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次睡觉的时候。”秦悠漫不经心。

罗浩辰捧着端详了一阵子，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又指了指空白的墙道：“明天我找人帮我表起来。”

秦悠一个寒颤：“别啊大哥，我第一次画油画，送给你当谢礼而已，你可别折煞我了。”

“就是第一次才珍贵啊。”罗浩辰笑得很痞：“你的第一次给我，我能不珍惜吗？”

秦悠看着他，骂道：“罗浩辰你个鸟人……”

罗浩辰笑嘻嘻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什么地说道：“你怎么不送给你哥？”

秦悠一下子噎住。

“干嘛？闹矛盾了？”

秦悠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想画张最好的给我哥。”

罗浩辰家里有的是钱，从小到大都是要什么有什么，他爸妈今年还给他买了一部跑车，放在车库让他没事在小区练练开车。贵重的东西他看得多了，根本就不足为奇。值钱的定义，在每个人心中都是不同的，对于罗浩辰来说，用心的东西才是最值钱的。

因为他从来得不到别人用心给他的礼物，所以就算是用破布补出来的衣服他也觉得比珍珠项链珍贵。

夜色朦胧，罗浩辰盯着墙上的画，猛地吸了几口烟。

于此同时，秦悠正在和他的长兄通电话，自从秦衿有了手机，几乎两天就来一通电话长途加漫游很费钱的，秦悠一直让秦衿用电话，可秦衿似乎不大介意这个问题。

今天秦悠很没有大脑地告诉了秦衿今天在罗浩辰家发生的事。

秦衿正在做一道物理的浮力题目，听到此处一下子握住了笔尖：“你再说一遍？”

“啊，我今天画了一张油画给罗浩辰，这可是我第一张画哦。”

电话那边的秦衿置了笔，头靠在了椅子背上。

“哥你怎么了？”秦悠小朋友天真的问。

“没什么。”

直觉地，秦悠感到秦衿不大高兴，但是又说不出原因，只好握住话筒站在原地。

沉默了一会儿，秦衿道：“悠……”

“嗯？在。”

“以后也帮我画一张吧。”秦衿的话语低沉。

秦悠如释重负：“我操，这种小事你搞得犹犹豫豫的，我还以为哥你生气了。”

“怎么可能。”秦衿笑道，随即又重新拿起笔。

“再过一个多月就寒假了，今年回南京吗？”

“当然。”

电话那边，秦爸爸厚重的声音传进了话筒里，是叫秦衿来接电话。

“挂了啊悠。”

“哦……等一下哥。”

“嗯？”

“那个……就是放心啦，我会画最好的画送给你的。”

片刻静默，秦悠哈哈大笑着挂了电话，秦衿随即也掐断了电话，微笑着推开房门。

自从秋游之后，顾乐乐一直不大好意思和罗浩辰讲话，罗浩辰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有时坐到秦悠旁边的座位上来，顺便和顾乐乐扯两句，久而久之，顾乐乐也就淡忘了秋游的事情，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挺矫情的，总是想写乱七八糟的事情。

2005年伴随着一场大雪的来临，就要步入尾声。

南京城一夜之间变成了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连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

礼拜五这天，秦悠小朋友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只要过了今天，就有三天的元旦小黄金周等着他们，到时候要跟秦衿和罗浩辰疯狂CS。

映入楼梯口的就是一片耀眼的白，好心人昨晚已产出了一条小道，现在也已结上了一层冰。楼外空无一人。

秦悠正奇怪罗浩辰去了哪里，却听旁边的一个角落里发声道：“秦悠。”

秦悠一个转头，一团巨大的雪球直接砸在自己的脸上。

随即而来的是罗浩辰哈哈大笑的声音。

秦悠又好笑又气恼地抡起袖子抓起一团雪球就往罗浩辰脸上砸，两个人砸了一路，最后秦悠撞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妇女后，罗浩辰才勉强收了手。

门口因为下雪，没有学生值勤。

罗浩辰赶着抄作业，风一般地扑向了教室。

刚上完一节政治课，体育课还没开始又下了雪，体育老师宣布在教室自习。秦悠同桌被老师叫过去订正数学作业，罗浩辰顺势坐过来。

秦悠正在帮顾乐乐编中国结，看得罗浩辰和顾乐乐目瞪口呆。

“你身为一个女人，为什么连中国结都不会编？”罗浩辰对着顾乐乐冷嘲热讽：“你看我的。”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劳技课上做的中国结，在她面前甩了两圈。

顾乐乐无从反驳，只好不是滋味地等待秦悠编好。

秦悠道：“你又被她的外表所蒙蔽了，顾同学连千纸鹤都学了半天才学会的，我上次看她们女生用塑料管折星星，结果顾乐乐学了两节课都没学会……这种中国结对她实在是太高难度了。”

“说的也是……”罗浩辰若有所思。

“你们这帮人！”顾乐乐暴怒起来。

雪中午就又没有了，地面上雪已经到了脚踝之上的厚度，中午吃了饭，秦悠还看见很多学生在篮球场那边溜冰。罗浩辰还在嘲笑众人跌倒后的惨象，突然后背受到一股推力，闷哼一声自己也倒在了地上，动作呈狗吃屎状。

秦悠笑得岔气，走不动只能搂着一棵树。

罗浩辰暴怒地爬了起来，就看见后面顾乐乐一张笑得张狂的脸。

“接受惩罚吧罗浩辰！”

“妈的……”小伙子揉了揉摔疼的膝盖，指着顾乐乐的脸威胁到：“顾乐乐你完了，放学之后有你受的。”

顾乐乐脸色一变，继而装出很不屑一顾地样子溜走。

“好吧，值日生留下来打扫教室，其他人可以走了。”班主任做完了一周总结，“回去注意一点，雪地很滑。”

罗浩辰一个箭步冲到了秦悠的座位旁，未开口已经惊吓到了所有人。

班主任欲言又止，为了让同学们礼拜五早点放，想想还是忍气吞声地报书走出了教室。班级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顾乐乐飞快地背上书包，还没站起身，罗浩辰一把抓住了她的辫子道：“顾乐乐你往哪里走啊？接受惩罚吧。”

秦悠和罗浩辰带着顾乐乐到草上旁的小树林里，顾乐乐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罗浩辰实在看不下去，只得说：“干嘛呀你，不就是想跟你打雪仗嘛，至于这幅表情吗？”

“哦。”顾乐乐的脸瞬息万变，一下子又归于了平静。

罗浩辰当时把这个想法跟秦悠讲的时候，秦悠还犹豫说：“你万一把人家女生砸痛了，人家可是会生气的。”

罗浩辰哂笑：“顾乐乐？她还是女生吗？”

结果果然如罗浩辰所预料，顾乐乐根本就不是女生，大自然仿佛赐予了她无穷的力量，罗浩辰被一大袋雪块从头浇到尾之后终于宣布认输。

顾乐乐很潇洒地拍了拍手。

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雪过云开，夕阳初露余韵。

三人从树林里出来，踩在无人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白花花的暖气不时地呼出，罗浩辰看了一眼顾乐乐冻僵的手，又瞬间移开了目光。只有秦悠知道，打雪仗他根本就没有用力。

秦悠看见顾乐乐看了下表，便问：“你有门禁啊？”

“没，我就是看看几点了。”顾乐乐说：“我们家这两天就我一个人，爸妈都出差去了。”

罗浩辰一听就来劲了：“那好呀，明天晚上我们守夜吧？”

秦悠揶揄他：“我们是指我们三个人还是你和顾乐乐啊？”

这句话让罗浩辰找到了台阶下，于是他立刻说道：“废话，当然是我们三个！怎么能少了兄弟你！”

秦悠他们准备在2005年最后的时间里，先大吃一顿，然后去网吧玩几个小时，最后在去广场上倒计时，看看烟火顺便吃点夜宵。

但顾乐乐显然对网吧有强烈地排斥感。

罗浩辰拗不过她，只好说：“啊呀，你到网吧里就写作业嘛，不要看我们玩游戏……我靠，你还想要什么，说说说。”

“我还要吃慕斯蛋糕。”

“一句话的事……”

罗浩辰请顾乐乐和秦悠在必胜客大吃了一顿后，早早地去网吧占位，秦悠陪着顾乐乐去蛋糕店买慕斯蛋糕。秦悠的长兄对秦悠不在家陪自己打游戏很是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人身在上海。

新年的前夜总是充满了各种的期待，在夜色下浓缩成了各式各样的街灯，刺亮地映彻天空，让天际变成了紫红色。

随处可见年轻的人们穿着暖装，笑容洋溢地走在灯光之下。

远方不时还传来鞭炮的声音和烟花的升腾。

辞旧迎新，总是这般让人愉快。

顾乐乐不情不愿地跟着秦悠进了网吧，一下子就被香烟味熏得咳嗽起来。罗浩辰在角落里招呼他们坐下，他显然已经预定了最好的位置，座位还是沙发。顾乐乐坐到罗浩辰的那一边，说是这样写作业就会不受网吧人民的歧视，秦悠坐在他们的对面，开始和罗浩辰奋战CS。

顾乐乐看了他们打了几盘之后就没有兴趣了，低下头去写英语作业。罗浩辰眼睛盯着电脑，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摸索着开关，把靠进顾乐乐那边的灯打开。顾乐乐看了一眼罗浩辰，又低下头写作业。

秦悠和罗浩辰连胜了旁边座位一队人10局。

“我操兄弟，会不会玩儿啊？”罗浩辰挑衅地对旁边两个人说：“换人了换人了。”

那两个人黑着张脸，阴恻恻地看着秦悠他们。

罗浩辰又玩了一会儿，站起身去上厕所，留下秦悠靠在沙发上休息。

顾乐乐已经忘我在了作业之中。

就在此时，一个人走过来，看见顾乐乐调笑道：“呦，乖乖女啊，在这里写作业。”

秦悠蓦地睁开眼睛。

“喂喂喂，干嘛，少多管闲事。”

那人又招呼了一个人过来，秦悠已经站起来。

“小妹妹来网吧可不是什么好事，哥带你去别的地方怎么样？”

顾乐乐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还没说话，就看见另一个人拿起她的本子道：“have a nice holi—什么啊？”

“还给我！”顾乐乐伸手去抢，手腕一下子被那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抓住。

秦悠一把撞开他，搂过顾乐乐骂道：“我操，你他妈想死还是什么，赶紧给我滚出去。”

单薄如秦悠，那两个人明显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秦悠感到顾乐乐已经在发抖了。

“写什么作业呀，都是写傻逼才干的事情。”作业本刷刷两下子被男生撕掉，顾乐乐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悠把顾乐乐往外一推，然后就和那两个人干起架来。

顾乐乐慌忙朝外面逃，其中一个男生看顾乐乐跑掉了，便跟在她后面追。顾乐乐吓得脚都软了，眼看就要被追上，一下子看到罗浩辰正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罗浩辰茫然地看着她撞在自己身上。

顾乐乐重重地一拳打在罗浩辰的胸口上，瞪了他一眼就跑出网吧。

第9章

等罗浩辰反应过来时，那个追顾乐乐的男生已经仰面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他又匆匆赶向秦悠那边，朝那两个小流氓鼻子上揍了两拳。秦悠的脖子刚才撞到了茶几的角上，现在痛得直揉。那两个小流氓看来了道上的人，慌忙想开溜，却不想被罗浩辰一手一个卡主了脖子。

“报你们家主人的名字。”

秦悠看见罗浩辰眼睛里怒火蹿升，其中一个小青年颤抖道：“别大哥，我们错了，我们以后跟你混……”

“他妈的再不说废了你下面！”罗浩辰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网吧里的人此时都安静地看向这边，吧主显然是和罗浩辰有交情，派了几个保安站在旁边居然也不插手。

“陈……陈哥……”

罗浩辰手李几乎要把他们的下骸骨捏碎，一个小青年已经吓得打哆嗦了。

“陈川？是不是陈川！”

“是……是。”

罗浩辰一人一脚把他们踹在地上，两个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刚想开溜就被罗浩辰叫住道：“回来！跟我兄弟道歉！”

几名保安齐齐拦截了他们的路。

那两个人欲哭无泪，罗浩辰一把搂住秦悠站到他们面前，表情冷酷到了极点。还没等秦悠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网吧里顿时骚动起来，有的人司空见惯，有些女生正在窃窃私语，还有些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哥，是……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你们，求求你放过我们把……我，我求你了……”那个人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一下子抱住了罗浩辰的腿：“大哥，大哥你别告诉陈哥，他会杀了我们的。”

罗浩辰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抬了抬脚道：“可以滚了。”

那两个人像是得到了圣旨，夹起尾巴就溜走了。

秦悠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罗浩辰，把手插进头发里顺了顺，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罗浩辰松开搭在秦悠肩膀上的手：“对不起啊。”

秦悠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你还是去看看顾乐乐吧，她估计吓坏了。”

顾乐乐站在网吧门口，恨得咬牙切齿。

冬天的夜晚温度下降的厉害，昨天下的雪到今天还有好大一部分没有融化，白刺刺地堆积在黑夜之下。

那两个找事的小流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顾乐乐吓了一跳，刚想躲开却看见他们比自己躲得还快。

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了。

顾乐乐抱住自己的手臂，越发感觉冬天刺骨的寒冷。

没过多久，罗浩辰和秦悠也出来了，罗浩辰站在几层台阶上定住脚步，秦悠跑得快，直接来到顾乐乐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样啊？还好吧。”

顾乐乐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远处一言不发的罗浩辰，大喊道：“好个屁啊！”

秦悠尴尬地站在她旁边。

热气从嘴鼻里冒出，像是无形的怒气，急促而剧烈。

罗浩辰回过神来也跑到她旁边，顾乐乐瞪着他，然后别过头去。

罗浩辰把手放在顾乐乐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顾乐乐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啪”地一声打掉了罗浩辰的手臂。

“别碰我！”

罗浩辰皱起眉。

顾乐乐转身跑进了小巷子。

远处有新年的倒计时敲钟仪式，随着钟声的响起，璀璨的烟花在空中徐徐绽放，嗖嗖的，然后“砰”地炸开。旁边的恋人依偎在一起，女生裹着厚厚的围巾和手套，把双手立于胸前，开心地踮脚跳着，罗浩辰点了一支烟，像贩毒瘾一般吸了起来。

“我去看看她吧。”秦悠说道。

罗浩辰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顾乐乐坐在小桥边上的一个角落里，烟花如幕乍隐乍现，时而照映在她的脸上。

秦悠赶紧跑过去陪着她坐下。他看见顾乐乐慌忙地擦去眼泪，装出镇定的样子。

“好了乐乐，别生气了，罗浩辰他不是故意的。”秦悠安慰道。

顾乐乐抱住膝盖，沉默了很久才咕哝道：“我没有生他的气，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