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浩辰百般不情愿，结果硬是被老太太挽着手走进了饭店。

下午的油画展展出的是意大利罗马美术学院的教授桑德罗特劳迪的油画作品，来的人少之又少，秦悠兴致勃勃地举起数码相机一顿狂拍。

罗浩辰指着一幅油画道：“这又什么意思啊？一盘柠檬？”

秦悠忙着端详，没注意罗浩辰说什么，反倒是被顾乐乐听见了。于是顾乐乐很不客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罗浩辰，不懂了吧，什么叫做印象派。”

罗浩辰立即反驳道：“好像你很懂？”

“比你懂！”

罗浩辰故作吃惊地张大嘴巴。

等秦悠看好楼上的画，再下楼的时候，就听见罗浩辰杀猪一般的叫声：“我靠顾乐乐！你居然打我！”

顾乐乐发出一声豪放的笑声，颇有江湖大侠的范儿。

秦悠无语凝噎地看着这两个活宝，随后立即转身假装不认识他们。

结果很明显，两个人被请出了展馆。

不一会儿秦悠看完也出来了，就看见罗浩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站不起来，旁边的顾乐乐懊恼地看着他，时不时恨恨地踹他一脚。

“啊哟我的妈，秦悠你听见刚才顾乐乐的笑声没有？”罗浩辰笑得喘不过气：“这哪是一个女生的笑声啊！”

“罗浩辰你——”

西霞映彻天空，伴随着红枫将秋日的傍晚染得火红。秦悠忍了很久，最终和罗浩辰一起大笑起来。

第5章

期中考试刚过就有小道消息放出两个礼拜之后秋游，地点是2001年刚刚建好的阅江楼，听说离市区挺远的，所以很多人即使生在南京也没有去过。

不过一切都是谣传，眼下期中考试的成绩才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秦悠难得数学没有计算太过失误，物理大部分考得都是透镜成像，大多背一背就可以记住，所以成绩也不错。语文就不说了，秦悠一向语文挨着平均分存活着，这次语文老太太又下了指令，古诗文默错，又没有到平均分的人统统把句子抄30遍。唯一的遗憾就是英语没有上90分，这次英语还挺简单的，很多人分数都比预估的高。

综上分析，秦悠拼拼凑凑还是挤进了班级前十。

秦悠心花怒放，要知道他很少能考进前十，通常是在十一到十五名徘徊着，这次一定回去对秦衿爸妈好好宣传一下。

这次秦悠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顾乐乐这个姑娘，一如既往，她一直稳坐班级第五的位置，排名表在讲台上，顾乐乐看到秦悠的排名时还诧异地看了秦悠一眼。

无喜无悲的是罗浩辰，他本来就对期中考试毫无感觉，只觉得考试的这两天可以中午回家，是一件挺好的事，考场上草草写了些自己隐约记住的内容就直接倒桌子上睡觉了。

“这次我们班整体考的都不错，还需要努力啊，还有五个班在我们之上！”班主任拿着排名表在空中乱挥：“哎，我一直说我们班是很有潜力的，你看这个英语，我们班的英语一直不错，但是这次四班比我们考的好，其实也就是高了零点几分……”

秦悠打了个哈欠，开始看向窗外发起呆来。

天气越发寒冷，就连早上的阳光都显得没有温度。

班主任每天早上来的时候，看着大家又恢复了学习期的怠惰状态无奈地摇摇头。

“同学们，期中考试刚刚考完，我看你们有些人就开始懒了是吧，你们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早自修都开始五分钟了，作业都还没有收齐。”

数学课代表好不尴尬地站在教室里，气急败坏地抽罗浩辰的作业本，罗浩辰今天来得晚了，作业还没抄完，眼看数学课代表过来，急忙按住自己和别人的本子。

“罗浩辰！快点交作业了！”班主任看在眼里厉声说。

“别抄了别抄了，这题我都没做出来……”数学课代表压低声音说道。

于此同时，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走下讲台，抢过罗浩辰手上的两本本子，预备发飚。

秦悠幸灾乐祸地看罗浩辰的热闹，有的同学借机拿出早点啃两口。

顾乐乐转过来，眨眨眼睛道：“完了，自己死不说，还拉人下水……也不知道被罗浩辰抄的是谁的作业。”

秦悠撇了撇嘴——反正不会是他的，罗浩辰瞧不上自己的数学作业。

刚想着，班主任一甩本子，大吼道：“顾乐乐你给我过来！”

顾乐乐脸色一沉，秦悠也倒吸一口冷气。

教室里的人用同情的目光目送着顾乐乐的离去。

五分钟后，语文老师走进来。

“哎哎，怎么还不早读啊？课代表，上来读一下《爱莲说》，这篇要全文背诵的，赶紧背起来了……”

顾乐乐气呼呼地坐回了座位上。

班级里响起了的朗读声，声音死气沉沉并且拖得老长。秦悠用书本作为掩护戳了戳顾乐乐问道：“老师怎么说啊？”

“罗浩辰那个死人，都是他！害的我还要写什么检讨，搞得像我害了罗浩辰抄作业一样！”顾乐乐气疯了：“该死的王潇，干嘛把我的本子拿给罗浩辰抄！我怎么这么倒霉！”

“我靠，还检讨啊？多少字啊？”

“800！”

“电脑课去网上查，对对对，今天有电脑课的。”秦悠提议。

“啊……”顾乐乐不情愿地反应过来：“那我的天使大冒险怎么办？”

“天使大冒险是什么？”

“就是一个小游戏，很好玩的。”

“读起来读起来，秦悠，你在干嘛！”语文老太太在教室另一边直喊秦悠的名字。

女生有的时候为了一件小事会显得无比偏执，就好比秦悠前面的顾乐乐，为了在电脑课上玩一个在网上随便down就可以down下来的flash小游戏，居然在语文课上大胆地写检讨。这绝对不符合顾乐乐这个女人的作风。

于是乎语文课后，顾乐乐双手捏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心满意足地端详片刻，和同桌手挽着手冲去了电脑教室玩“天使大冒险”。

其实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电脑教室如今已经俨然成为了小型低网速网吧，男生冲着去玩魔兽或者CS，罗浩晨也在奋笔疾书，等到秦悠跑过去的时候才发觉原来他也在写检讨。

“你和顾乐乐真是天生一对，连写检讨的时间一样。”秦悠调笑着说。

罗浩辰闻言一下子停住了笔，错愕地抬起头问道：“什么？那女人检讨写好了？”

“语文课上写的啊，为了玩什么‘天使大冒险’豁出去了。”

罗浩辰颓唐地瘫倒在座位上。

他示意般地用下巴冲那张文稿纸上扬了扬，秦悠抓起纸，顿时瞪大眼睛：“我——靠！罗浩辰你不是吧，你在帮顾乐乐写检讨！”

文稿纸最最顶端处，俨然写着顾乐乐的大名。

教室里的人已经快走光了，还有几个不愿意挪动的女生在教室里，听到秦悠高亢的叫声都转过来看他们，听见罗浩辰给顾乐乐写检讨，脸上立刻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罗浩辰连忙拍了一下秦悠的胳膊：“你想我死啊！”

秦悠微笑着摇摇头，眯起眼睛端详起罗浩辰。

“原来是这样啊……”

罗浩辰好笑地看着秦悠，然后朝他头上猛地按了一下：“那样啊，顾乐乐那个女人打人那么痛，我害她写检讨还不帮她抄，她岂不是要揍死我？”

“装，你再装。”秦悠故意斜眼看罗浩辰。

“操，你怎么跟女人一样八卦，没喜欢她啊！”罗浩辰冤枉地站起来勾住秦悠的肩膀朝教室外走去：“我喜欢小鸟依人的。”

罗浩辰叫秦悠不要告诉顾乐乐他帮她抄检讨的这件事。

“反正她也写了，我就当我给自己写的就是了。”小罗同学如是说。

这事要是换了别人肯定不说，但是秦悠小朋友是典型的热血青年，乐善好施，见义勇为。当然也就是那种藏不住秘密的人。见顾乐乐一整节英语课都在说罗浩辰的不是，最终告诉了顾乐乐真相。

“啊真的啊！”顾乐乐的表情像刚刚被千斤顶砸中一般。

秦悠点点头，觉得自己做了回月老，傻笑着看着顾乐乐。

顾乐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嘴微微鼓起，然后抿住嘴唇略微腼腆地上扬一个弧度，看上去特别天真：“嘿嘿，看不出罗浩辰那么善良。”

礼拜五晚上的时候秦悠突然接到秦衿的电话。

秦衿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秦悠快点！爸今天晚上出去吃饭，赶紧开电脑我们魔兽一下。”

秦衿自从进入高三之后，电脑被上了锁，禁网多时。难得秦衿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秦悠只好开了电脑陪秦衿联网打魔兽。

秦衿几个月没碰过电脑，一上手就被秦悠的食尸鬼爆掉了一口月亮井，一个小时后，秦衿完败给秦悠。

悠悠我心：啊哈哈，难得我赢了。

青青子衿：嗯。

悠悠我心：再来一盘？

青青子衿：不来了，听说下个礼拜妈要出差来上海，你过来吧？

片刻后，悠悠我心：不来，麻烦死了，第二天又要回来。

青青子衿：过来吧悠。

悠悠我心：干嘛呀，有什么事吗？

青青子衿：没事，就是想你了。

秦悠坐在电脑面前愣了一下，然后打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悠悠我心：你好好复习吧，我回来你周末就废了。

青青子衿：嗯。

秦悠突然醒悟：靠，哥你刚刚是故意输给我的！

青青子衿：那你还不过来，太伤心了，寒假等死吧，下了。

屏幕上显示对方下线，随后秦悠也退出了游戏。

与南京闹市区全然不同，夜晚的小区里，仿古的路灯露出一圈光晕，打在绿色的树叶上。偶尔会有汽车驶过，几块小青砖啪啦啪啦地响着。小区依旧安静。

同时，市中心。上海的夜色被霓虹灯笼罩，不远处一大片空地工人在紧张的施工着，探照灯四面八方的直射天空，轻轨三号线呼啸而过，俯瞰就像是直接穿过一排排高楼。

隔空的喧嚣中，秦衿把一个箱子慢慢踢进床底，里面是整套的油画工具。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修长的身影宛如电影中被修饰过的人物。苏州河倒映着叠立的大厦，然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合上窗户。

第6章

礼拜三的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锻课，智华初中换了校长，为了笼络人心，校长坚持学校老师不可以抢占学生的体育课，气得高三的主课老师集体围攻午自修。

于是五个班下课在操场上集合，男生三三两两抱着篮球，女生懒洋洋地走出教学楼。黑压压的一片场面颇为壮观。体育老师在站台上要求做几节准备活动之后，一声解散的口令之后，众人纷纷作鸟兽状散去。

“同学，让个地。”足球场上男生已经摆好了架势，让秦悠别挡着他们踢球。

抱着篮球，四处寻找着罗浩辰的身影。

王潇搂过秦悠的肩膀道：“悠儿，今天不是说好前面看你和罗浩辰一对一打篮球的嘛，他人呢？”

秦悠又四周扫了一眼，摇摇头道：“不知道啊。”

上节课还说得好好的，一不小心还弄得全班男生都知道了。要知道罗浩辰的球技是他们般出了名的好，一般情况下罗浩辰都不屑于和本班自己同学打，体锻课通常是找五个班最强的男生凑成一队。本班同学，例如王潇他们最初很不爽罗浩辰这一做法，但是看过他打篮球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不可同日而语”。

这次罗浩辰给秦悠面子，满足秦悠想和他单挑的欲望，结果最后自己放了鸽子。

秦悠抱着球恨得咬牙切齿，见男生越来越多人围过来问罗浩辰去哪里了，秦悠只好把篮球给王潇道：“你们先玩吧，我去找找他。”

“我靠，不会是又耍流氓去了吧？”一个男生开口道。

秦悠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秦悠轻轻拨开人群，操场外通向校门口那边的小花园走去，紫藤花花藤挂在木头架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从叶梢开始逐渐枯萎。橘子树上尽是深青的橘子，隐秘在了一排排整齐的香樟树之间，小径之上铺满了落叶，走上去脆生生地响着。

秦悠忙于寻找罗浩辰，没在意花园的美景，倒是走了一会儿，碰到了顾乐乐。

槐树下的大理石凳子上，顾乐乐和几个女生奋笔疾书。

秦悠凑凑过去看了一眼她的作业本，发觉是今天英语老师发下来的试卷，顿时惊讶地“哎”了一声。

“秦悠你干嘛！”顾乐乐被吓了一跳，其他女生也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他。

秦悠眨了眨眼睛，道：“你们不是吧，在体锻课做作业？太煞风景了吧。”

女生面面相觑，顾乐乐板着一张脸故作镇定，可耳朵却渐渐红了。

然后她合上本子站起来：“怎么样，我现在做掉回去就没作业了！”

看着秦悠满脸的鄙视，顾乐乐气得直跳脚：“秦悠没事打你的篮球，过来干什么！”

秦悠这才想起过来的初衷，于是问道：“看到罗浩辰过来过吗？”

“没有没有。”

秦悠在学校转了一圈后，放弃了寻找罗浩辰。小花园这边的女生们已经在打羽毛球了，顾乐乐坐在一旁看。

小花园里绿树遮蔽，初冬之时冷意丝丝入骨。顾乐乐把手撑在膝盖处，不时捧起哈一口暖气，一个女生看见秦悠，便道：“秦悠你陪乐乐打一会儿呀，没事老在这里闲逛……”

无奈之下，秦悠只好拾起一副羽毛球拍，加入了一群女生的行列。

虽然秦悠很不愿意和女生打球，还是羽毛球，但是打着打着还是觉得顾乐乐的球技还是很不错的，初中的时候女生还是很内向，不愿意和秦悠在一条阵线，却又想让秦悠参与进来，结果就导致一边有五个女生，另一边只有秦悠和顾乐乐。

秦悠是男生，用力自然比女生大得多，没过一刻钟，那边的女生都累得说不玩了。

“秦悠你用力太大了！”“你都打到我头了，痛死了！”女生们如是说。

顾乐乐正在兴头上，见其他女生不玩，顿时垂下拍子。

秦悠被一群女生围绕，被阴气丰富滋补，现在显得神采奕奕。于是他拿着球拍指使顾乐乐道：“顾乐乐你到对面去，吃我一招——”

“秦悠原来你在这儿。”秦悠刚说完话，声音就被另一个声音掩盖下去。转身一看，果然是罗浩辰，正嬉皮笑脸地朝这边走过来。

女生们顿时花容失色，一个二个往小树林深处溜去，顾乐乐的同桌过来拉她，被秦悠拒绝道：“别啊，我还要和她打羽毛球呢。”

罗浩辰眯起眼睛：“你篮球不打和这女人打起羽毛球来了？”

顾乐乐一掌打在罗浩辰的背上。

“还不是没找到你么！”

罗浩辰看山去脸色不大好，但笑容还是那么痞气。他索性坐下说：“反正体锻课也快结束了，我就看你们打吧。”

秦悠顿时笑得异常灿烂：“别啊浩哥，你打你打。”边说着边把球拍放在了罗浩辰的手里，然后朝顾乐乐投去了一瞥暧昧的目光。顾乐乐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两个人。

罗浩辰还在犹豫，顾乐乐已经拿着羽毛球拍敲罗浩辰的肩膀：“败在我顾乐乐的手上也算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了，罗浩辰。”