱的光芒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莫小桥瘦小的背影,渐行渐远。
元庆宫。
墨景鹤站在沙盘旁,凝眉深思,莫小桥进来行礼,也只是颔首轻语:
“起来吧。”
谢过之后,莫小桥恭谨的站在一旁,默然无语。
房间的一角,焚着香炉,香雾萦绕,腾腾热气。安静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墨景鹤没有说话,莫小桥也不敢多言。
这样的场面,让莫小桥很是难受。
“小桥,你来。”陡然听见墨景鹤叫喊,莫小桥有些失惊,但很快定下神来,快步过去,墨景鹤指着沙盘中央城池的位置
,淡然问道:
“若月氏进军此处,你说,我军当如何应对?”
莫小桥愣住了,对于行军打仗,他是实实在在的不懂,看一眼墨景鹤再看看沙盘,只能据实回答:
“请皇上恕罪,臣对两军对垒一事,实不熟悉,不敢贸然回答。”
墨景鹤抬头看恭敬有礼的莫小桥,微微笑笑,放下指挥棒,拍拍手轻声道:
“是朕失虑了。”
说罢,抬脚回到御座旁,吩咐寿英准备茶水点心,坐定后,才悠然道:
“今天晚上,是月氏与我朝的最后一战,你来预测一下,战况会怎样?”
莫小桥抿抿嘴,上前一步,斟酌回道:
“大盛朝乃是天朝大国,区区月氏,只是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今夜一战,我朝定会大获全胜。”
墨景鹤端了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忽而笑了,看向莫小桥:
“小桥,你变的会说话了。”
莫小桥默不做声。
墨景鹤又是一笑,对于莫小桥的沉默并不在意,依旧轻轻的抿茶,漫不经心道: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小桥,以你和朕的关系,可以再自在一点,没有关系。”
莫小桥转转眼眸,拱手道:
“是,微臣遵旨。”
墨景鹤蹙眉不语,盯着莫小桥好一会儿,忽而笑了,不再说话。
房间再次恢复到只能听到心跳的寂静。
寿英准备了茶点还有一些书籍,方便莫小桥打发难捱的长夜。
墨景鹤一直静静批阅奏折,桌角上的沙漏悉悉索索的滴落,时间在慢慢流逝。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更,窗外,早已夜深人静,细雨霏霏,职守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批。
莫小桥疲惫的拿着已经可以背的滚瓜烂熟的书,打着呵欠,伸着脖子看看外面,为什么还没有战报的消息?音尘还在等着
我回家睡觉呢。
“怎么了?莫大人,好像很心急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啊,不,微臣不急。”
莫小桥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墨景鹤笑笑,合上奏折,起身踱步松松筋骨,负手站在门口,抬眼看看雾气沉沉的天空,心境忽然得到了暂时的宁静:
“小桥,你会不会怪朕?”
莫小桥现在不止清醒,还谨慎了。
“微臣不敢。”
墨景鹤转身,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微翘:
“因为楚音尘,朕罢了你的官,停了俸禄,还禁锢你的自由,你真的不怪朕?”
“是微臣做错事在先,皇上体恤,没有治臣之罪,已是宽宏了。臣甚为感激。”
墨景鹤轻笑一声,慢慢踱步至莫小桥面前站定,语重心长道:
“小桥,你要明白,一个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信任的人对自己说谎欺瞒。也许在普通人家算不上什么大罪,但是在
皇室,在朕这里,哪怕说了一点谎话,也是决不允许的!所以,朕做了那样的处置,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皇上。”
我巴不得你永远都那样处置,莫小桥如实想。
“好了,吃点东西吧。”墨景鹤浅浅笑笑,再看看天色,隐约有些担心:“看来,前线的战况很激烈啊!”
莫小桥动动唇,想出言安慰,但最终还是明智的沉默了。
很快,寿英便吩咐了侍从准备了精致的糕点,甚至还有小点。
“来,都是你喜欢的糕点,快来尝尝。”
莫小桥守了半夜,确实有些饿了。所以告了罪,便入座了。
墨景鹤笑笑,也顺手拈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真是入口即化,斜眼看看吃得有些狼吞虎咽的莫小桥,不禁笑笑:
“你慢点吃。”
“嗯。”
莫小桥闷哼一声表示答应了,但嘴里的速度可没有停。
墨景鹤还是宽容的笑笑,看似不经意的开口道:
“对了,小桥,朕听说淳于朗曾经去过你那里。”
莫小桥手顿了顿,却依旧没有停下,顺口道:
“是,皇上。”
“那你们都有说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